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內侍未料到陸思賢會有此心,左右有些為難,陸思賢見狀也沒有勉強,等秦若淺回來就行,天黑總見得到人了。

方又來了這個心思,宮外傳話說齊映要見她。看來昨日還沒有吓得怕,今日恰好無事,便領着她去玩。

今日新帝登基,街面上反熱鬧不少,兩次鱗次栉比的商鋪內都站滿了人。

齊映從馬車裏探頭,街道看了無數遍,也沒有興致,想到拉着陸思賢去郊外的山上打獵。

小姑娘不是養在深閨的,與秦若淺相似,騎射功夫都是不錯,自己一人騎馬就跑開了,陸思賢的馬車悠悠地跟在後面,反正她騎馬不行,別半道上被馬摔死。

這個時候天氣寒冷,野兔之類的比較少見,齊映領着人往山裏而走,陸思賢受不住這等寒風,先是躲在車裏躺着,後來覺得車裏也冷,下車燒火取暖。

不知等了多久馬蹄嘶鳴,齊映策馬從車裏沖了出來,滿載而歸。

她興奮地望着陸思賢,指着自己馬上的野雞、野兔等獵物,高高地揚起胸脯:“你看。”

陸思賢懶散地從火堆旁走了出來,數着她的獵物:“厲害、厲害,清蒸、紅燒,還有熬湯燒烤,應有盡有,不錯的很。”

齊映下馬來,拎着一只白兔就去剝皮,動作娴熟,清洗後就置在火堆上烤,她早有準備,随身帶着料,灑上去後,香氣陣陣。

旁人都在忙着,就屬陸思賢在一側悠閑,看看烤兔又看看火,等得不耐煩的時候,齊映烤好了兔子。

齊映将兔子肉以匕首割下來遞給陸思賢,整個人雖說忙碌不停,可那雙眉眼總是高高揚起,顯得很高興。

陸思賢心中有事,胃口不大,吃了一小塊就停下,午後陽光躲進雲層裏,天色黯淡,有人提議天色大變,很快就會變天。

天色突然變了,想是不好的兆頭,陸思賢惦記着登基的事,拉着齊映回城。

齊映大方,将所得的獵物分她一半,邀她明日繼續去玩。

陸思賢沒答應,整日陪個小姑娘玩,秦若淺會掉到醋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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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到達宮門的時候,天徹底黯淡下來,紛紛揚揚地飄起雪花,站在宮門口可見遠處烏雲陣陣,向這裏湧來。

到了含元殿後,卻見周文清一身官袍站在那裏,似是不悅,等了片刻,等到張正愁眉苦臉地走出來。

陸思賢迎了上去,“難道看你這麽一副臉色,霜打的一樣,新帝登基,剝奪你的官了?”

張正攏着袖口,眼中映着烏雲,也未曾将陸思賢的話放在心上,憂心道:“今日聖上拜祭之際,三注香從中間短折,拜祭祖先未曾結束,天色大變,朝臣紛紛有言老天怒了。”

香斷了?陸思賢道:“這麽巧合?欽天監沒有測算今日天色嗎?”

張正道:“測算過,未曾言及今日有雪。”

“天可能是巧合,香讓人去查一查,這麽多人不安分,該整治了。”陸思賢也看着天,心沉得厲害,古人最看重的是天意,秦若淺是男子,或許不用多加在意,可第一位女帝,陡然遇到這麽一件事,可知不可小觑。

兩人站在殿外說了幾句,五皇子從含元殿內走出來,步履輕快,見到兩人笑着上前說話:“阿賢在說什麽?”

張正行禮,随即離開,不與之言談,五皇子不在意,悄悄拉着陸思賢:“可去畫舫,聽說有位江南來的小姑娘,貌美多才,談得一手好琴。”

陸思賢嘴角抿了抿,今天發生這麽大的事,五皇子竟然還有心思去看姑娘,她想錘爆他的頭。

心裏想的,面上還不能露出來,她虛僞地笑了笑,回他:“不去,你自己去玩,先帝方去,你就去畫舫玩,合适嗎?”

