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咬傷
親眼目睹了俞清發病的過程,周子明也難得有了點好奇心。
他到底得了什麽病,這麽嚴重,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還沒一個精神爽利的老人有活力。
周子明并沒有去找答案,他雖然住在這裏,但實際上卻是個局外人。
包括管家在內的所有人都對他彬彬有禮,但也絕不熱情,周子明本來就是個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的個性,對這種彼此之間保持距離的相處,只會認為很好,不會覺得難受。
這次發病,又讓俞清躺了好幾天。
已經是三月份,氣溫回升,久違的陽光灑下來,讓一切都充滿着鮮潤的色澤。
一大早,周子明發了封郵件出去,按了确定鍵,幾秒之後,就出現了郵件發送成功的提示。
他站起來,推開窗戶,庭院的草地上,有一些落下的花瓣。
周子明把電腦關上,決定出去走走。
他順着石頭路,慢慢的走着,拐了個彎,看到前面有一套石椅石桌,已經有人坐在那裏了。
聽到後面的腳步聲,那個人回過頭,看到是周子明,就點了個頭。
周子明毫不猶豫的走了過去,“俞、俞少,你身體好了嗎?”
俞清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他的手放在石桌上,周子明看到,他的手背上青紫一片,上面有些細微的傷口,應該是打點滴造成的。
就這個天氣來說,俞清穿的有點過多,連石椅上,也放着軟墊。
俞清有些神經質的用手指戳着自己的手背,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皺着眉頭,用看仇人的眼神,死盯着自己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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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個人在自己面前自虐,在還沒有想好之前,周子明發現自己已經一把抓住了俞清的手腕。
俞清不滿的擡起頭,難得情緒外露,兇狠的看着周子明,“放開。”
周子明有些遲疑,他不想惹麻煩,但又完全看不過俞清自虐,他搖了搖頭,“你——別再這樣做,我就放手。”
“多管閑事。”俞清毫不領情,用尖刻的聲音說。
就算這樣,周子明還是不想放開手。
俞清并沒有用力掙紮,只是死盯着兩個人相連的地方,低聲咕哝了一句什麽。
“你說什麽。”周子明沒有聽清楚,只好問了一遍。
俞清低聲笑了起來,讓周子明緊張的左顧右看,他可沒忘記,上回俞清發病,就是在這麽笑過之後。
“啊!”周子明一聲大叫。
俞清低下頭,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手指。
周子明痛得一陣發抖,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俞清。
俞清邊用力咬,邊用示威一樣的眼神看着周子明。
難得的,周子明也有了點火氣,他硬撐着,死都不松手,兩個人這麽僵持了一會兒,俞清咬累了,終于松了口。
這時候,周子明左手的無名指,已經血肉模糊。
不能和病人計較,尤其是一個長期生病的人,難免會有些心理失衡,周子明無奈的甩了甩自己的手,嘆了口氣,低聲下氣的說,“別戳了。”
“我怎樣,和你又有什麽關系。”俞清反而覺得有些奇怪的問他。
周子明說不出話來,和自己,确實沒什麽關系,他只是看不慣,也不想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自虐。
就好象一面鏡子,照出來,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他小時候,也曾經這樣,畸形的身體帶給他極大的壓力,他甚至有把那個地方割了就一切正常了的念頭,也曾經拿着刀在自己身上試過,被養父發現了之後,打了一頓,身上還痛得厲害,就被養父帶到了游樂園裏。
那天,養父帶着他,把所有的東西都玩了一遍,一直到兩個人精疲力盡。
到了晚上,養父帶着他去吃了一頓想了很久的快餐,牽着他的手回家,走了一會兒,他困了,養父就背着他。
想起這些事,周子明有些怔住。
俞清的手一用力,就掙了出來,周子明回過神,還好,也許是剛剛發洩完了,俞清并沒有再自虐,而是一直盯着地面的卵石出神。
不太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周子明坐到了他旁邊的石椅上。
石椅冰涼,他有些不适的動了動。
立刻,俞清就擡起頭,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嫌他很吵一樣。
“你好像有種無聊的同情心。”俞清看着石頭,突兀的說。
周子明被他的話噎住,他的注意力大半還放在痛的有些抽搐的手指上,“不是同情。”
