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深夜醫生

唐一生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相當疲憊。回想起來,他昨晚好像才睡了四個小時。

他回到辦公室,脫去白大褂挂在衣架上,接着身體就陷入了皮椅裏。他閉上眼睛歇息,空腹的饑餓感漸漸席卷,今晚未了一臺匆忙的手術,他甚至連晚餐都沒有吃上一口。

他拉開辦公桌的第二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袋面包幹巴巴地吃着,也沒有嘗出什麽味道。他興味索然地把面包放下,忽然發現辦公桌上有一罐橙黃色的東西悄悄隐藏在病人記錄和醫學資料之間。

他伸手把那罐東西拿過來,玻璃罐上還粘着一張黃色的便利貼,一筆一畫端正的字跡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唐醫生:

這罐橘子醬是我用怎麽都吃不完的橘子做出來的,那些橘子剩下來後很快就會腐爛,到最後只能可惜地扔掉了。糖和水是我向飯堂的阿姨要的,玻璃罐也是美音姐吃完糖果後多餘出來的,所以這罐橘子醬并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價值,而我的心意應該也是不值一提的,但是我希望唐醫生可以收下,也希望能夠令你喜歡。

祝身體健康。

對你無限敬意

唐橘

便利貼上,“怎麽都吃不完”、“剩下來”這些“貶義”的詞語都被重重地加深了,仿佛只要這樣做,就能讓這罐橘子醬成為真正意義上“毫無價值”的東西。

唐一生捧起橘子醬在燈光下端詳,辦公室這時候正好有人敲門,唐一生沒有停止他的研究,揚聲道:“請進。”

當向美音走進唐一生的辦公室,只見唐一生無比專注地凝視着手中的一罐橘子醬,神情和研究一位重症病人的病情幾乎相差無異。

向美音原本想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但始終忍不住開口:“這不是唐橘最近忙着做的橘子醬嗎?”

唐一生挑眉,“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向美音讪讪地笑,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唐橘這幾天就是躲在她的休息室裏做橘子醬的,不然以唐醫敏銳的觀察力,唐橘的小動作怎麽可能輕易在醫院裏瞞天過海。更何況唐一生現在手中的罐子,就是唐橘當時看中了向她讨來的。

向美音轉身面向書櫃,一邊整理病人記錄,一邊說:“唐醫生你從來都不收病人的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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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生懶洋洋地承認:“這是作為一名醫生應有的職業操守。”

“但是這罐橘子醬原本可全部都是沒用的東西哦,只不過是唐橘稍作加工,才讓它有了一點點價值。”其實向美音覺得“稍作加工”四個字完全是糟蹋了唐橘滿載的心意,唐橘的用心向美音全程有目共睹。但是要她在唐一生面前說出這樣“貶值“的話,也是唐橘的要求,“但是如果唐醫生看不上眼退回去的話,它就又成為一樣沒用的東西了。”

唐一生沒有回話,向美音繼續趁勝追擊:“雖然橘子是唐橘目前唯一擁有的東西,但是她為了不讓你産生困擾,她向很多人打聽了你的生活習慣。比如,你常常因為工作忘記吃飯,回到辦公室後只能吃快過期的面包。我們試着換個角度考慮,這罐橘子醬難道不是唐醫生你現在正需要的東西嗎?”

唐一生的表情看起來深不可測,向美音根本無從得知他是否被她的話打動了。片刻,唐一生微不可見地勾起笑容:“向護士,查房的時間到了。”

向美音立刻了然地點點頭,急忙退出了辦公室。

向美音離開後,辦公室又恢複了深夜的清靜。唐一生再次拿起橘子醬,果醬清澈亮麗,明顯沒有添加任何多餘的成分——如果某個人的心意不算是多餘的話。

他突然想念起她看着他時總是充滿期盼的眼睛,那時候她的眼裏仿佛存在着一片燦爛的星空,将他的心照得閃閃發亮。她總是希望能夠回報他的救命之恩,似乎并不曉得他其實對待所有病人都是一視同仁。不,或許她是知道的,她也不是體會不到他刻意的疏離,不過她仍然想要更加接近他一些,她很依賴他,她将他看得極其重要。

