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2月份的巴黎時裝周，喬庭深因為有要務纏身，蘇妲己便只好獨自前往。

喬庭深安排了專門的人随行。他送蘇妲己上飛機。

在機上，他們戀戀不舍地吻別。本來只是淺淺的吻。喬庭深吻蘇妲己的額頭，蘇妲己親吻他的臉頰。再之後，兩人親吻對方，來做告別。輕輕一下，本該立時分開。可兩人誰都舍不得先放開對方。蘇妲己的胳膊情不自禁地環上了他的脖子。喬庭深托着蘇妲己的後頸，忘情地摩挲着她的烏黑秀發。這告別的吻，被他們親得情意綿長，随着椅子的桌板以及雜物叮叮當當地被撞落在地，竟就一不可收拾了。

耽誤了好一會兒，蘇妲己乘的私人飛機終于要起飛了。

喬庭深讓蘇妲己玩得開心些，蘇妲己則摟着喬庭深的脖子，撒嬌地讓他盡快處理好事情來陪自己。喬庭深寵溺地答應了她。

飛機起飛，在天上越飛越高。喬庭深望着它，思念着上面的人，遲遲沒有離去。直到飛機的影子，完全消失在大朵的白雲之後，他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喬庭深從機場出來。小程跟在他後面說道：“大小姐剛才來了電話，說找您有急事。”

喬韻芝從家裏搬出去，已經有段時間了。

喬庭深奇怪喬韻芝怎麽突然找來。他讓小程把見喬韻芝的時間安排在下午的會後。

回到公司，喬韻芝并沒有按喬庭深說的，等到會後。她迫不及待地沖進了喬庭深的辦公室，急着要把心裏憋了許久的話說出來。

喬庭深屏退了左右。喬韻芝給他看一組手機裏的照片。照片上，盡是高俊與林辰親熱的偷拍照。看起來，他們那時候年輕些，打扮得也更青澀。在每一張照片裏，高俊都是随意地摟着林辰，而林辰無不是柔情似水地看着他。哪個人更愛對方，一目了然。

手機裏的照片，喬庭深一張張地翻着。他面無表情，手上卻漸漸用了力。不知不覺間，顯示着林辰與高俊如何相愛的屏幕，幾乎要被他捏碎。這一張張的相片，好似一記接連一記的重拳，不斷打向他胸口，讓他悶痛不已。

“照片哪裏來的？”喬庭深的聲音冷冽得像寒冰。他擡眼看喬韻芝，眼裏閃過一道深秋的肅殺之氣。

喬韻芝不管不顧，把什麽都說了。她告訴喬庭深自己是怎麽從林辰手裏搶的高俊，又告訴喬庭深，高俊與林辰曾是多麽相愛的一對。添油加醋的，她不斷渲染林辰對高俊的深情，以及曾為了挽回高俊，而做出的種種不堪的事。

“照片是我找人偷拍的，”敘述到最後，喬韻芝說道，“那時，我想看看和高俊相戀8年的女友是什麽樣子。聽說，他們大學時候就一起了。彼此還是對方的第一……”

“夠了！”喬庭深打斷了喬韻芝。他不想再聽原來林辰是如何地愛高俊，她和高俊有多少只屬于彼此的第一次。這些種種，都好似柄鋒刃的利刀，除了刺痛他的心之外，別無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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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韻芝不甘心地哭訴道：“你知道嗎？高俊卷走了我許多錢。但我不恨他。只要他能留下來，要我付出什麽都行。”

說到這裏，喬韻芝也覺出了自己的不争氣。她擦幹眼淚，平複了心緒。第一次，她以女兒的身份，語重心長地勸慰喬庭深道：“我只是不想，我們父女都是一個下場。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她那樣地愛高俊，又愛了那麽多年，怎會突然輕易地不愛了呢？”

“你走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喬庭深不容反駁地說道。

“你會和她離婚麽？”喬韻芝問喬庭深。

喬庭深不做聲，眼睛裏閃過一絲猶豫。喬韻芝起身離開，臨出門時，她最後對喬庭深說道：“你知道麽？她還為高俊流産過一個孩子。”

喬韻芝出門的剎那，喬庭深桌上傳來一聲響動。那是裝林辰的相片被喬庭深狠扣碎在桌上的聲音。看到這張相片，喬庭深就回想起林辰與高俊那一對璧人的模樣。他心如刀絞。

小程不明就裏，來問喬庭深開會的時間安排。

“取消這周的所有行程，”喬庭深聲音低沉，透着股壓抑的怒火，“馬上去找一個人，我要在近兩天內見到他。”

