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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把變異人送走了,那邊婦女們也都把野豬收拾得差不多了,陳玉珍帶着幾個人燒火做飯,很快,院子裏就香氣四溢。
但是被這麽一攪和,白寶還站出來說了狠話,高長又說以後要跟變異人做買賣,一時間,院子裏的氣氛就不那麽熱鬧了,心眼活絡的,肚子裏那些彎彎腸子千回百轉,就今天晚上這些事,夠他們好一通消化了。
高長覺得有些問題還是趁現在說開了好,省得大家瞎琢磨,顯然白寶也是這麽想的,他确定那些變異人已經離開他們村子周圍之後,又再次回到了高長他們院子。
白寶的行為讓村裏人有些發怵,擔心他又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村民們雖然承認自己被劃分到白寶的勢力範圍之下,但是明面上,誰也不想當孫子,誰不想挺直腰杆做人,特別是村裏的男人,要是當着老婆孩子的面被人教訓狗血淋頭,以後還怎麽能擡得起頭。
“這會兒也沒外人了,關于剛剛那些變異人,咱們再說叨說叨。”白寶從院子裏的水缸裏舀了一瓢水喝了,然後抹抹嘴,坐回到剛剛的位置上,态度已經不像之前那麽強硬,大夥兒都在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
“既然你們不同意他們住進來,那咱們也沒什麽意見,本來這事也沒定下來,就說說。”鄭國邦這會兒也醒過味來了,白寶他們這群人的存在,給他們村子帶來了許多便利,今天這事确實是有些欠考慮,他們就想到高長可能會不同意,根本沒怎麽考慮到白寶的态度,大家都還是覺得白寶不是他們村的。
“這也沒啥。”白寶揮揮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說起變異人,有些事情可能你們還不知道,之前我還覺得沒必要跟你們說,現在看來,大家最好還是心裏有個底。之前我們販鹽的時候就聽說過不少關于這方面的消息,後來去了一趟中部高原那邊,從前那些道聽途說的東西也得到了确認。”
白寶這一說,村裏人對他的看法頓時又不一樣了,覺得他并不是一味的蠻橫,這裏頭還有文章啊。
“中部高原那邊有個說法,說是那邊的研究室需要變異人配合研究,竭力提高變異成功率,但是變異人并不合作,所以就有了揭發舉報這一說,揭發一個變異人,并且成功捕捉的,可以得到許多獎賞,獎賞的方式因人而異,像我這種,就可以跟他們要求一些槍火彈藥,一個變異人換來的彈藥,起碼夠我們消耗一整年。”
白寶說完這些,就停了下來,村民們有些摸不着他這麽說的用意,是要去舉報嗎?可是又不太像。揭發這個詞,大家都不陌生,特別是村裏的老人,幾十年前,那一段瘋狂的歲月,現在想起來,心裏依舊是五味雜陳。
“這事不能幹。”最終,溪尾的五叔公率先表了态,蒼老的聲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堅決。
“我看也沒什麽不能幹,就剛剛那些變異人,根本沒把咱當人看,搞不好哪天還會來找我們麻煩。讓他們進實驗室正好,嘗嘗變異人的待遇,順便也為咱做點貢獻,如果在研究上能有突破,咱以後也能活在陽光下了,不用像現在,和老鼠一樣躲在陰暗處。”說話的是鄭展鵬。
“對,咱要是手下留情,說不定哪天就得死在他們手上,這時候就別瞎講究了。”鄭存剛也在一旁幫腔。
“這個頭不能開,咳咳。”五叔公急得咳了起來,他身邊的小輩又是拍背又是遞水,其他人看他那樣,一時也不再說什麽了,這老爺子年紀不小了,要是一下子氣急了出了什麽問題,他那幫兒孫還不得跟人拼命。
“五叔公這話沒錯,這頭一開,就剎不住了,以後咱自己要變異了呢?咱娃娃要變異了呢?”這時候,平時都不怎麽表态的阿善叔也說話了。
“這能一樣嗎,咱是咱,都一個村子的,誰還能舉報到咱自己人頭上?”鄭存剛不敢跟五叔公嗆聲,阿善叔他卻是不怕的,這人老實巴交的,這會兒竟然也出來添亂,真他娘的,鄭存剛态度明顯就不好了。
“怎麽不一樣。”鄭國喜手裏正拿着一本破書翻着玩呢,聽到鄭存剛吼他爹,頓時就不幹了,書本啪一下甩在桌面上。“這玩意兒就像吸毒一樣,沾染上了,有瘾,你說到時候什麽人該舉報什麽人不該舉報?說得清嗎?就算是同村,難道就沒個起矛盾的時候,動不動就舉報揭發的,什麽時候是個頭?”
