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陸思賢堅信秦妖孽是過不了美人關的,撩撥之下,被吃幹抹淨,事後醒來,發現自己好像虧大了,秦妖孽好像什麽都沒答應,虧得不知一星半點。

私庫在手,看着琳琅滿目的珍品,眼中冒星星,心裏憋屈得要命,不如關上庫房的門,還好受些。

登基後,奪嫡的事情随之平定下來,衆人漸漸發現一個很顯眼的問題。

陸思賢的身份讓人着迷,是驸馬還是什麽位分?公主嫁驸馬天經地義,可驸馬也得是男子,偏偏陸思賢女扮男裝,至今沒有被問罪。

新帝登基後,陸思賢就正大光明地住進了新帝寝殿,兩人像極了尋常夫妻,這麽一看,不倫不類,有礙教化。

也不曉得是哪個不長眼的遞了奏疏彈劾陸思賢女扮男裝,一顆小小的石子丢進平靜多年的湖水裏,激起千層浪,朝臣紛紛附和要求懲治陸思賢。

本是無人問津的小事,這麽一鬧就大了。

不少人持着熱鬧的态度去觀望,也有不少人真正想要懲治陸思賢,每個朝代都有的問題,寵妃一類的女都被人深惡痛絕。礙了別人的路,自然就會記恨。

鬧過幾日,皇帝不理睬,反讓禮部去辦乾國公主招驸馬的事,将京城內官宦子弟的名姓與畫像都送去驿館,由着齊映挑選。

挑了幾日,齊映将畫像退回,一個都沒看上,不是嫌棄個子高了就是嫌棄太黑,有的還嫌棄太過粗壯,不如女子秀美。

秦若淺品出那麽幾分味道,看來看去還是盯着陸思賢,既然不如女子秀眉,索性由着她的性子來,送了些女子畫像過去,寵得齊映眼裏沒有天。

公主選驸馬在女子身上看來看去,如何看都覺得不對,禮部周文清頭一個站不住了,出言訓斥。

秦若淺裝出無奈又無助的樣子回答:“朕也無奈,畢竟兩國邦交為上,男子女子都是一樣,只要她高興就成。”

兩國邦交四字堵得周文清翻着白眼,執着笏板的手發抖,新帝一臉無可奈何,再多勸谏的話都默默吞回肚子裏。

新帝處道理講不通,思量再三,周文清拉着丞相張正去尋使臣講道理,管管你們公主,別盯着我們的姑娘看。

張正本是舌燦蓮花,怼人的氣勢一人頂十人,周文清心中有底,去時雄赳赳氣昂昂,見到使臣便說明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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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使臣壓根不在意他們公主喜歡男子還是女子,公主并不繼承皇位,聯姻本就是被逼着來的,只要帶回去的人是他們國家的即可,其他的不論。

這麽随便的态度氣得周文清一口氣沒喘得過來,張口就問禮義廉恥,使臣回道:“你們君主将畫像送給我們公主,若問禮義廉恥,應該去問你們君主。”

推卸的本事讓人有理難反駁,邊上的張正一語不發,甚至暗地裏朝着使臣點頭,說的好、說得好。

說不通道理,周文清大敗而回,出了驿館就開始譴責張正,誰知張正也不想理會,望天想了會兒,才道:“我想說話來着,可人家道理全,找不到反駁的話,兩國聯姻,他們願意要女子做驸馬,我們有什麽辦法,給人家說道理?說女子不如男子,女子同女子沒有子嗣。可是您想想,人家有沒有子嗣同我們有什麽相幹?”

管人家有沒有孩子,吃飽了撐得慌,沒事做了?

