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2)
面說一面好奇地把看,剛翻到一半,面色就變了。
等不及等洛無雙問,秦渡手腕發顫,一把去攥住浴桶裏迷迷糊糊的秦淵:“四哥?四哥!你……你怎麽把這畫偷出來了?這是怎麽弄的,你……你是被誰灌了這麽多假酒啊?”
洛無雙接過畫軸,那上頭的畫已經瞧不出本來面目,全是靴底的泥印和手指印,包括旁邊一排題字。聽了秦渡的話,秦淵這是偷拿了哪兒的畫,還弄髒了,這不是跟燒了藏書閣差不多嗎?
秦淵泡在水裏,安靜得像朵牡丹花,白裏透粉,而秦渡是真沒心思贊美他四哥的皮相如何了。
《玉人相思圖》,當今聖上禦筆親提,收在南廂。
這麽個寶貝,連天日都舍不得見一見的東西,秦淵怎麽就把它搞出來,還糟蹋成這樣了?這是什麽罪過?洛無雙燒了元武古籍這事兒還懸在頭頂,他這兒又來一把。
雙劍合璧,管不了了。
今日休沐,原本洛無雙與秦渡昨日辛苦些抄好了書,打算今兒可以歇歇,結果這一上午光伺候秦淵,連晌午飯都沒吃上。
蟬鳴梢頭一聲高過一聲,秦渡托小廚房做了兩碗蓮子甜湯,用井水冰過,與洛無雙分食。
洛無雙将甜糯的蓮子含在舌根,思索着,吃得很慢。秦渡說秦淵夢裏都放不下的畫兒是一卷寶貝,多值錢就不贅述了,總之如果讓皇上知道這件事,大概秦淵能有一段時間被送到關外喝沙。
“怕是到時候回來,已經是秦策的天下了。”
裏屋,徐徐有風穿堂過,罪魁禍首睡得酣甜。
洛無雙狠狠一丢瓷勺:“渾蛋,他還睡得着?馬上都要測試了,他是不是想跟我回北洲牧馬啊!”
秦渡也是緊皺着眉頭。這天下,不是無人能修補《玉人圖》,只是再有三兩日就要查庫,現招師傅上山門都來不及,而此刻院中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碎瓷碰壁響當啷,這是夏日裏最舒心的響聲之一。
秦淵在昏沉的酒意裏醒來,就聽見這一聲一聲。他捂着腦門爬起來,就見洛無雙坐在桌前吃着甜湯,蓮子淡寡的香味兒從她的勺子下蕩開,蕩得秦淵喉嚨發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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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喲,醒了?”
秦淵原本要問洛無雙怎麽在自己屋裏,但很快發現,這兒似乎是人家卧房,而不過多久,他就把昨晚那些破事一一記起,包括那件彌天大禍。
他一拍床板,跳下來就要往外沖。洛無雙把手一橫,手裏一把黑絹灑金折扇,瞧着眼熟,秦淵莫名其妙質問:“你攔我幹什麽?”
洛無雙擱下碗,眼皮子一掀:“別忙活了,你的寶貝弟弟去給你想轍了。”
秦淵腦子一轉,“哦”了聲,回身坐下。
怪不得眼熟,那扇子不是秦渡的嗎,還是前幾年自己送的。秦淵摸着茶壺正要喝水,洛無雙說秦渡發現了《玉人圖》的事,現在去找人修補了。
秦淵頓了一下,又站起來:“不行,不能讓他去!”
“你知道他找誰嗎,你就着急?”
秦淵翻個白眼,搶過扇子心虛地搖頭。
他能不知道嗎?盡管嘴上十分不屑,但他的兄弟他都清楚,在修複古畫這點上,秦策是打小就有天賦。
小時候,宮裏有個小宮女發現《八駿圖》的拓本上有蟲蛀之缺,因生怕被罰,一時想不開要跳井,碰巧撞到秦策。而這二皇子當時才七歲,修補圖畫的能力叫人嘆為觀止。
聖上特許,讓秦策為《八駿圖》做出新詩,此事一出,秦策被贊譽為天降神童。
就是這樣一個人,小時候還算樂善好施,怎麽越長越歪,他們也說不清楚。只是,秦淵暗罵秦渡糊塗,這損壞寶貝的事,哪怕是自己去請罪、去受罰,也不能折了風度。
瞧他急得,洛無雙疑道:“小命要緊,你就跟秦策服個軟好了。”
“你懂什麽!”
