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意外】
“你今天起這麽早?”林蔚安迷迷糊糊地重新把手搭到秦弋身上,奮力挪過去一點。
秦弋拿起他的手親了一下放回被子裏:“嗯,有點事。中午買菜回來,想吃什麽?”
林蔚安昨天被他折騰到淩晨,現在還困得厲害,半個腦袋埋在柔軟的被子裏:“随便……都行。”
“嗯。”秦弋把他淩亂的頭發撥開,親了他額頭一下,“再睡會兒吧。”
林蔚安沒應,再過一會兒就睡着了,連秦弋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這一睡又過去三個多小時,他揉着眼睛起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林蔚安刷了牙洗了臉,從冰箱裏拿出來兩片面包塞了,翻看手機消息。秦弋的在最上面,發了好幾天,最新一條是十三分鐘前,讓他起床不要吃太多,馬上就回去做飯了。
林蔚安笑了一下,打字回複他:“我都吃飽了。”
秦弋秒回:“你吃了什麽?”
“就泡了面,吃了面包。”
“泡面我不是扔了嗎?”秦弋說,“你什麽時候又買了?”
扔了嗎?林蔚安起身找了找,還真是一袋都沒有。他之前懶得做飯,買了兩箱桶裝泡面湊活,還沒吃完。
“少吃一點泡面。”秦弋又發了消息,“下次不要再買了,好不好?”
撒謊精本精心虛地摸了一下鼻子:“嗯。”
“其實我騙你的,我沒吃,就吃了兩片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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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餓不餓?我馬上就回來做飯了。”
“不餓,我等你回來。”
“好。”
我等你回來。
林蔚安放下手機,慢慢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有人等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對于去等的那個人來說,又何嘗不是。願意等,能等到,就心滿意足了。
總是空落落的心髒呼地一下飄進來許多盈滿的東西,林蔚安說不清楚,但是覺得十分滿足。他等過很久了,但是家裏的門不會有人推,準備的零食不會有人要,善意的話不會有人接,但是秦弋願意回來,願意讓他等。
實在是太幸運了。
那樣倉皇的即将收尾的日子還能遇到這樣好的人。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林蔚安以為是秦弋,剛要接起,才發現是林遠山。
雖然對林遠山提出來的事情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電話還是會接的。
“喂。”林蔚安說,“爸。”
“蔚安啊。”林遠山的聲音略有些不自然,“你的郵箱還是以前那個嗎?”
“郵箱?”林蔚安說,“現在常用的另一個。怎麽了?”
“新的郵箱是什麽啊?”
林蔚安有些疑惑,但還是如實告訴他才問:“有事兒嗎?”
“我給你發點文件,你看一下。”林遠山說,“現在一下子接觸太難的東西,你可能應付不來啊。”
“哦。”他猶豫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把自己和秦弋的事情說出來。
如果可以,還是以後找一個機會當面說吧。
“一定要看啊。”林遠山說,“看不了多久的,看完和爸爸說一說啊。”
“知道了。”林蔚安說。
他電腦前兩天就擱沙發上,結果跟秦弋胡鬧的時候沒注意,直接往地上摔壞了,還沒送去維修呢。
林蔚安給秦弋發消息:“你平板能借我用一下嗎?”
秦弋:“拿吧。密碼是7個8.”
蔚安“我就登陸一下郵箱。”
秦弋:“沒事兒,随便查随便查。”
蔚安:“我就是看個文件。”
秦弋:“我那兒好多個文件,你随便看,查一下安心,查一下放心。”
蔚安:“你好無聊。”
林蔚安到卧室拿了秦弋的平板打開,桌面赫然就是他的照片,趴在枕頭上,只露出一點下巴和鼻梁,被子蓋到肩膀下。他之前沒用過秦弋的平板,也不知道他的桌面居然是自己這樣的照片。
真是……什麽時候拍的啊?
