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暴怒

窗外白茫茫的, 映襯着整個冷寂的夜，落寞，孤單。

這個冬日, 雪總是比往年的多許多。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場雪, 似乎總能在最不期待的日子與它相遇。轉身望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蠟黃熟睡的人。那一頭的如黛青色的長發鋪在身下, 托着她虛弱又倔強的身子。

尚之周這個人，唐之淩今日才明白，她的倔強是無人能及的。如果不是趁她生病做了這個檢查，已經不知道有什麽理由或者某個人讓她乖乖的治病。目前不知道大腦裏面的腫塊形成的原因, 可至少知道她的眼睛有治好的機會。錢胤爾的話保留很多, 這點唐之淩還是知道的。

一日未進食，也不曾有饑餓的感覺。今天像是經歷了人生最為危機的一天, 在她進急診的那一刻, 心慌了。确實是這樣, 心慌, 無助，心中空落落的。拼命的想要抓住什麽東西, 當身體順着冰冷的牆壁無力滑落的時候，再也堅持不住，任由眼淚沿着下巴到脖頸，再到胸口。

從來不覺得自己還會有眼淚這種東西，當年在紐約窮的連飯也吃不到的時候，也不曾哭過, 當時只告訴自己，挺過去，将來什麽都能得到。

這世上眼淚是最廉價的東西，她唐之淩要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員，把那些抛棄自己的人，踩在腳下。從有記憶以來，都不曾哭過。老爺子當年把人打的一個月不能坐椅子，也不曾開口求饒過一個字。更別提掉眼淚，這世上還有什麽熬不過去的？

今日發生的一切，忽然間明白，這世上或許真的有讓人害怕的事情。

尚之周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趴着一個人，瞧着她憔悴的容顏，內心一陣揪痛。

有時候越是逃避，心卻越更加的誠實？

右手輕輕的探過去，落在她溫熱的臉頰上。一向愛美的女人，不打扮的時候也讓多塗了好幾層化妝品的女人嫉妒。

“醒了？”臉上感覺有東西，唐之淩緩緩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尚之周側頭認真瞧她的樣子。她的右手從臉頰滑落在幹澀的唇邊，在觸碰的那一刻，輕柔極了。

“謝謝。”尚之周把手收了回來，抿嘴擠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

“謝什麽？”

“遇見你。”

唐之淩微愣，起身笑道：“你這是調戲我嗎？”

“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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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病好了，我們回家憑各自本事，看看誰的功夫高。”尚之周說話的樣子很認真，但唐之淩卻覺得這句話對她來說，太過諷刺。

真的很諷刺，倘若尚之周知道她的真正目的，還會如此嗎？當初或許她能猜到一二，未必真的知道全部。

從小到大得到的都是罵名，不管曾經多麽信任的同學也好，朋友也罷。最後呢，都成了傷害自己最深的人，長的漂亮，有能力，在她們看來就是罪過。

有時候因為他們自己心儀的男人，多看自己一眼，就有了“勾引”人的先提條件。說白了，是她們自己自卑，就是這樣。

這三十幾年，一直告訴自己，這世上沒有比錢和權勢更實在的東西了。但在望着尚之周那雙真摯的眼神時，那顆冷漠的心，激起了漣漪。

“我認輸。”尚之周知道自己在口才面前，永遠抵不過唐之淩，但她也明白對于這個女人，她真的放不下了。這次真的放不下，卻又無可奈何。“吃飯了嗎？”

“我馬上去叫外賣，你先喝點水。”說着話的功夫，就在網上下了單。接着放下手機，倒了一杯溫開水，坐在床沿，想要伸手把人攬起來坐着。

“我，我還能自己來。”尚之周被唐之淩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趕緊雙手撐着床自己起來，只是将近兩天沒進食，渾身無力。後背剛要離開床，就重重的倒下了。

“我又不能把你怎麽樣，你害怕什麽？”唐之淩把杯子放在一旁桌子上，側身把人扶起來。輕笑道：“我可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就算有什麽想法，回家關燈解決。”

“……”

原本很正經的一件事，從她嘴裏出來，怎麽就變了味道。尚之周扭頭看了她一眼，閉嘴不敢言。

何時進的醫院，尚之周不問，唐之淩也不說。兩人很是默契的回避着這件事，彼此似乎心裏也明白什麽，都不言語。

喝了兩口溫水，尚之周挪動兩下身子，靠着床頭。似是想起什麽，開口問道：“我們今天能回家嗎？”

聽到這話，一直憋着火的唐之淩，突然爆發。“你說呢？差點把人燒死，你說能回家嗎？”

昨天早晨看到人就不太對勁，吃飯很少，而且有種食不下咽的樣子。當時和她吵架，卻把這個忽略了，突然又懊惱起來。前天晚上，在窗臺吹冷風，不感冒才怪。

“哥哥？”尚之周小心翼翼的問。

“你希望我打電話過去？”現如今尚之周還在害怕家裏人擔心，她越是這副模樣，唐之淩就越心痛。有時候想想，她比自己又幸運多少？

“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尚之周雙手握着唐之淩的左手，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撒嬌的表情。“下次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

