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左佑懷孕……懷了秦駿的孩子……左伊腦子裏一片空白。

秦駿也十分吃驚,當即說:“不可能。孩子不是我的。”

左父大聲嚷起來:“你什麽意思?!不是你的?是誰的?!我女兒小佑可是清清白白一個女孩子!你這麽說是想不負責任嗎?!”

秦駿冷靜地說:“她是不是清白我不知道,但一點肯定的——我不是她第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我每次……都會做好安全措施,不會有漏網之魚。”

秦母态度暧昧地說:“是啊是啊,這種事情不能玩笑的,現在還不能确定是不是我們老秦家的孩子。”

左父大聲喊:“生!必須生下來!到時候去驗DNA!我不能讓我女兒的清白毀在你們身上!這個胎死活不能堕,要不然我們更說不清!但有一樣,如果是你們的孩子,你們敢不敢負責?!敢不敢?!”

秦母說:“……真要是我們秦家的孩子,那還有什麽說的,我們要。”

秦駿說:“媽,你先別替我做主。如果那個是我的孩子,很可能是我被算計。讓我怎麽對這麽個孩子負責?”

左父冷笑:“小子,我在外面玩女人的時候你還在你媽懷裏吃奶,敢跟我耍無賴?!——你以為你那些安全措施靠譜?常在可變走哪能不濕鞋,我告訴你……我當年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左佑的媽媽還是生下了左佑。兒女命天注定。你想要也許就沒有,不想要,拒絕也不行!這個爸爸你當定了!”

秦駿說:“想搞強買強賣沒那麽容易。”

左父沖上來就給了秦駿一拳,秦駿向後閃了下,卸掉大部分力量,還是被磕破嘴皮。

一直不做聲幹着急的秦父秦母連忙上來勸,左父跳着腳罵:“我早就看你不順眼,想揍你了!秦駿擦擦嘴角,“我不打女人和老人,但是你也不要倚老賣老。”

左父說:“真打起來說不定誰占上風!姓秦的,你還是不是男人?!我一個女人已經讓你毀了,我就當沒生她!你要是敢對不起小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秦母賠笑安撫說:“老左,一把年紀了脾氣還這麽暴躁,我們家秦駿年輕不懂事,你消消氣消消氣,有話慢慢商量。”

左父說:“商量個屁!沒的商量,秦駿你必須娶左佑!”

秦駿說:“你要是這麽說,确實沒什麽號商量的。孩子你可以生,但是婚我不會結。”

左父指着他對秦母說:“你兒子這麽缺德,你們家裏人知道嗎?不管嗎?!”

秦母又一頓安撫,說:“怎麽不管,今天要不是看在左佑肚子裏的孩子的份上,我們也不會來談。要談就好好談麽,秦駿年輕氣盛,一時接受不了,說的也是氣話。咱們年長一輩的就心平氣和好好談麽。”她又沖癱軟在一邊的左伊使眼色,“你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勸一勸啊!”

左伊一直看着醫院急診室外走廊裏上演的這一幕鬧劇,無法反應,半晌,才用幹澀的聲音說:“秦駿是我的未婚夫,不管左佑肚子裏有沒有孩子,孩子是不是秦駿的,和他結婚的只能是我。”

這一番仿佛宣告主權的話先是帶來片刻的沉默,然後觸動了新一輪的吵鬧叫嚷。

左父吼:“滾,這裏輪不到你說話!”

秦母也對她極其不滿:“不能平事,還添什麽亂!行啦行啦,這裏沒你是很麽事了,你趕緊走吧。”

左伊看看秦駿,秦駿沉默對于她的存在沒有明确的态度,既不讓她留也不讓她走。

左伊下了決心,開始了一個人的戰鬥。

她說:“我跟秦駿這麽久,是有婚約的人,我當然有資格說話。如果我走也行,秦駿就跟我一起走。”

左父輕蔑地說:“以前管不住男朋友,現在就更沒資格管!小佑還躺在裏面,秦駿你敢走一個人我看看!”

左伊看秦駿,秦駿沒有表情。

左父說:“你們走!馬上走!我現在就去找記者來,開新聞發布會!”拿出手機開始翻通訊錄。

秦母連忙搶下手機攔着,“啊呀老左,你瞧你這個爆脾氣,你要是這麽着我們還怎麽談。左伊的脾氣也是夠可以的,你們父女倆怎麽還掐上了。我說句實在話——我們家秦駿肯定是要結婚的,不管娶誰,都是姓左的,都是你女兒。這不都是可以商量的事嘛。”

左父和左伊一起說:“沒什麽可商量的。”

左伊氣急,伸手去拉秦駿,讓他跟自己走。

秦駿顧及着秦母,最重要的是左父剛才要公開醜聞的威脅,所以略微遲疑。

作為左伊的未婚夫,他當然應該拿出點決絕的态度來;但是作為兒子,他不能把這一個爛攤子丢給父母處理,自己一走了之。

左伊偏偏不懂事,非要拉着他走,他心煩意亂之下,大力地摔開左伊的手,大聲說:“好了!差不多都給我消停點!!”