林蔚安忍了一秒鐘沒有換掉,戳進去郵箱裏。郵箱自動彈出來新消息,林蔚安本要劃過去,沒想到直接戳進去了。
雖然秦弋說的随便看,他也沒有窺探別人隐私的愛好,正準備點出去,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子,沒有名字,只是個代稱,那個姓于的。
林蔚安下意識聯想到于将。
郵件不長,就兩句話。後面還附了視頻。
那個姓于的還有點傲氣,不過就是個瘋子,幾輪下來就服服帖帖了。二爺過一下目,看看滿意嗎,您要是滿意,我就去支賞了。
他心裏升起強烈的不安,這種不安促使他的手指在連接上面停住。
應該不會有什麽吧?
他尚自猶疑不決,指尖微顫之間已經戳開了鏈接,一段視頻跳出來。
背景音嘈雜喧鬧,幾個赤身裸體的男人中央,是一個少年,他頭發上都是黏黏糊糊的白色的東西,順着臉頰流下去。
他的手腳都被扯起來,被人放在胯下摩擦,身後還有一個人抽插,舌頭伸着,被一個人揪着頭發不停舔弄着自己的性器。他的臉上一片死寂,沒有表情,眼珠子一動不動,像一個木偶。亂七八糟的手在他身上摸索,在早已青紫難辨的身上玩弄,嘴裏都是粗鄙不堪的詞彙……
視頻不清晰,被男人淹沒的少年幾乎沒有正臉,可他還是知道,中央的那個人,是于将。
平板猝然摔下去,林蔚安一腳蹬上床,猛地往後挪了了幾步。
那些聲音沒有停,肮髒的畫面在腦子裏揮之不去,像一把勾刀,扯住腦後,要把腦髓血淋淋地勾出來。
林蔚安猛地跳下床沖出房間,趴在浴室的洗漱臺嘔吐。
他早上就吃了那一點面包,全部吐出來了,胃裏痙攣似的開始收縮。
他什麽都吐不出來了,眼淚從眼眶裏生生擠出來,咳嗽不止。
他拼命幹嘔,虛脫無力地扶着臺子不讓自己滑下去。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才停住,拿毛巾擦幹淨臉走出去。
步子虛浮,但是他走得慢,慢慢挪出去坐在沙發上。
“秦弋。”
“嗯?”秦弋走過來,“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眼睛怎麽紅了?”
“我剛才不小心摔了你的平板。”
“摔了?沒事。”秦弋說,“摔了就摔了。砸到你了?”
“沒有。”
“那就好。”秦弋把菜拿到廚房系上圍裙問他:“說吧,想吃什麽?”
林蔚安繞過去幫他把腰上的綁帶一并系上,慢吞吞地說:“你做的都可以。”
“行。”秦弋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等着。”
“秦弋。”林蔚安沒走出去,看着他洗菜,“于将現在怎麽樣?”
“我怎麽知道。”秦弋全不在乎,“愛怎麽樣怎麽樣。”
“那他爸爸呢?”林蔚安說,“你讓他去看了嗎?”
“看了啊。”秦弋說,“他沒給你打電話?”
“沒有。”林蔚安說,“可能忘了吧。”他掏出手機,看着把那天存上的電話,伸手按了撥通鍵。
“喂。”于強的聲音聽起來還好,“林先生。”
“你去看了你兒子嗎?”林蔚安說,“他怎麽樣?”
那邊沉默了兩秒鐘,于強笑起來:“那小子什麽都挺好的,勞您挂心了,謝謝。也謝謝二爺。”
“嗯。”林蔚安挂了電話。
“哎。”秦弋摘了兩片菜葉子,看着他,“怎麽了?”
林蔚安搖搖頭。
“不舒服啊?”秦弋說,“再休息一下,做好飯我叫你。”
“秦弋。”
“嗯?”
