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4)

表情立馬猙獰起來,對着林夕道:“你果然是命好,連出個車禍都有男人不要命地保護你。你到底哪點值得?讓那些男人一個接一個地都為你發瘋?”

林夕掐着掌心克制想要抽她的沖動,咬牙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 溫暖冷笑一聲:“因為你該死。要不是因為你,傅夜司不會娶我,我爸也不會因此染上賭瘾,要不是因為他染上賭瘾,就不會欠高利貸的錢。” 頓了頓,她望着向南,繼續道:“要不是因為你不給我錢還債,我爸就不會在逃債時不小心被車撞死!現在那些債務要我來還,你知道還不出錢,他們會怎麽對付我嗎?”

說完她仰天大笑道:“反正我都是死路一條,不如拉幾個陪葬的,你該死,傅夜司也該死,他現在躺在裏面,全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林夕沉默良久,忽然箭步上前,擡手抽了她一耳光,力道之大,溫暖整個身子都歪向一邊,腳下趔趄,差點摔倒。待到站穩後,她捂着發痛的臉頰望向林夕,卻看到一張全然陌生,如鬼魅一般的臉,耳邊聽見她輕細的聲音,不大,卻滲着透骨的寒意:“他現在在裏面受的每一分痛苦,我都會一一在你身上讨回來,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49

之後,溫暖被帶回警局,檢方将按照法律程序對她進行起訴。傅夜司生命體征穩定,但一直未曾蘇醒,林夕寸步不離,始終守在重症監護室外。

醫院竭盡所能,為他們保障了隐私,但到處充斥的消毒水味,走廊盡頭若有似乎的嚎哭,都将人的心緊緊揪住,仿佛在這裏,無時不刻不在上演着生離死別。

林夕曾經在醫院裏住過很長時間,那場車禍,幾乎奪去了她的命。原本父母對她只是寵愛,在事故後,就變成無止境的溺愛和縱容,好像生怕不對她好,萬一來不及了怎麽辦。

如今林夕也懊惱,早知道,就該再對傅夜司好一點,如果他有個什麽萬一,自己根本就沒機會補償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向南從外面打包了食物回來,在她身邊坐下,替她打開蓋子,将勺子塞進她手裏:“吃點東西,再這麽下去,他還沒醒,你就先倒下了。”

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冒着袅袅香氣,林夕卻依然是沒有胃口,輕輕嘆口氣,搖頭:“先放着吧,我現在吃不下。”

向南皺了皺眉頭,兩天來她不吃不睡不聽人勸,身子眼瞅着都瘦了一圈,眼底也泛起疲憊的青色,想到這些,他語氣下意識地重了些:“你這樣折磨自己,他就會醒過來麽?他就會看得見麽?”

林夕目不轉睛地盯着玻璃窗後躺在床上安靜沉睡的傅夜司:“他不會醒也看不見,但是至少我會好受一點。”

“你以為這樣你就是在贖罪?” 向南固執地把粥碗塞到她手裏,一臉嚴肅地說道:“你覺得他會希望救了你,然後看着你被餓死?”

林夕視線微動,轉過臉來望着他,向南微蹙着眉頭,繼續說:“好好把飯吃了,養好身體,之後才能給他賠罪。” 說完握了握她的手,聲音柔了下來:“我會跟你一起,他救了你,我也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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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望着他的眼眶頓時有些酸澀,良久後,含糊地嗯了聲,終于拿起勺子,舀起飯盒裏的粥往嘴裏送。

見她肯吃飯了,向南這才松了口氣,視線在她側臉上巡梭,良久後,伸手撫了撫她柔軟的發頂,神情極為複雜,林夕察覺他的動作,擡眸望過去:“怎麽了?”

向南斂起神色,微微搖頭,回避道:“沒什麽。”

當年,因為自己救了她,所以她才愛上了自己,現在換做傅夜司救她一命,那她會不會也……?