秦淵咬牙切齒:“最近朝中在争這一屆花舟大賽的主政人,這事被他知道,他怕是急不可耐地就會捅到父皇面前,這簡直是拱手送彈劾啊。”
說罷,秦淵去追秦渡了,留下洛無雙一臉無所謂地喝着甜湯。
—找去吧,反正秦渡是被學妹叫去幫忙了。
她騙了秦淵,也沒有把心底對秦淵這少爺做派的惱恨完全消散,于是到了傍晚,不怎麽曬了,洛無雙提着軟劍出去散心。
這把軟劍随她出入江湖,卻全然無用武之地,最近一次出山,還是幫了秦淵倒忙。
……也是,自己跟秦淵,也真是一筆爛賬。
煩啊!
此一片竹林偏僻,今日不知道哪陣風吹歪了,來人多了些。
于是,當暮色四合時,秦策追着紅霞散心至此,就看見洛無雙正在辣手摧竹。
從前就覺得這小子使的軟兵器脂粉氣重,原來……
秦策負手立在遠處觀望。
軟劍掃過之處,落葉如瓊珠碎玉,洛無雙白皙的面孔在劍光之中,三分端正嚴肅,五分風流靈巧。她着男裝不好勾眼描眉的,眉目更顯得軟潤好看,一不留神,那軟劍劍鋒就掠過來—
“喂!”
突然旁邊多了一個人影,洛無雙驚呼一聲,險險收劍。
竹影搖晃,秦策面不改色地走出來。
“你躲在那兒做什麽?差點兒砍到你。”
洛無雙嚷嚷着,劍是練不下去了,收手抹了汗道。
她眼底的光尤其亮,亮得秦策心底的問題無處遁形。
鬼使神差地,秦策開口道:“你……為什麽不把我供出來?”
月下,洛無雙擡起眼,似乎是根本忘了這件事。好一會兒,她才摸摸下颌尖,說道:“啊,那事兒……我說了也不見得有人信,還是算了。便是供出你,我也不能脫罪,那便一并算在我頭上好了,罰一個總比罰一雙好。”
倒是實誠。
秦策一時無話。
微風習習,掃過兩人的發梢,洛無雙在明,秦策在暗,莫名的情愫萦繞在秦策心頭,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洛無雙—即便是男裝扮相也俊美異常,倘若是紅裝……
不知何人有此等榮幸窺見真容。
洛無雙湊近他,拿手在他臉上晃了幾下:“發什麽呆?”
秦策長睫一晃,眸子裏映出整個笑着的洛無雙,面色不大自然:“喀,半月後的花舟節,你可來?”
“花舟節是什麽?”好像秦淵也提到這個。
秦策解釋道:“是朝廷中樂師伶人的選拔會,四年一次,好比民間選秀,參賽多為江湖女子和奇巧匠人藝姬,雖然聽起來風月,但其實花舟節……”
說至此,秦策欲言又止。
秦淵也正争取主政人的身份。
聽得正入迷,洛無雙不知秦策為何突然停下來,忙出聲問道:“怎麽了?”
她隐約覺得,這之後的內容才是那兩人争奪花舟節主政人身份的根本原因。
秦策清清嗓子,顧左右而言他:“所以,你到底要不要來看花舟節競技?”
老實說,洛無雙全無興趣。
只是這一提,她想起了秦淵。她是了解秦淵的,人軸,說話也不好聽,讓他求秦策基本沒戲。可她隐約知道,若是這事不能善了,對秦淵大抵是個很棘手的事。她不想秦淵因為這件事失了聖心。
于是她十分含蓄地問:“這個嘛……你這算是邀請我嗎?我可以去!但是,你能否幫我個忙?