“你的平板……”
“摔了就摔了。”秦弋好笑,“我又不怪你。”
“你的平板在地上。”林蔚安低着頭,看見他圍裙面前那只笨熊,“你去撿一下吧。”
“一會兒……”
林蔚安猛地攥住他的手,眼睛直視着他:“你去看一下。”
“好好好。”秦弋連忙拍了拍他的肩,“我去看一下。”他連圍裙都沒脫,直接走進卧室,平板果然在床尾地板上。
他撿起來,順手打開,界面的視頻已經播放完了。
秦弋表情立刻僵住了。
他連忙點開視頻,粗糙的畫面他只看了一眼,退出去,又看見發件人的消息。
林蔚安看過了。
所以他剛才才會問那些有些奇怪不着調的問題。
秦弋的心倏地發慌起來,把平板往床上一扔,走出去。林蔚安還保持着原先的姿勢站着。
“蔚……”秦弋伸出手,林蔚安似有所感,稍稍避開了。
“蔚安。”秦弋看着他,“你聽我說。”
林蔚安擡起頭看着他,猶如某種無聲的凝視,他在等秦弋說。
秦弋忽然又卡住了。
要說什麽呢?
人是他安排的,事也是他安排的,就算他沒有親自動手,那也都是他授意的。
這些手端尋常人确實難以接受,他也從沒想過要讓林蔚安知道這些事情。但是誰知道呢,誰知道這樣的郵件偏偏今天發過來,不早一點也不晚一點。
“蔚安,你生我的氣了?”
林蔚安搖搖頭,從他旁邊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沒有碰到他。
秦弋原本焦躁的心情被這個小小的動作迅速引燃,他用力扯過林蔚安把他困在雙臂之間,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這件事情确實我做的不好,但是我太生氣了。”
林蔚安哆嗦着唇沒有說話。
“蔚安。”秦弋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枚烙印,“我……”
他還沒有說完,林蔚安一把推開他沖向衛生間,趴在池邊繼續幹嘔。追到衛生間的秦弋站在門邊,他有些不知所措:“蔚安。”
林蔚安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眼前陣陣發黑。
他仿佛又看見某個狹小的孔縫,白熾燈又亮又冷,白弱瘦小的身軀在黝黑惡心的肉體中抽搐,尖叫聲刺破耳膜,變成壓抑的低吟,在床板吱呀聲中淪為死寂。
有所緩和的胃開始新一輪翻湧,林蔚安半捂着嘴,膝蓋脫力跪下去。
“蔚安!”秦弋沖過來抱住他,心裏焦急得厲害,“蔚安……”
他從來沒有想過林蔚安受到的刺激會這麽大。他現在恨不得把虎二剁成碎肉喂狗,可惜剁成碎肉喂狗也不能讓時光倒流,不能讓他的蔚安恢複常态。
“你為什麽要這樣?”林蔚安腦袋無力地靠在他的胸前,聲音虛弱無力。
“蔚安。”秦弋吻了吻他的頭發,“別生氣,別害怕。”
“我沒有生氣,沒有害怕。”林蔚安緊握地拳頭松開,“很惡心啊,秦弋。”
他聲音輕飄飄地,但是像一個重重的耳光,落在秦弋臉上。
秦弋不知道他具體想表達的是哪個意思,但是哪個意思都不重要了,他拿毛巾把林蔚安的臉擦幹淨,抱起他回卧室:“睡一會兒嗎?”
林蔚安無聲地阖上眼。
“衣服濕了。”秦弋說,“我幫你換。”
他手剛解開一顆扣子,林蔚安睜開眼睛,手緊緊擋住。這是防備的姿态和表情。秦弋的心像是被什麽穿透了一樣,難受得厲害,把幹淨衣服拿給他,轉身出去了。
林蔚安什麽都不太想做。
腦子裏來來回回都是那個畫面。
兩個畫面交錯替換。一樣的扭曲和尖叫。
林蔚安就這麽靠着睡着了。
他又夢見了于将,夢見那天晚上的事情,畫面一轉又是于将在監獄的視頻,他透過狹小的縫,看見的不是于将,是另一個人,那個人睜着眼睛,目光盯着他,張開的嘴裏落下來血水,滴到地板上。
林蔚安緊緊捂着嘴巴,背靠着潮濕的木衣櫃,渾身蜷縮着。
木衣櫃生了蟲,頃刻爬滿了他,齧齒咬碎。
林蔚安狠狠打了哆嗦,雙手猛地往前一推,目光怔然對上往後踉跄一步的秦弋。他手裏還拿着薄的毯子,看來是要蓋到林蔚安身上的。
“對不起,蔚安。”秦弋半蹲下,懇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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