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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寶這話一出,村子裏許多人頓時就變了臉色,自從他們住進村子以來,大家除了交易以外,也一直保持着比較和諧友好的關系,一起吃過飯聊過天,不知不覺地已經将白寶他們從前做過的那些事給淡忘了,忘了他們打過劫販過鹽,手裏曾經沾染過鮮血。

當初白寶找高長他們村子裏的人談話,說是幫忙修壕溝,條件是要上坎的那個院子,那會兒村子裏的人商量這件事的時候,也已經認識到了讓這群人住進村子以後的一些利弊,其中包括他們的村子将會被囊括在白寶的勢力範圍之內。

只不過這些日子白寶和他的手下跟村民之間,就像鄰居一樣相處,白寶給村子裏提供食鹽,村民們給他們提供糧食和蔬菜,每天晚上,白寶還派幾個兄弟扛着槍在村子周圍巡邏,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這個村子的安全。

可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免費的午餐,送上門的交易,不要錢的保安,這些東西難道是白來的嗎?白寶今天說的這些話,也讓村子裏的人認識到了現實,村子已經不完全是他們的村子了,自從他們接受白寶他們進駐這個村子開始,這個村子近乎一半的話語權,也都掌握在了白寶手裏。

面對白寶他們的真槍實彈,即使是村子裏最毛躁的年輕人,也是不敢跳出來罵娘的,這跟他們對待高長的态度,有着本質性的區別。跟高長再怎麽吵,也危及不到生命安全,跟白寶就不一樣了,沒有人懷疑,白寶絕對下得了這個手。

“那啥,要沒事的話,咱就散了吧。”好一通沉默之後,鄭春化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變異人娘們不是他可以肖想的,院子裏的豬肉卻是實實在在的。

“是啊姑娘,要不你們先回去,咱這個村子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實在是幫不上你們的忙,這附近的村子不少,你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等你們安定下來了,咱常來常往。”村裏的崔大爺活了一輩子,據說就沒有得罪過一個人,今晚的氣氛雖然鬧得比較僵,但是老人家還是希望可以和平化解。

“你們會為今晚的無理付出代價的。”林芳大概是氣急了,剛剛被白寶的蠻橫壓得不敢動彈,但是崔大爺這一說,她們的腰杆不知不覺又挺了起來,丢下一句經典的落水狗臺詞,帶着幾個手下就打算離開。這實在是很不明智,要是從前的她,肯定不會做這種事,無奈當了太久的變異人,驕傲已經深入骨髓,一時間很難接受這樣的打擊。

“等一等,你什麽意思?”高長順手抄起旁邊的一根長扁擔,把人給攔了下來。這根扁擔長将近三米,是用一根竹棍做的,兩頭削尖,因為村子裏用來燒火的多是細碎的樹枝野草,這些東西輕,一捆要紮得很大,搬運起來就不容易,村民就是用這種扁擔,兩個尖頭紮入捆緊的草木之中,挑着走。

“要還想找事的話,今兒就甭想走了。”高長用又長又粗的扁擔敲了敲地面:“打死一個算一個。”

“你敢!”那五個變異人也不是好惹的,個個手裏都有槍,這會兒林芳就拔出自己別在腰間的手槍,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高長的腦袋。

“你開槍試試?”高長指指她身後,白寶他們也不是吃素的,林芳要敢動彈一下,那些弟兄就能直接把她打成篩子。

就在林芳進退兩難,猶豫着要不要魚死網破的時候,大黃一腳就把她手裏的槍掃了,雖然知道沒什麽危險,但是他不喜歡高長被這東西對着,力道用得有點大,林芳的小臂頓時就變了形,絕對是骨折了,就是不知道有幾處。

在林芳的哀嚎中,手槍在空中打了幾個跟鬥,掉進了大黃手裏,他拉了一張凳子坐在桌邊,三兩下就将那把手槍拆卸了,然後當着衆人的面,一點一點吧那些零件掰彎掰折。犬族後裔氣性有點大,現在他就有點壓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氣,為了不給高長惹麻煩,只好拿這幾塊金屬片撒氣,恨不得把它們碾碎咯。