“我要修複一幅古畫,那日我進南廂藏館,不小心……”
話還沒說完,秦策就打斷了洛無雙的發言,說道:“我是不會幫秦淵的。”
洛無雙暗暗一攥拳,敢情你全明白,白瞎我熱情表演。
秦策也不繞彎子,直言:“我與他一直水火不容,政見相左,若是《玉人圖》的事能讓秦淵受到打壓,無論是我還是背後的擁護者都對此喜聞樂見。
“謹小慎微,本就該是我們這些皇子的職責之一,他既不矜身份,不護名節,也別怪別人借題發揮。即便你對我有恩,我也不會幫他的。”
洛無雙這才知道,秦淵這件事的嚴重性,與自己惹的事有多麽不同。
她面色很差,本想開口再說兩句,秦策忽然嘆氣道:“盡管我不會幫忙,但也不會主動讓事情變得更糟,這是我對秦淵的最大讓步。”
事已至此,洛無雙聳肩表示理解,回以秦策一個無須挂懷的寬慰笑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我不會強人所難。”
他眸光閃動,有些動容地問道:“倘若朝廷需要北洲出面,你是否也會如現在這般偏幫秦淵?”
洛無雙神色微怔:“這……這也是我父王做主。”
“倘若是你自己呢?你洛無雙,又或者說……你戚風棠會幫誰?”
洛無雙一愣。
盡管她一再否認自己的內心,但是仍然知道無論身體還是思維,她都已經開始習慣事事為秦淵着想。不過閑談之語有必要如此認真嗎,她釋然莞爾:“誰給我大北洲的金銀多,我便幫誰。”
瑟瑟竹葉相擊,一時無話。
秦策丢出一張紙交給洛無雙:“雖然秦淵惹人厭,幫他于我無益,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願意……提點一二。”
洛無雙打開信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她仔細讀過第一行,才發現是一篇完整的修補指南。
洛無雙十分感激,無論是替秦淵還是她自己,連連拍胸保證:“若是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盡管提,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秦策笑着搖頭,看着她為了秦淵的事奔前跑後,心中五味雜陳,只道:“報恩而已,你無須挂在心上。”
盡管秦策說是為了報恩,但是洛無雙的态度十分堅決,仍然等待日後一個合适的時間報答回來,絲毫不願占對方一點便宜。
秦策看着洛無雙似有千萬句言語要表達,他欲言又止,最後卻只留下一句忠告:“若是要走,就千萬不要留戀……人總要失去些什麽,才能再得到些什麽。”
洛無雙腦袋空空,好似有些感悟靈光一現,卻什麽痕跡也沒留下。
離開竹林,洛無雙倒不回屋了。
憑着直覺,她想着那幅《玉人相思圖》的樣子—缺少的邊邊角角,然後直奔稷下書院的儲物庫,翻找了一晚上修補材料。
于是,翌日一大早,洛無雙拖着一個包裹和十分濃的黑眼圈,才回到房間。
那個大包裹砸得秦淵驚醒,甚至來不及同周公作別。
洛無雙冷面盯着他洗漱,一面将清單丢下去:“喏,你的命抱緊了。”
“這什麽?”
“如果你不想因為《玉人相思圖》受罪,那就在今天日落前湊齊這些顏料,後天就是查庫的日子了……再晚,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秦淵半信半疑,翻開包裹看了看,翻開那張清單。待看清是什麽,他眼底一亮,抱住了洛無雙:“你哪裏尋來的?可幫大忙了,哥哥甚是感激。
“可是,這些是那畫的材料,并不是修補之術……也不知道秦渡會不會仿畫……”
“你去尋東西,尋齊全了,我幫你仿。”
“無雙,你簡直就是我的福星!”
