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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周鴻安和顧蓉在這邊住了兩個多月,置辦了不少東西,這一離開,大大小小各種繁雜,無異于搬家。

周黎決定提前兩天回度假別墅,幫着顧蓉收拾東西,處理房屋雜事。沈照出來太久,也要提前兩天回A城。

當天一早,沈照送周黎回周鴻安那裏,将行李拿出來,送她進門。

不久,周黎又送他出門。

雖然只分開兩天,但終究是分離。沈照在車前細細叮囑她:“記得早點出門,別誤機,按時回來。”

周黎輕輕“嗯”了一聲,又叮囑他:“你可別真的回去買房子啊……太丢人了。”

沈照笑了一聲,問:“為什麽會丢人?”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她睨他,嘟囔道:“別人知道了,還以為我片刻都離不得你,就這一年多的時間也忍不了。”

“一年多……”沈照沉吟一秒,說,“500多天。”

周黎:“……”

她極力勸他打消跟她做鄰居的念頭:“說起來有一年半,但你買了房子裝修得半年吧,裝修好通風除甲醛至少也得一年,等你住進來的時候我剛好畢業。”

她瞅了瞅他:“那你這房子買得可真是夠及時的。”

最後一句明明是嘲笑他,他卻假裝聽不懂,反問:“及時什麽?”

周黎:“……”

對上她一言難盡的神情,他露出一臉的恍然大悟:“及時做婚房嗎?”

周黎:“……”

沈照:“那可不行,那裏不能做我們的婚房。”

那裏肯定不能做婚房,原因一只手都數不過來,然而他專撿最重要的說。他直直盯着她,用她當初撩她的話撩回去,一字一字道:“那裏隔音不好。”

周黎:“……”

她小時候的擔心果然是有道理的。

做人不能太壞,不然就有人替天.行道收了她。

瞧瞧,瞧瞧,這個人出現了吧……

周黎不想理他了,硬邦邦說了句“再見”,轉身就往回走。

沈照笑着拉住她,将她扯了回去。

周黎扭着頭沒看他,他也沒說什麽,只是将人抱進懷裏,嗓音裏斂去調笑,在她耳邊小心又鄭重地問:“黎黎,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心口一陣酥麻漫過,像是軟肉被他輕輕咬了一口,甜絲絲的滋味随之湧出,宛若緬桂開在盛夏的月光裏,暖香浮動,無聲纏綿。

周黎擡手抱住男人有力的腰,将臉更深地埋進他的懷裏。

“好。”

沈照快中午的時候離開的,傍晚快晚飯的時候,周黎就收到了他的消息,他直接發的語音過來,周黎輕輕點開,男人低沉的嗓音霎時傳出:“黎黎,我到了。”

夾雜着電流的聲音和嘈雜的背景,“黎黎”兩個字卻純粹極了,像是直直落在她的心尖兒上,讓她心動不已。

她忍不住又點開聽了一遍。

黎黎,我到了。

黎黎,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黎黎,黎黎……

周黎害羞地掩了掩臉,過了幾秒,摁下語音,紅着臉叮囑他:“好,你那邊現在正在下雪,你多穿點。”

剛發送出去,沈照還未回複,周禾的消息就彈了出來。

周禾:【卧槽!A城怎麽這麽冷!】

周禾:【你家怎麽走?】

周黎:嗯?

周黎給周禾回了個問號過去。

周黎:【?】

周禾:【我跟我爸媽搬來A城了,打算去你們小區看看房子,跟你做鄰居。】

周黎盯着這句話,無意識地眨了下眼睛。

為什麽她覺得這句話這麽眼熟?

正想着,那個人的消息又進來了,依舊是語音,嗓音低沉含笑:“多穿點?穿多少?要不等你回來親自檢查?”