林夕和他相處十年,早已熟悉他的微表情:“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沉默片刻,向南還是開了口,筆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也許我現在說這個有些不合時宜,但我還是想說,以前的事,是我不對,以後你有任何不喜歡我的地方,我都會改,所以你可不可以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

林夕怔了怔,安靜下來。這兩天因為傅夜司的事,她暫時沒有精力去想別的,所以之前對向南的恨也被她抛到了一邊,反而是在她驚惶無助時,他的出現令她感到心安。她沒有去細想那意味着什麽,只是現在突然被他問起來,她一時難以回答,她真的做好原諒他的打算了麽?

人待在不同的環境裏,心情也會受到不同的影響。待在醫院裏,見到過失去至親的人在痛哭,就會覺得自己那點小苦難算得了什麽?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

只是,傅夜司還沒醒,自己又在辦移民,而且還有她爸那關,想一想都覺得混亂,她只得老實說道:“現在的情況有點複雜,我拿不定主意,不過我答應你,等傅夜司醒了,我一定會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盡管這不是最完美的答案,但向南已經知足了,至少她還願意考慮,不像以前那樣,連談這個話題的餘地都沒有:“好,那就等他醒了再說。”

在重症監護室待了72小時之後,傅夜司因情況穩定,被轉入了一般病房。期間林夕和向南一直陪護左右,幾乎沒怎麽合過眼,中途桃芝和隋青青她們也前來探望過。仁恒的業務暫時交給副總裁劉旭明打理,朗廷的也交給副總裁闫朗全權代理。

在他昏迷的第四天中午,窗外陽光正好,斜落他床前,病房裏聽得見叽叽喳喳,清脆的鳥啼,樓下成排的香樟盛放,站在窗前,就能聞見那沁人心脾的幽香。

林夕坐在病床邊,看着他頭上包裹的白紗布,被重創出血的地方,至今還染着一團猩紅,大腿骨折處已經包上了厚厚的石膏。醫生說他的傷勢應該沒有大礙,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遲遲不醒過來。

她直覺地握住他的手,問他:“你是不是在做什麽美夢,所以不願意醒?”

躺在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倒是窗前的向南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握着傅夜司的手上,頓了頓,又移開,繼續望着窗外。他不喜歡她碰別的男人,只是這樣的情況下,他也無法多說什麽。

忽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在安靜的病房顯得尤為突兀,林夕愣了會兒,馬上反應過來是傅夜司的,她之前幫他接過幾次電話,都是公司的人打來的,她只含糊地說他病了,公司事務由副總闫朗代理,以免軍心不定。

而現在打來的這個人,沒名沒姓,只是一串號碼,她狐疑地接起來:“喂?”

那頭隔了好久,才傳出一個細微的聲音:“喂?請問……傅夜司在不在?”

是個女孩子。林夕吃不準她是誰,只含糊道:“不好意思,他現在不太方便接電話。請問你是誰,有什麽事情找他?”

那頭安靜了會兒,才小聲地說:“我叫晨曦,我……” 欲言又止地頓了頓,她改口道:“能不能麻煩你轉告他,讓他方便的時候,回我一個電話?打這個號碼就行。”

晨曦?林夕想起來,她不就是那個長得像她,跟傅夜司一起開新聞發布會的女孩?略作考慮,她說道:“我想,他短時間內大概沒辦法回你電話,他出了點意外,現在在醫院。”

“什麽?” 晨曦聲音大了點,有些驚慌失措地問:“怎麽會這樣?他傷到哪裏,要不要緊?”

林夕沉默了會兒:“對不起,他是為了救我,到現在還沒醒。”

“……” 晨曦忽然沒了聲音,好半晌後才問道:“你們在哪家醫院?我想來看看他。”

不久後,病房門口便響起兩聲輕叩,跟着把手轉動,一個女孩子走了進來,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似是一路飛奔趕到。

林夕從病床邊站起來,走過去,朝她伸出手,輕聲說道:“你就是晨曦吧,你好,我是林夕,傅夜司的……朋友。”

晨曦伸手和她稍微握了下,視線停在那張和她相似,但更加清麗的臉上,表情一時間千變萬化,良久後才深吸口氣,低低地道:“你好。” 說完将目光移到病床,憂心忡忡:“他怎麽樣了?”