村子裏的人對這種近乎怪物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主要是高長之前已經給他們打過了預防針,要沒點怪物的力氣,能活捉野豬嗎,跟他們相處久了,大家難免就有些麻木。

但是這幾個變異人可沒有這樣的生活經歷,尤其是林芳,看大黃那眼神就十分狂熱偏執。就像野生動物把最強的雄性當成自己的理想配偶一樣,林芳這時候就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伴侶,好像自己的手不是被他踢折了似地,對于他把掰不碎的金屬塊塞到嘴裏啃的行為,沒半點意見。

“別咬了,把牙齒咬掉了以後還怎麽吃肉。”高長掰開大黃的嘴巴,把那根槍管拿了出來,瞄了一眼上邊那幾個深深的牙印,順手丢到一邊。

“掉不了。”大黃舔舔牙齒,确認它們依舊堅固如初,他就是心裏不太爽快,需要發洩發洩,本來今晚滿載而歸,準備大吃特吃的,沒想到竟然來這麽一出。人類社會果然很麻煩,為這點事糾纏不清,要是他,直接就把人打出去了,敢再來,讓他們有來無回。

不過這個村子不是他和高長的村子,這些人也有這樣那樣的意見,要是不能把事情捋順,以後搞不好就沒有大鍋飯吃了,也不能好好種地,打回來的獵物也沒人幫着收拾,啧,真麻煩,犬神後裔正在學着忍耐。

接下來,大家就開始讨論怎麽處理這幾個變異人了,照白寶的意思,直接打死了省事,反正梁子都已經結下了,放虎歸山以後又多幾個敵人,不劃算。

有幾個村民這會兒就動了心思,尤其是對那三個女人,有人提議,好歹是一條命啊,怎麽能說殺就殺呢,幹脆讓她們嫁給村裏的光棍,搞不好生出來的娃果然不怕藍色太陽呢。但是這可是變異人啊,誰敢娶回家,萬一人家發狠,把一家老小都給手刃了怎麽辦?要不,學電視裏頭那樣,挑斷手筋腳筋?

有人說這事太造孽,不能幹,人家就說了,到時候讓這幾個姑娘自己選,是願意死呢,還是願意當他們村子裏的媳婦。村民的意見不能統一,大部分人的意思,娶媳婦還是要娶個性格溫順能幹活的,就算不下地,以後也能幫着織布啊。

就在話題越扯越遠的時候,村子裏又來客人了,跟這幾個變異人是一夥的,估計林芳他們五個是打前鋒的,先來探探他們村子的底,後面這夥人才是主力部隊。

村口那倆兄弟正烤蛇肉吃呢,村子外邊黑壓壓圍了幾十個人,頓時就丢下蛇肉報信去了,白寶他們很快也調來了不少弟兄,隔着一條壕溝跟跟他們對峙。高長看得清楚,外頭那些變異人根本就沒大家想象中那麽光鮮,穿得不好,吃的估計也不怎麽好,大部分都帶着難民相,武器也很有限,真打起來,根本不能從白寶手底下讨着什麽好。說白了,這些人之所以牛,就是占着他們能在白天的時候出來活動,真把他們得罪狠了,以後大夥兒都甭想睡好覺了。

很快,外邊那群人就派了代表過來談話了,估摸着也不是這群變異人的頭兒,首腦人物,通常是不會深入敵群的。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還請鄉親們手下留情。”說話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有點像是個教書先生,說話也挺禮貌的,但是禮貌,并不能掩藏他驕傲的事實,就像是落難的貴族,他相信這片土地,早晚是屬于他們變異人的,這個村子裏的勢力再霸道,也不過是強弩之末。

“嘿,合着是來使啊,咱還當是鬼子進村呢。”誰都不樂意跟鄙視自己的人說話,高長也一樣,這會兒就別指望他講究什麽禮儀風度了。

“老鄉說笑了,有什麽做得不合适的地方,我代他們跟村裏賠禮道歉。”這人說起話來彬彬有禮的,襯得高長跟土匪似的。

“賠禮道歉就算了,咱實惠點,有事說事,說完了咱各回各家,兄弟們今兒打了不少野豬回來,你們不走,咱也不好意思開吃啊。”高長就盼着這些家夥早點滾蛋,他家寶貝大黃餓得都啃槍管了。

