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出了藏書閣,魏承昭一回首,就見未滿正出神地望着自己,神色莫名。
他輕咳了聲,淡笑着看未滿,問道:“可是有什麽事?”
未滿微眯了眼瞅他。
雖然眼前這人依然一派清風明月般的樣子,可未滿愣是從他那淡定從容的笑容裏看出了一絲不确定,怎麽瞧,都覺得他在心虛。
魏承昭被她的目光刺得發毛,索性拉了她一起往前走着,又不動神色問道:“你看了這麽久,可是看出了什麽?”
“嗯,看出了個美人。”
魏承昭臉上不顯,心裏卻是暗自臭美了一把,正要更正,說自己好歹是個男的,不能用“美人”二字來形容,就聽未滿接道:“而且還是婷婷袅袅、儀态萬千的美人。”
魏承昭的腳步便是一頓。
後面嘩啦啦跟着的人齊齊一頓。
“你看見什麽了?”魏承昭緊了緊握着的手,有些不确定地問道。
聽他如此問,未滿偏過頭仔細看他,待到發現了他眼中的戒備後,她微垂了頭扯扯唇角,又趕緊換上了個笑容,對面前的男子輕快地說道:“方才你在看我,那我從你眼睛裏看到的美人,自然是我自己了。”
語畢,也不管魏承昭的面色如何,拉了他就繼續前行,語調歡快地說道:“我今天看到了處地方,景色極好,不如我們一同去看看吧。”
感覺魏承昭的身子僵了下,未滿臉上笑意更濃,拖着他就往那處開滿花的園子行去……
接下去的一連幾天,未滿都沒去修遠殿侍寝。
周圍的議論很多,都說未滿和吳禦人私下裏接觸,故而也被皇帝厭棄了。
有人說她傻,和誰交好不行,非得去找吳禦人這個被杖責了的;有人說她本來能贏得皇帝一時寵愛,不過是靠着美色,新鮮勁一過,自然就算不得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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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滿對于這些議論,倒是無所謂。
她此時正惆悵地想着,自己心裏頭怎麽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呢?
是為了什麽呢?
這種空落落的感覺太過于強烈,以至于她明明知道自己應當極力去讨好魏承昭,卻因為心裏頭不爽快,而放棄了主動去找他的念頭。
其實事情的起因還是那日裏藏書閣的事情。
從藏書閣出來後,原本未滿是帶着魏承昭去看花的。可到了地方後,才發現天色已晚,已經是晚餐時辰。
未滿就提議在花海中擺張桌子,邊欣賞花兒在夜風中搖曳的情形,邊用餐。
未滿覺得,這提議多麽美好!多麽惬意!
可偏偏被魏承昭否決了。
最後魏承昭的安排是,在修遠殿裏用餐,美其名曰,可以邊用飯邊賞月。
結果當晚的月亮是什麽樣子,未滿根本就沒仔細去看。因為晚飯還沒吃完,她就被那厮給拖到大床上,行那不道德之事了……
當時她拼死抵抗,想要吃完最後幾口飯。誰知魏承昭抓住她的兩只手,就把她扛起來了。
她聲嘶力竭地抗議,卻在被他丢到床上後,所有聲音都終結在了他熱烈的激吻中……
未滿被他弄得暈暈乎乎的,好不容易回了點神,再看魏承昭,平日裏清朗的眉目帶了層淡淡的迷離之色。
未滿心說真是好時機!
魏承昭這人,嘴太嚴,不湊着他喪失理智的時候,半個字兒也套不出來!
她頂着腦中尚存的一絲理智,說道:“今天我在那邊看到了個女的!她是誰?”
其實她打算用質問責問或者疑問的語氣來說這句話的,再怎麽說,氣勢也得夠,才能達到效果啊!
誰知道話一出口,她自己先後悔了。
這話怎麽聽起來軟綿綿的,跟浸了醋的海綿似的,沒有半分的氣勢不說,還聞起來酸味四溢呢?
這可不成!
于是她深吸口氣,卯足了力氣,剛想準備吼一嗓子再問一次呢,胸前就被魏承昭狠狠揉了幾把後又輕輕咬了一下,激得她渾身一麻,錯過了時機。
好不容易緩了片刻又攢了些力氣,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家夥就來了一連串的頂撞,搞得她身體火熱到了極點,直接把正事兒給忘了……
再醒來,未滿懊惱極了,心說美色果然耽誤事。
如果不是魏承昭那家夥美j□j人,也不至于自己到後來忘了問那女子的事,光顧着和他滾床單了。
這真的是太太太丢臉了!
