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2)

我女兒……現在哪兒……”

蘇沩細長的眼睛微微下垂,低聲道:“竣邺山莊,名叫千湄。”

木月隐深吸口氣,緩緩的說:“就因為在竣邺山莊,所以你不讓我繼續找是嗎?竣邺山莊到底是什麽。”

“不是什麽。”

“那為什麽!”木月隐桃花眼瞪圓,眼眶欲裂。

蘇沩頓了一下,簡單地說:“因為一個人,我對她不住。”

木月隐手上冷光一閃,那柄匕首被握在手中,他走上前一步,壓着翻滾的感情說:“蕊兮死了。”

“我知道。”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如果告訴你,你定會去要人。太危險了。”蘇沩依然說的不多。

“收起你什麽保護來保護去的理由!她是我妻子,她為我生兒育女,你卻就這麽讓她死掉。”

“她不是我殺的,她死于難産。”蘇沩說的很冷淡,事不關己。

“哼,”木月隐又走近一步,淺淺的笑了,“天師,那為什麽,你不告訴我。”

“我說過,以你的性格,一定會去要女兒,竣邺山莊不是你能招惹的。”

“沒錯沒錯……天師什麽都算好了,那天師再來算算,我現在又會怎麽做。”

蘇沩沉默了一下,随即慢慢地說:“阿月,現在情況有點複雜,這裏的暗衛不能撤。你聽我的,不要耍小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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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月隐大笑:“聽你的?我哪次沒有聽你的!然後呢?恩,蕊兮就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死了,我女兒該有三歲了,我從沒見過她的樣子!”

蘇沩臉色有點陰暗了,可是在樹影班駁中看的不是很真切,他說:“暗衛不又不會打擾到你什麽,你若只是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

木月隐不笑了,他擦着匕首,說:“不!把你的人都帶走。”他擡眼,看着蘇沩平靜的面容,聲音突然有些啞:“蘇沩……我累了,不想再活在你的羽翼下,把你的人都帶走。然後……不要再來了。”

蘇沩臉色更是陰沉,在月光下像黑夜的神,“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木月隐說,“我認識你十多年了,你在想什麽從來都不是我能猜出來的。我也不想再猜了,你走吧。莨菪山的人自然有我保護,帶着你的天主教遠離這裏。”

“由你保護?”蘇沩哼了一聲,“你難道還不知道你這張臉明裏暗裏給你惹了多少麻煩嗎?光這幾年,聞名而來的采花之徒有多少你知道嗎?你收留的這麽多人有多少惹上了不該惹的人你知道麽?保護?你家傳的武藝練到幾成?”

木月隐臉色白了一分,匕首光潔的刀面上反射着一個絕世的容顏。沒錯,莨菪山的日子,平靜的太過異常……

木月隐看着匕首反射出的自己,苦笑道:“這張臉啊……天師護着我,也是因為我的這張臉吧……這張臉可救過天師的命呢……”

蘇沩看着他不說話。

匕首反射着月光一閃,而後,幾滴鮮血從匕首上落下。

蘇沩大驚,急邁向前,道:“你!!……”

“站住!”木月隐呵道。他臉上的刀痕那麽深,從嘴角一直撩到上眼角,橫跨了整個臉,下手那麽狠,連嘴唇都開始翻卷了,是打定主意不想要這張臉了。

蘇沩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刃,生生止住腳步。“你這是為什麽!”他怒道。

“夠了,蘇沩!”木月隐說,毫不動搖的堅決,“帶着你銅牆鐵壁的保護離開這裏!”

“一個蕊兮!不過是你通房丫頭!你說一聲,我再送你一百個又何妨!”

木月隐搖搖頭,低聲道:“再有一百個,也再不是蕊兮了。我的臉毀了,你也可以沒有‘遺憾’地離開了。”

蘇沩眉毛一挑,冷聲問道:“一個蕊兮,值得嗎!”

