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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滿剛剛說完,突然一股子香氣撲入鼻中。

她仔細嗅了嗅,揚着調子“哎”了聲轉頭去看,就見跟她來的那小太監小馮子正抱着個東西颠颠地跑進殿裏。

“賢妃娘娘,奴才有事禀報!”

賢妃未搭理他,只輕輕看向未滿,便見她正面露疑惑不明所以地朝小馮子看過去。

好一個嬌俏美麗純真無邪……

難怪皇上那麽喜愛她!

賢妃不動聲色地狠狠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旁邊的良昭媛看着小馮子弓着身子跑進來,“咦”了聲後訝然道:“小馮子,你如今……”她看了眼未滿,“在凝華殿當差?”

未滿聽了良昭媛的話就一個踉跄。

她甩頭去瞧小馮子,心說這人到底在幾個殿裏伺候過,怎的一個兩個的全都認識他!

小馮子笑嘻嘻地朝着良昭媛請了安,又朝着賢妃跪下了。他也不去理會賢妃的冷臉,将手中的小罐子打了開來。

頓時,濃香的氣味溢滿了殿中。

未滿此時終于确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看着他手裏的罐子頓時欲哭無淚,心,拔涼拔涼的。

那是她的最後一碗羊雜湯!她特意留了下來,準備回去時候喝的!

方才小馮子和鄭公公邊走邊說話的時候,她就注意到小馮子懷裏揣着個東西。可那時他将罐子用布巾包了起來攬在懷裏抱着,未滿沒聞到味道,心思不在他那邊就也沒細想細看。

誰知這厮就把她的湯給這樣弄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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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滿深深地為自己失去的第二碗湯哀傷不已。

“賢妃娘娘,”小馮子麻利地雙手将小罐子碰到賢妃跟前,說道:“這湯我們小主炖了好幾個時辰,本打算自己獨吞留下來喝的,剛巧周小主去了,主子看周小主身子弱特意勻出來一碗給她補身子,誰知道周小主不領情,将這寶貝東西給丢地上了。”

他長嘆一口氣,将罐子又往前遞了遞,“娘娘您嘗嘗。”

眼見賢妃皺了眉看着裏面東西,小馮子再接再厲,“您怕這裏面的材料?沒事兒!您聞這味兒,香着吶!怕這東西不能吃?您瞧瞧,這個可是羊肝!大補的呢!”

聽他這句話,未滿總算是回了神,順口說道:“……裏面有羊肝和羊舌可以補血,羊心補心,羊腦明目,羊骨健體……”

清婕妤在一旁打斷了她的話問道:“聽你這樣說的話,這裏面倒是用的都是好料了?那怎的平日沒人弄來吃?”

小馮子笑着說道:“還不是因了這些東西加一塊兒時的名字不好聽麽,加上陛下不愛吃這些個東西,久而久之宮裏頭就沒人會做了。”

聽他這樣說,未滿才算是明白過來,原來那些個羊肝羊肚什麽的全被丢掉,是因為皇帝不愛吃內髒。

她倒是沒想到皇帝都那麽大的人了居然這樣挑三揀四,不過也沒辦法,誰讓人家官兒大呢……

這時賢妃總算是開了口:“這些東西若真是有你們說的那般好,怎的還叫了那樣入不得耳的名字。”

“名字不好聽?哎呦娘娘诶,這種名字在咱們外面可是受歡迎着呢!民間不好聽的話兒多了去了,大家可都愛撿着不好聽的名兒來取呢。您不知道,農家自己生了孩子都要叫貓兒狗兒的,為什麽?好養活!同理說來,這東西為什麽取這種名字?好吃!別的不說,就我們小主剛才提起的,那團魚湯好喝吧?大補吧?可它那名兒也不好聽不是!”

“小馮子。”

“哎,娘娘您有何吩咐?”

賢妃望着他那副“如果您多說一句話小的就能給您回十句”的模樣,抿了抿嘴角,說道:“本宮只想告訴你,若不是你在太後跟前伺候過,而且太後她老人家說你是個可心的,你這奴才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小馮子嘿笑道:“這也是多虧了諸位娘娘賞識,小的才能在各處輪流當差不是。”他眼看着賢妃的表情有所松動了,忙再接再厲了一把:“這東西好着呢,娘娘您嘗嘗。”

這湯确實香,濃郁的味道溢滿整座宮殿。

賢妃一臉嫌惡卻又有些心動。

這時一位長得濃眉大眼很是英氣的妃嫔走了過來,往湯碗裏瞧了一眼,吩咐了人去拿碗勺盛一碗出來。

“姐姐們不敢吃,我倒是要嘗嘗的。”

賢妃聞着本有些心動,卻被別人搶了先,頓時覺得有些無趣。再看一眼未滿那可愛招人疼的模樣,賢妃的心裏立刻更加不舒服起來。

“這樣低俗的東西你也有興趣。”她望着林美人語氣生冷地說完,頓了頓又揚聲說道:“采女錢氏,言行無狀以下犯上,禁足三月,明日裏開始執行。”

方才還在說湯,如今卻突然要罰人了。

衆人聞言雖有些詫異,卻低頭不語,皆心知肚明,既然這三個月新人是在禁足中,只怕連侍寝也給免了。

剛來宮中就遭受一番打壓,往後再出頭就會難上加難。

有名宮人上前來小心翼翼問道:“那之前的處罰是否執行?”先前賢妃還讓未滿罰月俸、抄女戒。

賢妃說道:“我有說過要取消嗎?”