林夕嘆氣:“身上的傷倒是沒有大礙,大腿骨折,只是落地時頭部受了撞擊,一直昏迷不醒。”

晨曦步伐沉重地朝着病床走去,安靜地站在他旁邊,一言不發地盯着他的臉。林夕跟着過去,她從電話裏就聽出晨曦對傅夜司有着不同尋常的關心,所以連帶着對她,都有了幾分歉意:“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他不會弄成這樣。”

晨曦轉過臉來望着她,手指微蜷,勉強地擠出個笑:“你不用對我道歉,我不是他什麽人,我只是,想來看看他。”

林夕一滞,她以為傅夜司對她多少會不一樣,至少應該有點暧昧或者好感什麽的,但從她剛才的表情和語氣,似乎不是那麽回事。

晨曦安靜片刻,又問:“那醫生有說他什麽時候會醒嗎?”

林夕沉重地搖了搖頭。

“他會不會……” 晨曦話到嘴邊,又把後半句咽了下去,不吉利的話還是不要說。

“不會。”

一道斬釘截鐵的聲音從角落沙發傳來,晨曦這才注意到,那裏坐了個男人,而那個男人,竟正是上次到幼兒園找她那個。

向南從沙發上站起來,神情肅穆:“就算他想,我也不會讓他一直睡下去。” 傅夜司要是不醒來,林夕就會陪在他身邊一輩子,他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話音甫落,監測心跳的儀器忽然嘟嘟嘟地響起來,傅夜司心動過速,林夕吓得沖過去狂按鈴,醫生還沒有趕到,他就猛地雙眼一睜,醒了。

屋裏三人均是意外又驚喜地望着他。晨曦愣在原地無法動彈,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怕他看見她會生氣,向南則是安靜地注視他,表情明顯松了口氣,林夕湊到他身邊,激動地問:“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還有哪裏痛?”

傅夜司空洞地眨了眨眼,鼻翼連續動了好幾下,似乎在嗅着什麽,好半晌後才有氣無力地說:“夕夕?”

他沒有紮輸液針的那只手擡向空中,胡亂地抓着,林夕趕緊上前握住:“我在。”

傅夜司緊緊扣住她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艱難地澀着嗓子問:“為什麽我看不見了,也聽不見聲音……”

☆、50

“為什麽我看不見了,也聽不見聲音……”

他握着她手的力氣有些大,林夕手心傳來一陣陣生疼,仍舊敵不過突如其來的震驚,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她下意識地扭頭望向晨曦和向南,兩人表情都和她一樣,滿臉的難以置信。

林夕一時也沒了主意,本能地安慰着:“別着急,醫生馬上就來,你先不要激動。” 說完了,才反應過來他聽不見,只得往床邊一坐,用兩只手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掌,給他安撫。

傅夜司覺察床邊陷下去一點,手也被她緊緊握着,柔嫩細膩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溫熱而堅實。他也更加用力地反握回去,像抓着唯一可以求生的浮木,胸口劇烈地起伏,艱難地在消化這一事實。

他看不見,聽不見,唯獨嗅覺還是健全,因為他鼻子異于常人,所以依靠氣味就能輕易辨識出林夕。在這個黑暗而無聲的陌生世界,她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醫生很快就趕到,簡單地檢查後要推他出去拍片子,傅夜司一直抓着林夕的手不肯放,她也只好随着他一起去。向南和晨曦也跟在後面,兩人各懷心事,始終沉默。

拍片結果,有塊血腫壓住了他的神經,才導致他失明失聰。向南看一眼傅夜司握着林夕的手,壓下心中不快,問醫生道:“那這個是暫時性,還是永久性的?”

醫生蹙着眉頭:“這說不好。如果血腫被慢慢吸收,那他就能恢複視力和聽力,反之就……”

向南一挑眉:“能做手術嗎?把血腫取出來就好了吧。”

醫生嘆口氣:“從片子上看,這塊血腫的位置十分危險,手術的可行性還需要專家會診,我暫時無法答複你。”

向南沉着張臉:“那就麻煩你們盡快會診,如果需要任何幫助,務必要告訴我。”

檢查完畢後,傅夜司被送回病房。雖然他看不見也聽不到,但能感覺病床被推出推進的震動,以及被擡到儀器上送進去掃描的過程。握着林夕的手,他問:“檢查完了嗎?”