如果他的心裏是有一個專為他的病人們而設的天秤,那麽其中一邊的托盤大概正在強力地傾斜,因為在那個托盤之上,除了責任和醫德以外,還夾雜了某一些他依然不太确定的因素。

唐一生将罐子上的便利貼拿了下來,深深地看了一眼,接着放進了辦公桌的第一個抽屜裏,這個抽屜裏安放着他的錢包、鑰匙、和恩師的合照——這些都是他所視為重要的東西。

他終于打開了玻璃罐,橘子的清香飄入他的鼻尖。他勺起一些鋪在幹巴巴的面包上,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很快他就嘗到了橘子醬的甜味,卻不膩,居然簡單地令他食之無味的味覺起死回生。

唐一生輕笑,伸手彈了一下玻璃罐,清脆的響聲在辦公室裏悠揚回蕩。

唐橘何嘗不是一名善解人意的醫生?是她讓他在疲憊無趣的黑夜裏,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動人救贖。

——

唐橘又失眠了。

在唐橘上了今晚第五次的洗手間後,她終于忍受不了煩躁的心情,往病房外瞧了瞧,看見走廊上沒有查房的護士,蹑手蹑腳地溜出了病房。

自從她醒來以後,但凡每次失眠,好像都是因為唐一生呢……

她果然是把唐一生看得太重太重了。

唐橘嘆了一口氣,走過了拐角處,險些就撞上了一位穿着白衣的護士。

“唐橘,你怎麽在這裏?”

唐橘朝向美音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才輕聲說:“我睡不着。”

“又睡不着?最近你失眠的次數還真多。”向美音拉着唐橘到了一個較僻靜的角落,“那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聽完以後就要乖乖回床上睡覺了。”

“什麽好消息?”

“我剛才去唐醫生辦公室拿病人記錄的時候,他正在看你送的橘子醬。”

唐橘的心馬上就被提了起來,“唐醫生收下了我的橘子醬?”

“他什麽都沒說,但至少沒有叫我馬上拿回去給你,要換做平時,他早就叫我這麽做了。”

“可能他覺得這種東西退回去也沒有用吧?”唐橘的想法十分悲觀。

“你錯了哦。”向美音掩着嘴偷笑,“剛才我趁唐醫生下班後又偷偷去了一趟他的辦公室,雖然只有很少,但我還是發現你的橘子醬被吃過了,你想想,在這段時間裏,除了唐醫生本人以外,還有誰會吃你的橘子醬?”

“該不會是唐醫生的辦公室裏有老鼠吧?”

向美音忍無可忍,伸手彈了一下唐橘的額頭,“以他對衛生這麽有要求的人,怎麽可能容忍自己的辦公室裏有老鼠?”

“那……唐醫生他真的吃了我做的橘子醬?”

向美音鼓勵地點頭。

“可是他只吃了一口,是不是覺得我做得太難吃了啊……”

“從前他可是對病人送的東西看都不看一眼,你這次已經算前進了很大的一步了。”

向美音的話不無道理,唐橘也不再垂頭喪氣。不遠處突然有輕輕的腳步聲接近,“糟了,應該是護士長。”向美音對唐橘說,“我先去引開護士長,你趕快回病房。”

在向美音的掩護下,唐橘連忙沿路跑回病房,她盡量屏着呼吸緊張地躺在床上,這時她聽見隔壁床的謝蓉真翻了一個身,“唐橘,你剛才去哪了?”

“我睡不着,去外面逛了逛。”唐橘壓低聲音,“蓉真姐這麽晚了還沒睡?是我吵醒你了嗎?”

“不是,我本來就睡得不太安穩。”謝蓉真說着咳嗽了幾下。

唐橘的心跳得很快,“蓉真姐,我有事想跟你說……”話還沒說完,她就聽到病房外傳來了腳步聲,“是護士長來了。我們明天再說,現在先睡吧。”

不等謝蓉真回話,唐橘眼明手快地縮進涼涼的被窩裏,她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着唐一生,唇邊不由自主浮出一絲甜蜜的微笑。

是啊,明天,她還有明天呢。

當時的唐橘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一個有些躁動的晚上,是她和謝蓉真的最後一次對視。

淩晨時分,謝蓉真突如其來的一場高燒驚動了醫院,經過唐一生的深切搶救,謝蓉真最終在早上十一點順利脫離生命危險。

然而,當謝蓉真醒後睜開眼睛,她看不見章國寧和唐橘關懷的目光,迎接她的,只有漫無止境的黑暗,還有黑暗所帶來的永恒寂寥。

——

“蓉真。”

謝蓉真回過神來,憑着章國寧發出聲音的方向,轉頭微笑:“怎麽了?”