“我們初到貴寶地,要安家也是不易,希望鄉親們能看在咱一祖同宗的份上,伸手幫上一幫。”那人看出來村民們都沒什麽耐性了,于是開門見山。

“要幫也行,但是你們不能讓咱白幫。”真要在一片土地上生活,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關鍵就要看這個朋友态度怎麽樣了。

“我們見了貴村挖的壕溝,覺得挺好,也想模仿貴村,挖一條壕溝,在裏頭養些野豬。”看林芳他們幾個人的遭遇,他也知道想住進這個村子是不可能了,于是也不再提那個要求。

“要野豬?”能讓這些人求着的,除了野豬就是食鹽,他們剛剛從南方過來,大概是不缺鹽,除了野豬還能是什麽,鎮子上眼熱他們這條壕溝的人不在少數。“要野豬也行,不過你們得拿東西跟我換。”

“跟你換?”這人馬上就抓到了高長話中的重點。

“沒錯,咱這些野豬雖然養在村子裏,不過都是我的私有財産。”野豬和家豬可不一樣,所以高長和鄭展鵬的待遇也不一樣,鄭展鵬的家豬充公後,他只能抽股,高長的野豬照樣是村子裏的人幫着養,卻從來沒有被充公這一說,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村民也得好好把它們供起來。雖然野豬養在村裏,高長也沒打算再去動它們,不過眼下情況特殊,為了讓其他村民不亂拿主意,他還是得把話語權先收回來。

“但是你們要的野豬,不能從溝裏抓,這裏面的數量本來就不多,再抓幾頭,咱以後睡覺的時候就該不安心了,打野豬不容易,活捉更不容易,這你也知道。”

“拿什麽換?”那男人屬于抓重點的類型,言簡意赅,很是符合高長的胃口。

“那就要看你們有什麽了。”高長慢悠悠地說:“刀槍武器什麽的都行,白糖蜂蜜也可以,另外,像藥品啊,我們村沒有的種子啊,都行。”

“你看這些行不行?”男人揮揮手,他身後的一個大漢提着一個布袋走到桌邊,把裏頭的東西嘩啦啦倒在桌面上,那珠光寶氣的,差點沒閃瞎一院子鄉巴佬的眼。

“這玩意兒,看着是不錯,不過現在也用不上啊。”高長拿起一個分量不小的鑽戒看了看,上一世自己傾家蕩産也買不起的玩意兒,這會兒就這麽嘩啦啦被倒在他們院子的飯桌上。稍稍感嘆了一下,然後又興趣缺缺地丢了回去,時過境遷,他對這些東西也提不起什麽熱情了。

“現在是沒用,但你也應該知道,目前的動蕩只是一時的,總有一天這個社會會恢複秩序,這些東西到時候一定會有它們的價值。”對方言之鑿鑿。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咱們這個村子,還不知道有沒有人能活到那個時候呢,萬一到時候沒了活路,變異又不成功,那這些玩意兒,還不是平白便宜了別人。”嘿,到時候八成又是被這些變異人撿漏,真是,轉了一圈還是他們自己的,這算盤打得。

“剛剛你說的那些東西,除了槍支彈藥,我們什麽都沒有,但是這些武器不可以換給你們,不如你再考慮考慮。”

“實在沒東西,那就換種形式吧,拿勞動力來換也行。”反正就是不能白給。

“……”讓變異人給他們這些村民打工?他還真敢想!那男人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問:“怎麽個換法。”

“這就要發揮你們的優勢了,你看,現在咱們這鎮子上,就你們能在太陽底下活動。前陣子咱從別處學了養蠶織布的技術過來,可惜咱們這些人啊,就只能在晚上幹點活,傷眼睛不說,效率還低得很。嘿,這不,你們就來了,你說巧不巧。”高長半點不覺得變異人有什麽不能支使的,給他們個認真勞動好好做人的機會,算是對得起這些曾經的同類了。

