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近幾日每晚都能去修遠殿過夜,這樣說來,未滿其實過得還算是挺舒心的。
可好景不長。這天她到底是又遇到了些麻煩了。
那日裏她午膳時吃得有些太飽,又看陽光正好,想起禦花園那邊的菊花已經開了,便準備去那邊散散步。
可路過一處宮院時,未滿随意往裏看了一眼,就見裏面鋪着大片大片的黃,赫然是菊花聚集成的花海。
她驚豔至極,索性折轉過去,朝了裏面行去。
這時有看守宮殿的小宮女從屋內行出,向未滿恭敬行禮。
未滿喜道:“這裏是哪兒?怎的有這樣多的花?”
可小宮女說了這處的院名後,也只答得出此處現今無人居住。至于先前是誰住在這兒,這些花又是怎麽來的,她初初入宮不久,卻是完全不曉得了。
未滿不甚在意地微微颔首。
魏承昭的妃嫔并不多,這樣大的皇宮,自然是會空出許多地方的。先前住着的是誰、花兒是誰人所種,她不過是随口一問罷了。
許是不常見到人,小宮女看到未滿對這裏有興趣後,高興地将這裏好好地介紹了一番,又指了一處說道:“這兒還種了梅樹,若是小主冬日裏來這裏,還能賞雪呢!”
聽着小宮女的話,看着這顯然也是許久無人居住之處,未滿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另外一處久無人住的殿閣。
不知是不是因了謝無殇在那兒的緣故,魏承昭并沒有派了人去守着那兒也沒人去打掃過。那地方雜草遍地,很是荒涼。
而此處卻繁花似錦……
同樣是無人之處,可這樣明顯的差距,讓未滿微微失神,讓她不由得又想到了謝無殇,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忽略的問題。
那謝無殇到底做了什麽,怎的被關在了那樣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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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初初闖入那裏時,他不僅不想着向她求救或是威脅她助他逃走,反倒是當機立斷要殺了她,又是為何?
難道……他壓根就沒打算過離開密道嗎?
未滿正想得出神,就聽初夏興奮說道:“小主,這兒的菊花可真不錯。前兩日清婕妤給小主送來的花瓶極漂亮,奴婢去采些花來插上,定然會很好看。”
未滿稍稍回神,就也順口答應了。
轉眼看到那小宮女還站在一旁,未滿只道自己随便看看就好,讓她自去做自己的差事便可。
花兒豔豔惹人憐愛,未滿信步走着,方才閃過的那些念頭慢慢被驅出腦海,笑意不由得就挂上了嘴角。
側眼看到一株花尤為嬌豔,她很是喜愛,躬下身正想采摘,手一伸出,不知觸到了花旁的什麽帶刺植物,指尖驀地一痛,似是被紮破了。
她正想縮回手來,誰知這一疼莫名讓她瞬時回了神,五感便敏銳許多,頓時聽到了輕微破空聲向着自己這邊飛奔而來。
這種聲音她甚是熟悉,下意識就一旁偏了下.身子試圖躲過飛來之物。
誰知那東西并未來到她身旁就開始下落,墜到了離她兩尺地的地方。
未滿盯着那處片刻,仔細尋覓了半晌,終于在撥開的花兒空隙間看到了個極小的彈丸。
未滿抿了抿唇。
若不是她接觸過這些,或許就不會注意到那麽小的一個東西了,又或者見到了它,只覺得它看起來是個極其普通的彈丸,于是就無視了……
這東西,分明是一種暗器。
只是暗器一般都是用來傷人的,如今卻如此這般落到了自己跟前,是對方算錯了距離使力不夠,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未滿疾步往物品飛出的方向行去,果然,已是空無一人了。
她折返回去,用帕子将彈丸小心地撿起裹好,再無心賞玩,将抱着花束的初夏喚了過來便回了凝華殿。
“你們看着這個,想到了什麽?”
未滿坐在桌前,指了桌上的彈丸,邊示意錦秋和小馮子去看,邊問道。
初夏正在一旁修剪花枝。她并未聽未滿提起這東西怎麽來的,只當未滿是無意間撿了它回來,聞言說道:“奴婢瞧着和平日裏打彈弓時用的珠子挺像,只是小了許多,又刻了花紋罷了。”
“而且材質也不同。平日裏誰會舍得用鋼去做彈丸?”錦秋接道。
“奴才倒是看着這荷花有些奇怪。”小馮子拿起了彈丸,眯着眼睛細細瞧了半天,“看上去像是剛刻上去不久的。”
未滿說道:“我覺得也是。大家幫忙想想,能不能從這上面看出來,這東西是誰的?”
“荷花?”小馮子狠命想了想,扭頭去問初夏,“宮裏頭有誰的名字是帶‘荷’字的嗎?”
初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這些你不是應當比我還清楚嗎?你不去問你自己就罷了,問我作甚?”
她将花瓶擺好,把手擦拭幹淨走過來仔細看了幾眼,遲疑着對未滿說道:“是荷花嗎?奴婢怎麽瞧着是睡蓮?”
“是荷花!”
