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花重錦官城(二)

作者有話要說: 在AKL的朋友,有空我們QQ上聊啊:)

段月容竟然也不臉紅,只是慢慢地起來,慢慢地披着衣衫,睨着川北雙殺。

“這二位乃是窦相爺旗下的川北第一殺,幸得窦相爺派這二位出手相救了,臣妾才不致被胡勇那厮污辱了。”楊綠水紅着臉背對着雙殺穿上了衣衫。

段月容板着臉:“我還以為你和蒙诏在一起呢。”

楊綠水道:“妾身與蒙将軍失去了聯絡,窦相爺不但救了妾身,對妾身甚是禮遇,他正想找您商議我豫剛家的複國大計呢。”

風随虎笑着斂衽為禮:“我家主公請段世子前往錦官城一聚。”

雲從龍微側身行了個禮,我悄悄往後挪着,一個高大的黑影擋在我的眼前:“花小姐,幸會。”

我幹咽了一口唾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拱拱手:“雲大俠,幸會幸會。”

風随虎故作驚訝狀:“真是巧啊,我們又見面了,花小姐,我和小龍真是好運氣啊。”

我表面上淡笑着,強自鎮定,心裏那個哭啊,真是背運啊,我可真是腹背受敵。

我發誓,我再也不烤那個地瓜了。

我們當晚在久違的客棧裏歇息,我在風随虎的嚴密監視下脫衣,淨身,看得我直發毛,風随虎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總是莫名地挺了挺傲人的雙峰,開始我還納悶,後來才明白,嘔!這女人分明在欺我胸小。

一路上,有了窦家資金注入,我們的趕路條件明顯改善了很多,我們坐渡船延嘉陵江南下,轉支流行至涪江,到了遂寧雇了輛像樣的馬車往西馳向成都,趕車兩人面目嚴峻,身手敏捷,一看便知是經過訓練的武士,楊綠水,段月容和雲從龍坐在前一輛馬車,我和風随虎在後一輛較小的馬車,不過就我們兩個女孩,還是相當寬舒,有了楊綠水的段月容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國仇家恨了,好像也忘了我這個俘虜,一到夜晚,雲從龍例會同倆個車夫輪流守在車外,在前面的馬車裏總會有響得不能再響的吟哦之聲傳出,雲從龍面不改色,坐在火堆旁風随虎卻總是撅着豐豔的小嘴,哀怨地看着雲從龍,偶爾四目相接,火花四濺,連我這個局外人都感到了做他們這種工作實在是極不仁道的。

終于在極其枯燥的趕路環境下,風随虎同我攀談了起來,開始了從古自今女人的本能:八卦。我與她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美容化妝什麽都談,後來換班休息的雲從龍也加入了我們八卦的聽衆行列,即時阻止了風随虎洩露殺手手則。

讓我最為印象深刻的是,我們談到人這一生最值得驕傲和感動的時刻,我坦然相告,是我八歲那年結拜小五義的那一刻,輪到川北雙殺時,作為女人的我自然而然地想到,對于恩愛夫妻的他們倆而言,可能應該是雲從龍向風随虎求婚的那一剎那吧。

然而風随虎卻淚流滿面地說那一刻便是當她成功地将刀插入她和雲從龍倆人師父的胸膛,最後成功地繼承了川北第一殺的名號,她詳細形容了他們如何按照師門的規矩,将師父的心髒挖出來的樣子,我聽得毛骨悚然,一回頭,雲從龍面色也是略顯激動,難掩得色,我将幾欲噴出的茶水硬是咽了下去。

轉眼幾天過去了,我們來到了花團錦繡的成都,成都一名的來歷,據記載,是借用西周建都的歷史經過,“以周太王從梁山止岐山,一年成邑,三年成都,因之名曰成都”。

自漢代起,成都的織錦業發達,成為朝廷重要貢賦來源,朝廷遂設置錦管理,并在城西南築“錦官城”,後世因此把錦官城作為成都的別稱,簡稱“錦城”。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我們換了馬匹,來到繁榮的錦官城前,一近城門,川北雙殺亮出令牌,立刻城門大開,我左顧右盼,苦思冥想着可能的逃亡之法,風随虎架馬過來,明眸一轉:“花小姐,可是在想破城之法?”