張正說完就登上自己的馬車,留着周文清一人在驿館門口幹瞪眼。

勸說無望後,回頭勒令禮部不許再給驿館送官宦女子的畫像,一來二去,齊映還是沒有相中驸馬。

半月無果後,陸思賢将手裏的珍品變賣得銀子,找了可靠的人給雲山送去,而通州換了主将。

主将是一三十歲的男子,出身貧寒,是張正的學生。

這麽一看,張正這個丞相的位置更加穩固,無人能撼動,兼之得到皇帝信任,一時風頭大盛。

人在頂峰處,就有人打着主意,都學秦承宗去聽張姑娘,想要娶回府。

查來查去,都找不到這個人,唯有秦時言在酒醉時透露出來,陸思賢便是張府張姑娘。

風向又轉回陸思賢的身上,衆人無果,按住心思。陸思賢不論是驸馬還是後妃,都将是新帝的女人,至今無人敢同帝王争奪女人。

吃了半月的瓜,陸思賢吃得很飽,整個人都胖了一圈,被秦若淺拉去做苦工。

含元殿卻一侍奉筆墨的人,陸思賢勉強擔任。

新帝事務繁忙,常常忙至深夜,陸思賢陪了一日後,死也不肯再去,秦若淺死拉硬拽地将人安置在身側,美其名曰:“盯着你,免得你出去勾三搭四。”

勾誰?自然指的是齊映。

醋壇子一打翻,就缺失理智。

齊映選不到驸馬,來新帝處找茬。

秦若淺看着一側打盹的陸思賢,陸思賢夢中驚醒,似是受到心領感應板爬了起來,呆呆地望着齊映。

她公然在含元殿內睡覺,沒有新帝的允許是不可能的事。齊映撇撇嘴,給新帝行禮。

秦若淺也跟着起身,睡夢中初醒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接到秦若淺将氅衣蓋在她的身上,才徐徐回身:“小公主啊,驸馬選中了嗎?”

齊映今日一身大紅色的衣裳,腰肢纖細,腰間挂着秦若淺賜下的玉璜,叉腰的姿勢透着點嬌憨,“他們都不好看。”

見到新帝體貼地照顧陸思賢,她輕輕哼了一聲,不高興。

陸思賢走下地,示意秦若淺去忙自己的事,她同這位公主唠叨會兒,從案上抱了一堆畫像給她。

随意打開一幅,是定安侯家的世子,清秀郎君,齊映嫌棄:“太弱了,我一拳頭就能把他打死。”

陸思賢又将蕭臨兄長家的兒子給她看:“孔武有力,面相英氣,十拳頭都打不死。”

齊映翻了白眼:“你看看他的腰那麽壯,我帶回國丢死人了。”

秦若淺眉眼染着寒霜。

陸思賢挑挑揀揀地看中了秦時言,指給齊映看:“這位公子相貌好,也有力氣,從腦袋到腳指頭都好看,武功也是不弱。”

齊映依舊不滿意:“你怎麽知曉從頭到腳指頭都還看,你看過?”

陸思賢:“……”

話題偏得太狠了。

秦若淺放下手中的奏疏,正視着陸思賢。

陸思賢打了寒顫,再接着給齊映找合适的公子,最後沒辦法将如今的高陽王秦承烨的畫像遞給齊映:“這位公子風流倜傥,文武雙全,另外是本朝的高陽王殿下,兩國聯姻,門當戶對。”

齊映給面子地掃了一眼,戳着畫像中的秦承烨的臉:“提說你二人一塊長大,青梅竹馬?”

陸思賢忍不住了,将畫像一撂,面色變了,已顯出幾分忍無可忍的疾言厲色:“你選驸馬還是差我底細,我和誰相好,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

齊映無辜道:“你去城裏的茶肆随意找人一問就知道了,還有人說你二人違背天道,不是我說的。”

她眼巴巴地盯着陸思賢,就像是兔子盯着自己的胡蘿蔔,一眨不眨,恨不得拖回家去啃。

陸思賢拿出殺手锏,在一堆畫像中找到宇文信的畫像,攤開拉着齊映過來:“這位呢?”

宇文信長得器宇軒昂,身高八尺,畫師恰到好處地将他的優勢展現出來,沒有齊映嫌棄的五大三粗,也沒有弱不禁風,整個人看上去,萬中挑一的好相貌。

陸思賢看過畫像後,覺得宇文家是不是給這畫師塞錢了,怎麽畫得其他人漂亮多了。

她滿意到不行,齊映還是在挑剔:“這人一看就是買通畫師,長得這麽好看,還沒有娶妻,肯定身上有什麽病。”

人小看着天真,挑剔的話倒是不少。

陸思賢徹底沒招了,而秦若淺揮手喚來內侍:“你去将宇文世子請來。”

畫像不成,就喊人來見,總比空口話來得強。

齊映坐在一側,眼望着屋梁,對秦若淺的話絲毫不在意。

秦若淺索性将奏疏放下一盤,拉着陸思賢一道坐下。她一個動作,陸思賢就明白她的意思,順從地一道坐在。

肩靠着肩又挨着腿,親密無間。

齊映坐不住了,只敢低低哼了一聲,又不想離開,覺得自己很礙眼,想走又不甘心,使壞道:“陸思賢,你還去摘星樓嗎?”