木月隐笑笑,臉上傷口裂着,鮮血滿面:“這是我和你的不同,蘇沩,你從來都不懂,什麽叫感情。”

蘇沩面如鐵色,眼睛危險地眯起來。

木月隐站在那裏,任臉上鮮血模糊了視線,也許模糊視線的,本不是鮮血吧。

良久,蘇沩輕嘯一聲,院內出現十來個黑影,蘇沩冷冰冰的說:“叫上所有人,回天山!”

幾個黑影應下,迅速消失。

木月隐微笑,抱拳道:“多謝你。”

蘇沩一言不發,躍上房檐,一陣夜風而來,他暗夜的披風随風款擺。他回頭,對依然立在院內的人說:“希望你別後悔!”

他伸手拉過披風的帽子,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黑夜裏。

院內的木月隐微微低下頭去,血還在滴答滴答從他臉上流下,他依然站着,血流的更多,滴答滴答從他下巴尖下掉下,落在泥土裏,滴答滴答……

“十六年零九個月……”木月隐說,“該結束了……”

他阖目。

第二天,山上個人都知道,大當家的臉毀了,那張足已照亮整個世界的臉,毀于一夜……

木曉輕輕撫上木月隐包着紗布的臉,小聲問:“疼嗎?”

只有一只桃花眼露在外面,眼裏帶笑,說:“當然疼啊。”

木曉說:“怎麽成了這樣?”

木月隐笑:“這樣一來,我們家阿曉就是天下最漂亮的人了啊!”

木曉不說話了。

木月隐當真傻了嗎?我想。這麽蹩腳的話虧他說的出來。

木月隐也知道現在再也沒有天主教的庇佑了,他把全部镖師召集起來,擰定了很多防衛相關的适宜。

一個月後,莨菪山第一批人來犯,也是最後一批……

我被刻成硯臺也有數年,慢慢積累能量,感知範圍漸漸擴大,只要在莨菪山之上發生的事,我都可以用第四維的意識感知。

他們連夜而來,來的時候,正值深夜。

我一下就覺得來者不善,一行人不多,十四個,全部披麻戴孝。為首的那人三十來歲,看上去很是正氣,胯下一匹黑毛紅眼的赤血名駒,腰間一把斷月刀,眼神凜冽,一身肅殺之氣。

我覺的很不安,只想大叫,木曉!有人來了!

沖到镖局的大門口時,守夜的一個馬夫呵道:“什麽人,報上名來。”

為首的一人道:“福威镖局?”

“沒錯,客觀要是拖镖的話,明日請早吧。”旁邊的另一個馬夫見一行人都帶孝,語氣很是不滿。

為首的人沒有說話,直接從馬上下來,後面跟着的十三個人也跟着下了馬。

“喂!叫你們明天早上來,沒聽到嗎!”那馬夫上前一步道。

下一刻,血濺當場,馬夫的頭飛上老高,頸動脈的血噴出一個小噴泉來。

“叫所有人出來,竣邺山莊‘殺神刀’邺永華,前來拜山。”來人冷冷說道。

另一個馬夫完全被吓住了,過了一刻,才發瘋似的往裏跑,大喊道:“來人啊!!!!!!!‘殺神刀’屠門了!!!!!!!!!!”

邺永華靜靜看着那馬夫跌跌撞撞跑了進去,不一會兒,魚貫而出很多男兒。邺永華說:“殺。”

身後十三個人化做十三道影子沖了過去,同行的十三人竟全是萬中高手。片刻,眼前就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修羅場。

邺永華踩着一路鮮血往內院走去,但凡有人來阻,都是一刀致命。

木曉此刻聽到聲音,揉着眼睛坐了起來。他的屋子在最裏院,所以聲音還不是很大。

邺永華穿過了接客廳,已經走到中庭。一人站在中庭正中,手握一把柳葉刀,臉上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痕,連嘴都帶歪了,眼睛也不對稱,可是即使這樣,“醜”這個字也覺得和他沾不上邊。

