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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夏威大字型癱在木樓小廳的羅漢榻上,郁郁寡歡地看着電視,「和哥哥,看到沒有?兩億五千萬,六個人,一人分四千萬,我們倆就有八千萬,吃死了都吃不完啊!」

沒人理夏威,段和從一個牛皮信封裏掏出一大疊照片,遺憾道:「我當初沒有進主墓室太可惜了!這副棺材不僅材質特殊,其裝飾紋樣極有研究價值,我建議這樣的東西應該送到文物研究所去。」

棺材到手後,杜佑山雇專業人士将棺材清理了一遍,上面成片、成片的陰刻淺浮雕顯露出來,已拍成大量細節照片在圈內流傳;楊小空翻看着照片,眉頭糾結,「杜老板要把它賣到海外去,輪不到文物研究所去研究了,魏師兄,你就不能托人去勸勸杜老板嗎?」

魏南河将這些照片都研究過一遍,棺內側刻滿密密麻麻的銘文,外棺上的部份裝飾紋樣在現有資料上還屬空白,确實十分罕見,他嘆息一聲,說:「這可是杜佑山的搖錢樹,殺了他,他也不會捐出來的,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夏威撓牆,「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我都說了,掏墓最忌諱婦人之仁,找到寶貝就是天塌地陷也要把它弄出來,你們就是不聽……」

段和言簡意赅地喝斥道:「你閉嘴!」

夏威閉了嘴,好委屈。

「我實在無能為力,過幾天小七要回來了……」魏南河說到這個名字,冰封的臉孔暖了下來,「到此為止,不要再讨論這事,我不希望影響小七正常上課。」

******

入秋了,郊區的溫度比市區略低一、兩度,療養院四季如春,周伯父的身體卻一年不如一年了,兩個小鬼輪流推着輪椅在院子裏走,杜寅說:「爺爺,武叔叔上午帶我們去買衣服,街上已經開始賣羽絨服了,他給我們一人買了一件,也給你買了一件。」

周伯父半合着眼睛,應道:「嗯、嗯……」

杜卯插嘴說:「冬天一點也不冷,才不需要穿羽絨服呢,穿起來像個包子!」

杜寅笑笑,「爺爺,你別聽他說,他冬天只穿條短褲到處亂跑,我們不和他比;武叔叔說,你身體不好,一定要注意保暖。」

周伯父露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嗯、嗯。」

武甲站在屋子下,遠遠看着老人的背影,先是幾個看護來和他談了老人的情況,接着院長也來了,将病情如實相告;周伯父身上的病有不少,近幾年心髒衰竭得厲害,中風後一些并發症随着時間的推移,越發猛如虎狼,要不是武甲有錢,供得起藥物和儀器,他早就撐不下去了;前幾天例行體檢又發現腎結石,除了保守治療別無他法。

冬天,是老人最難過的季節,院長的意思是:恐怕他老人家熬不過這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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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甲扭頭望定院長,「杜老板給你們療養院捐了這麽多錢,你連個腎結石都治不了?怎麽治能讓他康複?開刀取出來不行嗎?」

院長搖搖頭,「武先生,你說笑了,能治我們還不治嗎?你也知道,周老先生身體極度虛弱,心髒衰竭嚴重,肺癌也還在控制中;說句不好聽的話,別提開刀,麻醉打下去,他就會死在手術臺上。」

武甲手心裏都是汗,面上依然波瀾不驚,「那你說怎麽辦?只能等死嗎?」

「我們只能用化療和中藥結合治療,武先生,我提早和你說,也是請您有個心理準備。」院長說着,取下眼鏡用白袍擦了擦鏡片,「周老先生痛苦了這麽多年,解脫,也不一定是壞事,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武甲抿緊嘴巴,眼眶酸痛,他忍下眼裏的淚水,大步走向老人,「伯父,我們該進去了。」

周烈的父親,他一直是拿來當自己的父親看待;他是個遺腹子,出生開始就住在最貧困的棚屋區,家裏沒有賺錢的經濟支柱。

他從小就不愛說話,媽媽是個三班制的機床廠員工,沒有時間陪他;肚子餓了,桌面上有白饅頭和豆腐乳,頭發長長了,也沒有人帶他去剪,他每天一個人待在家裏,自己和自己玩,就這麽長到六歲,媽媽有一天再也不回來了,下落不明。