周黎:“……”

想到周禾的做鄰居,她忍不住又認真叮囑了他一遍:“你可別去買房子……你買了我也不會過去。”

A城,外頭正下着雪。今年的第一場雪,不算大,雪花紛揚,飄飄渺渺。

身高腿長的男人大步出關。他的裏面穿着黑色襯衫,外面一件深色大衣,一手推着一個簡單的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機。他點開語音條,将手機輕輕湊到耳邊,聽筒裏女孩子微微羞惱的嗓音就像是在他身邊說出的。

你買了我也不會過去。

略顯清冷的眉眼霎時揚了起來,眼底笑意浮動,像極了雪後初霁,萬物生輝。

他拿開手機,重新點開,又聽了一遍。之後才摁下語音鍵回複,嗓音低沉含笑:“嗯,我知道了,那裏不隔音,我不買。”

周黎:“……”

真是一點都不驚訝了。

怪她,上半輩子怼人太多,然後才會有沈照來收她。

周禾的消息此時又陸續彈出:【周黎,你知道你家隔壁房子出租嗎?】

周禾:【你家樓下也行。】

周禾:【我爸說你在那地方住了八年就翻身了,可見風水旺。我們現在搬過來,看看八年能不能翻身。】

周黎靜靜看着周禾發來的消息。

周禾是來和她做鄰居的嗎?

晚飯的時候,周黎将周禾發來的消息拿給周鴻安看了,不愧是父女,周鴻安問出了同樣的問題:“她這是來和我們做鄰居的嗎?”

周黎默默看着他。

周鴻安讪讪笑了笑:“顯然不是哈。”

這顯然是來催着他們幫忙的。都住到你家隔壁了,萬一天塌了,總還有人幫忙頂着。

“他們家的事,是得盡早解決,別等債主追上門了,弄得大家都難看。”顧蓉說着,又問周鴻安,“事情爆出來了嗎?”

“沒有,不過也迫在眉睫了。”周鴻安嘆道,“這事兒就像個定時炸彈,但凡走漏了一點風聲,那債主就得炸開,紛紛追上門來。”

周鴻安說着,忍不住真心實意地感慨:“說起來周鴻名還挺聰明,這個時候拖家帶口來跟咱們家做鄰居,萬一債主追債上門,勢必牽連到咱們,這一牽連……”

周鴻安瞧了瞧周黎,沒說下去。

這一牽連,沈照必然出手,那周鴻名的目的就達到了。

沒直接找到沈照當靠山,間接上也算是靠了靠。

周黎垂着眼,沒吭聲。

晚飯後,一家三口坐下來,鄭重讨論了這件事。

周鴻安這人沙雕歸沙雕,為人卻實在,坦坦蕩蕩。他心裏十分清楚,雖然說他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但他上半輩子的榮華富貴的确也傷害到了別人的利益。他一對不起周雯茵,二對不起周鴻名一房。

雖然說即使沒有他,也會有周綠安周藍安周黃安來完成他的使命。但偏偏就是這麽不巧,就是他了。

人這一輩子,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不管主動還是被動,欠別人的遲早都得還。

一家三口最後讨論出兩種方案。

第一種,他們家替周鴻名把錢還了。

周黎不同意,那是周鴻安和顧蓉辛苦半生掙下的積蓄,她覺得荒唐,顧蓉卻同意。

最後舉手表決。

“二比一,”周鴻安看着周黎,“你還有什麽話說?”

周黎看着周鴻安,抿了抿唇,過了會兒,慢吞吞道:“我說出來,您可能會不太能接受。”

周鴻安一聽這個開頭就有不太好的預感,頓時警惕地看着周黎。

果然,只見周黎溫吞道:“還有三個表決人員沒有列席呢。”

周鴻安:“……”

周黎繼續揭曉答案:“周禾一家。”

周鴻安:“……”

周黎攤了攤手:“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應該會跟我一樣投反對票,四比二。”

“……”周鴻安無語半晌,想起來問,“他們為什麽會投反對票?”

