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真相

躺了幾天，周子明身體內的沉滞感終于有所好轉。

他住的病房相當高級，所需要的東西，只要開口，就會有專人送到他手邊。

任維給出的理由很充足，周子明的身體不太舒服，心情卻還算不錯。

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很久。

周子明感覺到身體不同于平時的變化。

強烈的恐懼感，讓他眼前直發黑，想到那個可能性，更是臉色一片慘白，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周子明用發抖的手解開藍色病員服的扣子，平坦的小腹露了出來。

他把冰冷的手放在溫暖的小腹上，裏面有個不太明顯的硬塊。

周子明抖着手，把衣服重新扣上。

他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忍住從心底不停湧出來的絕望。

眼淚像擰不緊的水龍頭一樣，不受控制的流出來，枕頭都濕了一大片。

周子明抹幹臉上的淚水，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還來得及，他要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他找護士要來了紙筆，在上面亂劃着，一個個的計劃都被排除掉。

不能再用暴力，就算是自己動手也不行，身體受到重創，也許會沒命，更可能是不得不上醫院。

不到萬不得己，不找任維幫忙，鋪天蓋地的羞辱感讓周子明不自覺的猛搖頭。

吃藥——這個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做法，周子明在紙上重重的劃了個圈，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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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一刻都不想拖延，周子明立刻按響了鈴，一個護士立刻來到了病房。

在等待的時候，病房裏只能聽到他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還有怦怦的心跳聲。

護士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畫着豔麗的妝容，“怎麽了？”

“我想出院。”周子明強迫自己看着她，一反往常的腼腆，态度很鮮明的說。

護士一愣，“你還不能出院。”

“我要出院。”周子明堅定的說。

“不行的，別太逞強，你身體還太虛弱。”護士皺着畫得很精致的，語氣有些不悅的說。

“我一定要出院，現在就要。”周子明下了床，粗暴的把手上的輸液針頭用力的拔掉，手背上立刻流出了一點鮮血。

那個護士看沒辦法阻止他，拿起病房裏的電話，按了幾個鍵，有些兇悍的語氣也在電話接通的瞬間，變成了嬌嗲，“陳醫生，504號房的病人剛剛吵着要出院，你看怎麽辦啊？”

周子明沒等她把這句話說完，一把搶過電話，幹脆的挂斷。

他覺得心慌氣短，連肚子好像都開始隐隐作痛。

額頭上不斷的冒着冷汗，周子明在心裏苦笑了一聲，護士沒有說錯，是太逞強了，他扶着牆，喘着氣，等呼吸稍微平靜下來了之後，才往病房外走去。

剛走出去，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任維，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氣勢，往這邊大步走了過來。

周子明有些無奈的站在原地。

“怎麽回事？”任維面無表情的看着周子明，還有站在他身邊的護士。

護士看到他，眼前一亮，立刻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沒等她完全說完，任維手一擡，護士立刻識趣的住了嘴，。

“你先下去。”任維對護士說，他的目光放在戒備着的看着他的周子明身上。

等護士走了，周子明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有些吃力的說，“我有出院的自由。”

任維扶了扶眼鏡，“到底怎麽回事。”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麽一樣，臉色有了一些改變，“你——”

周子明打斷了他的話，站了這麽久，他的腳都有些發軟，身體已經快到極限，“我要出院。”

任維抓着他的手臂，“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單純。”

周子明慘笑一聲，他做了那麽多檢查，任維早就知道了他的身體狀況，卻還是瞞着他，他眼睛裏閃着奇異的光，“任維，那事情到底有多複雜？”

“你——不能流産。”連任維這麽冷靜的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似乎都有些艱難。

周子明聽到“流産”這個詞，差點沒暈過去。

他掐着自己的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瞞着我。”他帶着恨意的看着任維，“為什麽瞞着我，我有權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其實不用任維回答，周子明也能猜到一些真相，就算沒有醫學知識，周子明也知道，像他現在這種身體，應該不可以捐獻骨髓。

這一點上，他不怪任維，但是任維不該一直瞞着他。

任維沉默了一會兒，“這件事确實是我不對，我會盡量補償你。”

周子明慘笑一聲，“我不要什麽補償，只要讓我出院。”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強制終止妊娠，會有生命危險。”任維在周子明快要跌倒的時候扶住了他，“這也是為什麽我瞞着你的原因。”他很清楚，眼前這個人知道了真相後，會有什麽反應。

周子明看着自己的腹部，“那怎麽辦，我不要肚子裏有個這東西，你幫我想想辦法，你是醫生，一定有辦法的。”

周子明哀求着任維，他已經顧不上了羞恥，只要能把肚子裏的東西拿掉，就算要他下跪，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照做。

“——以你現在的情況，沒有其他辦法。”任維一把抱起他，推開了病房，把神情恍惚的周子明放在了床上，替他蓋上被子。

也許是為了徹底打消周子明腦子裏還存在的念頭，這一次，任維沒有絲毫隐瞞，把他的情況詳細的說了一遍。

周子明有些絕望的把自己蒙在被子裏。

不管他願不願意，一定要保住肚子裏的那個東西，那個東西在，他有危險，那個東西如果不小心沒了，那他幾乎是必死無疑。

就算有再堅強的神經，在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後，周子明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在被子裏哭的一抖一抖。

過了很久，缺氧已經讓他神志迷糊的時候，一只手輕輕的放在了他的被子上，輕輕的拍着他。

有人強拉開了他抓緊的被子。

任維一直沒有離開。

新鮮的空氣鑽了進來，周子明也哭累了，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周子明這幾天一直恍恍惚惚的，過日子像在夢游。

任維知道他的精神不太穩定，安排了兩個二十四小時的看護守着周子明，有任何的不對勁，就要立刻向他報告。

他自己很忙，但是每天還是會到周子明的病房看他。

周子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發呆，任維敲着筆記本電腦，安靜的坐在一旁。

有時候，他會削個水果，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裏，用叉子送到周子明嘴邊，周子明也就張嘴吃下去。

這天，出了太陽，陽光照着病房裏，讓整個房間都顯得明快。

周子明也受到了感染一樣，和護士說，要到外面走一走。

護士聽到了他的要求，當即打了電話給任維，得到了允許之後，準備了一個輪椅，把周子明扶着坐上去。

這所醫院設施很完善，有一個很大的花園。

穿着病號服的病人，三三兩兩的在草地上散步，有些還有護士陪在身邊。

周子明讓護士沿着花園推着他繞了一圈。

溫暖的陽光，驅散了骨頭裏的寒意，甚至讓他出了點汗。

這幾天，他老是夢到陳宜，從噩夢中驚醒之後，也很難再睡着，只能睜着眼睛等天亮。

現在被陽光這麽溫柔的撫摸着，周子明就有了些睡意。

他強打起精神，看着周圍的一切。

旁邊的樹籬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有些耳熟，周子明示意護士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