奶奶把他領走,住進了另一棟破房子裏,不過在這棟破房子裏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樓下有個哥哥,第一次見面就撩開他的長頭發,「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啊?頭發這麽長!」

他的眼睛沒有頭發的遮擋,覺得很害怕,一個勁往奶奶身後鑽。

奶奶說:「他是周烈哥哥,住咱們家樓下。」

周烈也是單親家庭的小孩,不過周伯父是礦務局的,家境挺不錯;周伯父見他是個孤兒,或多或少在經濟上給他一點幫助,而周烈則有事沒事就繞着他轉,早餐省下一半給他吃,上學、放學也非等着他一起走。

奶奶夏天賣冰棒、冬天炸南瓜餅,省吃儉用供他讀書,成天念咒語般絮絮叨叨地說:「乖孫子,快快長大、快快長出息。」

時間這個東西,你想讓它快,它便磨磨蹭蹭,讓人望眼欲穿;你想讓它停下來,它偏悄悄地逃得飛快,抓也抓不住。

好不容易挨到長大,奶奶卻病逝了,孫子沒賺過一分錢讓她享受;小時候失去媽媽連哭都沒哭,他忘記了;但給奶奶送葬的一路,這輩子都忘不了,他哭得傷心欲絕,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天都要塌了;周烈一直陪在他身邊,把他的腦袋捂進懷裏,輕輕拍他的背。

從此以後,他和他的情人相依為命,只要有彼此,什麽困難都可以走過去;

高興的,開懷大笑;傷心的,痛哭失聲;偶爾吃醋,鬧鬧脾氣,坦白流露彼此的愛和關心,分享生活中的感慨,擁抱在一起傳遞給對方溫暖;想要時間在這裏凝固,想要那一天早上周烈在他臉上親一下、抱着他繼續睡懶覺,而不是換上一身黑西裝出了門……

沒有了周烈,武甲不再掉眼淚,也沒有人會心疼他的眼淚。

他記得以前周伯父脾氣尤其暴躁,常掀桌、摔東西怒罵他們傷風敗俗,有一次把周烈的胳膊都打斷了。

可現在,老人別說打人了,連坐都坐不穩。

他把老人推回病房裏,扶上床,不得不編些可笑的謊言來騙人:「醫生說你身體還是老樣子,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

杜佑山的兩個兒子下巴支在病床上,笑咪咪地看着老爺爺,杜卯搖頭晃腦地說:「武叔叔,我渴了,想吃冰淇淋。」

杜寅埋怨道:「等會兒再吃嘛!」

杜卯氣鼓鼓的,「可是我還想尿尿。」

杜寅噘嘴說:「你真多麻煩。」

周伯父寵溺地摸摸杜卯的腦袋,看武甲一眼,往門外指,「呵……呵呵……」

武甲會意,叫來看護囑咐道:「帶兩個小鬼去上廁所,順便給他們買點零食。」

小鬼們歡呼雀躍着跑了,病房裏安靜下來,武甲柔聲說:「伯父,十二月初杜老板有場拍賣會,結束後,我會有很長時間去找周烈。」

周伯父顫巍巍地擺擺手,半靠在床頭,虛弱地說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

武甲泡杯蜂蜜水,往裏插一根彎曲的吸管遞過去,勸道:「伯父,我會找到他的,你要保重身體,等他回來看你。」

周伯父推開杯子,哆哆嗦嗦着從枕頭下拿出一張便簽,「呵呵呵」地說幾句別人聽不清的話。

武甲把杯子放下,接過那張皺巴巴的便簽,打開,看到那上面歪歪斜斜地寫了兩行字:那小子販毒,不是我兒子,老天長眼,他早就該死了!你是好孩子,別再等他;我快不行了,這些年謝謝你。