聞言,五皇子望着天:“你這麽一提醒我,感覺好像是不合适,那就不去了,我讓人将去探探風聲。”

陸思賢不懂,這些事怎麽探探風聲?看看姑娘是不是很漂亮,看看姑娘是不是多才多藝?她無法理解這些清奇腦回路,不過按照人設來說,也正常,她揮揮手同他道別,自己進殿找秦若淺。

殿內有炭火,一進去就感覺到暖和,秦若淺坐在案後,脊背挺直,與舊日一樣。

悄悄走過去,未至案前,她便睜開眼:“你從哪裏來的?”

陸思賢有些心虛:“和齊映打獵,要不我晚上請你吃燒烤?”

“燒烤?”秦若淺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陸思賢解釋:“就是烤肉。”

秦若淺不肯:“不吃,自己去吃。”

陸思賢湊到她面前,聞了聞,好笑道:“好像有股醋味,掉到醋壇子裏了……”

話沒有說完,整個身子就被按在案牍上,脊背壓着奏疏,驚得她險些叫出聲:“秦若淺,你偷襲我。”

秦若淺本是心情不佳,見到她後只覺空虛的心瞬間被填滿了,摸着陸思賢的下颚,故作狠狠一捏:“我忙得晚上沒有時間安置,你倒好,睡得很舒服就罷了,還和齊映出去玩,你對得起我嗎?”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陸思賢立刻認識到自己的劣勢,笑着自證清白,“我昨晚等你一夜,你自己沒有回去,賴不到我。今天想陪你,可是內侍為難,我壓根去不了,不能怨我。”

小嘴叭叭地很厲害,秦若淺壓根就不聽她的解釋,想都沒有想直接捂住她的嘴巴:“你少貧嘴,你不去觀禮,就去和齊映鬼混?”

陸思賢眨了眨烏黑的眼睛,伸出舌頭舔了舔捂住嘴巴的手心,舔後就咬住她的手,秦若淺皺眉,牙尖嘴利。

宮人內侍都在外面,她索性不用忍着,親上陸思賢,懲罰性咬住她的唇瓣。

忙碌幾日,秦若淺整個人陷入疲倦中,就連吃飯的時間都很匆忙,貼近陸思賢時聞到一股味道,似是烤肉,她忍不住道:“感覺親你就像是在吃肉,味道很好。”

說完,還不忘按住她的手,昭示自己的主動權。

陸思賢‘看不起’她了,剛剛那麽嫌棄,現在又說味道很好,果然雙标的女人。

不過,她還是喜歡。

面前的女人風華展露,初露鋒芒便叫人挪不開眼睛,今後必然是她的天下,這樣的女子有野心有能力,足可勝任帝王之尊。

這麽一想,陸思賢就更加自豪了,寂寂無名半生後,遇到這麽一位有才華的女子,感覺前半生都太過孤寂,有了她,人生才算完整。

她覺得自己又很俗氣,看臉就很滿足。

陸思賢傻傻的笑了兩聲,秦若淺感覺哪裏不對:“你是不是傻了,笑什麽?”

“不能說。”陸思賢故作神秘,反在她錯愕之際,親上她的眉眼,濕熱暧昧的氣息開速籠罩着兩人。

本該冰冷的殿宇此時暖和起來。

陸思賢張揚又神秘,親吻後,唇角嫣紅又染着微潤的光澤,誘得秦若淺心煩意亂,張眼去看,陸思賢唇角彎彎,有那麽幾分不馴之意。

她喜歡這樣明媚張揚的人,陸思賢的好與美都印刻在心中,就像是一筆一畫落在白皙的紙上,清晰而永不忘。

她感覺輕松起來,肢體都跟着舒服,松開陸思賢,坐下後将她擁在懷裏:“阿賢,你搬出臨華殿,同我一道住。”

含元殿分前後兩大殿,後面隔了百步便是寝殿,只先帝死在裏面,死前又是病過一陣,腐氣經久不散,她不願住進去,想一座近些的宮殿,選來選去,就只有皇後的中宮。

只未立皇後就住進去,朝臣免不得又是一番言語,壓下中宮不說,再就是清韻齋。

殿宇不大,再修繕一二,足夠兩人居住,過上三年五載,等寝殿內的氣散了,到時再搬回去。

秦若淺不願同陸思賢分開,就想着她可以搬過來,一人住着也孤寂。

陸思賢大大咧咧,想不到深刻之處,搬家而已,而且又不是她來搬,點點頭的功夫就行。

她答應了。

秦若淺感覺周身輕快不少,擁着陸思賢的手也不願放開,嘆道:“今日過後,就能輕松很久。”

話意輕松,陸思賢卻感覺哪裏不對,戳破她口中的假象:“今日香是怎麽回事?”

