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小謝,多日不見,可有想我……

其實在察覺到周圍多了一道氣息時, 謝微之便已戒備起來。只是沒等她出手,那道氣息靠近,謝微之心下便輕松了下來, 不再動作。

“晏平生,你幼不幼稚?”謝微之不知道, 她說這話時,嘴邊揚着的弧度,是最純粹的歡喜, 不含絲毫雜質。

這世上,大約唯有晏平生一個人, 是能叫她純粹歡喜的存在。

晏平生收回手,笑着繞到她身前,他本就生得極好,笑起來一雙桃花眼灼灼生輝,幾乎叫人不敢直視。

因着五官雍容, 便也不會顯得輕佻。

“小謝,多日不見,可有想我?”晏平生負手問道,低頭望着謝微之, 兩個人靠得很近, 只要晏平生一伸手, 就能将她攬在懷裏。

謝微之擡頭, 纖長的眼睫顫動如蝶翼,她微微挑眉, 拖長聲音道:“自然是想的——”

“我對你那一手好廚藝,真是朝思暮想。”謝微之拍拍他的肩膀,“先抓兩只兔子, 給我烤了解解饞。”

晏平生無奈偏頭,嘆氣道:“原來小謝瞧上的,只有我這一手廚藝。”

“可不是誰的廚藝,我都瞧得上。”謝微之回道,眉目沐浴在晨曦之下,仿佛被鍍上一層金光。

晏平生笑了一聲,沒有将話題再繼續下去。

有的話,不必說得太多,也不必說得太明白。

“界門之外,你老爹那麽着急将你帶回去,為了什麽?”謝微之問,她當時便已察覺,不過未曾點出。

晏平生淡然自若道:“我所修功法特殊,他擔心我修行進境過快,心境有失,将我帶回本家,關在冰泉裏靜修數日。”

“冰泉?”謝微之的身體忍不住向前靠了靠,兩人便離得更近了,“倘若我記得不錯,這冰泉最大的用處,便是助修士祛除七情之氣。你修的什麽功法,竟需要冰泉來祛除七情之氣?”

若非遭逢大變,尋常修士身上,是難得會彙聚大量七情之氣的,對于修士來說,七情之氣只會影響心境,是最不想沾染的東西。

“紅塵訣。”

謝微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以你的天賦,竟選擇修行紅塵訣。”

晏平生乃天命之子,如今不過十九,就已經達到元嬰境界。要知道,便是太衍宗數百年來最天才的弟子司擎,在這般年紀,也尚在金丹。

晏平生的天賦,稱得上可怖。

紅塵煉心,紅塵訣,實在不是晏平生最佳選擇。

怪不得他少年時便離家前往凡世,原來正是為了修行紅塵訣。

晏平生大方道:“以我這般天賦,除了紅塵訣,旁的功法,都太簡單了,難免叫人覺得無趣。”

謝微之立時便笑倒在他肩上,上半身前傾,靠住晏平生,口中道:“你這話,叫別人聽見,定然是要将你打一頓的。”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晏平生含笑,眼神微有些幽深。

謝微之上下打量着他:“看你氣息凝實,境界想必已經穩固,不錯。”

“不過數日不見,小謝你就突破了化神,看來要追上你,我尚需不少時日。”晏平生扶住她的肩,嘆息一聲。

謝微之似乎并未察覺兩人的親密姿态有何不妥,抱着手道:“我比你大了快三百歲,修為高一些也是應該。”

提到這一點,晏平生嘴角的弧度微不可見地向下些許,他轉開話題:“我老爹前日為你備了一份禮物,如今你化神,正好得用。”

他手中出現一枚嵌着赤紅晶石的手镯,遞在謝微之眼前。

謝微之瞧了他一眼,握住手镯,下一刻,手镯就在她手中化作一枝青竹。謝微之挑眉,眼中帶了些興味,心念一動,青竹又變作寒光凜冽的長劍。

“如何?”晏平生笑吟吟道,“此物名為千機,九品靈器,與你甚是相合。”

