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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一大早，葉修就被窸窸窣窣的撓門聲鬧醒了。小點尾巴緩緩晃悠，微張着嘴呼吸，歪頭看看門把手，又回頭看他。

葉修默默把眼皮閉回去裝睡。

沒一會熱氣噴到了臉邊。他接着裝。一只爪子搭到胸口。

唔噢。氣流音。猥瑣的氣流音。

“……”葉修裝不下去了，無奈翻了個白眼，斜眼瞥過去毛腦袋近在咫尺，還在他腮幫子上舔了口。

“唔噢！”

葉修黑線，他分明聽出了銷魂的波浪號。真夭壽，誰來告訴他為啥狗會用波浪號。身邊的人睡得還挺沉，呼吸均勻，奈何親身體驗過床板是如何響的葉修估摸着自己一翻身準得驚天動地。天剛放亮，以葉修對藍河的了解，大概再一會會的工夫，這人生物鐘就到點自然醒了。他豎起食指在嘴邊比了一下，揉揉小點後腦勺。小點支在床沿甩着尾巴享受了會，終于妥協地收回爪子，安靜如雞地退到門邊蜷好。

昨晚怕它叫喚把它放進來之後，任憑葉修怎麽哄都哄不出去，葉修想強制拖離，結果小點同志先是用遮影步閃避，然後以藍河坐着的太師椅為圓心，一人一狗鬥智鬥勇還原了網游競技場裏經典的繞柱子，藍河悶聲笑岔了氣。

都玩成這樣了還有心情那什麽就太鬼畜了，好在分心分得快，欲念像紮破的輪胎消下去大多半，直接憤怒地拉燈躺平似乎也不尴尬。

就是床板真太響了，咯吱咯吱，莫名戳了藍河笑點，起初葉修沒搞懂，以為他還在笑之前人狗大戰，就算他不在乎臉面，讓笑這麽久也得覺得顏面無光。不爽，手腳都支到藍河身上壓他，最後搞得兩個都熱得不行掀被子，掀被子也響，葉修這才明白藍河在笑床板。

呃，好像還是挺顏面無光。

“那個，舊床了，特別舊，你将就兩晚，全明星了隊伍開過來我們跟着去那邊住。”

藍河一怔，敢情這貨是真打算拉人來見個面就不管不顧走啊……不過看葉爸爸對自己的态度，也不是全無希望嘛。

葉修停了會，發現藍河安靜得太快，心下有點慌，悄悄反省剛剛是不是哪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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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是天然的掩護，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出神，藍河就在出神，他發現自己想七想八，卻始終沒敢假設兩家人真都接受了這個事從此他們也像尋常小兩口一樣慢慢過。

為什麽從沒假設過呢？難道潛意識裏認定了這不可能？

曾經也是一年的這個時節，兩個腦抽家夥坐西湖邊喝西北風，其中一個給另一個講家庭壓力，講領養政策，講得那麽堅信他們将來真會在一起。術，唯快不破；道，一以貫之，令人咬牙的君莫笑搶走BOSS後留下這麽句話他當時只覺得是嘲諷，而今細想下來難怪葉修能脫口而出，因為這話早已融進他的思想滲透進他的血液，他就是這句話最忠誠的執行者。

一以貫之，說說簡單，多不容易。原來你那時候就已經考慮到這麽多，并不是想太多，而是真心在認真思考一起的話怎樣能更好。藍河呆呆的，葉修手撓過來也沒了反應，他忽然很慚愧，他也試過過好眼下，也偷偷心機地拉葉修一起逃避家長的事，畢竟躲在理想國裏過到過不下去那天也算完成約定對吧。

看起來就像是在配合工作。

我怎麽這麽幼稚這麽差勁啊？簡直拍馬也趕不上。

之後還胡思亂想了很多，滿地樹洞，要是讓葉修知道說不定都急死了，可是藍河不說，葉修上哪知道去。于是昨晚就都這麽耿耿于懷地睡了，隔天葉修卻還讓鬧醒，望着天花板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不清爽。

果然沒過多久，藍河迷迷瞪瞪也醒來了，葉修心裏大呼謝天謝地，藍河這要還不醒，小點那小眼神一遍一遍涮，再來兩輪他也得扛不住。藍河一醒，他趕緊起身給開了門，小點忍不住興奮地汪了聲撒丫子就蹿進客廳。先前葉修還以為這家夥得直接沖去廁所或者到廚房叼了食盆滿屋子轉，不然那麽急着撓門鬧哪樣。于是他的目光随着往前奔的小點一下就撞進了自家老頭的臂彎，老頭正戴着眼鏡，端着一大本報紙四平八穩坐在沙發裏，此時輕撫狗頭，都沒瞧他。倒是小點愣不愣地遙遙一聲“汪！”葉修臉全黑了，就知道丫是老頭派來的卧底！忿忿地把門一帶。