“不是同情,那是什麽?”俞清的頭發滑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
“是——”周子明話出了口,卻發現根本不好解釋。
俞清捂着臉,笑了起來,譏諷的笑聲,讓周子明如坐針氈。
人長得好還是占優勢的,就算個性很惹人厭,也能輕易得到他人的原諒。
俞清更是個中翹楚。
當他不笑了,板着臉,意味深長的看着周子明,轉過頭,對走過來的管家說,“幫他包紮下手上的傷。”
這句話,讓周子明把剛才的不快全都忘了。
“是,俞少。”管家應了一聲,畢恭畢敬的把一件外套搭在了他肩上。
周子明的手指被包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他回到了房間,把電腦打開,“叮”的一聲輕響,郵件提示,周子明動了動鼠标,把郵件打開,仔細看完了之後,把郵件删掉。
把這些步驟做完了之後,周子明覺得有些累了。
這陣子,他很容易就覺得疲倦。
胃口也不太好,睡覺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長到了周子明都覺得有些不正常。
他覺得自己是神經繃得太緊,連身體都出了問題。
為了放松情緒,也為了打發時間,他找了個很長的電視劇,看了起來。
電視劇的節奏慢的很,見個面都能拖五六集,确實很打發時間,也很催眠,往往看着看着,連自己睡着了都不知道。
最後,周子明也只能放棄這個辦法。
從那天見面之後,他和這屋子的主人,碰到的次數就多了起來。
從管家那兒知道,冬天對俞清來說,很難熬,過了冬天,到了春天,就會好一點。
俞清有了點精神,偶爾遇上了,就會出言諷刺周子明。
周子明連躲都沒辦法躲,因為那天,管家給他包紮的時候,請求他和俞清說說話,因為俞清臉上很久沒出現那麽有生氣的表情了。
人在屋檐下,周子明不得不按照管家的吩咐去做。
那天,俞清把午餐的地方定在了溫室花房裏,管家指揮着傭人把一切都準備好。
周子明跟着俞清到了那裏。
這地方他還是第一次來,迎面就是一股濃郁的花香,各種品種的花,錯落有致的一路擺過去,看的人眼都花了。
一張雕花的小圓桌,上面放着兩副碗筷。
俞清吃的東西很簡單,就是粥,還有幾樣簡單的小菜,但是光看賣相就知道這粥做起來絕對不容易。
周子明也跟着他喝粥,周圍只有碗筷輕輕碰到瓷器的聲音。
俞清只喝了大半碗就放了下來,小菜更是動都沒動。
周子明看他胃口不太好,想起了管家的話,就擡起筷子,夾了點小菜放到了俞清那邊的碟子裏。
俞清看了他一眼,把碟子裏的小菜扔在了桌上。
這舉動,讓周子明有些輕微的尴尬。
不過這麽多天,他也适應了一點俞清的喜怒無常,也就沒有剛開始覺得受傷。
本來以為俞清不會吃了,結果他拿起筷子,也夾了點小菜放進碟子裏,一點點往嘴裏送。
他自己夾的小菜,和周子明給他夾的,是一個碟子裏的。
這麽性格扭曲的人,也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吃了飯,俞清也沒離開花房。
角落裏放着一臺鋼琴,他坐到琴凳上,打開鋼琴蓋子,優美的音樂像流水一樣傾瀉而出。
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落在了他的身上。
有些晃眼,讓人不敢直視。
直到晚上,周子明還覺得,午時的氣氛還殘留着。
他躺在床上,有些昏沉,神經卻還興奮着,躺了一會兒,還是睡不着,周子明只好坐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兩口,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周子明把杯子放在床頭,打開了門,門口站着的,是任維。
房間裏只亮着床頭燈,光線不太好,任維站在陰影裏,表情有些模糊。
周子明驚訝的看着他,“任維。”他讓過身體,讓任維進來。
任維還是那麽幹淨整潔,就連衣服的皺褶,都給人一種潔淨感,只是眼下有些青色,顯得有些疲累,他走進了房間,快速的看了周圍一眼,他把放在手臂上的外套随意的扔在了沙發上。
“任維,到底是怎麽回事?”周子明迫切的問。
他心裏有一團團的疑惑,正等着任維回答。
任維轉向周子明,“我會和你詳細說的,不過現在我得先睡一覺。”
他解開襯衫的扣子。
周子明看到他的動作,條件反射一樣的,打開門,只要任維有任何異動,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沖出去,違反管家的規矩,把整個屋子的人全都吵醒也無所謂。
任維看都沒看他一眼,全身脫光之後,一閃身,掀開被子,躺到了床上。
周子明戰戰兢兢的等了一會兒。
床上沒有動靜,他小心的走過去,人已經睡着了。
自己的床被人占了,周子明也不好把人叫醒,床很大,睡兩個男人也不會擠,不過周子明是不可能和任維睡一個床的。
他找出一條毯子,在沙發上将就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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