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吃過飯秦駿就以還有應酬為借口離開父母家。
但實際上他并沒有什麽非去不可的局,而是開車回了家。
開門進去,覺得一室漆黑,冷冷清清,回想到從前,回來晚的時候,左伊至少會留一盞暖色的小夜燈給他。
自己開燈走進屋子,再沒有黏人的聒噪,久違的清靜——奇怪的,左伊已經走了好幾天,但他只當她是一時氣惱鬧出走,肯定還是要回來的。他樂得落一個暫時的清靜。今天親耳聽她說分手,态度決絕,他對這份“清靜”的體會就完全不一樣了。
躺在陽臺上的靠椅上,秦駿不得不承認,心裏有那麽一點孤家寡人的寂寥。
但是他又覺得大概是錯覺,畢竟只要一個電話,有的是紅顏知己樂意陪他共度良宵。
但是他懶得打電話,也沒有特別想見哪位紅顏的興致。
他琢磨和左伊的談話,想她大概是真的想分手的,但是還是難以置信,畢竟,左伊曾經是個以追求他當事業的女人。
回憶把久遠的過去帶到眼前……
從那個高調告白起,左伊就大張旗鼓地開始追求秦駿,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秦駿根本軟硬不吃她那一套。
左伊步步緊逼,用威逼利誘的手段在他身邊布下眼線,收集情報,監視他的動向,秦駿為這個和身旁好友鬧得不愉快。但他體諒朋友們也有難處,只好自己多加點小心。
左伊還強硬給他買各種禮物,秦駿一概不收,最後幹脆丢到垃圾桶,便宜了班級裏一幹值日生。有一次他生日,左伊送了他一支幾萬塊的表,在當年的學生來說簡直是天價的奢侈品。秦駿實在沒舍得扔,但是也不能收。最後他找人賣了,捐給敬老院,落款是“左伊。敬老院發來一封感謝信,校會時校長表揚左伊年紀輕輕就有慈善意識。
左伊還以準女友自居,把秦駿的異性友人全趕走,他就算和女同學研究數學題多說幾句話,被左伊看見也要就吃飛醋,找人家女生談話,警告人家不要觊觎別人的男朋友。
左伊對秦駿的生活破壞性極強,可以說先破壞他的友情,再破壞他可能的愛情。秦駿可謂是足不出戶禍從天降,他要不是條寧死不屈的漢子,說不定就真的頂不住就屈服了。
但是偏偏秦駿就是富貴不能淫的人!
別的秦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忍了,就是對左伊傷害無辜這一點大為光火他挑了個午間,人來人往的時候到左伊班級。
左伊看到他眼睛都亮了,Piapia跑過來驚喜地說:“你來最找我的咩?”
秦駿說:“我是來找你,有話要跟你說——你離我遠點!更不要找我身邊人的麻煩!”
說完他就毫不留情地走掉了。
左伊對此的反應秦駿不得而知,後來聽說她一個星期沒上學,在家裏哭,但是關他什麽事,她最好死心不要再來糾纏。
一個星期後,某天放學後的自行車棚裏,左伊現身了,身後站着幾個她花錢雇的小混混,不懷好意地堵着去路。
秦駿推着自行車和他們對峙,毫無懼色。
左伊吼他:“我這麽喜歡你!你卻讓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臉!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秦駿簡短地說:“你很煩。”
左伊吼:“喜歡我一下會死啊?!我都那麽喜歡你!”
秦駿說:“你不過是喜歡上喜歡我的感覺。咱們還小,好好學習不行嗎。”
左伊說:“借口!你是不喜歡我,才想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我還想問你,你不喜歡我什麽?我可以改進啊,完全按照你的喜好來塑造自己,我可塑性很強的。”
秦駿無奈地随口說:“……你長的不行。”
他想女生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外表,而羞辱一個女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罵她醜,索性就一次把左伊得罪個夠。
左伊果真臉紅地争辯:“我才不醜!我從小別人就說長的像小公主,沒有一個人說我醜的!是你審美不行!”
秦駿說:“我就不喜歡你長的模樣,醜八怪。”直指人心的狠戾!
左伊不自信地捂着臉蛋,退了兩步,猶豫了下,說:“那我我暑假可以去整容。你喜歡哪種類型的畫出來給我。”
秦駿倒吸一口冷氣:“……算了,臉還是其次的……你性格不行,我完全不喜歡。”
左伊說:“那你說說喜歡什麽樣的?”
秦駿說:“和你完全相反那樣的。”
左伊說:“……那你寫下來,我可以慢慢磨練自己。頂多我答應你,我可以低調一點,溫柔一點。”
秦駿咬牙說:“你性別不對!我喜歡男的行了吧!”
左伊立刻說:“那我就去變性!”
秦駿快被逼瘋了,大喊:“那是不是我喜歡畜生你也有辦法變啊?!有錢了不起啊!離我遠點!神經病!”推着自行車想要強行離去。
左伊攔着不放,“我不管!你必須喜歡我,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秦駿說:“你帶這麽多人來不就是想揍我,來吧,有本事你就揍死我,只要我活着就不會和你這種人在一起!”