登基大典何等重要,每一步都是按照祖制來的,別說是香,就連皇帝的一個動作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壓根不會有這麽大的纰漏。

她不信沒有貓膩。

秦若淺的眉宇凝滞下來,道:“令魏雲去查了。若是只斷一根,或許是天意,偏偏斷了三根,可見不是自然,必是人為。”

魏雲是女子,接手的案子不少,小皇子被毒死還未查出來,又去查斷香的事,能者多勞。陸思賢想的卻是其他的事,“你啓用女官?”

她記得武曌那個時候也啓用女官,秘書團,歷史記載稱為禦正。

秦若淺想的不多,道:“魏雲本就在朝任職多年,眼下複用也算合适,這兩件案子查出來正好給她鋪墊,到時任命也無人敢反駁。”

魏雲的事是順水推舟,沒有什麽大問題。

兩人說了會兒話,外面的雪就下大了,地面上薄薄地一層,樹枝上被覆蓋住了。

打開殿門,冷氣撲面而來,凍得人直哆嗦。

兩人牽着手在雪中漫步,秦若淺提着燈,宮人遠遠地跟在後面,不敢打擾兩人。

雪夜寂靜,雪花簌簌而下,落在發絲肩膀上,走着走着就感覺不到冷,牽着是雙手反而是熱乎乎的。

秦若淺将人送到臨華殿,自己轉身去見王貴妃,明日下旨就該稱太後了。

貴妃宮殿門口的燈早早地就熄了,守門的內侍站着打盹,聽到腳步聲後就驚得站起來,見到新帝忙低頭哈腰,笑意谄媚。

秦若淺未曾理睬,擡腳踏入寝殿。

因着早前的吩咐,貴妃寝食一律照舊,也沒人敢克扣,就連炭火也是充足的。

宮人推開殿門,王貴妃着一身華麗的宮裝坐在殿內,靜靜地望着門口,眸色銳利。

時至今日,高低已分,輸贏已斷。

秦若淺令人關上殿門,不願浪費時間,入殿就開口:“母親該知我今日登基成新帝,王家前途如何,都在您的手裏。您若願意出去,秦承宗便會活着,若是不願,他便會被處死。”

“你……”王貴妃勃然大怒,精致的妝容也無法掩蓋怒火:“他是你的親弟弟。”

秦若淺道:“他很蠢,作繭自縛,怨不得我。”

秦承宗自負,做盡蠢事,三位小皇子的死與他必然脫不了關系,此事是本國可解決,追殺齊映,涉及兩過邦交,如何定?

就算是先帝在世,也會掂量幾分局勢。

王貴妃壓根不知內情,只當秦若淺趕盡殺絕,怒氣滿臉:“你為帝,就該留三分顏面,你同那陸家的女子在一起,斷無子嗣,任人唯親,他的孩子才會同你更親。”

更深層次的話說出來,莫名讓人惡心。

秦若淺顧及朝堂,處理政事,未曾想到這麽後嗣問題,王貴妃這麽一提就毫不猶豫地諷刺道:“親不親的事在于孩子如何教養,而非血脈,他的孩子可以,秦承烨的孩子也可以,您還是先想想自己的位置。您的選擇牽扯到王氏滿門,您若安慰做太後,我便奉您為母,若是不肯,王氏就會趕出京城。現在是您求我,而不是我求你。”

王貴妃一頓,她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太後可有可無,秦若淺根本就不需要王家的助力,王家在這番奪嫡中幫助秦承宗,怎麽都沒想到秦若淺以女子之身做皇帝。

掂量到這一點,她冷靜下來,神态平和,道:“好,我做這太後,你對王家是何心思?”

秦若淺回道:“王家心思安分,我便當他們是外戚,如若不然……”她笑着停頓下來,平靜的話語裏滿是自信。

王貴妃底氣不足,倒吸一口冷氣,她低估了這個女兒,下意識就道:“你立王家子為皇夫,王家便是你的。”

後嗣不行,就來打皇夫的主意,秦若淺被逗笑了,“方才說你是您求我,而不是我求您,您明白嗎?”