周伯父握住武甲的手腕,重重嘆了聲,忽然老淚縱橫。

武甲把便簽握緊在手心裏,不覺掉下一滴眼淚。

******

樂正七在一個初秋的黃昏風塵仆仆地回來了,他穿着一身迷彩服,褲腳綁在軍靴裏,兩手插着口袋,肩上斜背一個行李包,形象幹脆利落。

魏南河愣了半天才發現,那個從計程車走下來的半大小夥子,是他家小孩。

樂正七将迷彩帽的帽檐往上頂了頂,望向工瓷坊臺階上的魏南河,笑了,「我回來了。」

魏南河三步、兩步走下臺階,摸了摸樂正七的臉,既驚又喜,一時說不出話來;小孩的皮膚曬成了古銅色,眉目雖然還帶着點兒稚氣,卻掩蓋不了渾身男子漢氣概,真的不再是小孩了。

樂正七在魏南河臉上親了一口,笑容燦爛,「沒讓你去接我,自己搭計程車回來啦,驚喜吧?」

魏南河捏了捏樂正七的肩膀,又攬住他的腰,發現他練出了些肌肉,沒有以前那麽單薄了,不由感慨,軍營裏真是鍛煉男孩子的好地方!

兩個人第一次接吻的時候,魏南河彎腰把樂正七抱起來,也不顧小孩在他懷裏撲棱着四爪表示抗議,便強硬地奪走了人家的初吻;而現在,他只需低下頭,稍稍側過臉……

樂正七勾住他的脖子,配合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有人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魏南河一笑,終于知道害臊了?不知道以前是誰,在光天化日之下爬到我身上來讨親親。

一夥人躲在飯廳門內,竊竊怪笑着往外張望,魏叫獸設了個粉紅色心形結界,把自己和樂正七包圍住,不相幹的人一觸即死。

樂正七一點情調都沒有,撒着歡兒一腳跨出結界,蹬蹬蹬跑上臺階,豪邁地喊:「小柏子、小楊子,還不快出來迎駕!」

黑貓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一眨眼工夫從天而降,一頭紮進樂正七懷裏,「喵嗚……」

先從飯廳裏奔出來的,是跟着段博士來蹭飯的小威子,他一個猛子把樂正七撲倒,「七仔,想死哥哥了!」

柏為嶼緊接着也手舞足蹈地壓上來,一把揭掉樂正七的帽子,「寶貝七,這一身夠酷啊!」

那三個人在草地上滾成一團,楊小空在圈外勸解道:「喂,你們悠着點……」

柏為嶼上下其手,摸了樂正七的腰,又摸臉蛋,「小妖精,好像長高了一點?」

樂正七氣喘籲籲地踹開他,「廢話!老子這兩個月長了三公分!」

夏威往樂正七身下掏去,「這裏長了三公分嗎?」

楊小空連忙制止,「夏威,段老師在看!」

夏威觸電般收回爪子,「哈哈!哈哈……」

柏為嶼不依不饒地爬回來,按住樂正七的腰就扒褲子,「怎麽變得這麽黑?剝了褲子看看屁股,是不是也曬黑了!」

樂正七踢腿掙紮,「放肆!你敢!你敢!朕要滅你九族……」

夏威忙着按住他的手腳,「皇上,您就依了貧道吧,阿彌陀佛!」

柏為嶼拉下樂正七的褲子拉鏈,連扯帶脫,「皇上,您的美臀日月可鑒,請不要在意地供百姓瞻仰吧……」

樂正七被壓得喘不過氣,揪住草皮嚎啕:「啊……楊師兄,救命啊!」

楊小空惶恐地看了眼魏南河的臉色,怪叫:「柏師兄!魏師兄在看!」

柏為嶼全身一顫,趕緊住手,頓時覺得身後有個冷厲的眼神,把自己砍了七、八刀。

樂正七抽抽噎噎地穿上褲子,爬到楊小空身邊,邊拉拉鏈邊怒視那兩只禽獸,「不和你們玩了!」

楊小空整齊他的頭發,撿下幾根草屑,「現在軍訓還有發軍靴啊?真漂亮。」

「才不是呢!」樂正七把腿擡得老高,炫耀自己腳上的軍靴,「我打靶全連第一名,這是獎品。」

柏為嶼和夏威一擁而上,合夥拔走了他的短靴,一人穿一只在腳上,歡天喜地的手拉手,一腳高、一腳低地跑走了。

樂正七捶地大哭,「老子神槍手,小心我斃了你們!把我的靴子還我,兩個死變态!」

楊小空扶額,「你們真是……太有默契了,不當情侶真可惜……」

段和淚奔,死夏威,你去和柏為嶼結婚好了!

