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高俊沒能從撤退點離開。反/政/府/武/裝所占領市鎮的機場, 皆被政府軍轟炸摧毀。由此,他不得不另想辦法。

站在車外, 聽過又一處市鎮被政府軍奪回來的高俊,掐熄了煙。他将其扔在地上踩了一腳, 輕笑道:“還真是不給人路走啊!”

與手下的心急如焚不同,高俊半點沒把眼前的絕境放在心上。他往西面遙望去, 天盡頭, 太陽就剩了團橙紅的光暈。他交代了手下幾句。聽到他的部署, 手下們的眼前一亮,重又燃起了希望。

沒再耽誤多一會兒,車子掉頭往相反的方向駛去。

蘇妲己不解地問高俊道:“怎麽往政府軍的市鎮去?”

高俊笑而不語。原來, 他早留了一手,在政府軍裏買通了一個高官,為的就是遇到眼下情況, 可以堂而皇之地在政府軍的眼皮子底下,從他們的機場離開。

“現在到處都在交火,”高俊對蘇妲己說道,“恐怕很難找到喬庭深。我看, 你還是先跟我離開這裏, 等到了國外,通訊恢複了,你自然會找到他的。”

高俊隐瞞了喬庭深的消息。他話說得誠懇, 一副無邪的模樣。蘇妲己睨視他, 帶着一絲懷疑的審視。

“再不濟, ”高俊輕笑道,“離開後,你也可以回家等他。難不成,我還會綁着你,不讓你走?”

蘇妲己低頭淺笑。高俊看不出她是信,還是不信。當她再擡起頭時,沒再多說什麽,依舊看着車窗外的風景。高俊看她這樣,就只當她答應了。

子夜時分,高俊運送鈾礦石的車隊開進了小鎮。幾架米26重型運輸直升機已經停在機場。當他們到達時,旋轉的螺旋槳帶起了陣陣的風浪。迎着狂風,高俊下車後,便拉着蘇妲己往機上去。同一時間,一箱箱的鈾礦石也被運上了機。

與高俊有交易的高官,忽的跑來交給高俊一部手機。該手機用的是軍用頻道的網絡,因此即便是戰争時候,依然可以使用。

“我可以放你走,”電話那頭傳來喬庭深的聲音,低沉的,不容任何商量,“但是你要把林辰留下來。否則,我保證你後面運輸礦石的那些飛機,一架都不能離開……”

高俊沒有回話,徑直挂斷了手機。鈾礦石都已裝載完畢,現在就等他一聲令下,便可以起飛了。

高俊仍拉着蘇妲己,手遲遲不願放開。敞開的機門在他身邊,上面的人催了他幾次,他皆無動于衷。

倏地,遠處傳來一聲炮響。炮響之後,有火光。高俊知道,這是喬庭深的人已經進小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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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又是何苦?”蘇妲己的聲音,輕柔地響起在高俊耳邊。高俊驀地發現,原來她早料到了一切。而她之所以等到現在,就是因為她堅信喬庭深會來找她,并且終會找到她。

高俊苦笑道:“原想,我們相處的時間長了後,你總會再愛上我的。”

蘇妲己笑道:“難道你忘了,我曾愛過你6年,卻被你棄之如履。”

說罷,蘇妲己轉身要和報信的人離開。他果然是接到了喬庭深的吩咐,親自來帶她出去。猝不及防的一聲槍響,報信人應聲倒地。與此同時,高俊從蘇妲己身後緊抱住她。

“我不會再放你走了。”高俊念念不忘屢次再握不住的蘇妲己的手。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循了自己的心,而非理智。

蘇妲己輕撫高俊的臉頰。此刻的他,就像個任性地不願服輸的孩子。她柔聲勸高俊道:“為了我,放棄你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不值得。”

“值得!”高俊脫口而出道。話說出來的那刻,連他自己都震驚了。

“沖口而出的話,”蘇妲己笑道,“我不會信的。”

蘇妲己從高俊懷裏掙脫了出來。她獨自一人,向着遠處火光亮起的地方走去。她深知,那裏有一個人正在等她。

望着蘇妲己的背影,高俊心如刀絞。有幾次,他的嘴微顫着要說什麽,最後又沒說出來。當到最後,他意識到蘇妲己将這樣一去不返時,他終于鼓足勇氣大喊了聲道:“我愛你!”