每每想到這一點,未滿都覺得天地都昏暗了。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除了美食外,居然還會被其他東西所惑。
于是不顧王連運說什麽陛下讓小主在這兒休息的話語,她表面氣勢浩大內裏灰溜溜地帶着人回了凝華殿,心說眼不見為淨,看不到魏承昭的話,起碼不用記起那晚丢了面子的事了。
這些天,她沒主動靠過去,魏承昭也一反常态,沒有來招惹她。
雖然未滿想要暫時不和魏承昭見面的目的達到了,可自己心中驟然升起的那股子失落的莫名感覺,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她坐在桌前,雙手托腮,努力思考。
這種感覺到底是為何而來的呢?
她要的效果不是達到了嗎?
由于想得太過于出神,以至于初夏剛剛進來禀報說清婕妤來了時,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與清婕妤一同坐下後,未滿看到清婕妤遞給自己的眼色,就尋了個借口将周圍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
“姐姐可是有什麽事?”待到屋中只剩下兩人,她方才問道。
清婕妤拿出一物,擱到未滿手中,說道:“這是豫寧給我的,讓我親手交給你。”
未滿不用打開看,只聞着紙包中東西的淡淡味道,便知那應當是爹爹要交給自己的藥無疑了,就收了起來。
兩人聊了會兒,清婕妤便起身告辭。
未滿挽留,清婕妤笑道:“你我還需要這麽客氣嗎?我本就是專程給你送東西來的,只是我看豫寧說得要緊,便知此物十分重要。我若放下東西就走,難免叫人起了疑心,故而拖着你說了會兒話。”
頓了頓,她又說道:“雖不知這幾日之事是怎麽一番情形,但看你如今氣色并不太好,不若不要理會那些人的閑言碎語,這些日子什麽都不要管,放寬心好好休息下。”
未滿聽聞,很是感動,執起她的手喚了聲“姐姐”,也不知說什麽好。
清婕妤笑笑,說是外面天寒,也不許未滿出來相送,執意讓未滿待在屋中好生歇着,自己由人服侍着披上鬥篷就也離去了。
未滿喚來小馮子,吩咐他去送清婕妤,自己則輕輕推開窗,看着清婕妤遠去,這才将窗關上。
回到卧房後,她将紙包打開,熟悉的氣味彌漫在鼻端,她漸漸地定下心來。
說起來,她的藥确實是吃光了。錢老爺定然是算準了這一點,才讓霍豫寧又想辦法将藥送來。
她看着紙包中的藥丸,突然,腦中有個想法一閃即逝。
不願就這樣将剛才想到的事情放棄,未滿将藥包好收在懷中,在屋裏急急地踱着步子,仔細去想,讓自己剛剛記起的到底是什麽。但無論她怎麽努力回憶,方才那稍縱即逝的念頭卻再也沒回來。于是更加焦急了。
初夏一進門見未滿在那邊糾結得緊,就噗嗤笑了。端了杯茶到未滿手中,她說道:“小主也不要煩惱了,先喝杯茶吧。”
看到茶盞的剎那,未滿猛地想起了自己方才驀地冒出的念頭。
在吳禦人那兒看到的、德妃賞給吳禦人的茶盞上的紋飾,分明在密道裏的謝無殇那兒見到過!
那種花紋,未滿以前從未見過,若說只是巧合,也未嘗不可以。
只是,哪兒來的那麽多巧合呢?
謝無殇那兒她剛好去過,看到過那紋飾;吳禦人那兒她也去過,雖只一次,那就這次,恰巧吳禦人就用了德妃賜給她的那套茶具,上面也有那個紋飾。
巧合與巧合湊在一起,或許就不是那麽簡單的運氣好了。
思及此,未滿有些坐立不安了。
她若想知道答案,不是去問德妃就是得去問謝無殇。而這兩種情況,都是她不想遇到的。
正當她被兩種選擇攪得頭腦發脹的時候,王連運來了。
如果王連運早上一個多時辰來,未滿聽說魏承昭又派了人來,難免要小小地欣喜一下。
可她現在正心煩着,聽說王連運來了,就只撐起個笑容問他可是魏承昭有什麽事。
王連運笑道:“那山河宴的材料準備得差不多了,這兩日就可以做。陛下問小主是想擺在凝華殿這邊,還是修遠殿那邊。”
未滿本就是敷衍着和他說話的,故而聽聞後一時半會兒也沒反應過來。
直到她和王連運大眼瞪小眼了半晌,這才忽然明白了他在說什麽,激動之下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山河宴?
山河宴!
當初魏承昭不就是用這東西,騙她進了宮的麽?
最近事情發生得太多太雜,這東西,竟然差點被她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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