邺永華眼裏一絲詫異閃過,随即又被殺氣覆蓋:“木月隐?”他問。

“江湖有言:刀不向婦孺。內院全是手無存鐵的婦人小兒,閣下為何屠門?”木月隐說。

邺永華不答,劈頭就是一刀。木月隐舉刀相迎,“當”一聲,兵器相撞,木月隐立刻虎口流血。

邺永華眼裏冒紅,一收刀淩空橫斬過來。木月隐不敢硬接,彎身躲開,不想邺永華刀勢雖猛但收的極快,直轉而下,木月隐一驚連忙橫刀去格。

兩人這麽鬥開,不一會兒,木月隐便險象環生。

邺永華回身一刀,木月隐才落地不穩,眼見這一刀就要劈在腿上,避無可避,一截九節鞭突然纏上邺永華的斷月刀。

“當家的,快去救小少爺!”一個漢子喊道,正是那個七當家。

“老七!!”木月隐脫口而出。“使不得,這人武功高地吓人。”

“沒事,當家的。”一個持狼牙棒的人和一個使吳越鈎的人站了出來,一前一後夾着邺永華。“有我們撐着,快去看看曉少爺吧。”

“老二,老五!”

邺永華冷冷看着跳出來的人,道:“還有多少人?一起上吧。”

五當家唾道:“‘殺神刀’功夫還沒露,口氣倒先露了。先吃我一棒!”說着,狼牙棒便揮了過去。

七當家牢牢拽着邺永華的刀,口裏對木月隐叫道:“當家的!快去啊!”

木月隐一咬牙,道:“兄弟們小心,我一會兒就來。”

這邊的木曉已經知道不對了,沖沖穿好衣衫,拿起那口平日練習用的鐵劍,直接沖了出去。

往外奔出點距離,就看見柔柔在因為跑地太急,一跤跌在地上,她身後那個本是白衣的人已經全被鮮血染紅了,像從地獄裏走出來的索命無常。

柔柔驚恐的看着來人,放聲哭喊道:“娘——”

血衣人毫不動容,一刀劈開柔柔的腦袋。

“賊人!”木曉大怒,提劍而上,那人看着木曉,眼神和适才看柔柔一般:對待一個馬上就是死人的人。

木月隐沖進木曉房間,叫道:“木曉!”

房內空無一人,不過沒有打鬥的痕跡,木月隐拉開鬥櫥,把我翻出來,揣在懷裏奔了出去。

木曉的工夫在那人看來簡直不值一提,血衣人提起刀時,木曉沒有叫,只是緊緊閉上眼,可那一刀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木曉睜開眼的時候,那人已經倒在血泊中,背上是木月隐的柳葉刀。

木月隐走過來抽出刀,一把拉起木曉向中院沖了過去。

“阿月!這是怎麽回事。”木曉邊走邊大聲問。

木月隐說:“有人屠門。”

木曉大驚,這一路而去,全是鮮血,柔柔的,黎婆子的,祁大叔的,汪胖子的……“是……是誰?”

“邺永華。”木月隐不想多說,只是全力奔向中院的假山池。

假山旁,木月隐奮力推開一塊假山石,在假山之中,有摸約一人大小的空隙,只夠一人。

“進去,木曉。”木月隐說,“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自己出來。”

木曉一愣,随即明白木月隐的打算了。他仰着頭說:“不!”

“進去!”木月隐呵道,他臉上才拆了紗布的傷口因為劇烈跑動而又裂開了,鮮血流下,一張臉十分吓人。

“不!”木曉更大聲了,“這是我的家!生,我與你們共同抗敵!死,我與你們同穴而眠。爹爹你不可以這麽自私!”

“木曉!快別任性了!進去!”

“任性的是爹爹!這是爹爹的家!更是我的家!”木曉昂着頭,少年的倔強,不是随便可以勉強的。

“木曉,”木月隐稍微平靜了點,他半彎下來,雙手搭在木曉肩上,他說:“你聽好,來人不是一般的強,爹爹沒有把握到時候可以分心照顧你……”

“不用爹爹照顧!我也練武的!”木曉說。

“木曉,聽我說完。”木月隐說,“我知道你也練武,可是木曉,你剛才也看到了,你連一個普通的喽喽都打不贏,讓你對敵,你也只有死而已。以如今來看,恐怕莨菪山再也沒有明天了……”

“我不怕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乖木曉,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我怕你死。”

木曉一呆,他分明看見,父親眼裏的淚光。

“木曉,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知道嗎,代表我繼續活下去……”

“阿月。”木曉眼睛也開始犯紅,“你死了,大家都死了,那我也不會獨活的……”

木月隐呼吸一口氣,不遠處有人在一聲慘呼。

“二……二當家……”木曉面如土色,已經從那一聲慘呼中認出來了。

“聽好,木曉。”木月隐急急地說,他知道,已經沒什麽時間了,“躲進去,如果我能活下來,我會來找你,但你千萬別自己走出來,無論聽到什麽,知道嗎?”