然而無論她再怎樣努力揚起笑容,在她的眼裏,依舊只有黑暗。

章國寧沒有回話,謝蓉真聽見空氣中閃過顫抖的呼吸,這種細微的聲音不僅是來自她摯愛的丈夫章國寧,還有她初識不久、卻讓她倍感關懷的妹妹,唐橘。

謝蓉真很平靜,當她沒有意識地睡了一覺後,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只能面對黑暗,她的心情已經由最初的詫異、恐懼,漸漸轉變成了如今的坦然接受。其實她的主治醫生唐一生在她患病初期就曾經告訴過她,存在于她腦中的那顆腫瘤可能會使她失明,只是她沒有預料到這一天竟然會來得這麽早。

“我沒事,我不過是有些遺憾,我不能親眼看到孩子出生了。”謝蓉真的手輕輕撫上肚子,她想,幸好上天還沒有奪取她所有的感官,只要她還活着,她就還能感受到這個孩子的生命。

自此以後,謝蓉真每天都在盡力适應失明的生活,章國寧為了賺更多的錢替謝蓉真治療,工作的強度變得越來越大,因此來醫院照顧謝蓉真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少。唐橘不曾見過章國寧或謝蓉真的父母來醫院,雖然她很疑惑,不過她也知道有些問題不應該去問,她能做的只有更加積極去照顧謝蓉真。

這一天下午,謝蓉真坐在病床上雙目無神地盯着窗外,自從失明以後,她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寫字,幾乎每天都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度過時間。

“唐橘。”

坐在一旁的唐橘平時不會随便打擾謝蓉真,但只要謝蓉真一叫她,她就會馬上飛奔過去。

“我想打電話,麻煩你帶我出去。”

“沒問題,蓉真姐。”唐橘馬上推來輪椅,在護士的幫助下,總算推着輪椅上的謝蓉真順利出發了。

公共電話在醫院門口附近,唐橘将謝蓉真送到一部沒有人的公共電話前,唐橘替謝蓉真撥出一串手機號碼後,就自覺走遠了。

謝蓉真說話的聲音很小,而唐橘也沒有留心去聽,等待的期間唐橘百無聊賴地走到公共電話旁邊的休息區,那裏有好幾個人捧着筆記本電腦上網,唐橘認得其中一個年輕人是她熟悉的一個病人的兒子,唐橘走過去跟他打了聲招呼。

“唐橘你來得正好。”年輕人的眼睛一亮,“我正好想上廁所,麻煩你幫我看着筆記本,我很快回來,筆記本你可以随便用。”

唐橘憨憨地接過筆記本,年輕人走後,她看了謝蓉真一眼,謝蓉真還在專注地聊電話,于是唐橘坐在年輕人原本的位置上,打開了筆記本。

唐橘在醫院裏還沒有接觸過科技産品,一來她沒有錢,二來她對這些東西需求不大,但也不是說她對這個電子社會脫節了,現時流行的微信微博她通通記得是什麽,可能是在娛樂不多的醫院住久了,她漸漸也習慣了這種休閑的生活。

像是自然反應一樣,唐橘不由自主上網搜索了謝蓉真的病情,網絡上也有報導和謝蓉真病情差不多的準媽媽的新聞,然而大多數的結果……都是母嬰雙雙離世。

唐橘不忍再看,慌忙關閉了網頁,等年輕人上完廁所回來了,她心有餘悸地把筆記本電腦還給了他,近乎逃脫般地跑回謝蓉真的身邊。

謝蓉真已經挂斷了電話,她坐在輪椅上安靜地等待唐橘,神色也不焦急,唐橘心裏摻雜了很多恐慌的情緒,她不敢和謝蓉真交談,生怕會讓謝蓉真聽見她內心的想法。

謝蓉真看起來似乎也心事重重,回到病房後,唐橘想走開冷靜冷靜,謝蓉真卻叫住了她,從櫃子裏小心翼翼地翻出一些錢塞進了唐橘的手心,“麻煩你幫我去買一頂假發回來,我明天要用,謝謝。”

