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憤怒

尚之周發覺自己的雙腿此時已經行動不得, 那雙詫異的眼神，在兩秒過後變得犀利。有種讓人像是做了錯事，被人逮到的樣子。

心莫名的慌亂起來, 從未有過這種恐懼。這一刻像極了和“小三”約會, 被正妻抓着正着，那種慌亂不知所措的情形, 想象就覺得恐怖。

“捉奸”，這是在反應過了十秒之後，在尚之周腦海中蹦出來的唯一的一個詞。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低着頭想要忽略, 卻又偷偷的用視線瞧着那十幾米遠的地方。

怎麽一屁股坐下的, 尚之周已經沒有任何印象。這是離樓梯口最近的地方。

“周周，你想吃什麽？”林蕭在看到唐之淩的那一刻, 心裏是極不舒服的, 也就那麽一瞬。此時反而有了一絲喜悅。

“随便點吧, 我無所謂。”尚之周盡量壓低自己的腦袋, 特別希望有扇屏風直接擋住遠處那雙灼熱，似要穿透她身體的視線。

“那我點你最愛吃的幾個。”林蕭接過菜單, 很是認真的翻閱着，把見到自認為尚之周喜歡的說給服務員，讓她記下來。

尚之周已經沒有任何的心思吃飯，視線總是在唐之淩身上。點餐過後，服務員送來兩杯飲料。

“我記得以前的時候，你特別喜歡這家餐廳, 我們兩個隔三差五就會跑到這裏來吃飯。每次你撐着的都要讓我背着回家？”林蕭提及過去的事，那如月的唇頤，總是帶着些許興奮，像個孩子一樣。

“哦……”尚之周對于過去的時候，偶爾也就那麽零星幾點記憶。

剛來的時候，她對這裏真的沒有太多印象。以前吃飯都是林蕭帶她來，只要提議出去用餐，她總是說來這裏。

原因不是因為她喜歡，而是林蕭喜歡。

“這裏總是有很多快樂的回憶，”林蕭說話的聲音略帶感慨，複又歡喜。“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經常帶你來這裏？”

尚之周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裏，她那雙眸子變得猙獰，怒目。突然間，像是變了另一副模樣。放在桌子上的右手，緊握成拳，好似指甲嵌入手掌裏面。

林蕭回頭看了一眼，這才發覺有一副大好美景映入她的眼中。一個中年男子，看不清他的模樣，不過從他那肥胖的身軀看來，這容顏自然好看不到哪裏去？

Advertisement

離得太遠，聽不見兩人對話。但那只肥胖的右手直接握着唐之淩的左手，不停的把玩。盡管她用力抽回，還是沒能逃脫。

“唐總，又用這種手段和顧客簽約。”林蕭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以前我和她說過，這種客戶信譽率都很低，說翻臉就翻臉。”

尚之周聽了這話，極其刺耳。斜眼看了一眼林蕭，并無過多的表情。

“周周，要不我們換家餐廳？”

尚之周不作理會，起身端起自己手裏的飲料，徑自朝着唐之淩的方向走去。

這一刻，林蕭愣住了。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正打算跟過去，只聽“咣當”一聲，緊接着就是一個男人的怒吼的咒罵聲。

“臭女人，你幹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尚之周趕快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紙巾，順帶着右手沿着桌面一劃，那一杯熱乎乎的咖啡，瞬間朝着那胖男人的褲裆灑去。這一連帶的動作，是如此的流利，不帶一絲停頓。

因為尚之周那一個動作猝不及防，那個男人趕緊伸手抓住自己的褲裆，不停的抖。這個動作像極了跳梁小醜搞笑的動作。再加上他哆嗦的樣子，更像是半身不遂的患者。

“滾開，你這個臭女人。”用着暴怒獅子的吼聲，大聲的怒罵着，并用力推開尚之。

服務員見了趕緊過來，林蕭也知道鬧大了事情，也緊接着過來。

“這不是陳總嗎？怎麽在這裏遇見您？”林蕭一過來都熱情打招呼，還順手把尚之周拉到身後。

唐之淩是見不得這樣，她拿着紙巾的手，早已把它攥得變形，應該是無名指已經從那張白色面巾紙裏鑽了出來。

“林總啊，好久不見。讓您看到我這麽狼狽樣子，抱歉啊。”這位陳總看到林蕭，立刻陪着一副笑臉，變得紳士起來。眼睛她看了一眼身後的尚之周，像是明白了什麽。“這位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您看？”