左伊一個沒站穩,被推搡得向後退了好幾步,背撞上雪白的牆壁。

她再也忍不住地沖他委屈地說:“搞成這樣難道是我的錯?!我是這裏最無辜的好麽!哪怕一次也好,你能不能站在我這一邊?!”

瞬間場面又間歇性地沉默下來,又一波地吵鬧即将來襲。

然而在那之前,一陣虛弱的嘤嘤哭泣聲傳來,左佑不知道何時站在急診室的門口,光着腳,手腕上貼着醫用膠布的地方在滴血,似乎是剛剛私自拔掉了輸液針管。

她哭着說:“姐姐,姐夫,你們不要吵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沒有這個孩子就好了……”說着擡手朝自己的肚子砸去。

左父和秦母趕緊上前阻止。

秦母說:“作孽喲!小孩子總歸是無辜的……秦駿,你趕緊過來!你從小我是怎麽教育你的?!像個男人一樣有點擔當!”

左伊身體擋在秦駿和左佑中間,說:“裝!你再接着裝!有本事你就真的打掉,我幫你揣下來!裝模作樣的做出這赴副樣子給誰看?!”

左佑哭得痛不欲生。

左父罵她畜生,氣得沖過來要扇左伊。

秦駿替她擋住,強拉着她離開。

秦母說:“秦駿!你不許走!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麽!”

秦駿頭也不回地拉着左伊到急診大樓門口。

左伊心裏一寬,差點落淚,這個男人終究還是選擇了自己。這件事上就算他做的再錯,可是只要兩個人一起面對,終究還是有辦法度過難關的。

她剛要說點什麽,秦駿卻先開了口:“你還是先回去吧。這裏我來處理。”

左伊如坐過山車一般心瞬間失重,“……要走一起走!”

秦駿說:“我不能走,不能一走了之。”

左伊說:“那我也留下來。“

秦駿說:“你留下來只會讓事情更複雜。你爸,還有我媽,他們聯手對付你,你又不會順着他們說,只會吃虧。”

左伊說:“那個女人是設計對付我們!你不要被她的假象騙了!”

秦駿說:“我會有分寸。”

左伊求秦駿在這個時候和她站在一起,但是最後還是被秦駿孤零零地抛在原地,眼睜睜看着秦駿頭也不回地進了門診大樓。

左伊一個人哭着回了家。

眼淚流了一夜,又是個失眠的夜。

不同的是,從前無論秦駿身在何處,左伊對他還是有點底的,玩夠了,他就會回來。但是這一次,左伊總覺得,似乎他已經漸行漸遠。

她不想分別,他們好不容易才有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她好容易才看到未來幸福生活的一點希望,她比從前更珍惜緣分,但是左佑意外懷孕的事讓一切成為泡影。

命運每次都狠狠地玩弄她。

又或者人一生的好運氣是有限的,她十六歲之前過的太多順風順手,大富之家,長輩溺愛,年少不知愁滋味,把大部分的運氣都用光了。所以十六歲命運之神給她安排了一個秦駿,從此她的好日子到頭了。

她知道了什麽是貪嗔癡怨,知道了人生之苦。

三十歲,她被逼到了懸崖邊兒上,往前一步就是萬劫不複,但是誰能來拯救她?

只有秦駿,只要他能在這個時候緊緊地抱住她,所有的一切苦厄其實都不足為懼。

但是他會嗎?

她沒有這個信心。

直到天微微亮,秦駿都沒有任何消息。

左伊忍耐不住,給他打電話。

電話通了,但是沒人接。

再打,關機。

左伊捏着手機哭,但是沒有辦法,除了等待之外,她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是沒争過,不是沒搶過。

但是她越是争搶,秦駿和他的家人就越是覺得她不識大體。

她不是不想識大體,只是這種境況之下,要她怎麽識?

主動說分手嗎?