“剛剛白寶也說了,舉報一個變異人,獎賞可是豐厚得很,這貓要是饞過了葷腥,還能戒得了?”恭儉自然是跟鄭國喜一個态度。阿善叔雖然性子軟,但是現在他們家有倆年輕力壯的男人,就算鄭國喜的腿有點跛,那也不是能輕易讓人欺負的。
衛常瑞帶着兒子坐在一邊,像這種時候,他這個外來戶通常不會發表意見,有時候甚至幹脆不參加,不過今天這個話題跟他息息相關,所以聽得尤其認真。他也是沒想到,關于舉報變異人這事,村子裏竟然會有這麽多反對意見。
不過,持反對意見的人雖然不少,但是也有相當一部分村民,在心裏很是不以為然,只不過這事畢竟還是有點難以啓齒,所以都憋在肚子裏不說。
“白寶你是什麽态度?”鄭國宏這時候問白寶了。
“我還是得先聽聽大夥兒的意見。”白寶依舊不表态。
“……”鄭國宏不再吭聲。
老九叔卻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了:“平時咱村子裏有個什麽事,都是大家商量着辦,但是這回這事,咱就不商量了,我鄭老九先表個态,以後誰也不許提什麽舉報揭發的,大夥兒要覺着我這主意拿得不好,說出來,我鄭老九二話不說,馬上收拾東西滾蛋。”
“老九叔,你這是……”老九叔在村子裏也算是德高望重,今天他說出這種話,沒有人會不重視。
“你們都別勸我,今兒咱就把話撂這兒了,誰要幹了那缺德事,村子裏有他沒我。”微微顫動的身體,表明老人現在的情緒很激動,态度很堅決。
“咱們村要是留這樣的人,我也滾。”五叔公這會兒也緩過來了,老爺子說罷,舉起袖子抹了抹眼淚,看來是想到了傷心事。
“爹……”
“叔……”
“爺爺……”
五叔公這麽說,溪尾大半人口,也就是從前住在上坎那院子的人,态度也就明朗了,誰也不再去想舉報這回事。
“我跟老九叔他們一個态度。”鄭國宏緊跟着表态了。
“我也同意。”鄭國邦也不落後。
“既然老九叔和五叔公都這麽說了,這事就這樣吧,咱以後誰也不提了。”鄭展鵬畢竟還是尊重長輩意見的,兩個老人都這麽說了,他自然不能再違逆他們的主張,何況,這事跟他也沒什麽直接利益沖突。
其他人也紛紛表了态,不再提舉報這事,鄭存剛也稍微表了個态度,說白了,這人說話也沒多少分量,他不屬于這三個院子的勢力之中,當初他和鄭方毅是強行砸了鄭縱凡他們家,才住進凹裏這個院子的,他弟弟鄭方毅死了老婆兒子之後跟他也不齊心了。
“白寶你怎麽說?”鄭國宏又問白寶。
“既然大家都已經拿定了主意,我白寶自然是要出一份力,關于那些變異人,大夥兒也不用太擔心,他們要有什麽動作,老子帶着兄弟去跟他們拼命。”白寶十分慷慨。
“你也覺得舉報不好?”鄭國宏擺明了,是要白寶給句明白話,讓村子裏還有些蠢蠢欲動的人,都趁早死了心。
“舉報什麽呀,咱做人做生意都堂堂正正的,打小報告那就不是咱的風格。今兒你們的态度我也看到了,說出來的話可是要做到的,到時候我幫你們監督監督,有誰犯規的,你們要是不好意思趕人,兄弟們幫你們動手。”
白寶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不幹舉報變異人這事,原因有三點,其一,就像他自己說的,跟他們的風格不符。其二,是不想跟中部高原那邊有這方面的牽扯,買賣歸買賣,這要是涉及到變異人,事情就複雜了。
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對躲在高原上的那幫孫子也不是很有信心,他到時候前腳剛舉報了,後腳就因為得罪太多變異人背端了窩,那就得不償失了。畢竟大家都知道,變異是一種趨勢,雖然目前來說,變異人勢單力薄,可從長久來看,這個世界遲早是要被變異人占領的,所以還是要早做打算,別幹那些犯衆怒的事情。
可是這一點吧,他又不好跟這個村子裏的人說,萬一有些個軟骨頭太把變異人當回事,轉臉就把他們給賣了怎麽辦?
