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棉襖
既太後不喜人穿着過于花哨,喜歡素雅一些的,江琇瑩便沒再折騰衣着打扮了,回了房,拿起繡了一半的繡品繡了起來。
她什麽都學得很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唯獨這刺繡,總繡不好。
江家曾花重金請最好的繡娘教她,教了好幾年也沒學好,繡出來的東西毛毛躁躁的,形也不準,還經常留下繡洞,最後活生生把那脾氣很好的繡娘氣走了,還發誓今生都不會再收徒了。
江琇瑩手上用的銀絲灰線,給鐘允繡帕子,正繡着一朵梅花,不小心把花瓣繡歪了,只能拆了。
她有點洩氣地将繡架放在桌上,讓悅瑾換了張繡布,把她摁在椅子上:“悅瑾,你繡工好,你幫我繡。”
從前在江家,母親要檢查她的繡品,她常讓悅瑾幫她,母親疼她,睜一只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
悅瑾從椅子上起來:“小姐,這是給姑爺貼身用的東西,悅瑾繡不合适。”
江琇瑩又把她摁在椅子上:“我繡的不好看,世子肯定不喜歡,他若不喜歡,別說貼身帶着了,是用都不肯用的。”
“他一向嚴苛,倘若見着我的繡工差成這樣,肯定要罵人。”
悅瑾偷着幫小姐繡花已經繡出經驗來了,繡得又快又好。
江琇瑩也沒閑着,同悅瑾一起,另外拿了張底布繡了起來。她想到鐘允給她的大園子,突然良心發現,覺得用別人的繡品說是自己繡給他的不好。
兩張帕子繡好,一同放在桌上,悅瑾繡得極好,那梅花栩栩如生,仿佛要從雪緞上飄下來一般。
江琇瑩繡得依舊不好,還留了個不大不小的繡洞在上面。
她最終還是選了自己繡的那張,再差也是她親手繡的,他若罵她,那便罵吧。
已經是亥時,晚飯後有段時間了,鐘允還沒回房。
江琇瑩去廚房,親自煮了些桂花小圓子,端去書房給鐘允當宵夜。
只見他坐在燈下,手邊放着一疊厚厚的公文,江琇瑩走上前:“明日要進宮,世子早些歇着吧。”
她瞧見書桌上放着一個紫檀木匣子,上面挂着鎖,鎖是開着的:“原來夫君也有藏東西的小箱子。”
鐘允這只比她的梨花木箱子小很多,約莫只能放些小物件。
鐘允吃了幾口小圓子,放下湯碗,将那匣子上了鎖,神色戒備:“一樣舊物。”
江琇瑩便知道了,這又是不該她關心的事,她委屈極了:“不給看就不看好了,做什麽要這麽兇。”
鐘允不覺得自己哪裏兇了,他方才只是一時緊張,聲音大了一點罷了。
“沒兇你。”
鐘允吃好小圓子,江琇瑩遞了張帕子過去。
鐘允接過來擦了下嘴,看了一眼帕子上面繡着的梅花,沒說什麽。
江琇瑩給他的是悅瑾繡的那只,他方才兇她,還對她滿眼戒備,對她藏着秘密和隐私,不配用她親手繡的帕子。
江琇瑩端着小圓子走了,臨走時看了一眼鐘允手邊的紫檀木箱子,她不是個沒心沒肺的,隐約能猜到一點什麽。
江琇瑩走後,鐘允打開匣子,從裏面拿出來一只白色的帕子。
兩年前,他被人追殺,身中毒箭躲進山洞裏,一個姑娘幫他将毒箭拔出,逼出毒素,敷上解毒的藥草包紮好,救了他一命。
當時他身中劇毒,視物不清,加上山洞光線不好,他沒能看清她的臉,只聞到她身上梅花的暗香。
等他從昏迷中醒來,她已經不見了。
好在她改了主意,回來找他了。他那時知道,她叫柳夢嬌,就是如今的柳貴妃。
他手上這只帕子便是她給他包紮時留下的。
帕子上繡着一枝粉色的梅花,其中一朵繡壞了,花瓣十分沒精神地耷拉着,十分可愛。
他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既苦澀又難受。
鐘允将帕子鎖起來回了卧房,江琇瑩已經上床了,平常她喜歡面對着他,往他懷裏鑽,此時卻是背對着他。
他脫了衣裳,掀開被子床上,從後面抱着她,額頭輕輕抵着她的後背,許久之後開口:“我既娶了你,便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她要他的人,他給。她若還想要他的心,那就是她貪心,不應該。
他抱着她,壓着她,嗅她頸間梅花香,細細吻她的嘴唇,擡手滅了床頭油燈......