周黎并不是純靠怼人取勝,她的理由也很充分:“當然不是因為他們多麽高尚,不好意思花您的錢。最主要的問題是,您和我媽這麽多年的積蓄并不夠償還他所有的債,最多也就是幫忙解個燃眉之急,剩下的還是得靠他們自己努力還。”

周黎:“人麽,誰不想一勞永逸呢?您這辦法,固然掏出了心窩子,但不能一勞永逸,在他們看來就是沒出全力,藏着掖着。”

周黎看向周鴻安:“那您覺得,人家都大老遠搬過來和咱們做鄰居了,還能接受一個藏着掖着的解決方案?”

周鴻安:“……”

周黎一臉的以理服人:“那您再算算,四比二,沒算錯吧?”

周鴻安被怼得無話可說,一言難盡地看着周黎。

忽然,他回過神來,一拍大腿:“不是,那如果算上他們家的話,那這題可就簡單了。他們家就是想找沈照當靠山,你要是說找沈照,那這票就不用投了。”

周黎點了下頭:“這票還真是不用投了,沈照這裏我有一票否決權,別人再怎麽投都沒用。”

周鴻安:“……”

周鴻安看着周黎,徹底沒話可說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你這數學還真是……沒白補!”

周黎眨了下眼睛:“謝謝爸爸。”

周鴻安擺擺手:“不敢當,謝謝你那位沈姓家庭老師吧。”

周黎:“……”

沈姓家庭老師……顧蓉也說不出話來了。

最後,因為周黎嘆為觀止的數學水平,這個方案作罷,一家人轉入下個方案繼續讨論。

根據日常奔赴在吃瓜第一線的周鴻安同志科普,像周鴻名這種情況,明顯就是一不小心當了“殺豬盤”裏那只豬。

殺豬盤通常是指詐騙分子利用網絡交友,誘導受害人投資賭博的一種詐騙方式。[注1]

其操作方式非常多樣化,不過本質上都是通過立人設的方式吸引目标“豬”,像是非常着名的在論壇發帖秀有錢人的身份,或者是通過已有的“豬”口口相傳等,将慕名而來的網友們拉群,日常操作養養人設,等時機成熟了,獲得了“豬”們的信任之後,就慫恿投資。

短期之內可能會有可見的高額收益,好讓豬們放松警惕,順便歡天喜地地投入了更多的資金,然後這些資金就再也取不出來了。要面子的殺豬人可能會說投資失敗錢打了水漂,更壞一點的直接帶着錢消失,人都找不到,所以說是詐騙。

周鴻名遇見的這個殺豬人就是相對要面子一些的,號稱“投資失敗”,人還是找得到的。

顧蓉提議報警,之後走法院訴訟要回被騙的錢。

周鴻安雖然沙雕,但活了大半輩子,還是有着世俗的經驗。

“這種事是可以起訴沒錯,殺豬盤裏肯定也不止周鴻名這一頭豬,不是,這一個人。受害人可以報警,可以聯名上法院起訴,但起訴贏了又有什麽用?”他擺了擺手,“就算把人告進去了,對方就是不還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這頭周鴻名被騙的錢還是要不回來,反而把事情鬧大驚動了那頭周鴻名的那些債主們,分分鐘打上門來。”

周黎懂這意思了,普通人的人生裏,沒有那麽多的非黑即白愛憎分明,能茍且茍吧。

她想了想,問周鴻安:“那要不找到那個養豬人,私下協商還錢?”

周鴻安點了下頭:“目前看來,除了咱們幫他還錢,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但問題是,咱們也不認識那個養豬人啊。”

顧蓉忍不住提醒周鴻安:“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別一口一個那什麽的,你這給女兒做的什麽壞榜樣。”

周鴻安一聽,委屈極了,當即反抗道:“不是,你女兒什麽情況你不清楚嗎?你覺得沒我這榜樣,她就不壞了?”

顧蓉聽他這麽一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

周黎:“……”

這是當她不存在嗎?