“說說具體的。”一聽到說養蠶織布,那人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要是能把這項技術納為己有,他絕對是立大功了。

“咱們提供蠶絲,你們的人紡布。”只能提供蠶絲,蠶繭都不行,萬一有沒弄幹淨的蠶寶寶混跡其中,那以後養蠶就不再是他們的專利了。

“具體兌換呢?”雖然是蠶絲,但是只要有交易,他們以後總有機會弄到蠶,所以他對此并沒有提出異議。

“三匹布換一頭豬崽,十匹布換一頭豬豚,二十匹布換一頭成豬,也就是進入哺乳期以後的母豬,五十匹布換一頭種豬。”高長也不跟他們客氣,變異人身體素質好,想必織起布來也是事半功倍。

“這……我拿不了主意,還得回去跟大家商量商量。”

“沒問題,不過讨價還價就不必了,你們不幹,鎮上有的是人搶着要幹,古時候的女人點個油燈都能織布呢,咱見不着太陽也不是活不成。”

“還有個問題,咱換完野豬之後,這個買賣還做不做?”既然高長說不許讨價還價,明晚大概是要直接給結果了,那他今天怎麽都要把方方面面問個清楚,回去也好交代。

“買賣繼續,咱養蠶,你們織布,我們給三匹布的蠶絲,你們交還兩匹成布回來就行了。”這胃口也不能太大,不然變異人那邊被壓迫狠了就該琢磨着造反了,而且對他們村子也沒好處,到時候個個好吃懶做都把自己當地主了,也不成。

“那織布機呢?”

“織布機我們提供,白替咱們織一匹布就成。”高長也不吝啬。

該說的問題都說得七七八八,這些人也該收拾收拾回家了,不過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出現了一點小問題,就是他們剛剛倒在桌子上的那堆東西,被人動了。人家都要走了,索帛和辛巴還拿他們一個金镯子在地上滾着玩呢,金燦燦的手镯又寬又大,面上還鑲嵌着各種顏色的寶石,間或還有一些亮晶晶的鑽石做點綴,一看就知道這玩意兒很貴很貴。

“既然這孩子喜歡,”那個負責談判的男人說,“咳咳,就拿這個镯子換點肉吧。”

“……”索帛和辛巴都用期待的眼神望着高長,他倆喜歡這個玩具。

“那……”雖然不太經濟,但是孩子喜歡,高長覺得也沒啥。

“要換也行,多少肉都從你倆的夥食裏扣。”大黃搶在高長前邊做了決策。

“……”索帛和辛巴都拉了臉,眼巴巴看着高長,希望這個一家之長能大方一回。

“那個,你爸爸說得有道理。”高長語重心長地對索帛說:“男子漢大丈夫,喜歡什麽東西要自己争取。”

“玉珍嬸子,幫幫忙,給客人稱十斤豬肉出來。”高長也不給他們獅子大開口的機會,直接就定價了,誰能眼睜睜看着自家孩子吃虧呢。

“那個……”在大筆買賣面前,作為變異人談判代表,他也不能為了一個镯子跟人家起争執不是,可這價錢實在是……

“何一花你這些腸子洗得挺幹淨哈,給人家客人來一挂,這要做上買賣,以後來來往往就多了,咱不能太小氣,多抓幾條。”

“……”他還能說啥。

既然都談攏了,剛剛被踢斷了手骨的林芳,也讓老九叔過來給她接骨,這又沒個麻醉劑什麽的,接骨的滋味,啧啧,那就甭提了,看林芳青白青白的臉色還有滿頭滿臉的冷汗就知道了。

“接上手骨,以後就別玩槍了,多危險,還有,那些M國電影也都忘了吧,都是騙人玩的,好好織布好好做人,別總想着自己是被選中的,好好個人,整得跟個二百五似的。你說,就是鬧個雞瘟,也總有那麽幾只雞硬扛着沒死的是不?還有,下回再見面,別老盯着我家的男人看了,把眼睛看穿了都沒用,你又打不過我……”

看着這個驕傲的天使被折磨得死去活來,高長心情倍兒好,全然不顧對方殺人的眼神,興致勃勃地給她上起了思想教育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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