當時唐橘沒有心思追問謝蓉真突然要買假發的因由,她一心只想滿足謝蓉真的要求,在向美音的幫助下,她義不容辭就去為謝蓉真買了一頂價格實惠的假發回來,謝蓉真本來就五官姣好,雖然臉色憔悴,但是戴上假發後,一眼看上去也還是一個美人胚子。

到了第二天,唐橘吃完午飯從花園裏散步回來,突然發現病房裏多出了兩個陌生人,一男一女,年齡都在三十歲以上,女的穿着職業正裝,男的卻是一身T恤牛仔褲,背上扛着一個碩大的黑色工具包。他們站在謝蓉真的病床前,似乎是來探望謝蓉真的。

唐橘起初以為兩人是謝蓉真的朋友,但是根據謝蓉真和他們交談時略顯生疏的态度來看,卻又是十分古怪。唐橘坐在病床上假裝看小說,實際上在留意着他們的對話。

“謝女士,請問你患病多久了?”

“三個多月。”

“也就是說,當你已經懷孕三個月的時候,你才發現自己得了腦癌,并且是晚期?”

“是的。”

“你的家庭有多少口人?”

“就我和我先生兩人。”

“雙方父母呢?”

“都不在了。”

“以你們家庭目前的經濟狀況,是否難以支撐你的治療?”

“……是的。”

“房産都已經變賣了嗎?”

“……是的。”

女人在本子上記錄着謝蓉真的每一個回答,雖然謝蓉真每次都回答得很爽快,但是唐橘也聽得出來謝蓉真的語氣裏漸漸填上了難堪。

女人和身邊的男人低聲商量了一會兒後,轉頭對謝蓉真态度輕浮地說:“謝女士,如果想要我們報紙登上你的事跡,拜托你将治療的痛苦還有家境的困難說得再悲慘一些,畢竟讀者都喜歡看這些東西,這樣我們好辦事,你能得到的救助也會大大增加。”

“……我明白了。”

女人點點頭,用筆尖指着謝蓉真的“頭發”,“對了,你還是把假發脫下來吧,讀者也不希望在悲慘的報道裏看見你光鮮的樣子。”

謝蓉真這次沒有立刻首肯,她的眉頭微蹙,心裏衡量着後果,然而最終她還是選擇屈服于現實,她忍住屈辱,雙手往頭上的假發伸手。

“等等。”唐橘忍無可忍站了起來,原本她打算安分地不去多管閑事,但是那個女人的話太過刺耳,就連旁聽的她都覺得似乎有一根冰冷的刺陷入了心髒。唐橘很重視謝蓉真,某些時候她甚至将謝蓉真當成她的共同體,她無法替謝蓉真分擔肉體上的痛苦,但是她也無法對謝蓉真遭受到心靈上的痛苦冷眼旁觀。謝蓉真之前從不戴假發的,今天為了這兩個人,謝蓉真特意讓她買一頂假發戴在頭上,就說明謝蓉真不想讓他們看見她沒有頭發的模樣,而剛才他們的無理要求,簡直就是将謝蓉真的心意狠狠踐踏在地上。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女人皮笑肉不笑,并沒有把唐橘放在眼裏,索性無視她的問題。謝蓉真回答道:“陳小姐和祝先生是香城日報的記者,他們是來報導我生病的事情的。”

根據唐橘主觀上隊謝蓉真的了解,謝蓉真并不是會為了錢財輕易低頭的人,謝蓉真的外表羸弱,骨子裏卻是有一股堅韌的傲氣。然而現在……

“蓉真姐,章先生他知道這件事嗎?”

謝蓉真搖頭,“我已經非走這一步不可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暫時替我瞞着國寧。”

唐橘猶豫着沒有應承,不管她的回答如何,下一刻章國寧已經一臉焦急地跑進了病房,他看見陳小姐和祝先生,怒吼道:“你們給我滾!”