小壞胚。

陸思賢心裏罵了一句,小伎倆看似高明,一眼就識破了,挑撥離間,太嫩了。

“你若想去,還可以去,不用花銀子,給你安排十幾個小姐姐,環肥燕瘦,溫柔潑賴都可以有,如何?”

齊映小臉就變了,想到那日就感覺惡寒,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不要了,不要了,我不去了。”

頃刻間,原形畢露。

小姑娘心思淺顯,都放在臉上,幾乎一眼可見。秦若淺忽而就不氣了,齊映對陸思賢想必也是一種執念,未必就是喜歡。

陸思賢又拿話激了幾句,齊映連提都不提了,規矩地坐在一側,直到內侍打開殿門,引着宇文信走出來,她才換了臉色。

宇文信在府上并未去豐臺,換下铠甲着一身玄色常服,昂藏七尺,常年的軍旅生活鍛煉出一股一眼就能看出的毅力。畫像有些誇張,可人也是不差。

秦若淺給齊映指引:“這是鎮北侯世子宇文信。”

齊映就看了一眼,看過畫像再看人就少了那份驚豔,若是只看人必然是驚豔的,誰叫畫師畫技爐火純青,她不滿意:“這位世子肯定買通了畫師,你看看畫得和人都不一樣。”

秦若淺講和:“宇文世子也是不錯。”

初次得到秦若淺誇贊,宇文信受寵若驚,露出笑意。

陸思賢不肯了,附和齊映:“确實有些不一樣。”

齊映逮到機會就指着畫像開腔:“你看看這個臉多白,五官端正,英俊非凡,你看這個人皮膚那麽黑,瞪眼看人,不知尊敬人,依我看就是不一樣,另外這裏的腿,再看他的腿,那麽短。”

宇文信的腿當真不短,這麽一吐槽,就感覺宇文信就是一冒牌貨。

宇文信是出名的相貌好,不知是多少人眼中的佳婿,被齊映損得一無是處,他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眼中迸發肅殺之氣,吓得齊映往陸思賢身後躲,拽着她的衣袖不放:“聖上,你看他就像黑白無常,眼睛一瞪就要拿人魂魄。”

損得更不值錢了。

陸思賢想破腦袋都想不通,明明該走的劇情怎地就變了,按理齊映對宇文信一見鐘情,怎地就變成萬分嫌棄。

宇文信氣恨,又拿齊映沒有辦法,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忍着。

秦若淺過意不去,先屏退他離開,再問齊映:“公主究竟想怎麽做?”

齊映理直氣壯地指着陸思賢:“我要她。”

秦若淺眉頭狠狠一皺:“公主慎言,她已成親,你該自覺,且你是異國公主,應當謹言慎行。”

新帝威儀在,不同于平日裏的溫言,令人緊繃着神經,一呼一吸間,氣氛隐隐有了變化。

陸思賢默默無語,秦若淺并非真的是初登高位,攝政多年,對齊映一忍再忍,并不代表她就是個軟柿子,随意拿捏。

齊映癟着小嘴,底氣在秦若淺的威儀面前,不值一提,她瞪了一眼陸思賢,道:“我的婢女因她死了,我要她,哪裏過分。”

秦若淺耐心皆無,說話失去往日裏,面冷容肅,道:“婢女又非她所殺,你要她何用,我朝刑部在查,必會給你一個交代,既選驸馬,就該有選驸馬的态度,你再胡攪蠻纏,朕派人給你父親傳話,問一問到底是何意。”

一番疾言厲色,齊映就像做錯事情的小孩子站在原地,耷拉着腦袋。

如此,秦若淺也不好再訓,趁勢而為:“你要麽選驸馬要麽中止回國,朕召見使臣來見,公主回去休息。”