我微笑道:“自古以來,成都乃是益州首府,易守難攻,我花木槿單人匹馬破城,談何容易?”

風随虎抿嘴一笑:“這一路走來,若是常人,早已吓得魂不附體了,花小姐卻與我和小龍談笑風生,你若不是我家主公要的人,我們倒可以做個朋友。”

我在馬上對風随虎真誠地笑道:“多謝風姐姐的擡愛,來生若有機緣再遇,花木槿定要與風姐姐雲大哥結拜異性兄妹。”

風随虎似乎有些意外我會說出這種話來,怔在那裏,走在前面的雲從龍也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冷着臉回過頭,向打情罵俏的段月容和楊綠水跑去。

風随虎看着我沉默了一陣,開口道:“花小姐,我看那窦英華雖不能與踏雪公子相提并論,卻亦是憐香惜玉的雅人一個,彼時見了窦相爺,何不跟了窦相爺,一則可保性命,二則以花小姐的才能,必能得寵,亦可與我結為姐妹。”

我望着她,淡笑不語。

川北雙殺給每個人租了滑竿,行了數裏,複又換了轎子,來到一座朱門大戶前,川北雙殺雲從龍面色甚是嚴肅,連一向愛笑的風随虎也斂了笑容,垂首走在前面,過了影壁經過幾個抄手游廊,來到一處滿是各色芙蓉花的園子裏,那花香鑽進了我的鼻間,不由一陣恍惚,這多像在紫園,迎面吹來的便是那花團錦簇,富貴升平的和煦春風。

“可是怕了?”段月容忽然在我耳邊說道:“你的宗主原青江可是他的死對頭,你說說他會如何整治你呢?”

耳邊癢癢的,我忍住了推開他舉動,淡淡道:“那你可準備好同他分割你的國家,淩遲你的同胞了?”

他的邪惡的笑容立刻隐去,迷着眼睛看了我一陣。

來到芙蓉花開得最旺之處,一個三十上下的青年正在背着我們專心地練着射箭,身着降緞色的蜀錦家常衣衫,繡着大朵大朵的富貴芙蓉,做工極是精致,後面是一個華服女子,雖是素面玉妝,卻面潤秀麗,一身勁裝,雙手持着箭袋,神态甚是恭敬。

川北雙殺恭敬地跪下:“川北雙殺已将段世子和花小姐帶到。”

那個練箭的青年轉過身來,輕輕将弓箭遞給了那個華服女子。

這個男子粗看起來,長相僅僅白晰端正而已,八字胡須修剪得整整齊齊,可能與美字勉強聯系起來,但見眉宇間一股英氣勃勃,淡淡一笑,風流隐現,舉手投足間充滿了一種權貴的魅力。

他向段月容施了一禮,段月容笑着回了一禮,坐到花園裏,我和川北雙殺被攔在外面,距離太多,我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兩人面上談笑風生,可是楊綠水不停斟酒的手微微抖了起來,美豔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苦意,最後越來越凄惶。

“花小姐,你莫要害怕啊。”風随虎輕聲安慰道,雲從龍立刻低聲喝叱道:“慎言,虎兒。”

風随虎的話如一粒石子落進我的心間,我立刻有了一個主意。

這時有個侍從前來傳我進去,我打定主意,低着頭走了進去,我故意身體發着抖,亦步亦趨地走了進去,那個侍從将我帶到後,退了出去,我悄悄擡頭,只見窦英華坐在上首,段月容卻是一片深思,楊綠水俏目含淚。

我站在那裏不說話,那華服女子一聲輕喝:“見了窦相爺,何不下跪?”