左伊咬牙切:“別仗着我對你好就以為我不敢揍你!”說着就指使小混混把秦駿給揍了。
鼻青臉腫的秦駿推着七扭八歪的自行車回家,把秦母吓得半死,還以為他遇到打劫的,要去報警。秦駿攔着沒讓,只說是同學之間的矛盾,他本來是不肯說出的。
但是秦母堅決不罷休,秦駿只好交代緣由。秦母才知道是有個叫左伊的富二代求愛不成因愛生恨,居然把她兒子打得一個頭兩個大。
把秦母氣得,直接找到學校校長辦公室上訪,問校長豈可縱容左伊種欺男霸女。
校座震動,沒想到左家千金追男生追得這般人仰馬翻,安撫秦母,親自給她爺爺打電話禀告情況,讓家裏規勸。
左伊爺爺當時身體已經不好,在病床上召見左伊,左伊剖露心路歷程之後,說是真愛。
左爺爺讓人查了秦駿家世人品,竟然點頭同意,說秦駿這孩子不錯,孫女眼光很好。雖然擔了個早戀的明,但是知道戀也就不早了,哪個少女不懷春,孫女只是活潑外向而已。以他們家的家世也不必要非得随波逐流地活,他辛辛苦苦攢下家業不就是為了讓子孫活的自由自在。
左父酸溜溜地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因為泡妞被父親給打得遍體鱗傷,沒想到到孫女這裏就完全變了。
有爺爺撐腰,左伊更是不肯收手,但是左爺爺教導她做事前先要做人,不能力敵就要智取,商場規則如此,談戀愛亦如此。他對左伊說:“談戀愛和做生意一樣,首先是要目标明确,然後是要有韌勁,咬定青松不放松,接下來就是要明白對方想要什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左伊想了想,說:“前兩條我能做到,但是我也不知道秦駿想要什麽……他好像什麽也不想要,對我特別冷淡。”
左爺爺說:“傻孩子,這個世界上沒有無欲無求的人,就算是修煉的僧道也想要圓滿飛升。你要多觀察,多思考,必要的時候要懂得犧牲和讓步,做生意就是這樣,有錢大家賺,不能賺盡最後一毛錢,那樣就沒人想和你合作了。”
左伊茅塞頓開,覺得捉住要領,回去一改之前敢打敢拼的作風,改成曲線救國,潛心研究秦駿的喜好。
漸漸地她也體會到秦駿的喜好,他本身不愛張揚,也喜歡行事低調的人,她咬咬牙,改!
把滿身的名牌去掉,高三了才開始認認真真地穿校服,素面朝天。
秦駿雖然是理科狀元,但是文科也不錯,受秦父影響也是個文學青年,左伊語文作文從來寫不夠字數的人,埋首搞創作,洋洋灑灑搞了個十萬字的小說,在一個煙雨蒙蒙的日子裏,塞進秦駿的書桌。
秦駿回到班級,發現左伊穿了套保潔人員的衣服,在他們班級門口拖地,賴着不走,觊觎着他的臉色。不用說,肯定是有什麽陰謀了。
果真,他在書桌裏發現一個神秘的A4打印紙裝訂成的小本,翻開看,裏面的女主叫左伊,男主叫秦駿,開篇就是對女主角美貌沒完沒了地描寫,驚天地泣鬼神。
秦駿有不好的預感,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最後一段是這樣寫的——
“左伊說:‘駿,我愛你!’
秦駿說:‘伊伊,我也愛你!’
兩人齊聲說:‘親愛的,我們永遠不分離!’
兩個年輕的身體緊緊擁抱在一起,年輕的心也貼在一起!
青春是如此美妙呵!
真愛無敵!”
秦駿直接把本子撕碎丢進垃圾桶,惡心得吃不下飯。
高三複習沖刺在即,秦駿找左伊談判休戰,懷柔地勸她,高考在即,不能以兒女私情亂人心智。
左伊也表示讓步,說:“好,但是我有條件。”
秦駿說:“你要是趁機提交往的事,就不用了。”
左伊說:“我沒那麽傻,提了你就跑了。我的條件是——你可不可以做我的朋友?”
秦駿說:“什麽朋友?普通朋友倒是勉強可以。”
左伊說:“那就做普通朋友,從普通朋友做起嘛,你慢慢了解我,說不定會突然愛上我。”
秦駿說:“基本上沒那個可能,但是普通朋友可以……普通朋友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你清楚吧?”
左伊說:“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寫小說了——累死我了,人家還以為你喜歡。”
秦駿說:“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勸你還是好好學習吧,時間也不多了。”
左伊受寵若驚,星星眼說:“你關心我?”
秦駿說:“完全是朋友的關心,你不要自作多情。”
左伊說:“要知道你對朋友這麽好,我早就用這一招了嘿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不辜負你的期望。我還想和你這個朋友上一個大學呢~”
秦駿意味深長地說:“那我更要努力考個好大學了。”
兩人達成協議,從此後,秦駿獲得了久違的安寧,安心備考。而左伊也令人大跌眼鏡地開始讀書了。
她發奮讀書,自己找家教輔導,做習題到半夜,一心想和秦駿考同樣的大學。
無奈從前她為愛瘋狂太久,沒怎麽好好讀書,書本認識她,她不認識書本,家裏本來也沒指望她在國內大學怎麽樣,是想高考過後就送她出國的。
分數下來的時候,左家人很為左伊高興,她居然突破自我發揮出最好的成績,但是左伊大哭一場,因為她和秦駿差了近三百分。她在地上打了無數的滾之後,才由左爺爺拍板,花了大價錢送她上了和秦駿一樣的大學。
從此開始了新一段的倒貼……
秦駿在躺椅上驚醒,剛才半是回憶半是夢境地居然想到那麽久之前的舊事。
那時候左伊瘋狂的舉動令秦駿不堪其擾,但是今天看來也不失為一種獨特的人生經歷。
秦駿也算是稍微見識過幾個人了,但是沒聽說過有誰像左伊那樣的,相應的,也就意味着沒有人像他一樣,被如此長久地熱愛着。
分手……其實他還未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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