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燒烤】
“你真的,是想死了才來拍這個的?”秦弋又重複了一遍。
林蔚安這會兒倒是出奇耐心了:“嗯。”他嗓音啞着,有點低,聽起來有點委屈。
秦弋就這麽抱着他,覺得山呼海嘯一齊卷過來,五髒六腑都透不過氣。他無法說服自己這是林蔚安的醉話玩笑,這話聽起來太真實了,真實得他幾乎頃刻就明白了為什麽。
他疑惑過林蔚安為什麽會突然選擇來拍這個,他看起來不是單純的玩樂,秦弋懷疑過他缺錢,可是他又是林家的大兒子。那還能是什麽呢?秦弋短暫地思考之後将這個疑惑抛擲腦後,安心同林蔚安膩歪在一起,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窺得“真相”。
所謂溫和平靜,其實是心如死灰。林蔚安對他每進一步的試探都無動于衷,不是他風流有度,也不是他寬厚仁和。而是他就是抱着死去的念頭。因而這世間于他早就沒了光彩,所以才什麽都不計較,什麽都不留下,什麽都不牽扯,預備好離開的時候幹幹淨淨。
林蔚安還沒有醒過來自己這番話令秦弋産生了怎樣的震撼、心驚和憤怒,見他沉思不搭理自己,原先安分蜷着的身子就要舒展了:“秦弋。”
“嗯?”秦弋仍然恍惚,苦澀幾乎從心中溢出來,一開口都是苦味。
坐在前面的葛林這會兒是完全不回頭了,他心裏想着自己會不會被滅口。先是聽了秦家不為外人所知的秘辛,後是聽了林家藏住的暗流,尤其是林蔚安語出驚人的尋死念頭。
“我餓。”林蔚安說。
秦弋雖然心裏一時難以消化,也還顧念他醉酒懵懂,稍微收斂了一下情緒問:“想吃什麽?”
“燒烤。”
“嗯。”
不需秦弋說,葛林已經開始盡職盡責地找起燒烤店了。
林蔚安坐着,也不知道是清醒了還是嫌累了,從秦弋身上下去,扒着車窗,像小孩兒一樣拉了秦弋的手指了指路邊:“燒烤。”
秦弋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那邊一片熱火朝天,光是這麽看着,就能嗅到一股子煙火氣。葛林有些遲疑地把目光投向秦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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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弋微微颔首:“就在這兒吧。”
附近沒有停車位,秦弋和林蔚安下了車,葛林正準備去找地方。秦弋說:“直接開回去吧,一會兒不用過來了。”
“好。”
這附近離林蔚安住的地方還算近,要是林蔚安一會能走,他扶着問題不大,要是不能走,他背回去問題也不大。
他轉頭拉着林蔚安的手過去燒烤攤。
秦弋原以為他就是圖興。沒想到他看起來還挺熟練,徑直走到一個攤前,不忘悄聲說:“這家的最好吃。”
他臉上看不出來醉态了,這樣自得看起來十分靈動,好像原先紅着眼眶的人不是他,說要死的也不是他。秦弋現在恨不得他立刻清醒過來,好一一解釋。他還想要林蔚安告訴他,原先的念頭在也不會有了,往後會好好活着,長命百歲。
“秦弋,秦弋。”林蔚安扯了他的袖子,“你吃什麽?”
秦弋以前也和兄弟喝酒吃燒烤到半夜,至今卻許多年沒有碰了,看着有些陌生,随便選了兩樣放在盆子裏。林蔚安伸手去拿,簽子一直從他手中滑下去。
原來是握不穩當了。
秦弋看着他膚白凝成焰紅,眉頭皺成孩子氣一團,心下發笑又酸楚。他真當林蔚安醒得快呢,其實就是有點胡勁兒,能說幾句全乎話唬人,手上半點力都沒有。
他依着林蔚安指揮的手,幾乎拿了一盆,一點兒不覺得浪費,直接遞給店家。燒烤老板眼睛瞪大,看着他們,有點為難:“你們就兩個人?”