蘇妲己駐足下來。她回身看高俊。此刻的高俊站在風浪下,襯衫被掀飛了一角。他的面龐堅毅清隽,早不是那個林辰初見時陽光俊朗的大男孩。

“我不會再信你了。”蘇妲己輕笑道。她轉回身,繼續朝前走,不再回頭。

“我這一生裏,這句話是最真的!”高俊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深情,不帶往日半點玩世不恭的輕浮。他的眼裏有淚花,一閃而過。

蘇妲己沒再回頭看高俊,亦沒有再放緩腳步。她離開了高俊,一如那日,高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林辰一樣。

坐上直升機,高俊重重地靠坐在椅座上。他神色黯然,心如死灰。

直升機即将起飛,有人問高俊,要不要把人追回來。

高俊閉上眼,認命了般。驀地,他睜開了眼,冷言道:“叫兩個人跟着,确保她沒事。”

高俊乘的直升機起飛了,離地面越來越遠。正如下面的蘇妲己,也在漸行漸遠一樣。

在高俊之後的人生裏,他總算如願,擁有了數不盡的金錢,無上的權力,只是,再沒有愛了。

當他年老,午夜夢回,恍惚間,他總會回想起一個叫林辰的女人,是如何與他在青春年少時相愛。每每記起她,他腦海裏的往事都會被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美得不似真,讓他久久不願醒來。

小程告訴喬庭深,有人看見蘇妲己從機場出來。但由于有一夥反/政/府/武裝,忽的攻打了進來。整個小鎮到處都在交火,以至于現在還沒能找到她。

喬庭深擔心蘇妲己,不顧旁人的阻攔,親自進了小鎮找她。

小鎮之內,傾塌了的斷壁殘垣,随處可見。因炮擊之後的火光,與人類的哀嚎聲,交織出了一幕幕來自地獄的景象。

喬庭深到處看不見蘇妲己的蹤影。随着他的心越來越涼,一種不祥的念頭湧上了心頭。

“庭深……”

喬庭深驀然回首,幾輛軍綠色卡車從面前駛過,蘇妲己就站在路對面,正對着他笑靥如花,恍若隔世。

喬庭深笑了,他走向蘇妲己,就如蘇妲己也在走向他。又有幾輛載人的吉普車駛過路面。他們一概不管,眼裏只有對方。當兩人在路中相遇,彼此間,先相視而笑。接着,他們緊緊地相擁在了一起。

蘇妲己在心裏對系統說道:“一年到期前,就別來煩我了。”

倏地,系統的眼前一片漆黑。

一年的最後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這天早上,喬庭深醒來時,看到蘇妲己在看着自己入神。

“怎麽,還沒看過麽?”喬庭深笑問道。

“我想,”蘇妲己輕柔地撫着喬庭深的臉頰,“好好記住你的臉。”

在蘇妲己的眼裏,喬庭深看見一絲愁緒。他從未見她流露過這樣悲傷的神情。不禁的,他的心也跟着痛了,他情不自禁地擁蘇妲己在懷裏,撫着她,吻着她,希望能慰平她一時的傷感。

蘇妲己默不作聲,只貪婪地沉浸在喬庭深的懷裏。當她想到別離就在頃刻,不由得摟得喬庭深更緊了。

喬庭深察覺到了蘇妲己的異樣,問她怎麽了?

蘇妲己沒法告訴喬庭深實情。她依戀着喬庭深的懷抱,耳鬓厮磨的,醉心在喬庭深身上淡淡的香皂味裏。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傾灑在兩人身上。在喬庭深的擁抱中,蘇妲己恨不能就此永遠下去。

“沒什麽,”蘇妲己深知,再美的夢也終有醒來的時候,她主動離開喬庭深的懷抱,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只是一時有感觸罷了。”

喬庭深說道:“今天我早點回來陪你?”