不,她不要和秦駿分開,不能失去這個目前唯一能栖身的家。

失去秦駿,她就真的一無所有,老無所依,一生都不幸福。

她不知道要怎麽辦……

最後,她像從前受冷落的時候那樣,她睜着哭腫的眼睛,默默地發了條短信給秦駿。

“我等你回來。”

就只是這樣而已。

等待的滋味實在不好受,熬人心血,但是她沒辦法向朋友求助,他們只會勸她分手,勸她放棄。

她怕她受了他們的鼓勵或者蠱惑,做出後悔的決定,她想堅守自己的愛情。哪怕這意味着一個人的無期徒刑。

她不是個聰明的女人,聰明女人會用眼淚做武器,把尖牙利齒僞裝起來,用柔弱姿态滿足男人的保護欲。

而左伊直到這個道理,但是卻做不到如此精彩。

她的眼淚大部分留給背着人時候的自己,外人只看到她倔頭倔腦、張牙舞爪的那一面。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昏睡在沙發上,一場接一場的夢魇,她深陷其中,無法醒來。

臉上一陣刺痛,她終于盡力掙脫黑暗的束縛,睜開腫脹的眼睛,看到秦駿的臉。

“你做噩夢了?”秦駿抓着她的肩膀。

左伊試圖從他眼裏看出端倪。

秦駿躲開了。

左伊心沉下去。

已經是下午,左伊頭昏昏沉沉的。

秦駿故作輕松地笑笑,“你吃飯了嗎?餓不餓?我去買吃的……”說着起身向外走。

左伊說:“你剛回來就要走嗎?”

秦駿說:“……那我讓助理去買。”

他給助理打了個電話,然後又對左伊笑了下,說:“我去沖個涼,累壞了。”

左伊站起來說:“你還要折磨我多久?”

秦駿停下腳步,狠狠地閉了下眼睛,然後坦然轉身,走回沙發前,坐下。

左伊也坐下,看定他:“你是怎麽想的?”

秦駿說:“這件事麻煩在我媽。你也知道她,最近兩年想孫子想瘋了。”

左伊說:“我沒問你媽,我是問你是怎麽想的。”

秦駿說:“……做胎兒親子鑒定。最好能證明不是我的孩子。”

左伊說:“萬一是你孩子呢?”

秦駿說:“應該不是。”

左伊說:“你百分百确定?”

秦駿說:“……那是你妹妹,你們女人的算計,我不清楚。”

左伊聲音忍不住打起來:“你這麽說是想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嗎?”

秦駿說:“你是想讓我承擔責任?”

左伊手捂在臉上,如果她還有眼淚的話,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流下來的,可是眼睛又酸又澀,幹得發疼,就是沒有眼淚。

她擦了擦鼻子,忍氣吞聲地說:“萬一如果,那個女人懷的是你的孩子,你要怎麽辦?……你想娶她?”

秦駿立刻說:“還不到那一步。”

左伊說:“那到底是怎麽樣?”

秦駿有點煩躁地說:“如果真的是,就讓她生下來,給她一筆錢。孩子你想抱回來養就養,不喜歡就送到我媽那養。”

左伊苦笑:“我是不是要感謝你沒說出來趕我走的話?”

秦駿說:“何必說的這樣難聽?我和她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這是個意外,難道我想被一個孩子纏住?”

左伊咬咬牙,“我什麽沒結婚就要給人做後媽?我媽媽就忍了外面那個女人一輩子,最後還要被她的孩子逼得離家,最後都沒能回來……你難道要我繼續我媽媽的痛苦,再忍一輩子?”

秦駿說:“那你的想法是什麽?——我懂了,是讓左佑把孩子做掉,然後當一切沒發生過。”

左伊說:“是!我就是這麽想的!你如果是孩子的父親,有權力決定是否要這個孩子,趁他還沒有出聲,趁他還不算是個成形的人,不要讓他出世,擠在幾個大人中間受苦,這難道不好嗎?”

秦駿說:“……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家裏不會同意。我媽本來對你就有看法,如果你堅持要左佑打掉孩子,我恐怕……她會不同意我們結婚。”

左伊說:“所以果真是怪到我頭上,怪我不能懷孕嗎?”

秦駿說:“我沒有怪你,但是這件事情複雜就複雜在,不是你我和左佑三個人有個态度就能解決的事。你爸和我父母都攪合進來……算了,這些先放一放,總之首先要等那個胎兒DNA檢測的結果出來再說。”

左伊雙手撐在膝蓋上,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既然你們已經有了結論……那個胎兒DNA檢測什麽時候做?今天?還是明天?”

秦駿頓了下說:“要等胎兒三個月的時候才能做穿刺,抽取羊水細胞。”

左伊說:“三個月……那女人現在幾個月了?”她心裏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秦駿說:“兩個月。”

左伊顫抖地說:“兩個月……就是說,在我撞破你們之前至少一個月,你們就已經好上了……你到底背着我都做了什麽……”

秦駿說:“本來都已經過去的事了,翻篇了。”他靠過去摟住左伊的肩膀安撫地拍拍,“對不起……交給我,我會盡量處理好。你不要想太多。”

左伊像被催眠一樣,果真不願再想太多,她怕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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