******

吃完飯又鬧了一晚上,段殺來把柏為嶼拎走了,鬧劇這才告一段落,夏威一個人掀不起什麽大風浪,魏南河又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他只好戚戚然跟着段和走出木樓,「為嶼這麽早就走了,真不好玩……」

段和打開車門,甩掉他的手,恨聲道:「我把你送到我哥那,你去和柏為嶼住吧!」

夏威搖頭搖得像波浪鼓,「阿娜答,你不要我了?」

段和鑽進車裏,不理他。

夏威咬着袖口抽泣,「和哥哥,我和為嶼是妯娌情深啊,你不要誤會……」

段和抽抽嘴角,「閉嘴。」

夏威爬上副駕駛座,捂着臉嗚嗚直哭,「柏為嶼那小妖精讨厭死了,以後我不和他玩了,免得你吃醋……」

段和聽不下去了,「放屁!我哪有吃醋?」

夏威叉開手指,從指縫間看着他,「那你怎麽不高興?」

段和別扭着說:「我沒有不高興。」他還真的有一點吃醋,任誰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肆無忌憚地和別人親親熱熱、摟摟抱抱,心裏自然不會舒服;管那兩個人是兄弟還是哥們,反正老子看到就是不高興!

夏威拿開手,變出一個大笑臉,把段和的腦袋扳過來「啾啾啾」連着親,「你怎麽變得這麽小心眼?寶貝,我什麽都聽你的,你要我念書我就念書、要我裝小狗我就裝小狗,還不夠愛你嗎?」

段和側身幫他把衣領扯平整,輕聲反駁:「我什麽時候讓你裝小狗了?」

「你把我圈養起來,和養小狗有什麽區別?過兩天我去面試,考上了就能穩定下來,你不用再為我操心了。」夏威握住他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我是沒正經,但不是沒心肝;這次保證不會再辜負你。」

段和點點頭,鼻子微酸;夏威這一番話,讓他覺得自己的付出都值得,也算得償所願了;他對自己沒有什麽信心,害怕有一天夏威這浪蕩慣了的二流子,又撇下他「落跑」了!他不指望夏威一輩子都乖乖聽他的話,趁現在還在熱戀期,逼這假道士考個公務員,比其他任何工作都能讓他放心,一份固定的工作,也是拴住人的重要籌碼。

今後沒什麽擔憂的事了,兩個人各有穩定的工作,在一起簡簡單單,磨到老就行。

******

魏南河洗漱完回到卧室,樂正七正趴在床上看手機,朝他招手道:「來來,給你看照片。」

「很晚了,你趕緊洗洗,睡吧!」魏南河往床頭一靠,拿起遙控關掉空調,「這都秋天了,還開什麽空調?」

樂正七擡起他的胳膊,腦袋從他的臂彎下鑽進來,枕在他的胸口上,「你看,我們在海灘邊拍的,還有拉漁網比賽呢!」

手機螢幕雖然不算小,但看照片可不輕松,一群活蹦亂跳的小鬼頭全擠進鏡頭裏,連臉都看不清楚;樂正七把存在手機裏的照片,一張、一張翻出來,手指在螢幕上點點戳戳,「這是我們班長,普通話說不清楚,我們老糾正他的發音……」

「哪個啊?」魏南河看得很辛苦,「你手指一戳,戳了好幾個。」

「左邊數過來第三個!」樂正七興致勃勃地介紹道:「第二個是睡在我下鋪的,他晚上說夢話吵得我們睡不着;呵,這個是我,借手機給我打電話的,就是站我後面那個……唉,最右邊的女孩是公認的系花,我覺得也就一般吧!崔颦比她漂亮,但人家系花會裝矜持啊!崔颦一副三八婆的樣子……」