林夕攤開他的掌心,素淨的指尖在上面輕輕寫了個字母Y,代表Yes。

傅夜司又問:“那醫生怎麽說?”

林夕這下有點犯愁,這可不是簡單的Yes和No能回答的問題。

傅夜司覺察她遲遲沒有在他掌心寫字,心知是他問的問題太複雜了,便換了個問法:“我會好起來嗎?”

林夕猶豫片刻,還是在他手心寫下Y。

傅夜司頓時松了口氣,整個身體都不再緊繃,放松下來:“那就好。” 說完又自嘲地笑笑:“說實話,現在這樣,我真有點怕。”

林夕安撫地拍拍他的手,像是在說別怕,我在這裏。

傅夜司和她十指交握,扣住她的掌心,沉默良久,才忐忑地問:“你會離開我嗎?”

林夕安靜了會兒,在他掌心輕輕寫下了字母N。

傅夜司滿意地笑了,這麽些年,他從來沒向林夕提過什麽要求,他不想那麽自私,強加自己的意願在她身上,然而現在,他怕了,他怕一個人留在這個死寂的黑暗世界,所以要她陪着他。

另一邊,晨曦望着病床上的兩人,雙眼酸澀。向南坐在角落的沙發,望着兩人始終交握,幾乎不曾松開的雙手,面色沉重,心如同被綁上一塊巨石,在令人窒息的海裏越沉越深。倘若傅夜司不能好起來,依照林夕的個性,勢必會一直陪在他身邊,那自己跟她,就完全沒有任何可能了……

傅夜司體虛,醒來沒多久就又睡着了。向南走上前,從背後握住林夕瘦削的雙肩:“你已經幾天沒合過眼了,回去睡會兒吧,這裏我看着就行。”

林夕輕輕搖了搖頭,因為背對着他,向南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得她說:“我不走,他醒了找不到我,會害怕。”

向南心像被針紮了一下,陷入沉默,片刻後,妥協道:“那你就在這裏的沙發睡,不休息會兒你身體吃不消。我來守着他,要是他醒了,我叫你。”

林夕大概也是累得狠了,這才點了點頭,将手從傅夜司掌中抽出來,站起身。旁邊晨曦見她要休息了,多少覺得自己杵在這兒像個外人,便主動道:“那個,我就先回去了,之後再來看他。”

林夕微微颔首:“謝謝。那我就不送了。”

晨曦再看了傅夜司一眼,轉身離開。向南扶着林夕到沙發上休息,替她蓋好毯子,掖好邊角,守在她身邊直到她睡着。

所幸傅夜司這一睡,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林夕也因此睡足了時間,精神恢複了些。她醒來時,第一眼就看見向南坐在她身邊,墨黑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就像是看着她睡了一整夜。她不由面色微窘,支起身子從沙發上坐起來:“現在幾點了?”

向南擡腕看了看表,柔聲:“七點過一刻。”

林夕緊張地朝病床望了一眼,傅夜司仍在睡,她安下心來,又轉回臉望着向南,這才發現他下巴長出了短短硬硬的青色胡渣,眼底也是一片烏青,看起來憔悴極了。比起她,他更是五天五夜沒有合過眼,她有些于心不忍:“你別再陪着我了,回去休息吧,這兒我再找別人來幫忙看着。”

向南固執地搖頭,嗓音因為疲憊而顯得異常暗啞:“這個時候我怎麽可以丢下你一個人。”

林夕胸口微震,沒有避開他的視線,兩人對視片刻,她輕聲說:“那你也要休息,我們根本不知道他這樣的狀況會持續多久。”

向南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安慰:“他一定會好起來的,不會太久,我請了最權威的專家趕來,昨天他們徹夜緊急會診,只要能拿出手術方案,他很快就會好。”

林夕點了點頭,輕聲說:“謝謝。”

向南眼含笑意地望着她,目光溫柔如水,他追了她快半年了,今天是她态度最為軟化的一天,會關心他沒有休息,會對他說謝謝,會不再避開他的視線跟他說話,而就是這麽微小的變化,讓他的心像喂了蜜糖一樣甜,仿佛這些天來的辛苦都不值一提,完全值回票價。

就在兩人安靜對視,有什麽異樣的情緒即将湧動之時,病床上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夕夕?”