再開門已經是兩個人，藍河好歹換了身衣服，搞得太居家總哪裏不對。葉修被推在前面開路，正巧葉秋從門前飄過，反應了會兒頓時一副看無恥之徒的嫌棄臉，藍河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只想找條縫鑽進去。

包子饅頭油條大餅豆漿酒釀粥，真不知道葉秋哪找來的酒釀，反正四人各挑了合口味的吃着，席間就見小點繞着桌嗚嗚咽咽坐立難安，三個年輕輩轉眼就被打發出去遛狗了。電梯裏葉秋邊蹲下給狗脖子上系項圈牽繩邊納悶今早上我去陽臺沒看見它，還以為老爸牽出去遛過了。小點像聽懂了似的仰頭蹭去葉修腿邊讨好地叫，葉秋看看小點又看看黑着臉的老哥，立刻明白是發生了什麽人間慘劇，樂不可支使勁揉着小點腦袋大大贊譽了一番，電梯門一開由着小點拽着自己瘋跑出去。

隔了老久藍河才好意思調侃：“百米二十，看看你兄弟，好好學學。”

葉修本來是雙手攏在上衣口袋裏走得不情不願，聽藍河這樣講，瞟了他兩眼，停下來上下左右甩甩手臂做起了擴胸運動。藍河看得滿腦袋問號，正想問，葉修居然破天荒跑了起來。

……但是，速度挺慢，非常慢，藍河等他跑出去一段才下意識跟上去，自己也跑心裏就有底了，頂多跑步機上六七公裏時速。葉修啥也沒說，就領着藍河繞小區慢悠悠繞圈跑，跑，跑，跑着跑着，藍河就不對勁了。

冰冷的空氣刺激呼吸道，圍巾捂住口鼻也沒用，腳下漸漸沒了節奏，想跟上葉修……藍河猛地一驚，怎麽回事，什麽時候要跟上都這麽勉強了？

葉修還是勻速地跑，慢悠悠的，看在藍河眼裏卻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你，咳咳咳，喂你等等！”終于是徹底撐不住了，跟肺比起來面子算個球，藍河雙手支在膝蓋上猛喘，喘了一陣，直到葉修從前方折返回來，肺裏尖銳的刺痛才有所緩解。葉修呼吸也很重，但明顯沒到猛喘的地步，三兩下扯了圍巾攥在手裏，又是上下左右抻開雙臂做着擴胸運動。

“起來起來，”他拍拍藍河胳膊，“像我這樣。”

藍河真起來的時候眼冒金星感覺地面都在晃，看看滿面紅光熱氣騰騰，真的是熱氣騰騰，的葉修，一百萬個不服，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妖術，對面投來的玩味的眼神看得他直咬牙。

“幹嘛，要吃人啊？真可愛。”葉修涼快了會，感覺差不多了順手把圍巾又戴了回去，“你看，要跑還是能跑的。”爆發力什麽的留給手就行了嘛。

“……深藏不露啊葉大神。”藍河翻白眼豎起拇指。

“呵呵，哪裏的話，”藍河這副吃癟的模樣太逗了，“藏沒藏，你還不知道嗎？”語氣故意搞得很暧昧，藍河氣笑了：“滾。”

往回走半道遇見解決完狗生大事重新生龍活虎的小點和也是跑出一臉好氣色的葉秋，聊起兄弟倆小時候可沒少被拖出門搞鍛煉，後來爹媽都忙，葉修又開始玩游戲，葉秋良好的晨跑習慣差點沒擱置。說到童年藍河才想起坐鎮家中那座佛，也難怪，特務基因加持……正想些有的沒的，就聽葉修在一邊說身體得好啊，身體不好怎麽幹翻那幫老鬼小鬼。

道，一以貫之。葉秋嗤之以鼻，藍河卻忍不住微笑。

今年最後一天的天氣出奇好，刮了一早上風，到快九點終于霾散了陽光普照。葉秋今天似乎是外勤，不急不慢地沖了個澡，剛收拾妥當樓下就來了輛商務別克把人接走了。葉修藍河汗涔涔的本來也要沖，老爺子摸摸狗頭對葉修說今兒天氣好幫狗也洗一個。

藍河老有種感覺葉修肯定是哪兒得罪親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