秦淵又是一個激動,再度将洛無雙擁進懷裏。他的擁抱又軟又熱,洛無雙心下漏跳一拍,吓得挪到床角支支吾吾道:“我……我不過是去藏書閣多翻了幾本書,你別煩了,快去找吧。”
說完,洛無雙慌裏慌張地轉身就跑。
剛才一抱一揉,秦淵看出這人烏青的眼圈,便也不攔,放去休息。
他順着單子細細看過去,除了幾枚工筆畫筆、刻章印,還有幾種奇特異常的顏料:分別是畫女衣用的是珍珠、貝母,還得是磨出的細粉,可是後面又添加了一味白栀子,不知是何用處。
秦淵好奇地看下來,配顏料還要一味止血消腫的藥材,順着讀過去,後面赫然有兩個大字:暈染。
傳聞這樣的顏料在光下會鍍上一層淺淺光暈,還會隐約散發栀子花的香味。
通篇看完,竟也長了番學問,秦淵禁不住贊嘆,到底是寶貝,真精細玄妙。
于是,當夜,月黑風高……收集來所有材料的衆人躲在燈火通明的暖閣中,聚一處研讨畫法和細節。
洛無雙大夢一場後,神清氣爽地趕來與衆人彙聚。她左看看右擺擺,認真仔細一項項審閱,到了最後一項曼陀羅砂的時候,她使勁兒嗅了味道,皺着眉頭說:“這味道不對……”
秦澄十分老實,答說:“曼陀羅砂遠在西域,就是快馬加鞭,也沒辦法在明天日落之前趕來,這是我們在市間收的,只能将就一下了……”
洛無雙無奈點頭,現在死馬當活馬醫,也只能姑且一試。
衆人心內都有些忐忑,而秦淵一反常态,為洛無雙拉開太師椅,态度之恭敬,令人驚異。
筆舔飽墨,洛無雙埋首了好幾個時辰。當她最後一筆收完,室內鴉雀無聲,只有秦渡拊掌,嘆道:“戚三公子,果真比傳說還要傳說。”
而在秦淵驚喜的目光裏,洛無雙頭一次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她在家什麽都學不好,稍微可以一提的,就是仿畫兒了。
不得不說,洛無雙的畫技的确不錯,她本是女嬌娥,下筆也的确也有幾分女兒家心思的樣子。待她成畫,秦渡模仿着先帝字跡,題了詩,秦淵又用蘿蔔刻的仿章落了印……大功告成。
這一夜,幾人和衣将就擠在一屋裏休息了。
天色拂曉時,窗外有異樣響聲,秦淵被驚醒,睜眼是洛無雙柔軟溫和的睡顏,好似個小姑娘似的,連唇面都是又粉又水嫩的。
他恐弄醒人,輕手輕腳下榻,走到窗前,窗外有一枝花。
原來是一枝帶露的花苞落了下來。
他身後的洛無雙在睡夢中嘤咛一聲。
秦淵合上窗,沒了睡意。他在桌前瞧着那幅亦真亦假的《玉人相思圖》,不知在想着什麽。
今日停課,山長按照慣例去南廂藏館巡視。
山長像往常一樣來回踱了兩圈,随手取了一本丹青描法之類的書登記後就打道回府,絲毫沒發現異常。一旁假裝鑒賞名畫的洛無雙和秦淵、秦渡等人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危機可算是解除了。
衆人對洛無雙都十分感謝,擊掌慶賀,好不熱鬧。不知是誰提議要出去接着喝花酒,想到花酒就心有餘悸的秦淵,一個眼色制止衆人。
衆人感覺奇怪,問道:“四皇子素來最愛去花閣裏熱鬧,怎麽如今反倒轉性了?”
“還不是因為無雙……他不喜歡我去那些地方,對吧!”
秦淵鬼扯的功夫簡直爛,他随手扯了洛無雙來做擋箭牌,還朝着洛無雙擠眉弄眼。
洛無雙只能尴尬地笑起來:“是……是吧……哈哈哈。”
大家都紛紛調侃起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四皇子,竟然願意為了北洲三公子‘從良’,三公子真是教導有方……”
洛無雙羞恥感爆棚,但秦淵就那麽大大方方地應承着,像拎雞崽似的一把攬過她的肩頭。高度正合适,秦淵心情愉悅道:“本皇子樂意,你管得着嗎你?”
衆人哄堂大笑,直呼以後的四皇子妃命苦,往後怕是除了要防女人,連男人都要防着。
洛無雙羞到沒臉,無處安放的目光不經意地投向那幅《玉人相思圖》。只見畫中枝葉葳蕤茂盛,少婦裙裾熠熠生輝,只是裙擺周遭的海棠花卻格外鮮豔,那朱砂似乎跟自己所畫的并不一樣……她皺眉仔細去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讓洛無雙十分敏感。
在他們慶祝的同時,沒有人發現秦策正在南廂房邊上滿面落寞地看着這群人。
回到住處後,洛無雙把最後的疑惑通盤告訴秦淵:“你說,是誰這麽好心,竟然不惜傷害自己去幫我們?”
秦淵正春風得意渾身輕松,聽聞此話也不甚在意:“誰知道呢,日後定會知道的,到時再還個人情不就得了。”
洛無雙下意識地點頭。
—這可是個大人情呢。
誰說不是呢?