林夕身子跟過電一樣,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奔到傅夜司床前,握住他在空中亂揮的手,下意識地說:“我在這裏。”

傅夜司一旦握住那只纖細的手,就立刻安靜了下來:“我還以為你走了。”

林夕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記起他聽不見,只得微微嘆氣,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她不會離開。

傅夜司蠕動了下身體,道:“夕夕,我躺得難受,能不能幫我把床搖起來?”

林夕立刻替他把病床搖高,同時吩咐向南道:“去倒點水來,給他洗漱。”

向南瞅了傅夜司一眼,雖不情願,但畢竟自己欠他,還是乖乖拿了水盆給他倒水。

傅夜司調整了下姿勢,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着:“謝謝。”

向南倒好水,林夕擰出條毛巾,仔細地給傅夜司擦幹淨臉,之後又攤開他的掌心,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着漱口二字。大概是因為筆畫有些多,他不适應,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寫的什麽,茫然地搖頭。

林夕又重寫了一遍,這次動作很慢,傅夜司明白過來:“你是想讓我漱口?”

林夕在他掌心寫Y,跟着拿起水杯送到他嘴邊,傅夜司會意地含了一口,放在嘴裏咕嚕咕嚕,向南拿水盆在他身前接着,待他漱完口把水吐在裏面。

洗漱完後,林夕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着餓字。

這次傅夜司很快反應過來,笑了:“是有一點餓。你是不是要去給我買吃的?”

林夕又寫Y。

傅夜司點着頭:“謝謝。” 跟着想起什麽:“這些天,你都是一個人在照顧我?”

林夕看了向南一眼,在他掌心寫N。

傅夜司略微思索,便猜:“向南現在也在這裏?”

林夕又寫Y。

傅夜司忽然就沉默了,沒再說一句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看不出情緒。

林夕摸不清他的想法,在他掌心畫了個問號。

傅夜司安靜良久,這才開口:“我不想要他在這裏,不想他在你身邊。”

林夕一時有些尴尬,不知道怎麽回應這個問題。

向南則是額角青筋一跳,很想對他暴吼這由不得你!但是無奈他根本聽不見,只得瞪他一眼,對林夕道:“我出去買吃的。”

林夕點點頭,囑咐:“別買太難消化的食物,最好是白粥。”

向南一臉陰郁地轉身出門:“知道了。”

林夕回過頭,又在傅夜司掌心寫下OK,作為安撫。

傅夜司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精神似乎比剛才好了些:“夕夕,我們來練習猜字吧,我來問問題,你在我手上寫,我來猜。”

林夕寫Y。

傅夜司想了想:“開車撞我們的那個兇手,找到了麽?是誰?”

林夕在他手上慢慢寫溫暖的第一個字。

傅夜司感受着手上的筆畫:“溫……溫暖?”

林夕寫Y。

這個答案,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傅夜司甚至覺得,連她的作案動機都不需要問了,她本來就巴不得他死。

頓了頓,他又問:“你昨天告訴我,我的眼睛和耳朵會好,怎麽才能好?”

林夕在他手心簡單地寫了手術二字。

傅夜司恍然:“原來是做手術。”

林夕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告訴他實情,慢慢地寫:醫生在會診,讨論手術可行性。

每寫一個字,傅夜司便會念出來讓她确認,短短一句話,平時說只用大概三秒時間,寫下來,加上他确認,卻花了好幾分鐘。

寫完傅夜司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言下之意,即手術做不做得成,還要看專家的意見,能做自然最好,做不成,大概就只能看天意了:“那我就等醫生的會診結果。”