“你、你什麽意思,王家是舅家,難道不比外人可信?”王貴妃受不住她的嘲諷,臉上一陣白、一陣紅,顯得很窘迫。

宮裏後妃入宮便是想為母家掙得一席之地,兩相幫助,王貴妃無法掌控這個女兒,兒子關在府裏,唯一能仰仗的便只有母家,這個時候能幫襯就等于幫襯自己。

秦若淺不想同她說太多,對她的想法也能諒解,但是諒解不等于答應。

今日張正提醒她母親在後宮裏若不出面,朝臣非議,百姓茶餘飯後都會覺得新帝不孝,于帝位有礙。

因此,她不得不來一趟。

她再次言道:“您什麽都不用做,王家是外戚,雖說不是我依仗,足可保命,若想其他的,便看王家的本事。”

王貴妃理屈,母女離心,再說什麽都沒有用,秦若淺只是顧及顏面罷了。

秦若淺說明目的後,就沒有再說其他的話,回轉臨華殿。

不熬夜的人洗漱躺在榻上,看着自己的話本子,翻了幾頁就沒什麽興趣,心中挂念着皇後。

等了半個時辰,秦若淺就回來了,粗粗用了碗飯就去找榻上。

難得舒心的時間,兩人不想浪費,一場歡愉後,外面的雪更加大了,映照着人間成白色。

被窩裏的人并肩躺着,靜靜地看着屋梁,半夜的時候,炭火要滅了,秦若淺起來添了些,殿內又恢複暖意。

陸思賢翻身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夢裏的話,前世之約?

她好奇道:“秦若淺,你上輩子有在意的人嗎?也不對……”她又頓住,夢裏的秦若淺好像就為了錢,并不在意她,旋即又改口:“你上輩子缺錢嗎?還是說和其他女人有什麽約定?”

“缺錢?”秦若淺詫異,“我本就攝政,朝政大權在外是手裏,你覺得我會缺錢嗎?”

那就不缺了。陸思賢奇怪了,難道就是一個荒唐的夢?

那廂的秦若淺添好炭火,轉回榻上見她愁眉苦臉,下意識想到是這個小守財奴惦記着錢,便道:“你不如進入戶部,等過兩年熟悉了,便将你調任戶部尚書,整個國家的錢便在你的手裏了,自然放心。”

道理是沒錯,可是陸思賢不肯,“給你賣命?戶部那麽累,不妥不妥,皇帝有私庫,你把你的私庫給我,我就不信先帝的私庫裏沒有留下什麽好寶貝。”

“想不到你還不笨,打得先帝庫房的注意,明日就讓你去看看。”秦若淺道。

躺下後,陸思賢熱情地湊了過去,“我做了一夢,你很缺錢。”

秦若淺不信她的鬼話,真正缺錢的只怕是她自己,今生與前世她就沒有缺錢過,反手将人撈進懷裏:“阿賢,缺淺的是你。”

陸思賢滿腦子都是那個夢,被她這麽一抱,腦子迷迷糊糊的,直到被親的七葷八素才忘了那個夢。

翻來覆去一夜後,秦若淺去上朝了,登基大朝第一日,需有很多事宣布,比如剩下的兩位皇子如何處置,冊太後的旨意也要頒布。

天色未亮便起身,陸思賢躲在被窩裏蒙住腦子,她不要做上班族,睡到自然醒不香嗎?

秦若淺喊不動她,只好自己梳洗更衣,領着衆人去上朝。

前朝大事緊張,朝臣都提着一顆心,唯獨陸思賢睡到自然醒,一覺至午時,身心清爽,面色紅潤,就是頸間不大好看。

好幾道紅痕,洗臉的時候擦了半天,皮膚都擦紅了都還是原樣。

秦若淺好讨厭。

更衣後,青竹令人送了口信回來,人在殿外,她迫不及待地将人喊進來,興奮道:“如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已發。

倒吸一口涼氣,系統直接發了2次紅包,我血虧哦,打死jj。

感謝在2020-11-0622:13:44~2020-11-0721:08: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祝老星5瓶;時光不擾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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