“真是對不起，我們家周周向來性子急，大大咧咧，剛剛走路慌了些，真是對不起。我馬上讓人給您送套衣服來。”林蕭知曉這人需要臺階下，她更願意陪個笑臉搭個人情。畢竟這次确是是尚之周的錯。

人情欠了，自己也不吃虧。有人因為這件事惹到什麽樣的事情，那已經不是她的事情。

“不用，不用。我也只是出來吃個飯，正好吃完了，回家換一套就好。”陳總那笑容，能夠扯到半邊臉。說着從座位旁邊走出來，到了過道。

“陳總，我開車送您回去。”唐之淩見自己重要的客戶要走，盡管被占了便宜，她還是願意跟着賠着熱臉，去迎合，這是她的生存之道。

“唐總，我覺得合同的事，還是下次再談吧。”陳總對着唐之淩臉色一變，又再次看向林蕭點頭說道：“林總，我先走一步，有機會一起吃飯。”

“那陳總慢走，下次我請客。”人走，林蕭說了客氣話。

服務員也看出這四個人的關系複雜來，不過她心裏也開心，有人把麻煩解決了，至少她不用被罵。這是件開心的事，至于收拾爛攤子，她更願意做這個。

“服務員結賬。”唐之淩冷冷的看了服務員一眼，從林蕭身邊繞過，走到結賬臺，自己把帳結了。頭也不回的離開餐廳，決絕，夾雜着憤怒。

尚之周心中自然明了是什麽原因，把她重要的客戶給氣走了，任誰都會如此生氣。服務員用着好奇又八卦的表情看着她們這場“事故”，一開始的時候真的會認為這只是一場意外，而現在呢，周圍的人那副看戲的表情，以及竊竊私語，臉上挂着嘲弄，疑惑，譏笑的表情，誰還會認為這真的是一場意外。

在那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時候，尚之周早已沉不住，自己快速跟了過去，徒留下一抹落寞，又悲傷的身影。

如今的形勢，林蕭多少是真的看清楚了。唐之淩對于尚之周來說真的很重要，重要到讓她嫉妒的地步。

何曾有人讓她如此，說句實話，她對尚之周的舊情，之所以會停留在現在，她自己一直認為當初被抛棄，心中有怨氣。再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也是這麽認為的。

怎麽會沒有怨，沒有恨？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聖人，也不是個熱衷于慈善的人。救世主的慈悲，她真的沒有，不然也不會玩了一個女人，又一個女人。感情本來就是如此，玩玩就夠了。這是在遇到尚之周之前的事情，遇到她之後的兩年，日子确實過得幸福。被人在乎，被人捧在手裏寵。即使她沒有錢，也沒有可以拿出手，可以炫耀的姿色，但只要見到她，整個人就會安心起來。有種家的感覺，這種依賴感，曾經也讓她困惑很久，後來時間久了，她覺得這個女人就是比她見那些女人單純一些而已。

在她決絕的提出分手的時候，毫無征兆。就像是在天堂的幸福，一腳被人踹到了地獄。整個人生都是灰暗的，第一次體驗被人甩的感覺，真的TM的糟糕透了。雙手放進褲兜裏，像是長在身子兩側的牛角，只是比綿羊的角粗了許多罷了。

尚之周幾乎用着大跑的姿勢奔出去了，在唐之淩上車的一剎那，她打開副駕駛位右側的車門，鑽了進去，只留下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你上來幹什麽？”唐之淩大聲的問道，在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透露着憤怒。

尚之周系好安全帶，賠個笑臉說道：“我來給你道歉，真的對不起，把你的客戶氣跑了。”嘴上如此說，在心裏卻是想着，應該多弄些熱水，讓他下半身再也沒辦法動彈，這才是為民除害。她這份正義感，對很多人來說，很是值得贊揚。