“宣姜,不可吓壞了踏雪公子的如夫人。”窦英華溫溫的聲音傳來,令人無法相信,這就是那個歷史上逼死長公主,謀朝篡位的陰謀家,我卻稱勢撲通一聲跪在那裏,抖作一團,驚懼地看着上方,只聽窦英華對我微微一笑:“下人驚撓夫人,還望恕罪,快快請起吧。”

我在那裏不敢言聲,眼淚在眶中打轉。

窦英華示意左右将我扶起,兩個丫環過來,拉起了我,然後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那華服女子宣姜指着我的褲子說道:“回相爺,此女子吓得便溺身上了。”

窦英華也是皺了皺眉頭,略顯失望道:“那就先帶花夫人下去換件衣裳吧。”

歷史上曾有人用“擅權專斷”這幾個字來形容過窦英華,原非白也曾同我秉燭夜游談時,說起過此人不但專權且陰險反複,是為原家大患,窦英華的這些特點,後世人認為是其政治生涯的利器,但也為成為他的致命一擊,當時的我為了逃命,便故作一個無用懦弱的婦女形象,吓得便溺身上,騙過了窦英華,他這樣的貴人自然是嫌惡得讓人帶我下去,甚至沒有再多看我一眼,以至于幾年後我再換一身行頭,他竟然認不了我來了,

然而這一事件卻也成了日後史學家言官們争論貞靜皇後的又一個焦點。

我的擁護者們在《貞靜皇後列傳》中熱烈頌揚:......後智勇冷靜,故作庸婦恐妝,賊惡之,惑而使人扶後退,乃問左右:“此婦真為踏雪愛妾呼?”左右曰是,賊複安心将後轉送于段王,及至窺見盛蓮鴨戲圖,方知後非常人,然段氏已攜後逃出三百裏,驅人追之已晚亦,不複得也,世祖八年後攻錦城,賊痛失之,蓋嘆初未能留後為人質......

而我的政敵們則在《窦氏左傳》中罵道:“奸妃色厲內荏,懦弱無能,擄至錦城,賊欲見妃,妃遂驚恐莫名,便溺其身,賊笑曰:“踏雪有眼無珠耳!”,妃哭獻盛蓮鴨戲圖,賊嗤之:“吾有婦人如牛毛,衆矣,有汝之才情者,極衆矣,勝汝品貌者,猶衆矣,汝能伺奉段氏,方可留汝性命。” 妃貪生,允之,賊便将其送與段王,以辱公子......

川北雙殺眼中微訝,我被兩個丫環架下去換衣服。

永業三年三月初五,段月容與窦英華在窦英華錦官城的官坻中簽訂了“錦城之盟”,窦英華願助段月容反光義王,但建國之後,十年納貢,助其西南一帶滅了原氏,楊綠水作為人質,留在窦家,窦英華認為我只是一個怯懦無用的婦人,為了污辱原非白,增加段氏與原氏之間的仇恨,加之段月容也有這個不請之請,便将我爽快地送給了段月容。

其時有兩個女人特別有名,東吳太守張之嚴取了姑蘇第一美女,洛玉花,據說這位夫人有天人之資,特別喜歡珠寶,猶以東珠為甚,張之嚴為了寵愛她,便在民間搜絡稀世東珠獻與她,以博一笑,所以人們便稱這位夫人為花東夫人,或是東珠美人。

而另一位便是因為踏雪公子的一幅盛蓮鴨戲圖名動天下的女子,我,花氏木槿,因踏雪公子在東庭之西的秦川,故而其時我又被戲稱為花西夫人,于是直到此刻,花西夫人的行蹤才傳遍天下。

次日,窦英華在官坻前送別段月容,派五十精騎護送段月容前往黔中播州,黔中自古為白族豫剛家的發源地,據說豫剛家的祖先本尊亦在播州,僥幸還生的蒙诏在播州屯兵,同九死一生的老王爺等着段月容的歸來。

我換了件幹淨的湖色裙衫,默默地坐在馬上,段月容換了身蜀錦制的騎裝,臉也整修過了,顯得英氣勃勃,紫瞳不笑而生輝,他駕馬過來,故做親熱狀俯在我的肩頭:“昨天你可演得真好,那窦英華竟然問我你可是天天尿在我身上。”他在那裏又是一陣大笑,我小心翼翼地側着身子,躲開了他的呼吸,他卻拉着我袖子:“你猜,踏雪公子聽說窦英華将他的愛妾轉送于我,他會怎樣。”

楊綠水在窦英華身側看着我們,明眸閃着怒火,但走過來時已化作水樣溫柔,同段月容灑淚而別。

我沉默着,心中再一次啃着後悔的果子,若是當初聽了非白的話乖乖去了河南宛城,何至于與狼共舞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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