魏南河敷衍地應着,眼睛看的不是手機螢幕,而是樂正七開開合合的嘴巴。

「你看啊!這個是崔颦,死丫頭專門欺負我,我白對她好了……」樂正七擡頭,見魏南河盯着他的臉,疑道:「看我幹什麽?看手機吧!」

「明天複制一份,我幫你都洗出來慢慢看。」魏南河在他眉間印個吻,「鬧了一天,你不累嗎?」

樂正七見魏南河對他的寶貝照片明顯沒興趣,只好悻悻地丢下手機,「有件事和你說。」

「什麽?」

「下周開學,我要住宿舍。」

魏南河一口拒絕:「不行。」

樂正七歪歪腦袋,「我不是和你商量,只是和你打個招呼。」

魏南河一窒,「你!」

樂正七從他懷裏鑽出來,「我決定了,你不許也沒用!」

魏南河心裏一陣抽痛,怒道:「你就這麽想和我分開住嗎?」

「不是呀,你別生氣!」樂正七圈住他的腰,搖着尾巴乞求道:「大家都住宿舍,參加什麽活動或聽講座也方便,不住多不合群啊!我周五下課就回來,周一上課再去,一周才在宿舍住四天而已;好不好?」

「……」

「好不好嘛?」樂正七惴惴不安地盯着他。

魏南河點起一支煙,抽了半截後,勉強點了頭,「你不是都決定了嗎?我說不好有什麽用?」

樂正七驀地綻開笑臉,在他臉上啃一口,爬起來找出換洗的衣服,鑽進浴室去洗澡。

魏南河百無聊賴,瞥到小孩的手機,便拿起來随便看看;照片有一、兩百張,魏南河心不在焉地翻翻頁,懶得看別人,他在每一張照片裏找自家小孩:練軍棍的、拔河的、打籃球的……豐富多彩的青春躍然而出。

樂正七小時候不聽話,難以管教,讓魏南河傷透了腦筋,但那時小孩眼裏只有他一個人,做了壞事哭哭啼啼的,一口一個「南河你會不會不要我了?」、「南河你會不會不愛我了?」,讓人既好氣又好笑。

不得不感慨時間過得飛快,當年第一次見到樂正七的場面,恍如還在眼前,而小孩轉眼就長大了,如今不再是搗蛋鬼,不會滿嘴跑胡話,會害臊、會裝酷,還會鬧脾氣,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很多朋友;而他魏南河,不再是樂正七的唯一了。

照片上,每一個樂正七都笑得酣暢淋漓,魏南河自認,自己很少能讓對方這麽高興過,他的失落感無法形容,輕嘆聲「遺憾」,他和小孩之間那若有若無的代溝,真是讓人傷感。

樂正七和崔颦最要好,單人照裏有一半是那個小丫頭,合照也有很多,兩個小屁孩勾肩搭背、親熱非常,魏南河心頭酸溜溜的,恨不得趁樂正七沒留意全删了!崔颦坐在沙灘上,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兒,沙灘上寫了幾個字;魏南河放大照片,看清沙灘上的字,小七你要努力發展成年下攻。

魏南河抹把冷汗,現在的女孩子們在想些什麽?

又翻幾頁照片,拍的都是沙灘,小鬼們似乎很喜歡借沙灘寫字來示愛,滿目都是「我愛某某某」,魏南河嗤笑一聲,接着往下翻,赫然出現一張照片;樂正七蹲着在寫什麽,拍照的人站在他後面拍了個後背,明顯是崔颦那丫頭偷拍的。

魏南河手心冒汗,把那張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終于看到了沙灘上歪歪扭扭的字,魏叔叔我想你。

魏南河想笑,生生忍下了,快速把這張照片發到自己手機裏,還确認了防寫,然後才把樂正七手機裏的删掉,心說:崔丫頭真是乖小孩。

樂正七洗完澡出來,納悶地看着魏南河,「你笑什麽?」

「我沒笑。」魏南河一本正經。

樂正七擦擦濕漉漉的頭發,「你明明在笑。」

「我沒有。」魏南河從抽屜裏找出吹風機,插上電源給他吹頭發。

樂正七一臉狐疑,「你就是在笑!笑什麽呢?說!」

「我……剛才看你的照片,拍得真帥。」

樂正七奪過自己的手機,「刷刷刷」翻頁,将所有照片看了個遍,沒看出什麽問題。

魏南河側過身去,避開對方的目光,裝睡。

樂正七全身炸毛,抓住他使勁搖晃,「你還閉着眼睛偷笑!到底笑什麽?」

「你神經過敏吧?我沒有笑!睡覺!別鬧騰。」魏南河把自己的寶貝疙瘩抱緊在懷裏,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