木曉開始落淚,木月隐無視自己寶貝兒子的眼淚繼續道:“如果……我也死了,那麽你更要活下去,哪怕是為了仇恨也要活下去……莨菪山上,你的家人都死了,如果還有你一個人活着,那你就背負着他們的生命活下去,他們把公正的權利交給你,你要為所有人的生命讨個交代。哪怕為了仇恨,無論再艱難,你也要活下去……知道嗎?”

木曉聽着,只是落淚。

“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自己出來,如果我死了,肯定會有人來這裏找到你。答應我,絕對不要自己出來。”

木曉還在哭,不過木月隐沒時間安慰他,他一把把木曉塞進去。

木月隐把我從懷裏掏出來,塞給木曉,道:“如果我沒能回來,拿着這個……給蘇沩。”

木曉看着我,突然擡起滿臉淚痕的臉,堅定的問木月隐:“來人……叫邺永華?”

木月隐一愣,看着兒子臉上縱橫的淚水和堅韌的表情,溫柔的笑了:“是。”他說,慢慢推回了假山石。

木月隐長呼了口起,拾起了一旁的柳葉刀,向前院奔了過去。

在回廊,他站住了腳。

邺永華的孝服也成了血衣,單手的斷月刀上挂滿血絲。而拉着邺永華衣角的女子,是風夕……

風夕抹着眼淚在說:“莊主……我完成約定了……我可以去看我的兒子了嗎?這麽多年,我都再沒見過我的離铛了,我想見我兒……”

邺永華說:“你做的很好。”

風夕大喜道:“那我兒……”

鋒利的刀透過風夕的身子,風夕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邺永華冷冷道:“不過,你實在沒必要再去看他。”

木月隐看着風夕倒地,沉聲問道:“連她都不放過?”

邺永華一甩刀上的血,回答:“為她不平嗎?她可是出賣你的人。”

“剛才那三個人呢?”

“死了。”邺永華說。

木月隐眼睛一瞪,持刀沖了上去。

我被木曉抱在膝間,木曉在微微顫動,他聽到不斷有人的聲音在呼喊,那臨死最後一聲聲慘叫,充滿了絕望,透過石頭的縫隙傳出來,每一聲都讓木曉一下劇烈的抖動。他的眼淚一直沒有停過,溫熱的眼淚塗了我一身,而他咬着牙,一聲也沒吭。少年的身子在顫抖,我無法得知他在想什麽,我只感到他抱着臂膀的手那麽用力,好象要把自己的臂膀擰斷私的.

多希望自己有個溫暖的懷抱,而不是讓他貼在涼涼的石頭上;如果自己又雙溫暖的手,是否可以帶他遠離恐懼和悲傷...

對于從沒見過鮮血的人,殺戮是那麽恐怖。而對于生活在陽光裏的人,地獄的陰暗又該如何度過……

注:空 五年,華焰突然暴死,邺永華悲憤之下血洗莨菪山。一行只十四人,孤兒寡婦,無一活命。竣邺山莊一時名聲大作。

而邺屠滿門,閻王劫趁機帶都了華焰屍體,從此隐居芷蒲谷。

隆重推出縛石不負責任狗血群:45769920

衆人在裏嘻哈尋樂,猜測劇情,尋書推書,無責任惡搞(有時候會莫名其妙變成绾青絲群和木槿花群,汗...)

偶然有劇透和小品文.

群主乃當代一大人精,不識可惜.

另有包括某君在內JJ作者三枚.

強烈要求andyecho大大和iamxins大大前來報道,某君坐等與卿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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