三人同時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顧蓉提議道:“要不我們各自再捋一捋自己身邊的人際關系吧,說不定會有認識的人?這種事,能私下協商解決還是協商解決最好,拿回錢最重要。”

周鴻安同意。

周黎也同意。

最後,又像過去那八年裏遇見的每一次困難一樣,一家三口向着最容易的方向努力去解決。随着解決的困難越來越多,他們似乎也變得越來越幸運。

回A城那天,顧蓉和周鴻安兩人就同時找到了門路。

這個養豬人人脈所及似乎還挺廣,顧蓉工作室的房東,周鴻安多年的一個老客戶,都跟他認得。兩人也不知道誰的關系更管用,便一并告知了周鴻名。

周鴻名得知不是沈照,是有些失望的,但他現在水深火熱,也沒得挑肥揀瘦的條件,還是熱情洋溢地去接了機,又請了周鴻安一家三口吃飯。

周黎借口要趕去學校新學期注冊,回家放好行李後就先出門了。

然而她坐電梯下樓卻不是到一樓,卻是徑直去了地下一樓。

地下一樓的停車場裏,賓利雅致已經在那兒停了好一會兒,車燈熄着,安安靜靜停在那裏,像極了去年秋雨微涼的夜裏停在她家樓下時,一不小心就會以為裏面沒人。

周黎徑直走去,拉開副駕駛的門。

一瞬對上男人的視線,漆黑深沉,直直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兩三天沒見到了,四目相對的瞬間,似有電流在心口處游走過。

周黎垂了垂眸,若無其事地坐進,又假裝淡定地低頭系安全帶。

沈照側頭凝着她,沒說話,過了幾秒,忽地笑了一聲:“還挺按時,沒晚點?”

“咔噠”一聲,周黎系緊安全帶,慢吞吞轉頭看向他:“本來是要晚點的。”

沈照挑眉:“哦?”

周黎輕輕眨了下眼睛:“但我想你了,就做了個法。”

沈照根本沒聽清她後半句的胡說八道,只知在她嘴唇輕啓,低低說出那一句“我想你了”時,仿佛有什麽直擊心髒。

而後,行動先于指令,他傾身過去,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周黎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也沒想到,她只是随口撩了撩他,他的回應就這樣激烈。想想他日常在撩她,也沒見她這樣沉不住氣啊。

不過她也沒時間思考沉不沉得住氣這個問題,思緒連帶着呼吸,很快就被他徹底奪走。

她被他吻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兩條手臂無力地勾着他的脖子。他壓着她吻了好一會兒,分開時,兩人都輕喘着,氣息混亂而急促。

他的額頭抵着她,低聲道:“我也想你,黎黎。”

周黎心口飛快地跳動着。

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一路往東駛去。

周黎還沉浸在剛剛那個小別重逢的親吻裏,也沒問去哪兒。直到視野裏出現無比熟悉的A大,她才恍惚回過神來,轉頭問開車的男人:“怎麽帶我來學校了?”

綠燈開始轉紅,沈照緩緩将車子停在人行橫道線後。

他不疾不徐轉頭看向周黎,笑問:“不是說要來學校新學期注冊?”

周黎哭笑不得:“我胡說的啊,新學期注冊網上就可以了。”

“這樣啊。”沈照一臉“怎麽辦,我才知道”的神情,過于誇張了,周黎才不信他。

果然,就聽他話鋒一轉,提議道:“那來都來了,就順便去我家坐坐吧。”

周黎驚訝:“你家不是在西山雲頂嗎?”

沈照笑了一聲,說:“你不是說西山雲頂甲醛多,擔心住在裏面,我身體不行嗎?”