第二日,江琇瑩跟着鐘允一同出門,去宮裏見太後再去皇後宮裏赴宴。
馬車停在宮門口,江琇瑩提着裙擺鑽出簾子,握住鐘允朝她伸過來的手,下了馬車。
她聽了鐘允的話,按着太後的喜好,挑了素雅的杏色衣裳,裙擺繡淡雅的梅花,配着清麗的妝容。比平時看着多了幾分乖巧。
鐘允進太後宮裏可以不用通傳,直接便能進去。
當今太後是前朝皇後,育有兩子,一個是二十二年前便死了的前朝太子,一個是十六年前失蹤了的黎王。當今皇帝不是她所出,皇帝生母是先帝後宮裏一位不受寵的良娣。
江琇瑩往鐘允身側靠了靠,拉了下他的手。往常她想偷偷跟他拉手,他總要甩開她,還要說她不成體統。
今日他沒躲,低聲安撫她:“無需緊張。”
到了大殿裏面,張嬷嬷來說,讓世子世子妃進內殿說話。
內殿連着太後的卧房,是私密地方,足見太後對鐘允這個親孫子的喜愛。
江琇瑩跟在鐘允身側進了屋,擡眸看見坐在榻上的太後。
太後穿着大紅錦緞長裙,裙擺繡着大朵繁複豔麗的牡丹花,戴着一整套嵌着紅寶石的黃金頭飾,氣質雍容華貴。
江琇瑩轉頭看了鐘允一眼,這就是你說的太後喜愛素雅?
害得她穿成這樣,一會怎麽去皇後宮要被人看笑話了。
鐘允裝沒看見江琇瑩的眼神,拉着她上前,兩人一同給太後見了禮。
太後瞧見江琇瑩,對她笑了笑,笑容慈祥,聲音親切:“孫媳婦兒過來,榻上說話。”
眼前是萬尊之軀的太後,江琇瑩萬不敢與太後齊坐。
太後親自下來,拉着她上了榻,問她冷不冷,今年多大了,生辰日子是多少,還誇她長得好看。
江琇瑩放松了不少,慢慢也能跟太後聊起來了。
鐘允被晾在一旁,轉身去坐椅子。
只見方才還和顏悅色同江琇瑩說着話的太後突然嚴厲出聲:“站着。”
一屋子的宮人全部吓了一跳,有幾個膽小的已經哆哆嗦嗦地跪下了。
太後一向仁慈,很少發脾氣,發這麽大的脾氣更是少見,對鐘允發脾氣更是見都沒見過。
太後一說話鐘允便不敢動了,還嘴也不敢,低着頭裝他的乖孫子。
從進屋開始太後就沒給過他眼色,一直拉着江琇瑩說話。
“就讓那不知好歹的狗東西站着吧,”太後罵完鐘允,繼續慈祥地對江琇瑩說話,“往後他若再敢欺負你,盡管過來告訴奶奶。”
太後用了個再字,江琇瑩一聽就明白了,眼眶不由發熱。
她跟鐘允成婚以來,的确是小摩擦不斷,但這都是夫妻房裏的事,太後不可能知道,唯一傳的沸沸揚揚的就是洞房花燭夜那晚她被鐘允丢下,獨守空房,遭盡笑話。
連香雁那個低賤之人都敢跑到她面前耀武揚威。
王府裏,王爺不在,王妃不愛管事,整個宅子就鐘允最大,他人又霸道,就是翻了天也沒人敢管。
侯府勢力比不得王府,江家人就算再氣,也無法給她讨公道。
最後竟是太後替她出了面,那句狗東西罵得她很解氣。
在太後宮裏說了半日的話,江琇瑩吃了好吃的點心,還得了不少貴重的賞賜。
張嬷嬷把人送出去,回來對太後說:“世子站了半日,出去時腿都麻了,差點沒站穩摔在門框上。”莫說太後了,她看着都心疼。
太後看着窗外院子裏一處養魚的水塘,上面結了冰,兩個太監正拿着長竹竿破冰,呼出的熱氣變成了霧,人直往衣裳裏縮。
“小允進殿時你可瞧見他的臉色了?”