秦淵也沒想到這人情債來得那麽快,且砸在洛無雙頭上。
查庫平安過去。
當天下午,洛無雙就看到秦策一個人孤獨地去上課的情形,指間纏着紗布,十分搶眼。洛無雙當即明白,那個好心幫忙上色的人就是秦策。
于是傍晚時分,洛無雙帶着藥來看秦策。
她的內心其實非常惴惴不安,先前她已經明顯感受到了秦淵對自己和秦策私交的不滿,這次又偷偷溜出來給秦策送藥,倘若秦淵知道,指不定又是什麽腥風血雨的指責。
再一想,洛無雙搖搖頭,自己明明替他做事。
洛無雙深呼一口氣,調整笑容,敲門,不時打量四周。
東西苑審美上基本無差別,一水兒往皇宮那麽布置,不知道這兩兄弟這麽愛好一致,為什麽就不能化幹戈為玉帛呢?
片刻間,秦策已經打開了門。
“你……”
他面上無多表情,先是一怔,當瞧見洛無雙手上藥後,只字不提往屋裏走。
洛無雙麻利地關門,坦言道:“謝謝。”
“謝我?那也該秦淵親自來。”
秦策實在不喜歡她這種替秦淵奔忙的樣子,更不願意她對自己的示好是因為秦淵。
他越嘴硬,洛無雙越覺得十分對不起他,也不反駁,拉過他的手就要強行幫他上藥,冰冷的指尖觸感讓兩人的心都軟了幾分。
洛無雙和秦策終于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聊天了。
在洛無雙認真又俏皮地将秦策傷口上的紗布系上蝴蝶結之後,她開心且滿足地沖秦策微笑,甜美如糖:“好啦,多适合你!”
秦策擡起手左右端詳,頭一次見到這種系法也覺得有趣,如冰山一角慢慢融化:“嗯。”
見他态度和緩,洛無雙試探問道:“你……為什麽又來幫我們?”
我們?秦策毫不遮掩皺眉。
他的手是為了那幅畫割傷的。
曼陀羅砂與官砂的區別在于一點點顏色的差異,前者顏色妖冶,官砂更為莊重。這樣的差別,尋常人看不出來,然而山長那樣的書畫大家一眼便能識破。于是,秦策用自己的血重新點綴了海棠花,正彌補了這一缺點。
“你呢,你為什麽還要幫秦淵?”燭光下,秦策的目光沉沉。
洛無雙抿着嘴不答。
她的緘默像一種默認的暧昧,秦策心裏為這種錯覺而掀起風浪。
他被包好的那只手攥緊,隐隐滲血,卻還是猛地砸在桌上:“無雙,我是幫你。
“但我不能永遠幫你……我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做你和秦淵的墊腳石!
“我……我不是……”
秦策的指尖露出斑駁血跡。
洛無雙慌張,一推藥:“你先消消氣,等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洛無雙像一只受驚的兔子,扭身就跑了。
燭火被那陣餘風掀動,秦策的屋內落入一片黑暗。
而洛無雙跑了這頭,回身就被秦淵堵在東苑。
秦淵冷着臉,在桌前盤兩個官帽核桃,咕嚕咕嚕響聲裏,笑道:“秦策的手包紮得挺好。”
洛無雙紅着耳根:“你派人跟蹤我?”
“還有臉反問?”
秦淵不耐煩地瞧了她一眼:“這次倒算了,你以後少跟西苑有來往。就算是什麽人情,自有人去還,不必你去讨交情。”
洛無雙一言不發,她覺得秦淵很不講理—自己明明一心為他,可他幹了什麽?
懷疑自己?監視自己?
洛無雙皺眉,轉身便是離別。她耳邊都是秦淵的叫喊,但是腳下仿佛生了風,極快地跑出東苑。
她心裏又氣又怕,這樣的情緒很陌生,像蝴蝶即将破繭,有什麽心底的事簡直呼之欲出。她不知自己為什麽會裹進這樣亂的事件裏,所有人的話都在她心頭萦繞。
她無法面對秦策。因為在那一瞬間,她仿佛被秦策完全看透,秦策揭開了她“戚風棠”的畫皮,質問她為什麽幫秦淵。
洛無雙。
林家容不下你,唐門下容不下你,還對你下了十三道密令,被你搞得雞飛狗跳的稷下書院容不下你,可為什麽你還能安心在這兒幫他?
你是不是……心裏有鬼?
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敢去想的,名叫“秦淵”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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