“嗯,”蘇妲己點了下頭,笑回道,“我等你回來。”

這一天,蘇妲己破天荒地送喬庭深到門口。喬庭深吻她的臉頰,與她告別。

望着喬庭深離去的背影,蘇妲己駐足在門口,遲遲不願離開。

許是感受到了蘇妲己的目光,喬庭深幾次轉過頭。蘇妲己都沒有走。他們相視而笑。同樣的笑裏,蘇妲己比喬庭深多了少許的苦澀。

倏地,蘇妲己情難自已地奔向喬庭深。她從背後抱住喬庭深。當喬庭深轉回身時,蘇妲己傾注了所有深情地吻他。喬庭深也被蘇妲己這突如其來的激情感染了。回應時,他一手摟着蘇妲己的腰,一手滿懷眷戀地摩挲着她的背、肩,最後是她的頸項。有那麽一刻,他們都恨不得融到對方的身體裏。因為,只有那樣,他們才會永不分離。

“記住這個吻,”蘇妲己戀戀地對喬庭深說道,“若是有來世,當再有人這樣吻你時,一定要記得是我。”

蘇妲己的話,讓喬庭深內心觸動了下。他的心,瞬時空了,無限的悵惘。他含情脈脈地凝視蘇妲己,柔聲地對她說道:“等我。”

喬庭深終還是走了。他并沒有像答應蘇妲己的那樣,提前回來。蘇妲己等到傍晚,小程突然上門來接她,說是喬庭深讓她去禦景官邸等他。

蘇妲己自從嫁給喬庭深後,便再沒去過禦景官邸,那個他們開始的地方。

小程送蘇妲己到禦景官邸後,便離開了。蘇妲己獨自上樓。房間裏漆黑一片,擺設依舊保持着當初她離開時的模樣。

蘇妲己坐在床上,遙望窗外,回想着與喬庭深在這房子裏的種種記憶。點點滴滴間,盡是百般的旖旎纏綿。

手機響了。

蘇妲己接了起來。來電的是喬庭深。在電話裏,他對蘇妲己說道:“看看窗外,發現什麽不一樣的沒有?”

蘇妲己起身,站在窗邊,推開窗戶。驀地,她驚見對面的雙子樓不見了,一片綿延的海岸線展露了出來。

喬庭深似是猜到了蘇妲己的驚訝。他又繼續溫柔地說道:“你再看……”

猝不及防的,海岸線附近的燈全滅了。蘇妲己的心不由得一緊。一個個火球直竄天際,在幽藍的夜幕中,爆裂出五彩缤紛的碎花,璀璨奪目。如同瀑布一般,這些碎花排山倒海地從天空傾灑下來,點亮了翻滾着白浪的夜海。這些翻卷了泡沫的浪花,正一次又一次地往沙灘上拍。瞬時間,天上之绮麗多姿,海浪之雄偉渾厚,兩相輝映,好一派壯麗絢爛的景象。

蘇妲己看得出神。她記起了曾對喬庭深說想看海邊的煙火。那不過是她無意中的一句話。想到這裏,她的眼角有了淚光。

身後傳來開門聲,蘇妲己聽見她熟悉的腳步聲,正越來越近。與此同時,系統出現對她說道:“時間到了。恭喜你,這次的任務,你為宿主獲得了百分之百的戲份值,她可以重生了。”

蘇妲己的臉上,沒流露出半份欣喜。她仍戀戀不舍地向遠處望着。

“時間已經到了,我們走吧!”系統再催促蘇妲己道。

“是啊,”蘇妲己輕嘆了口氣道,她嘴角一揚,擦拭了眼角的淚,“眼前的風景再好,都不與我相關了。”

喬庭深進門時,看見蘇妲己正站在窗邊。風從窗外吹拂進來,揚起了青色的窗簾。蘇妲己就站在窗簾的後面,人影若隐若現。

喬庭深向蘇妲己走去。忽的,揚起的窗簾回落下去,蘇妲己不見了。他的眼神黯淡下來,心中悵然若失。窗簾再又被風拂起,林辰的身影重新出現。喬庭深欣喜地向她快走了兩步。一陣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喬庭深不禁駐足下來。他記得那香味,長達一年的纏綿缱绻中,始終伴随的香氣,他怎會忘記。

“怎麽了?”林辰走向喬庭深,輕笑道。

“沒什麽,”喬庭深擁住林辰,望着剛才香氣飄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就是感覺,好像有什麽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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