“嗯。”
“這麽多大概是吃不完。”
“吃得完。”林蔚安神色平常又正經。店家看看他又看看秦弋,最後還是拿着去了,小聲跟燒烤的師傅抱怨:“兩個人拿了這麽多,不曉得要剩多少。”
秦弋不管這些,找了個安靜又幹淨的角落安置下林蔚安,買了一瓶酸飲料讓他喝。
“不要了。”林蔚安喝了一口皺起眉頭,撒嬌似的搖頭,“不要了。”
他面上紅着,細看之下眼角也紅,鼻頭都可可憐憐的,這般作态,活像受不住疼愛求饒。秦弋接過他喝了一口的瓶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幾大口,清了清嗓子,才感覺火氣下去一點。
林蔚安吃燒烤不拿串,要秦弋一串一串撸下來,撸成一大盤才撒了辣椒粉拌了拌開始吃。他胃口還不錯,吃得認真又專注,沒說話也沒有擡頭。
秦弋好幾次都以為他酒已經醒了,發現他臉上又是那種遲疑呆傻的模樣。
看着怪下飯的。
饒是林蔚安真饞了,秦弋看着他就有食欲,那一大盆也沒有消化完。在店家可惜又責備的眼神中,秦弋打了包。一手攬着林蔚安一手拿着包裝袋,他看着手上的燒烤,有些不知道怎麽處理。要說直接扔掉了,是真可惜,但是周圍也沒有可以轉贈的人。
正在犯難之際,旁邊一輛車的喇叭忽然響了,秦弋下意識看過去,車窗腦袋裏鑽出來的正是葛林。
“二爺!”葛林推開車門跑過來。
“你還在這兒?”
“是。”葛林說,“怕您有吩咐,剛才就在周邊繞着,看到空車位就趕緊停了。”
“來得正好。”秦弋把手裏的燒烤遞給他,葛林接過來立刻聞到了肉香,詫異道:“給我的?”
“嗯。”秦弋說,“回去吧,我往這邊走過去就到了,不遠。”
“行。”葛林看起來還是不太放心,重點多瞅了林蔚安幾眼,“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路上小心。”
路确實不遠,林蔚安吃飽了犯懶不肯動,走了幾截兒就不走了,秦弋不好再把葛林叫回來,也懶得打車,索性往下一蹲,把他背起來了,走到家門口,也有點累。
林蔚安反倒又不肯進了,手抓着門框又抓着他:“你要走了?”
秦弋本來壓下去的心思一下子騰起來,心疼地安撫他:“我不走。”
“真的?”
“不走。”秦弋說。
林蔚安看起來沒有太相信,秦弋只好再接再厲:“你要是不信,把我綁起來?”
他是這麽随口一說,林蔚安卻是真信了,拿了領帶就在他手腕上打了個結。秦弋哭笑不得,由着他牽着另一端。林蔚安在屋裏前前後後地看,秦弋也跟着他前前後後地轉。
林蔚安要洗澡,但是又不想松開,捏着領帶犯難,秦弋給他出主意:“要不然我幫你洗?”
林蔚安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差說四個字,“登徒浪子”。
“那不然你把我綁在床頭櫃上?”
林蔚安眼睛亮了一下,瞧着被說動了。
床頭是綁不了的,沒有柱子,但是退而求其次還可以綁床頭櫃。雖一字之差,待遇天差地別。秦弋躺在地上,看着雙手被捆起來被系在櫃子腿上。秦二爺何時受到過這種待遇?想到林蔚安今晚那副不願意放開他的模樣,就這麽躺着也十分怡然自得。
林蔚安綁得松,洗完澡出來解開,秦弋手腕上連印子都沒有,偏偏還要裝:“手好疼。”
他語氣一點也不浮誇,聲音低低的,好像并不願意這樣的事情興師動衆,落在旁人眼裏,反倒覺得是他刻意隐忍。林蔚安果然着急,仔仔細細地盯着他的手腕,硬是沒有看出來半點痕跡,只好小口“呼呼”給他吹。
秦弋自然受用極了,他巴不得林蔚安再急一點,因而無動于衷,林蔚安跑出去翻箱倒櫃找出來雲南白藥要給他抹。秦弋本來裝裝就是了,也不忍林蔚安真急過頭,自己扭扭手腕:“不太疼了。”
林蔚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秦弋心裏頭就癢癢,疼愛和壞心思一齊起來,故作可憐:“手不太舒服,不能搓澡了。”
只要秦弋不走,林蔚安表現和思維一直慢半拍,像是被他牽住的木偶一樣,乖乖聽話,在秦弋忽悠之下拿了毛巾給他擦背。林蔚安沒有幫別人搓澡的經驗,只和秦弋一起洗過澡,而且兩人每每洗着洗着就變成了胡鬧,也沒有搓過澡。
現在拿了毛巾,只是機械的擦來擦去,那動作沒有比擦窗戶好太多。
秦弋心裏癢癢,轉身過去捉住他的手往牆壁上一推,唇按下來,眼睛直直對上林蔚安安靜茫然的眸子,又停住了。
是了,他現在醉着呢,什麽都不知道。秦弋想,自己這般行徑多少趁人之危了。
可是,他秦二爺哪裏做好人了?不過是趁人之危而已。
他這麽想着,盯着林蔚安,遲遲不動。反倒是林蔚安先把唇印上來,貼了幾秒鐘,秦弋那點不作數的正人君子風格頃刻全無,活像餓了幾天的狼,撕碎一般卷進他口中,把他狠狠壓着,舔得他要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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