兩日後，在一個非洲戰亂的小國，喬庭深見到了高俊。他們見面的地方，是一家專供來自世界各地軍／火／商接頭的酒館。

喬庭深坐于酒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高俊進來時，一身休閑的打扮，暗色短袖T恤，淺色垂直面料的西褲，盡顯得一派春風得意、倜傥風流。

“我過去是小瞧你了。”喬庭深真心承認道。高俊生意做的規模之大，他早有所耳聞。

高俊笑說道：“我給韻芝賺的錢，可比從她那裏拿走的多多了。你該知道，憑她的那些錢，是做不了這麽大的。”

“那公司裏的錢呢？”喬庭深淡淡笑道，“總不是你該拿的吧？”

喬庭深知道高俊挪用公款的事。學法律出身的高俊，竟将其做的天衣無縫。讓人即便知道是他，也無從将他入罪。

“還是那句話，”高俊輕描淡寫地将話打了回來，“我為公司賺的也比我拿走的要多。你該慶幸，我是個懂得适可而止的人。”

喬庭深看着高俊的同時，不斷地會想起林辰。眼前的高俊，讓他明白了林辰為什麽會迷戀了他多年。這個男人該內斂的時候，靜如深潭，波瀾不驚。可當他的野心一旦有了爆發的契機，立時就會張揚得光芒四射。想來，他那個女兒還真駕馭不了他。

“我來是想問林辰的事，”喬庭深沒心情與高俊多扯，“你們分手，只是為了韻芝？”

高俊往椅背靠了下，聳了下肩：“我猜到你是為這事來的。”

喬庭深不做聲，他在等高俊的回答。這個回答，他早在心裏有了猜測。但是他不甘心，希望高俊能說出個不一樣的版本來，好讓他能繼續自欺欺人。

高俊說道：“一方面，确實是為了韻芝，另外，也有我厭倦了她的緣故。我愛過她，但不是能長久到永遠的那種。她愛我，像着了魔一樣，總想為我付出一切。這樣的愛太沉重了，對我來說，是種累贅。我要不起。”

喬庭深的眼神，漸漸冷冽下來，慢慢的，直至寒冽入骨。他不做聲，桌上杯子裏的酒，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高俊說罷，亦陷入了沉默。不經意間，他輕嘆了口氣，似是為了林辰，又好像只是為了酒吧裏正演奏的歌曲過于傷感。

高俊沒有離開。他和喬庭深一樣，一杯杯地喝着他手邊的酒。這兩個人，各喝各的，彼此間再沒多話。

過了子夜，喬庭深扔了沓酒錢在桌上，起身離開。高俊仍沒有走。一個衣着暴露的金發美女對他飛了個眼風。他嘴角一揚，玩世不恭地拿起酒杯，向美人走去。夜很長，他不想獨自睡到天亮。

蘇妲己從外面回來，一進門，見到喬庭深坐在沙發上。喬庭深正襟危坐，看着她的同時，手在擺弄立燈的開關。

沙發邊的立燈，忽明忽暗。每當燈暗下來時，喬庭深都會被籠罩在陰影裏，讓蘇妲己看不清黝暗中他的臉。

蘇妲己從沒被喬庭深用審視的目光看過。這眼光裏，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在向她逼近，前所未有的冷漠。

蘇妲己走到喬庭深身邊，蹲下來，輕握他的手，柔聲問他道：“怎麽了？”

喬庭深反握住了蘇妲己的手。他凝視着蘇妲己的眼睛，輕吻她手背的同時，用另一只手撫摸她的臉頰。喬庭深冷言道：“你真是要命得漂亮！”

蘇妲己不解。她朱唇微啓，正要像往日的那樣，撒嬌地倚到喬庭深的懷裏。

喬庭深的眉頭皺了下，猛然間，他甩開蘇妲己的手，站起身來。

蘇妲己這才看見沙發前的茶幾上，有一沓文件。文件之上，赫然有離婚兩字。

喬庭深背對着蘇妲己，冷冷地說道：“我們離婚吧，好聚好散。”

蘇妲己震驚了。但很快的，她又恢複了常态。她冷笑道：“就為了高俊？”

蘇妲己的理直氣壯，倒讓喬庭深沒底了。他沉默了會兒，回說道：“你不該騙我。”