這輩子有人在自己面前撒嬌？這，這太難以置信。徐睦南那個女人不算，她是女人嗎？唐之淩首先把她排除在外。尚之周她，她怎麽一夜間就變這樣了？難道真的是腦子燒壞了？

“你錯什麽了？”

“沒好好吃飯，也沒及時來醫院。不應該讓你擔心受累。”承認錯誤及時，還用撒嬌的語氣。

“我為什麽擔心你，我才不會擔心你。”唐之淩冷哼一聲，心事被人戳中，還用這種撒嬌的語氣說出口，心裏怎會如此輕易承認。

面對唐之淩傲嬌的語氣，尚之周不再反駁。正好送外賣的來了電話，唐之淩瞪了一眼，離開了病房，房間是單人間。也少了外人的打擾。

“好些沒？”尚之周正準備躺下休息，一個穿着白色大褂，面容姣好的女人走了進來。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極其溫柔的女子，又似曾見過的樣子。起身仔細打量一番，才知道這個女人就是上次唐之淩找的後門。

“好了很多。”

“那就好，唐唐把你送來的時候，吓得都哭了。我想你對她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錢胤爾走過來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看起來很容易親近。“吃過飯，我們做個全身檢查如何？”

“謝謝，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幫我拿些藥，過些時候我再來複診。”尚之周對于客氣的人，總是用着客氣的語氣。她并不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多麽簡單的一個女人，畢竟有了上次的事情，更明白唐之淩能接觸的人，有幾個人簡單。

“這樣啊，上午輸水，下午辦理出院手續如何？”錢胤爾也不勉強，她并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說服她，讓她留下做個全身檢查，或者以此為借口，對她頭部做個徹底的檢查。

“可以，謝謝。”能夠出院，尚之周盼着現在能夠飛回家。她可不想在這裏呆上十天半月，更不想在這裏惹出更多的麻煩。

本以為說完這些事，停留一會錢胤爾就會離開，可是尴尬了将近兩分鐘的時間，也不見人有離開的意思。

對于這個人，尚之周不了解，也摸不透，畢竟接觸時間不長。她也不打算去了解一個一輩子或許只有機會見過兩次面的女人。

“吃早飯了嗎？”唐之淩開門進來，看到錢胤爾一個人站在那裏看着手裏拿的資料，也不說話。而尚之周則是閉眼休息，頓時察覺出氣氛的怪異來。

“他做好飯，過來接我了，正打算走。”錢胤爾把手裏的資料遞給了唐之淩，也沒多說什麽，笑笑看了閉眼的尚之周一眼，轉身離去。

唐之淩把資料放好，走過來用指關節敲了尚之周腦門。

“別裝了，快起來吃飯。”

“沒裝，”尚之周睜開眼，一臉傻笑。

“你怕她？”

“不怕，”尚之周有些力氣，自己坐了起來。沉默幾秒說道：“之淩，下午你幫我辦出院手續吧？”

聲音不大，低着頭，像是在害怕什麽。

唐之淩聽到這話，剛打開的粥，“嘭”的一聲放在桌子上，似憋着火，一句話不說。

尚之周見她真的生氣了，縮縮腦袋，微微側頭，用視線偷瞄着她，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對視，更不敢吱聲。此時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怕唐之淩怕的要死。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兩人都不說話，卻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嘟嘟……”兩聲，唐之淩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回頭冷冷的看了尚之周一眼。

“你沒事吃飽撐着，給我打什麽電話？”

“喲，哪個不長眼的惹你了？”徐睦南剛接通電話，就被臭罵一頓，不過她也不生氣，反倒是打趣她：“是不是你老婆讓你不爽了？”

“你老婆才讓你不爽，徐睦南，你沒事別給我打電話。小心我把你這些年玩的女人都告訴她，讓你一輩子沒人要。”唐之淩對着手機大吼，吼完電話直接挂了，扔在了尚之周的病床上。

尚之周縮縮腿，讓自己的後背緊貼着床頭。

“你說出院是吧？好啊，我們現在就出院。出院手續不用辦了，現在就走。”唐之淩把飯往一旁的垃圾桶裏一丢，兩步走過來，拿起自己的手機就朝着門外走。

“哐”的一聲巨響，震的人耳朵都在顫抖。

“之淩，之淩……”尚之周見唐之淩生氣走掉，趕緊從床上下來，光着腳開門去追她。原本虛弱的身體，好似充滿了力量，緊緊追着。

“哎喲”一聲，兩個人同時倒地，尚之周爬起來，趕緊把人扶起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尚小姐？真的是你？”

尚之周擡起頭看了一眼驚訝的抓住自己胳膊的人，有些面熟，卻不記得在哪裏見過。再仔細看，又覺得她的那雙眼睛很熟悉，很像某個人。

“你在幹嘛，都說不讓你出來了。”一個冷漠，毫無溫度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姐，我只是，只是想出來走走。”

尚之周轉身看向身後的人，這個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了讓她害怕的地步。在看清人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攢夠的力氣，一下子被掏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周怕老婆？？唐唐被氣的要砸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