提到這件事，唐之淩原本憋着的火，一下子竄到腦門，然後又從腦門，朝着全身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擴散。車裏的氣息降到了冰點，呼吸聲變得沉重而又靜默，就像是火山爆發前，那沉默又靜谧的氣氛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周圍來來往往的車輛，以及走動的人群，看起來很是晃眼。尚之周縮緊身子，想把自己縮成一個糯米團子，嗖一聲，找個縫隙，把自己丢出去，越遠越好，徹底遠離眼前恐怖的氣氛。

“你這種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裏寵的人，怎麽會知道別人生活多凄慘？”唐之淩冷笑一聲又說道：“你只要坐在家裏就又大把大把的錢進口袋，還有父母，哥哥嫂子寵着，如今呢，又有個有錢的前任回來舊情複燃。呵呵……”

提到舊情複燃兩個字，尚之周的眉頭縮成了樹皮樣。牙關緊緊的貼合着，像是兩排打群架的孩子，誰也不讓誰。

這聲嘲弄，“嗤啦”一聲，把她胸口，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從上到下，從外到裏，撕個徹底。不是因為這四個字多重要，而是出自眼前這個女人之口，她慌了，慌的惱怒。

“我和她不會舊情複燃。”簡短又擲地有聲。

“不會？”唐之淩低眉冷冷的看她，那雙像是冰錐的眼神，直穿她的胸口。

“我說不會，就是不會。”尚之周表情堅決，複又說道：“我是來像你道歉的，并不想多說其他。”

其他的真的不需要說什麽，早晨的時候，不是表現的很明顯嗎？那些行動，還不夠證明自己的心嗎？

“你知道，這個客戶對我有多重要？你和她來吃飯，你吃你們的飯，來管我的閑事幹什麽？”唐之淩左手重重的拍在方向盤上，再次大聲的怒道：“你們可以去吃燭光晚餐，高檔餐廳的情侶套餐，或者幹脆回家兩個人喝點酒，然後愛幹什麽幹什麽。何必攪黃我的事情，你說啊，你們生下來，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父母有父母疼，各個都是公主，寶貝。你們管什麽閑事不成，非要管我的閑事？”

這是憤怒到極點，駕駛位上的黑色真皮椅，留下了四個指甲痕跡。若是質量差一些的，可能只能變成洞了。

“唐之淩，你說話，越來越難聽了。”尚之周聽到這些，心中也來氣了。“任誰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個男人非禮，都會出手教訓的。我做錯了嗎？看到她摸你手，那惡心的樣子，當時如果有把刀，我可能沖過去，把它剁下來喂狗。”

想起那幅場景，尚之周更加的氣憤。說話的語氣，自然也大了起來。

“你去剁啊，有本事，你去剁。你剁了，再讓你的前任幫你說情，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唐之淩在氣頭上，她已經沒有什麽理智能夠分辨現在所能做的事情。這種失控的樣子，極少見的。“你們兩個人都有錢有勢，何必來毀了我的合作？你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今天如果簽了合同，我的公司就可以得到很多的資金，你知道不知道？”

“他對你重要？所以為了工作，你什麽都可以做？就連陪男人睡覺也可以？那種惡心的人，你陪他睡覺都可以？”

“是，只要他願意出資，睡覺又有什麽的？所以今天的一切都讓你毀了，讓你們兩個人毀了？”

憤怒已經讓兩個人失去了理智，彼此之間除了傷害，還是傷害，然後鮮血淋漓。

“所以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滾，滾啊，滾去找你的舊情人。然後滾個床單，昭告天下，你們舊情複燃，現在正是情火熊熊燃燒的時候，舉行個世紀派對慶祝一下，這樣得拯救多少的貧窮者。”唐之淩的怒，怒的是什麽，她自己恐怕連自己也不知道。

“唐之淩，你就是個瘋子，你願意幹什麽就幹什麽，願意和誰睡，就和誰睡，和我有什麽關系。我真是多管閑事，吃飽撐着。”尚之周用力甩開安全帶，開門大聲吼着，“哐”的一聲，再次陷入沉寂。

這個世界徹底安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