喬庭深話音剛落，冷不防的，蘇妲己笑了起來。起初是輕輕地淺笑，之後，很快成了大笑。

喬庭深轉身看蘇妲己。蘇妲己也在擡眼看他。蘇妲己的嘴角一揚，滿含着對喬庭深的譏諷和不屑。她潇灑地拿起桌上的筆，當着喬庭深的面，利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喬庭深沒想到蘇妲己竟簽得如此痛快。

簽過字後，蘇妲己将筆往桌上一甩，起身道：“如你所願。” 她的話音裏，輕飄飄的，聽不出任何悲傷。

筆落在桌上，砰地響了一聲的那刻，喬庭深心裏不禁一緊。

蘇妲己轉身往套房的裏間走。瞬時間，喬庭深痛苦地認清到，原來往日的種種柔情蜜意，在她的眼裏竟不值一文。

喬庭深眼裏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來。他驀地走向蘇妲己。只三兩步，他就攥住了她的肩膀，強迫她面對自己。他狠狠地對蘇妲己說道：“為什麽不求我，像求高俊一樣？”

喬庭深壓迫着蘇妲己，非要她給出答案。蘇妲己不由得往後踉跄了兩步，就勢，被喬庭深撲倒在地。

喬庭深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他發了狂地強吻蘇妲己。過程中，不時粗喘着問她道：“他過去是怎麽吻你的，怎麽上你的，讓你那樣念念不忘……”

蘇妲己用力地推喬庭深，引得喬庭深的征服欲上來，更是緊攥着她不放。

耳邊響起一陣衣服撕裂聲。倏地，喬庭深看向蘇妲己那雙總引他墜入欲望深淵的雙眼。此時此刻，蘇妲己看他的眼裏閃過道陰寒的光，妩媚誘人，卻也駭人心魄。

喬庭深被蘇妲己那冷冰冰的眼神所攝，停下了動作。回想到片刻前對她的粗暴，悔恨不已。

蘇妲己站起身來。她俯視跪在腳邊的喬庭深，愛撫着他臉龐的同時，喬庭深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蘇妲己冷冷說道：“不對你說高俊的事，是因為我和他是過去，沒什麽好講的。至于我和你，現在也是過去的事了，今後也沒什麽好講的了。”

說罷，蘇妲己轉身離開。她的手從喬庭深的手裏滑出。喬庭深握不住她。随着手心空下來，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他再也壓抑不了對蘇妲己的情感。當蘇妲己無動于衷地離去，他忘情地從背後抱住她，親吻着她的臉挽留道：“原諒我，你知道嗎？當我聽到你和高俊的事，我簡直嫉妒得快要發瘋。”

喬庭深細碎地吻着蘇妲己的頸項、耳垂、臉頰，最後，他扳過她的臉，親吻上她的嘴。間隙中，他說道：“我嫉妒高俊擁有你那樣瘋狂的愛。我沒法面對，于是，我愚蠢懦弱地想離開你……”

蘇妲己沒回應喬庭深的吻，她的眼角含了淚花。凝視着喬庭深，她深情地撫着他的臉，輕笑道：“離開我未嘗不是壞事。我對你，或許是個劫數。”

“再大的劫數，我都認了，”喬庭深指天發誓道，“哪怕要我現在死……”

聽見“死”字，蘇妲己吓地用手封住他的嘴。

喬庭深笑着握住蘇妲己的手，親吻道：“你可知道，只要能擁有你，我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我奮鬥半生的公司，我的社會地位，甚至……”

說到這裏，喬庭深又再試探地吻上蘇妲己的嘴，蘇妲己不再躲避。他繼續說道：“甚至你的心裏永遠有高俊，哪怕愛他甚過我，我都不在乎。”

蘇妲己主動回應起喬庭深的吻，她親昵地笑說道：“傻瓜，我只愛你。”

喬庭深将蘇妲己擁入懷。蘇妲己沉溺在他懷中，閉上眼睛，享受着他帶來的一個又一個熱吻。

對蘇妲己的失而複得，讓喬庭深格外地小心翼翼。他擁着蘇妲己，發誓一輩子都不再放開她。他們深情地擁吻着彼此。每一個吻，綿長得就好像是他們一生中的最後一個。誰都不想結束。他們甚至希望眼下就是世界末日。因為那樣就可以擁着對方在絢爛的毀滅中達到永恒。

立燈被關上後，黑暗像條錦緞一般，滑入深夜。兩者水乳交融，在觸碰到的一剎那，便再也分不清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