齊映心中不服氣,奈何這位新帝氣勢太大,她拗不過,只得出宮。

陸思賢總感覺這麽得罪人不好,尤其是這麽一位至關重要的人物,随意打發回國是好,可劇情發展不對。

論起劇情,她覺得整個邏輯線都崩了,什麽樣的劇情都無法挽回了。

齊映這麽一走,秦若淺緩和下來,陸思賢瞧着不大忍心,試圖勸說:“我覺得此事還得再商議商議,胡亂塞給她一個男人,好像不大好。”

眼下的局勢,動一步而牽扯全局,舉步維艱,女子為帝,顫顫驚驚。尤其是秦若淺,太後與王家都不扶持,可見人心是自私。

她撫上秦若淺的手背安慰她:“你別急躁,齊映就是小孩子脾氣,我覺得讓秦時言帶她去玩玩,指不定就會緩解。”

秦若淺沒吭聲,算是答應下來,觸上陸思賢柔和的面孔,她這才安定下來,湊過去親吻濕熱的唇角。

陸思賢總覺得自己就像是秦若淺的鎮定劑,每逢她暴躁不安,親一親就會好了。

她二人纏綿暧昧,小魏大人面對棘手的案子一頭霧水,在日落黃昏的時候就像火燒屁股一般趕回了府邸。

府裏的諸葛卿卿抱着剛過繼的小娃娃在逗笑,見到風塵仆仆的人回來後,少不得諷刺兩句:“我只當小魏大人今晚不回來了,正準備明日讓人關門幾日,我帶着孩子去寺裏住幾日。”

小魏大人拍着自己的胸脯暗自慶幸,沒等劫後餘生的感覺過去,就聽到諸葛卿卿開口:“不如我們明日一道過去。”

又是一重噩耗,她忙開腔拒絕:“明日不行。”

諸葛卿卿當即變了臉色,速度之快堪比翻書:“明日休沐。”

魏雲憋屈:“你覺得我有休沐的時間嗎?手中兩大案子,棘手又難查,你幫幫我?”

“當初說離開京城,是誰要留下的?我說有了孩子,找一安靜之地,你不肯走,現在讓我幫你,不可能。”

說完,諸葛卿卿抱着孩子就回屋,睬都都不睬魏雲。

魏雲有苦難言,這位祖宗實在是難伺候了,一個女人這麽可以變化那麽快?

方成親的時候,卿卿溫柔又體貼,無論她回來得再晚都會等着,自從被秦若淺這麽一攪和以後,卿卿就變了。

變得有恃無恐,肆無忌憚。她喜歡又沒有辦法,實在是頭疼。

未免今夜被趕出屋,她還得去哄哄,明日去寺廟也可,橫豎他們在查着。

這麽一妥協以後,次日魏府馬車出了京城,往城郊寺廟而去。

冬末春初,兩道樹木抽芽,料峭春風中透着點點綠意。

魏雲離開京城後,便有人去傳了消息,傳回大理寺。

而那廂的秦時言得了一道旨意,領着齊國使臣去玩,他愛去之地都帶着齊映走了一遍,青樓楚館畫舫加上賭坊,令齊映樂不思蜀,一日間就将陸思賢忘得幹淨,哪裏記得什麽恩仇、以身相許。

休沐日,陸思賢讓去找了塊鹿肉,腌制後擱置在烤架上,炭火燒烤,油脂滋滋作響,香味慢慢滲透出來。

秦若淺坐在一側,手畔幾摞奏疏,疲憊之際,擡首看一眼忙着烤肉的人。

冬日就要過去,陸思賢身體一日好過一日,精神面色都是不錯,午後陽光折射而下,徐徐落在她的身上,鍍上一層柔光。

陸思賢對于吃的有研究,與尋常廚子不同,尤其是火鍋和燒烤,拿手的絕活。

望着她纖細的身影,秦若淺無聲地笑了笑,垂首望着奏疏。

兩人各自忙碌着,互不打饒,陽光又好,惬意又舒服。

不多時,香味就傳了出來,陸思賢的烤法和別人不一樣,拿竹簽子在一側将菜一串串的穿起來,再放在炭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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