林夕拍拍他的手,兩人又練習了些別的字。傅夜司喪失聽覺和視覺之後,其他的感覺倒是變得敏銳起來,多練習幾次,他就能很容易猜出她寫的是什麽。

那頭向南買了粥回來,在病房門口看見林夕親切地待他,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從男人的角度,他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對另一個男人那麽好,整日整夜照顧,就差沒耳鬓厮磨,然而從人的角度,他卻沒辦法阻止這一切,他欠傅夜司人情,必須要還,而林夕也需要從心理上贖罪,他不能因為自己不想,就阻止她去做這些事。

☆、51

在門外看了兩人一會兒,向南深吸口氣,摒除腦中雜念,推門走了進去。把粥碗端到林夕跟前,送至她手上,他又一言不發地退到一旁,看着她舀出一勺粥,仔細地吹涼了,再喂進傅夜司嘴裏。

那畫面,親昵得就像是情人一般。

看着看着,他眼裏就要冒出火來,幾乎是咬着牙根地想,現在就讓他,等他手術完康複之後,他絕不會讓林夕再這麽溫柔地對他!

小小一碗粥,喂了快半個小時,傅夜司這才吃好,剩下的空碗向南默默地撿去扔在垃圾桶裏,又貼心地把林夕那份早餐送到護士那裏熱過之後,再端回來給她吃。

不一會兒,病房外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聽就是一群人,緊跟着房門被推開,穿着白大褂的專家組走了進來,林夕和向南都立刻站直了身子,向南更是上前一步,對着為首那個問道:“會診出結果了?”

滿頭銀絲的老者推了推眼鏡,面有難色:“病人血腫的位置過于危險,若是強行切除,損傷到神經,就會造成永久殘廢。”

向南眉峰不由緊蹙,骨節分明的手指逐漸握了起來,沉聲問道:“手術成功的可能性有多高?”

老者輕輕搖頭,嘆氣:“不足百分之十。如果不做手術,就只能看天意了,血腫也許可以被自行吸收,也許不能,這個可能性我們也說不好。”

向南咬牙憋着自己的脾氣,才沒有沖動罵人,他請的都是國內一線專家,竟然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問什麽都說不知道,要他們何用:“那我再找國外的專家來看!”

老者再推了推眼鏡:“你的心情我理解,你有自行選擇的權利,不過我說句實話,國內在這個領域的水平,已經不比國外差了,我建議你們做最壞的打算,跟病人好好商量一下之後,再做決定。” 說完,他便帶着那幫專家們散去了。

林夕聽到這個結論有些腿軟,一下子又跌坐回床邊,愣愣地看着兩眼失焦的他。

傅夜司覺察她坐下來的那個沖擊力要比之前大,像是失去控制一般,不由将掌心裏拉着的手握緊了些,柔聲問道:“怎麽了?”

林夕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說實話,求助地回頭望着向南,向南沉思片刻,覺得這件事雖然難開口,但是必須得告訴傅夜司,就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講。

于是林夕在他掌心慢慢地寫下了會診的結論:專家說手術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十。

傅夜司在那個十字寫完之後一愣,喉結上下滾動一圈,沉默了好久才澀着嗓子問:“如果不做手術,我就不會好了,是嗎?”

林夕又慢慢寫:你腦子裏有血腫,壓住了神經,不做手術也許可以被自行吸收。

傅夜司安靜片刻:“也許可以?那就是說,也許不會被吸收,那我豈不是……” 他話沒說完,不想讓她過于內疚。

林夕頓了頓,又無比自責地寫下: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在你身邊支持你。

傅夜司不由心中一震。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和林夕那麽親密,可以無時無刻地牽着她的手,可以理所當然地讓她喂飯洗臉,甚至得到她無條件的支持。

他忽地不想失去眼下擁有的一切,他想,他都傷成這樣了,是不是可以任性一點:“如果我好不了,你還會陪着我嗎?”