張嬷嬷答:“健康、紅潤。”
說完她就懂了。
往常世子來看太後,臉色總是泛着白,有時候是泛紅,卻不是健康的紅色,是被凍出來的,沒有活人氣的紫紅。
太後緩緩說道:“他衣裳單薄,讓他多穿些,他就披個鬥篷敷衍我,鬥篷透風,哪有棉襖皮草暖和。”
張嬷嬷瞧見了,世子今日穿的是一件鑲了皮草的棉襖,必是世子妃張羅的。
從前太後也愛給世子送棉襖,世子嫌臃腫,不穿,世子妃給的就願意穿了。
難怪太後一見到世子妃就喜歡,世子妃是真心對世子好的。
太後希望世子珍惜世子妃的感情。
窗外,冰一破,便有錦鯉孵上來,在水塘裏連成一片紅色,太後盯着看了看,許久都沒收回目光,聲音顯得比方才蒼老許多,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了句話。
“這世上,已經沒有幾個人是真心待小允好的了,将來我去了,他一個人怎麽辦。”
張嬷嬷陪在太後身邊,看着鐘允從小長到大,聽不得這種話,擦了下眼淚:“好在世子現在有了世子妃,将來必不會孤苦無依。”
去往皇後宮裏的路上,江琇瑩轉頭看着鐘允,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世子,被罰站的滋味如何?”
鐘允站了半日,腿都是酸的,破天荒地沒計較江琇瑩的嘲笑:“太後喜歡你,沒事多進宮陪她說說話。”
他看了看她,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她是如何取得太後歡心的。
江琇瑩停下來,幫鐘允整理了一下領口的狐貍絨毛。又看了看他這身衣裳,蒼藍錦緞,雪白仙鶴刺繡,滾滾祥雲壓邊,她十分喜歡。
鐘允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棉襖:“我不愛仙鶴圖案,過于花哨了。”
江琇瑩十分詫異:“夫君不是最喜愛穿仙鶴嗎。”
鐘允:“瞎說。”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本世子何時喜愛過仙鶴。”他喜愛低調素雅的竹葉紋,十件衣裳八件繡的都是竹葉,另外兩件繡梅花。
江琇瑩堅持認為鐘允喜愛仙鶴,就像她至今仍固執地以為他喜歡吃甜糕一樣。
兩人争執了一路子,鐘允看了江琇瑩一眼,訓她:“年歲不大,腦子怎這般糊塗,連夫君的喜好都記不住。”
他第一次穿上棉襖皮草,身上暖和,心情也很好,便不與她計較了,訓完沒再說什麽。
鐘允把江琇瑩送到皇後宮門口:“進去吧,用好午宴我來接你。”皇後請的都是女眷,男子不便入內。
江琇瑩幫鐘允攏了攏衣領,最後問道:“世子昨日死活不願意穿這件,今日怎麽願意了?”
鐘允沒答,等江琇瑩進了皇後宮門,他擡眸看了一眼站在宮殿琉璃瓦上的人,冷聲:“下來吧。”
那人朝冠上飾東珠,上銜紅寶石,穿着一身黃色衣裳,衣裳不厚,衣擺随風動,端得一個衣訣翩飛,風度翩翩,還有些一點不為人知的瑟瑟發抖。
正是二皇子鐘祁。
鐘祁從房屋上下來,十分不爽地看了鐘允一眼。
他記恨鐘允橫刀奪愛,一開口就是一股火.藥味:“堂兄,多日不見怎麽穿起大棉襖來了,怕不是身子虛?”
鐘允十分從容地理了下衣裳,正色道:“此大棉襖乃內子一針一線親手縫制,不穿豈不辜負內子一片心意。”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