“既然大家都已經拿定了主意,這事是不是也讓變異人知道一下,也好賣個人情?”鄭國邦說道。
“是啊。”村子裏許多人都紛紛附和,順水人情,誰都願意做。
“這事不能跟他們說。”高長真不知道說這個村長什麽好,在這個亂世中,姿态越低,人家就覺得你越好欺負,有幾個人會承你的情?“咱們不說,他們就不知道咱的态度,想動咱們村子,還得掂量掂量,要是把咱惹毛了捅到高原那邊,他們就吃不了兜着走。可咱今天這些話要是傳出去,那不是把腦袋擱人家案板上,任人宰割嗎?”
“而且這些話要是傳出去,說白了就是跟高原那邊的人對着幹,老子還得跟他們做買賣呢。”白寶苦笑,買賣黃掉倒是輕的,萬一那邊要來個殺雞儆猴拿他們開刀,到時候真的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要收拾他,那還不是幾架飛機的事。
“對對,你們瞧我這腦子,那咱就說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下來,誰也不許往外說。”鄭國邦也有個優點,那就是脾氣賊好,沒半點架子。
接下來,大家又商量了一下修圍牆的事,圍牆的外圍肯定得用石頭,這樣才結實,到時候萬一人家用槍,也能抵擋一下,裏邊幹脆就用竹子搭建,再挂上竹席之類的擋光,透氣又不占地方。
白寶的意思,是想趁這次機會把他們上坎那個院子也圍進來,雖然在地勢上有坡度,但是多花點功夫,肯定是弄得下來的。經過變異人這一事之後,大家也都更深刻地感受到看家護院的重要性,對白寶的這個提議并沒有什麽意見。
“至于和變異人合作織布的事,咱也趁現在把分配說清楚吧。”大家對這事還是很關心的,如果說舉報不舉報的,是态度問題,那麽織布這事,就是利益問題了。
“開始的時候換野豬,野豬是我抓的,換回來的布自然歸我,不過誰家要能提供蠶絲,三匹布的蠶絲,換一匹成布。”這年頭蠶寶寶的生命力十分旺盛,桑葉也長得好,養蠶基本上沒什麽難度,抽絲雖然耗功夫,但是老人小孩都能做得來,而且不像織布那麽費眼睛,點個火堆就夠用了。
“那以後呢?”
“我們提供三匹布的蠶絲,他們織兩匹布回來,大夥兒都記賬,每返回十匹布,抽一匹給白寶他們,作為車馬費,抽兩匹充公,這個就讓各個院子商量着來吧,我看抽兩匹合适,以後白寶他們出去跑生意,可以托他們換點東西回來。”和變異人合作織布的主意是高長提出來的,這時候他自然要給個意見。
“也就是說,提供三十匹布的蠶絲,最終能剩下十四匹布料可以自己支配,這确實比自己織布輕松很多,而且,我們村子沒有燈,織布時間長了,怕是要把眼睛熬壞。”何韻作為專業人員,也覺得高長這分配挺合理。
“那啥時候能把蠶分一分?”雖然大家現在吃的是大鍋飯,但是對于給自家積攢物資,都十分積極。
“明晚就分了吧,還有桑樹,也趁早扡插一部分,就靠着圍牆種,還能幫着擋擋光。國宏叔,何韻他們對咱們村裏不熟,分蠶的事,到時候還是你來吧。”負責分東西這活兒,有些人幹得,有些人幹不得,何韻她們是外來戶,村裏的媳婦又十分計較愛占便宜,到時候一個處理不好,是要得罪人的。
“成。”鄭國宏沒意見,雖然被個晚輩分配任務讓他有點落面子,但是高長的能力功勞都擺在那裏,這會兒他也沒什麽好拿喬的。
這一晚上過得尤其漫長,等他們說完話,天都快亮了,做好的飯菜也沒顧得上吃,陳玉珍她們又把盆子裏的豬下水倒進鍋裏熱了一遍,大夥兒都累了,三兩口扒完飯趕着回去睡覺。
起初和高長吵架那幾個小夥子,真有兩個沒上桌的,也不知道是賭氣還是臊的,陳玉珍打了兩碗豬雜出來,讓大人給他們端屋裏去,高長也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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