周黎:“……”

紅燈很快就轉綠了,車子重新駛入車流,不過只行了幾百米就到了,開進了A大旁邊墨香苑的地下停車場。

墨香苑是A大旁邊的高層住宅小區,就在A大旁邊,從A大南門步行到墨香苑只要不到15分鐘。

當年周鴻安和顧蓉就想租墨香苑的房子,因為周黎高中念的是A大附中,墨香苑在A大附中和A大中間,兩邊都在步行距離以內,他們想着要是以後周黎能考上A大還能繼續住下去。

可惜最後因為房價過于高昂而放棄。

墨香苑是雙學區房,而且都是大戶型,當年最小的三居室一個月租金就一萬多了。那時候他們根本租不起,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租了遠一些的闌珊園。不帶學區,還是安置房,長租一個月三千。

周黎首先想到的就是沈照買了這裏的房子,忍不住失笑:“讓你別買闌珊園,結果你就買了這兒?”

沈照将車停到車位,輕車熟路地牽着周黎的手往電梯走去,也沒否認,若有所思道:“這裏隔音挺好。”

周黎:“……”

到底還要調戲她多少次!

她默不吭聲地跟着他走進電梯,只見他長指摁下17樓。學校旁邊的高層住宅都不會太高,這邊17樓就是頂樓了。

電梯緩緩往上,沈照這才慢條斯理補充道:“也沒有甲醛。”

周黎擡眸。

沈照看向她,神情有些難辨:“這套房子是你來那年買的。”

周黎一怔:“我來那年?”

沈照輕輕“嗯”了一聲:“你離開我來這裏那年。”

你離開我,來這裏,那年。

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似的,細微的疼痛襲來。

周黎沒再說話,電梯不久到了樓層,她沉默着,任由他牽着往前走。

這邊樓層越高,戶型越大,頂樓只有兩戶。

沈照用指紋開了門鎖,門口已經擺了一雙簇新的女士拖鞋,沈照讓周黎先進去。

這房子比B城的傾城裏大了至少兩倍多,五室三廳,足有三四百個平房。

周黎起初還不解,為什麽沈照一個人要住這麽大的房子。但當她走進,看到這房子的布局時,她剎那間就明白了他為什麽會買這裏。

這裏有兩個陽臺,站在客廳的陽臺上可以看到A大的校園,站在主卧的陽臺可以看到A大附中的操場。

比起傾城裏仿佛從海報上摳下來的後現代式冰冷,這裏更像是一個家,整體色調柔和舒适,布局精致溫馨。

周黎下意識瞟了眼主卧的床單,不再是男人标志性的冷灰色調,淺綠色底的四件套,上面繪着繁花似錦的圖案,春意無邊。

她莫名心虛,飛快地收回視線。

偏偏這麽細微的動作也被他察覺到了,沈照帶着些惡劣地咬着字,問她:“看什麽呢?臉這麽紅。”

周黎:“……”

她才沒有臉紅!

周黎瞅了他一眼,不服輸道:“看看有沒有望遠鏡。”

沈照:“……”

周黎乘勝追擊:“我怎麽沒看到有望遠鏡?這不科學,你肯定藏起來了,怕我看到覺得你變态,濾鏡當場碎一地。”

沈照無奈:“真沒有望遠鏡。”

周黎瞧着他。

她怎麽就不大相信呢?這個人,房子都買在她學校旁邊了,又是對着她高中操場,又是對着她大學校園的。

沈照注視着她:“黎黎,其實這些年我來得也不算多。”

周黎垂眸,輕道:“我知道。”

短短八年時間,創建出那樣一個風和,他哪兒有時間天天來看她?

“我這人貪心,好不容易來一次,我肯定要見着真人。”他笑了笑,輕聲說,“真人好看。”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喜歡的人誇自己好看,周黎覺得自己的唇角在克制不住地往上揚,越來越往上。她趕忙在咧嘴笑以前用力抿了抿唇,将唇線壓下去。

她假裝很淡定地擡眸瞧着他,做出一本正經和他讨論的樣子:“那你就不怕被我發現?”

他雙臂環過她的腰,将她抱在懷裏,好整以暇道:“一開始會怕。”

周黎仰頭看着他:“後來呢?”