謝微之勾了勾唇角,長劍化作小巧的匕首,她手腕翻轉,直直向晏平生攻去。

晏平生擡手,擋住她這一擊,兩人未曾動用靈力,只憑招式在方寸之間過了數招。最後,晏平生自身後将謝微之擁在懷中,架住謝微之右手,兩人一時僵持。

“晏七何時知道了,我缺一把趁手的兵器?”謝微之徐徐問道。

晏平生腦中頓時空白一瞬,他幹咳兩聲,一時什麽話也說不出。

他放開手,謝微之也沒有追問,千機在她手中化為手镯。将赤晶手镯戴在腕上,這抹紅色襯得她皓腕更顯雪白。

“這千機,我收下了。”謝微之偏頭,對晏平生清淺一笑。

晏平生與她對視,神情有片刻呆滞,而後才揚起一個笑。

有些話,他還不能說,有些事,晏平生還不能告訴謝微之。

“別發呆了,”謝微之重重地再拍了下晏平生的肩膀,“快去給我打兔子。”

修仙之人,早已辟谷,少有人會如謝微之同晏平生一般看重口腹之欲。

晏平生縱容地笑道:“好,這就去。”

不管未來如何,眼下,只要他們能在一處,那就夠了。

龍闕域,淩霄劍宗,主峰大殿。

明霜寒走入大殿時,清虛子正站在供奉在靈堂上的歷代掌教排位前。

“師伯。”明霜寒在他身後擡手行禮,聲音清冷。

清虛子轉過身,負手看着自己這個天資最是卓絕的師侄,實在忍不住嘆了口氣。

師弟啊師弟,你為何要霜寒修行無情劍訣,連其中利害都不向他陳明,以至于如今,霜寒化神之後,七情突然恢複,痛苦不已。

“霜寒,你前日聆音樓一戰,身上傷勢,可已恢複?”清虛子關懷道。

明霜寒點頭,沉默一瞬才道:“前日因我個人私情,讓宗門與其他勢力交惡,請師伯責罰。”

他低下頭。

清虛子擺了擺手:“什麽責罰,你所行,只要無愧本心,不違道義,宗門便永遠站在你身後。”

“我今日喚你來,是有另一樁事。”清虛子望着明霜寒,須發皆白,神色中顯出一股悲憫,“我閉關一月,為你蔔了一卦。”

“霜寒,半月之後,太衍宗掌教繼任儀式上,你可以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你如今心境有失,修為難進,半月之後,是你的轉機,但,亦是你的劫數。”

若是此劫不能渡過,便唯有沉淪。

修行無情劍訣的明霜寒,到頭來,此生最大的劫數,便是情劫。

在聽見最想見的人這幾個字時,明霜寒便怔愣在了原地。

他如今最想見的人,便只有一個謝微之。

他還能見到她麽?

“若你想去,那此番便由你代表淩霄劍宗,前去東境觀禮。去與不去,全在一念之間。”清虛子的眼神很是複雜。

明霜寒屈膝半跪在清虛子面前:“多謝師伯,霜寒,願往。”

若是能再見到微之,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會前往。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清虛子目光悠遠,繁雜心緒最後都化作一聲輕嘆在大殿中回蕩。

情之一字,從來是半點不由人。

青崖域,上陽書院,孤島之上。

文聖盤坐岸邊,披着蓑衣鬥笠,正像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老漁夫。

子書重明立在他身旁,臉色尚有幾分蒼白,脊背卻挺得筆直。身着玄色深衣,不笑時竟顯出幾分蕭殺。

“你對戰魔尊的傷勢還未好全,便又同幾名化神動手,當真不怕損傷根基。”文聖握着釣竿,徐徐開口,雙目睜開,眼神仿佛看盡世間滄桑。

子書重明啞聲道:“...師尊,這世上,總有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

是他害了她,他欠了她,他只是想,為她做些什麽。

哪怕她已經看不見,哪怕她或許不在乎。

唯有如此,子書重明心中才會好受些許。

“三百年了,你還是沒有放下麽?”文聖悠悠道。

子書重明默默無言,許久才道:“...我放不下。”

“師尊,我心中有愧,放不下。”

那是與他一起走過山水之間,引他走入符道的人。

若是沒有謝微之,就不會有符尊子書重明,拿着半本殘缺劍訣修煉的小書生清風,許是早就因為修為不濟,死在百年前。

子書重明始終忘不掉,當日自己說出那句‘你是不是以為,只要桃夭死了,我就只能陪着你?不,如果她活不了,我就陪她一起去死’時,謝微之的神情。

其實這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但他再也沒有機會,與微之說一句抱歉。

文聖擡頭,天邊浮雲聚散無常,如人心難以捉摸:“重明,你可知,世事崎岖,從無回頭路。”