“不啊,蓮吧。”
兩人正争論着,方才沉默了許久的錦秋這時開了口:“小主,奴婢倒有個想法。”
她這話一出,小馮子和初夏互相瞪了一眼後,都面帶希冀地去看錦秋,希望她能贊同自己的觀點。
錦秋卻是望着未滿,說道:“這……會不會指的是芙蓉?”
芙蓉常常是當做蓮的別稱出現的。
小馮子和初夏把“芙蓉”二字在腦中過了一遍,頓時歇了方才争論的心思,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齊齊看向未滿。
這兩個字,前些日子出現地極其頻繁,而且,還是和一種點心聯系到一起……
未滿看着大家的反應,抿嘴笑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方才還不太确定罷了。”
這花是新刻上去的,而且刀痕粗糙,必然是有急用匆忙為之。
既然此物是暗器,那麽發出之人定然不至于是力道不夠所以沒傷到她,而是看到了她後,故意如此,好讓她發現那物。
不想傷她,那就是故意将這東西送到她面前了。如此一來,新刻的這東西或許就是目的。
思及此,未滿說道:“你們去準備些點心來。”
她側首望了望某個方向,語氣溫和大方,“吳禦人被杖責後躺了那麽久我都沒去問一聲,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今日天氣這樣好,再不去看看,着實說不過去。”
會用“芙蓉”來做引路之物的,必然是知曉自己是能讓未滿聯系到“芙蓉”二字的。
一個便是那将芙蓉酥放到初夏那兒的人,二者,便是吳禦人了。
前者沒可能了,對于對方是誰,未滿壓根是毫無頭緒。吳禦人就不同了,她的芙蓉酥可是在太後面前光明正大出現在衆人眼前的。
錦秋說道:“小主還是不要去了,也不知對方安的什麽心思,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地好。”
未滿摸摸腰間的荷包,捏捏裏面的金豆子,無比安心地堅定說道:“去!一定要去!”
怎麽能不去呢?
既然對方費了這番心思就為了讓她去這一趟,她也要主動上鈎瞧一瞧,對方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
在去往陶然殿的路上,未滿望着路上遇到的向自己行禮的宮人們,笑得咬牙切齒。
這吳禦人果真好打算,明明是她讓自己去的,偏偏要讓旁人看起來是自己主動去尋她的。
雖說自己不懼,卻也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不行,改天得把這口氣讨要回來才好。
正這樣打算着,未滿便見不遠處有一行人朝着這邊過來,就側立到一旁,行禮過後,靜等着她們過去。
前面那架肩輿上坐着的人美則美矣,可惜面無表情神色高傲,看清是未滿後,面上表情更是冷了幾分;後面那位美人則是看到未滿後重重哼了聲撇過臉去,似是不願再多看一眼。
未滿望着賢妃和良昭媛一行人走遠,有些莫名其妙。
這兩人不喜歡自己,她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先前大家面子上好歹也過得去一些,如今怎的反倒有了些勢不兩立的味道?
小馮子眼神好,發現了未滿在蹙眉,就問道:“主子可是有什麽事?吩咐奴才一聲,奴才立馬去做!”
看着他兩眼冒光躍躍欲試的模樣,未滿知道他想歪了,以為自己想要對付那兩人,頓時哭笑不得。
現如今是要去吳禦人那兒呢,哪裏來的這許多空閑了?
于是她道:“不過是覺得她們二人待我更冷漠了些,有些奇怪罷了。”
未滿說完,便準備将這事暫且抛在腦後,緩步繼續行着。
誰知身後傳來了小馮子和初夏、繁春的竊竊私語。
“中午的事兒,你們沒告訴小主?”
“我們自然沒說了啊!一般這樣的事情,不是不等我們說,你就已經眼巴巴跑去向小主禀報了麽,哪就需要我們多說了?”
“嘿!今兒中午我去了華瑟宮找鄭公公去了……怪不得小主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呢!”
三人正低聲說着,一個不注意,初夏繁春就撞到了一人身上。擡眼看是已經停下了步子的未滿,倆人腿一軟當即就跪下了。
未滿讓她們起來後,奇道:“你們說的到底是什麽事情?”
提起來這事兒,三人就激動不已。
“今日皇上去頤景宮的時候,對太後說了一句話。當時賢妃娘娘正在陪着太後說話,那可是一字不落地全都聽到了,當時就變了臉。”
承昭?他一句話就能讓這仨人激動成這樣?
未滿更好奇了,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當時太後問皇上為何近日來只傳小主去修遠殿,還勸了皇上幾句。然後皇上無比鎮定、無比淡然地說——”
小馮子咳了咳,學了魏承昭的樣子肅容道:“‘錢寶林乃是朕身邊第一可心之人,兒子見了她後,就忘了其他人了。’”
語畢,小馮子一臉崇敬,繁春、初夏滿面向往。
未滿聞言一個踉跄,差點撞到旁邊的宮牆。
第一,第一可心之人……
魏承昭這家夥!
他是嫌她最近過得太安穩了還是怎麽着?
有這樣給她拉仇恨的麽?這是妥妥的将她往火坑裏丢啊!
往後的日子,她可怎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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