章國寧一直都是一個謙謙有禮的男人,這是他第一次當衆動怒。

謝蓉真聽見章國寧的聲音,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她就冷靜地接過話:“陳小姐、祝先生,請留步。”

陳小姐和祝先生冷哼一聲,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謝蓉真面朝病房門口柔聲說:“國寧你不要生氣,是我把陳小姐和祝先生叫來的。”

章國寧邁步走近謝蓉真,“你不必難為自己向他們低頭,我說過,治療費我會想辦法。”

“我已經做好決定,無論你是否支持,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想法。”謝蓉真的語氣無比堅定。

章國寧噎住,他心痛地看着謝蓉真,不再說話,留下了一個勉強的笑容,黯然地走出了病房。

“陳小姐、祝先生,不好意思,我們繼續吧。”謝蓉真似乎沒有因為章國寧的出現而受到幹擾,她深呼吸一口,輕輕地把頭頂上的假發拿了下來,無神的眼裏閃過了一瞬的悲傷。

唐橘別過頭不再看,她不會天真地認為她可以代替章國寧說服謝蓉真,在謝蓉真的心裏,沒有任何人比章國寧重要。她也随着章國寧逃離了這間氣氛壓抑的病房。

唐橘在走廊上遇見了背影落寞的章國寧,她猶豫再三,最終決定走上前去。

章國寧看了唐橘一眼,沒有走開。過了好一會兒,章國寧說:“是我逼得蓉真要走這一步的。”

唐橘何嘗不明白章國寧的意思,在醫院裏每一位病人都是沒有秘密的,章國寧為了支付謝蓉真高昂的治療費已經将所有資産變賣,而且還在外面欠下了一筆不小的金額,大家都是知道的。

“我是一名孤兒,蓉真的父母也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我們是小學同學,二十年多年來相扶相持。我們結婚後不久,蓉真懷孕了,只是沒有想到,她在懷孕三個多月的時候突然查出了晚期腦癌,醫生說蓉真康複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蓉真為了生下孩子,不能吃藥控制病情,發病的時候再痛苦她都忍耐着……”章國寧捂住臉,聲音裏帶着沉重的懊悔,“如果我可以代替蓉真生病就好了,只要她可以健健康康地活着,我可以什麽都不要。”

唐橘看着章國寧,認真地說:“蓉真姐一定也希望你可以健康地活着的,你不要自責。”

章國寧的身體震了震,随後他擦幹了臉上的濕潤,無聲地點頭。

唐橘輕輕地露出了寬心的笑容,待到章國寧調整好不甘的情緒,他和謝蓉真一定還會是一對相扶相持的恩愛夫妻。唐橘不再打擾章國寧,她去花園裏逛了一圈,心情也平複了下來。

唐橘再一次回到了病房,沒想到陳小姐和祝先生還沒有離開。她硬着頭皮往自己的病床走去,陳小姐對着她喊:“你就是那位年輕的失憶病人?”

唐橘愣了愣,這時候陳小姐走到她的面前,一副要訪問她的架勢,“聽說你的家人到現在還沒有來找你,你又欠了醫院很多的住院費,要不要我們幫幫你,把你的事情登上報紙?”

唐橘避開陳小姐焦急的視線,轉身往門口跑去。

“喂,你跑什麽跑?我們是想幫你啊!”

唐橘捂着耳朵,還沒跑出病房,眼前來了一個人準确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醫院裏不可随意奔跑。”唐一生垂眸看着唐橘,雲淡風輕地提醒道。

唐橘顧不得眼前的人就是她最敬重的唐一生,她側了側身,剛想繼續往外走,唐一生卻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力氣不大,卻給她十足的壓迫感。

唐一生确定唐橘不會逃跑,悠悠地收回手放入口袋。他看着伫立在病房裏的陳小姐和祝先生,冷冷地開口:“兩位已經打擾到我的病人,請你們馬上出去。”

陳小姐看上去有些不忿,但礙于唐一生的威嚴,不得不收拾東西離開。兩人經過唐橘身邊的時候,陳小姐故意提高音量涼薄地說:“好心沒好報,真是作孽哦。”

唐橘低下頭,往唐一生的方向躲了躲。

陳小姐和祝先生離開後,唐橘對唐一生輕聲道謝。

而唐一生只是掃了她一眼,沒有回話。

唐橘害怕自己的軟弱在他的面前暴露,慌亂地後退了一步,“我去洗手間。”

“病房裏就有洗手間,你還要去哪個洗手間?”

唐橘避無可避,只好保持緘默。

“你別想太多,只要我還在這裏,就沒有人可以将你趕走。”

他篤定地說:“你的意願比什麽都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唐醫生:

其實我也很喜歡你。

對你無限愛意

李茶

(≥/////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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