林夕微微笑了笑,在他手心堅定地寫了個會字。

傅夜司眼眶頓時有點濕,手顫抖地,摸摸索索地,撫摸上她的臉頰,林夕沒有躲,頭貼在他掌心,望着他空洞失焦的雙眼,心裏做了決定,倘若他真好不了,那她就用一輩子去還。

他稍微坐起來一些,用指尖細細描摹和感受她側臉的輪廓,胸中情緒激蕩,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要把她據為己有的念頭。以前他不願意去要求,不想那麽自私,不想強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內心深處,甚至因為害怕被她拒絕,而不敢提任何要求,只要能遠遠地守護她就好。

但是現在,比起被她拒絕,他更害怕一個人待着,他身邊已經沒有親人了,林夕就是他最親最親的人,他想要她陪着他,而他也內心竊喜地發現,現在只要他肯提要求,她似乎都會答應他。

再加上雖然他看不見聽不見,但他知道向南一定還在這裏,他怕如果他再不發動攻勢,她就會被向南搶走,于是,他捧着她的臉頰,嘴唇顫抖了兩下:“夕夕,我可以再任性一點嗎?”

他的話沒頭沒腦,林夕聽不明白,怔怔地望着他,只聽得他又繼續問道:“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林夕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身子整個僵住,腦子懵得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他聲音并沒有刻意放低,原本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向南也瞬間張開了眼睛,牢牢地望着林夕,緊張到連大氣都不敢喘。

氣氛一時陷入僵持,病房內鴉雀無聲,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

林夕望着傅夜司失神的雙眼,心思百轉千回。在他身上,她現在仍分得清恩情和愛情,不像當初被向南救起,再次見到他那一瞬間,耳膜內心跳如鼓。

只是,她又如何說得出拒絕?他為了救她,差點連命都沒了,現在眼睛耳朵能不能好都是未知,她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再摧毀他的心願?

反正他如果不好,自己都是要陪在他身邊的,那麽多一個女朋友的頭銜,也沒有什麽分別,這麽想着,她拉下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了個好。

傅夜司咧開嘴角笑了,手重新摸索上她的臉頰,沿着細膩的脖頸下移,扶在她頸後,稍微一用力,便将她帶向自己,雙唇相觸,和他想象中一樣柔軟,芬芳馥郁。

林夕驚得張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但下一秒,她硬生生地止了動作,僵硬地閉上了眼,任他幹燥的唇緊緊貼着她的。

那頭向南看着兩人擁吻的畫面,頓時騰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脖頸上青筋暴起,臉色寒得滲人,胸口處更是像插入了一把高速轉動的電鑽,攪得血肉橫飛,雙眼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他怎麽可以吻她?!怎麽可以!!!

胸膛因憤怒和痛楚而劇烈起伏,他氣到手都在發抖,腦子裏的理智轟然斷線,大步走過去,拽住林夕手臂一把将她從傅夜司懷裏拉了出來:“你到底在做什麽?!就算你欠他,犯得着用這種方式還?!”

林夕愣愣地望着他,他眉峰緊蹙,視線如刀刃般鋒利,白色的眼仁上拉起猩紅的血絲,似是氣得不輕。她知道他不好受,也知道這些天他的辛苦和疲憊,只是事情已經失控了,朝着他們根本沒有預料到的方向發展下去。

沉默良久,她咬了咬下唇:“你覺得我能選擇償還的方式?給他錢,還是給他找保姆?”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你之前問我的問題,我想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再給你機會,我跟你,大概是緣分盡了,所以就這樣算了吧。” 傅夜司已經是她沒有辦法推卸的責任,他身體弄成這樣,随時都需要人照顧,她根本不可能離開他,又怎麽給別人機會?

向南雙眼脹得通紅,有什麽透明的液體在慢慢上升,那種會永遠失去她的恐懼一點一點地啃噬着他的心髒,痛到錐心刺骨,然而最難過的是,他根本無計可施,他沒有點石成金的金手指,可以瞬間把傅夜司變回一個健康的人,他也沒有足夠的分量去勸說林夕不要留在傅夜司身邊,她根本不會聽他的話。

林夕不忍再直視他的臉,将視線垂落下來,輕聲道:“好了,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這已經不關你的事了,你留在這裏,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傅夜司要的,只是她一個人的償還,他固執地陪在這裏,真的無濟于事。

向南手掌緊握成拳,咬着後槽牙,用着最後一絲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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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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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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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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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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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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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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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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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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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