這意思,就是兩次說起的處罰都要執行了。

宮人應了聲行過禮,退到一旁。

未滿愣了下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是又被罰了,看着一旁目露幸災樂禍之意的周采女,她心中有氣,大聲問道:“為什麽她做錯了沒有事情,我沒做錯卻要挨罰?”

“也對,既然做錯了,就都一起罰吧。”賢妃嘴角揚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望了眼周采女說道:“至于周采女……就罰每日裏讀女戒十次吧,限期啊,就一個月好了。”

未滿聽了賢妃對周采女這不痛不癢的處罰,狠狠捏緊了拳頭,硬生生咬了牙不讓自己發火。

“讀”不是“寫”,不用呈上來檢查,若是自己明明沒讀卻說自己讀了,也沒人能将她怎麽樣。

說起來好像兩個人都被罰了,卻偏心得這樣明顯!

未滿悲憤了。

這就是皇宮!

雖然上面坐着的那個也是小老婆,可是在這等級森嚴的宮裏頭,位份大的小老婆對着位份低的也是能為所欲為的!

意識到這一點,未滿暗暗下定決心。

既然一時間沒法立即當上皇後,那就先往上爬着,當上更厲害點的小老婆再說!

回去的路上,未滿氣得沒了好臉色,掃一眼小馮子,臉色就又臭了兩分。

小馮子小心地瞄了她幾眼,說道:“小主,奴才真不是故意的,奴才想幫您來着,誰知成了這樣。您要心裏難受,就罰奴才吧。”

未滿:“算了。”

“小主!您心裏有氣可千萬別憋着,對身子不好。若是氣着了憋壞了,這肝氣郁結了可是傷身啊!”

“算了,已經這樣了,沒事。”

“小主……”

“我說了我沒事!大不了下次有材料了再煮就是!”

“嗯嗯再煮。咦?煮?煮什麽?”小馮子愣了愣,“小主您不是因為方才奴才把東西端上去結果害您又被加重了懲罰而生奴才的氣?”

“我是為了那晚湯!你居然将我最後一碗湯給端了來,而且還讓旁人喝了!”未滿氣極說完後,又道:“誰管那個什麽懲罰啊!沒有你,她們也會想了旁的借口來罰我的,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說到這兒連她自己也不明白了。

賢妃針對她的意圖很明顯,但,那是為什麽呢?

她根本是第一次見她啊!那樣的敵意從何而來?

“同奴才沒有關系嗎?”小馮子很是不解,“賢妃不是聽了奴才的話後才生氣的?”

未滿正思考問題,冷不防被他打斷了,就沒好氣地看他,“你懂什麽?”

見那家夥依然是一副想不通的樣子,未滿也懶得解釋了。

這就是小老婆們為争奪大老婆位置而出現的争鬥!

這種高層次的東西,小馮子他一個沒當過小老婆的人,是根本無法理解的!

兩人這樣一路走着,突然,未滿眼前一亮。

她望着不遠處正背對着自己朝前行着的兩名男子,激動地揚聲喚道:“霍老幺!”

倆人同時轉過身來,未滿笑嘻嘻地朝着那面容俊美、正一臉驚訝地望着自己的男子跑去,剛問了句“你怎麽來了”,一轉眼看清另一人面目,頓時驚喜不已,說道:“承昭,你也在啊。”

看清對面的兩個人,再聽到未滿的話,小馮子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好幾步,決定這次乖乖閉嘴一個字兒也不說。

什麽都是虛的!保住小命最要緊!

魏承昭聞言微微挑了下眉,顯然是沒料到未滿居然知道了他的名字,“嗯”了聲當做回答。

霍豫寧“咝”地抽了口涼氣,朝未滿問道:“你敢叫他名字?”

未滿不解,“名字取來就是為了讓人叫的,為什麽不能叫?”

“可他是……”

“我知道,宮裏的管事嘛,”未滿含笑點頭,“猜出這個還是不難的。”

霍豫寧臉上的表情頓時五彩缤紛起來。

“你真是聰明!我還真沒見過比你聰明的!”他朝未滿豎了豎拇指,扭頭對魏承昭說道:“您怎麽看啊,陛……”

他話沒說完,就被魏承昭的一記冷眼給打斷了。

霍豫寧一口氣哽在喉嚨裏,喘了兩下才緩過勁兒來,“那,嗯,承……”

他試探着叫了一半兒立刻被對方用眼刀子殺了個遍體鱗傷。

霍豫寧搜腸刮肚,最終猶豫着問道:“老大,這事兒您怎麽看?”

這次好歹一句話能說完了。

霍豫寧大大松了口氣,指了未滿,滿臉疑惑。

未滿正瞧這兩人眉來眼去地看得好笑,冷不防被指了,就也朝魏承昭看去。

魏承昭掃了眼一臉期待的未滿,說道:“該怎麽樣就怎麽樣。”語畢,轉過身繼續朝了原來的方向走去,行了一步又淡淡地回頭看了霍豫寧一眼。

霍豫寧下意識地就跟了上去。

他皺着眉低着頭慢吞吞走了好幾步,方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貌似可能大概或許是讓未滿照舊。

繼續讓未滿叫魏承昭的名字?

可依着那丫頭的傻不愣登的樣兒,那不是找死的節奏麽!

霍豫寧忽地停住步子,猛然回頭看向未滿,正想折回去叮囑她往後悠着點,誰知看到未滿笑眯眯朝他揮手的樣子時,他才猛然想起個問題來。

那傻丫頭怎麽會出現在這宮裏頭?這地方什麽時候開始允許平民百姓自有進出了?

細看她身上的衣裳樣式,霍豫寧整張臉都黑了下來。

誰能告訴他,在他帶兵去城外剿滅流寇的這幾天裏,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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