他笑道:“後來熟能生巧,膽子就大了。”

熟能生巧。

周黎卻有些笑不出來。

求而不得的感覺,她自己就知道有多難過。可是她還好一些,她至少看不到,看不到就能騙自己日子久了總會忘掉他。

他卻還要一次次來看她,看到孰能生巧,知道怎麽可以做到離她最近,又不被她發現。

四目相對,周黎心底一片柔軟。

空氣緩緩變得微妙,有些沉凝,又漸漸生出熱度。

周黎忽地抿唇一笑:“其實被發現了也沒什麽。”

沈照微微挑眉,明顯是不大認同她的話,畢竟被她塞超市卡那一刻的痛至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現在想到她塞超市卡讓他給姐姐們帶點水果時的模樣,他心裏還是又疼又氣。

從小就那麽絕情,又那麽理直氣壯。

大手揉了揉她的腰,他似笑非笑反問:“畢竟你也沒有另一張超市卡送給我了,是不是?”

“那倒不是。”

“哦?”

周黎輕輕眨了下眼睛:“我就算看到你了,多半也以為那只是我自己的幻覺。”

沈照直直看着她。

“因為太想你,産生的幻覺。”她仰頭凝着他,輕而篤定地告訴他,“沈照,其實那些年裏,我真的很想你。”

男人緊緊抱着她的腰,眼底一片晦暗,直勾勾盯着她,一動不動。

時間一秒一秒走過,空氣一點點升溫。

半晌,他低低開口,聲線喑啞。

“黎黎,知不知道’真的很想你’,下一句是什麽?”

周黎茫然。

真的很想你……還有下一句嗎?

她順着他的話,認真地思索起來。

真的很想你,下一句,下一句是什麽?

她沒有學過啊。

正想認命承認自己是個文盲,嘴巴剛剛張開,眼前陰影落下,她的呼吸便被他霸道地奪去。

身子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周黎害羞地将臉埋進被子裏,目光卻忽然被床頭櫃上那一本《Tales from Shakespeare》吸引去。

藍白色的封底,不再簇新,但幹淨整潔,看起來保存得極好。

她一眼就認出這是她的,那時原本要送給沈雨萱的,後來因為小插曲掉到了車上,她還以為弄丢了……原來在他這裏。

“真的很想你,下一句是……”

炙熱的吻貼着她的耳根,将她所有的感官全部拉回。

他在她耳邊啞聲道:“小別勝新婚。”

周黎:“……”

真的很想你。

小別勝新婚。

耍流氓耍到他這個程度真的是——登,峰,造,極!

小別勝新婚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暮色四合,霓虹燈起。幽暗的背景裏點綴着燈光星火,白日裏顯得逼仄的城市仿佛随着黑夜的到來變得遼遠壯闊。

沈照在手機上買了菜,做飯時,周黎在洗澡。

等他做好飯,周黎也剛好洗完澡出來,換了身幹淨柔軟的家居服。

他含笑喊她坐過去。

周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慢吞吞坐下。

沈照将筷子遞給她,她接過了,也沒立刻動手,輕聲問:“衣帽間裏怎麽那麽多衣服啊?”

主卧的衣帽間裏,她的衣服占了一半。

說是她的衣服也不對,說是女士的衣服更為準确。都是新的,可是又都體貼地下水先洗過了,衣服上還殘留着細微的洗衣液的味道。

沈照倒是坦白,直言:“給你準備的,方便你過來住。”

原來他提前回來就是準備這些東西的,這理直氣壯的樣子……

周黎輕聲嘟囔:“誰要跟你同居啊。”

沈照也沒說什麽,拿起她面前的碗,幫她盛了一碗湯,放回時說:“先別急着說這話。”

周黎看她。

他笑了笑:“還有500多天呢,說不定哪天你就改變主意了。”

周黎:“……”

[注1]:殺豬盤通常是指詐騙分子利用網絡交友,誘導受害人投資賭博的一種詐騙方式。出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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