圈內最權威的兩會會長姓戴,是個老好人,五年前由魏枕溪提攜坐上這位置,實屬無奈;會長五年一屆,本來這位戴老先生才五十多,再連任一屆不是什麽難事,然而由于他是博物院的理論學者,寫出長篇大論不難,鑒定文物則構不上權威水準,開門貨難不倒他,一旦遇上有争議的東西,他自己也糊塗了;說白了,戴先生和段和一樣,是個書呆子,有一杆好筆,代替不了一對玲珑眼。

戴老先生被迫坐上會長位置,年年叫苦不疊,遇上什麽鑒定的場合不請上魏南河或杜佑山,他還真沒有底氣出席,眼巴巴盼着換屆,恨不得立刻把這燙手山芋丢出去。

文物保護協會和古玩收藏協會兩會會長,雖說沒有什麽直接收益,但這個頭銜擡出來,能壓死圈內一大批人!人人都仰望着戴老先生,誰會知道,他常常急赤白臉地攥住魏南河唠叨:「快快快!給我看看這件上古陶器是不是假的,我馬上要接受某某雜志采訪了!」

這一次換屆,無論如何得換人,若不換,戴老先生叫嚣着要殺了魏南河和杜佑山再自殺,沒法子,他老人家這些年壓力太大,快被折磨出精神病了;換屆前期工作,提早一個多月開始緩慢進行,杜佑山幾年前,就将一個考古研究院的研究員推薦入會,明裏暗裏的提攜,而魏南河一直按兵不動,杜佑山以為自己穩操勝券,正得瑟着呢!哪想魏南河竟在這時,丢出一個剛剛入會的楊小空。

魏南河簡直是瘋了!杜佑山只看一眼候選人的推薦表,便揉成一團丢進垃圾桶,在辦公室裏打轉,「二十三歲?憑那小綿羊?魏南河分明是耍我!」

「沒規定要限制年齡吧?」武甲撿起推薦表,抹平整往下看,「上面說,他是魏枕溪的嫡傳弟子,這個來頭确實很有沖擊力,畢竟魏老先生是元老級人物,連任了三屆會長。」

「你知道他憑什麽連任了三屆嗎?」杜佑山戳戳自己的額頭,「天眼!楊小空有嗎?嫡傳?小時候魏老伯還教過我呢,我也是嫡傳!」

武甲不和他争辯,心平氣和地将推薦信從頭看到尾,「杜老板,你應該把這看完,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楊小空嫡傳的是魏老先生觸物即知的本領。」

「哈?」杜佑山奪過推薦表認真一看,「真有臉說,他說是就是?魏老伯收了沒有一千個弟子,也有好幾百個……」

「或許真的有可能。」武甲想起楊小空在墓裏鑒定唐青花的事,不由皺起眉頭,「你想想,他沒有這個本事,一驗就會露餡,魏教授自然不敢把他推到風尖浪口上,砸了自己的名聲。」

杜佑山仔細琢磨琢磨武甲的話,又看一遍推薦表,咧開嘴笑了笑。

武甲不解,「杜老板,你笑什麽?」

杜佑山苦笑道:「如果他真有魏老伯的本事,我和魏南河這一戰,不用打就輸了。」

輸的不是氣勢和鈔票,而是輸給一個神話!

「開天眼」乃魏老自己念叨的迷信說法,換個科學一些的名詞「觸物即知」更适合當下社會。換屆選舉時間,定在十二月二十號,魏南河的推薦信提早一個多月,交給各個理事和會長,登時掀起一陣猜忌的大浪,楊小空的名字成了古玩城和鬼市的焦點,人們論點很一致:他到底有沒有那本事?有,衆望所歸,誰都別想争過魏枕溪的嫡傳弟子;沒有,拍死那嘴上毛還沒長齊,就吹牛吹破天的混帳小子,居然敢舉着魏老的招牌出來招搖撞騙,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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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