後悔,是這世間最無用的情緒。

“你可還記得,我為何為你改名重明。”

“長夜過後,天光重明。”

“無論如何,一切都會過去。”

子書重明不知想到什麽,有些失神。

水面釣竿微動,有魚咬鈎。

“半月之後,太衍宗掌教繼任儀式,你便代為師前往觀禮。”文聖提起釣竿,将一尾肥碩的草魚放進桶中,吩咐道。

“師尊與青松真人乃是舊交,此番何不親自前去,正可一敘。”子書重明覺得有些奇怪。

文聖答道:“不必了。”

子書重明便沒有再多問,師尊行事,自有他的緣故。

同一時間,司命峰頂,謝微之坐在火堆旁,撐着下巴等晏平生烤肉投喂。

“你來得正巧,若是再遲一時半刻,我許是就不在太衍宗了。”她從儲物袋中摸出兩個酒瓶,扔了一個給晏平生。

晏平生接住酒瓶,側頭看她:“你不在宗門多留幾日?”

他知道,以謝微之的性子,必定是不會久留在太衍宗的。

“該看的人看過了,該辦的事也都辦了,還久留作甚?”謝微之漫不經心道,這太衍宗裏,沒有什麽能叫她久留的牽念。

“可我記得,半月之後,便是太衍宗大師兄司擎的繼任儀式,你不留下觀禮?”晏平生握着酒瓶問。

謝微之喝了一口酒:“是麽?好像沒人同我提過。”

“你可願再留幾日,等繼任儀式觀禮之後,我與老爹別過,咱們一道出游。”晏平生試探道。

“一道出游——”謝微之後傾,靠着樹,手中握着酒瓶,姿态很是懶散,“與你一道,我有什麽好處?”

晏平生換了坐姿,笑道:“那好處可多了,不僅天下美景我如數家珍,何處有美食,何處有美酒,也少有人會比我更清楚了。”

謝微之笑起來,調侃道:“小晏,你這話叫旁人聽了,定要罵一句不務正業的。”

“旁人如何,我卻是不在乎的。”晏平生理所當然道,“我只在乎,你作何想。”

“我作何想...”謝微之晃着酒瓶,靠近晏平生,“我自是覺得,再好不過!”

比起修煉,這世上,還有太多值得留心的事。

來這世間走一遭,便要痛痛快快,潇潇灑灑,才不負歲月。

兩張臉湊得很近,晏平生幾乎能清楚聽到謝微之的呼吸聲。

他莞爾,正要說什麽,卻被一聲厲喝打斷。

“你們在幹什麽?!”

雲鸾一只手叉着腰,滿面不善地看向晏平生,另一只手已經握上腰間九節鞭,蠢蠢欲動。

謝微之和晏平生齊齊轉頭,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一瞬茫然。

雲鸾深吸一口氣,上前強行擠進兩人中間,又伸手将晏平生推開,語氣不善道:“你是誰,幹嘛離我師姐這麽近!”

晏平生挑起眉梢,探頭看向謝微之,這位是?

謝微之按住雲鸾的肩膀:“這是我的小朋友,晏平生。”

她看向晏平生:“我三師妹,司命弟子雲鸾。”

雲鸾和晏平生對上眼神,剎那間火花四射,确認過眼神,是要搶師姐/小謝的人。

雲鸾率先開口,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晏平生:“琅琊晏氏?你多大年紀,什麽境界,和我師姐怎麽認識的?”

她連珠炮一樣将問題扔向晏平生,眼神活向看着要拱自家白菜的豬。

“雲師妹,我與小謝,乃是萍水相逢,一見如故。”晏平生含笑回答,帶着幾分世家公子的矜傲。

言語之間,不着痕跡便将自己的輩分拔高。

雲鸾覺得這句話怪怪的,卻一時想不出是哪裏不對。

謝微之看着這一幕,默默搖了搖頭,過了快三百年,阿鸾雖然修為長進了,但別的就...

不過小晏這家夥,如今不過十九,也好意思叫阿鸾師妹。

雲鸾兇巴巴地盯着晏平生,哪怕腦子不夠用,她也直覺該叫這家夥離自己師姐遠一點。

晏平生心內暗嘆一聲,本以為能有個二人世界,不成想卻突然殺出個攔路虎。

他偷眼看向謝微之,對上她調笑的眼神,面上也不由自主帶出笑。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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