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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從沒見過鮮血的人,殺戮是那麽恐怖。而對于生活在陽光裏的人,地獄的陰暗又該如何度過……

拿刀的邺永華是個魔鬼。

我自己也曾見死人無數,可沒見過這樣的人,沒有表情,仿佛面皮不是長在臉上的,只有上面的眼睛,全是血的顏色,那種冰冷的血液之色漫布在眼中……魔鬼!

那一刀毫不猶豫地刺進木月隐的身軀,木月隐一臉的鮮血,眼睛先是睜地很大,随後,表情卻忽然放松下來。

他看着邺永華,突然咧嘴笑道:“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為什麽……”

邺永華抽出刀,對卧倒的木月隐說:“因為蘇沩愛你。”

木月隐一怔,随即大笑道:“那你輸了,蘇沩愛的是華焰。”

“不,”邺永華的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華焰說的,蘇沩愛的是你。”

木月隐瞪大了眼睛,他還想問什麽,一張口卻全是鮮血在冒。他還在笑,盡管傷口觸目驚心,盡管滿面鮮血,那一刻,絕代的風華又回到他身上,全部綻放在一笑之間,含糊的聲音夾雜血的味道混沌而出:“……不可能的……怎麽可能……”

我突然想起我最先看到他時的驚豔,他那水氣彌漫的桃花眼含笑,一身非男非女的妩媚之氣,勾魂奪魄的笑容,舉手投足風姿滿天下……如今是張殘破的臉,那驚心動魄的美麗卻不減分毫。

木月隐身子在微微抽搐,蜷在一片血泊之中,慢慢地,他不動了,我看到他唇在微微顫動,卻無聲無息,只是那熟悉的唇型曾經又上演了多少遍。而後,血泊裏的人,再也不會動了,他鴿子灰的桃花眼還睜着,寧靜而安然,超脫吧,同樣美麗的靈魂……

“蘇沩啊,我們怎麽成了這樣……”

邺永華閉上眼,他手上的刀還在滴血。

“華焰得不到,我得不到,所以蘇沩,你也得不到!”魔鬼說着,跨過木月隐的身子,舉步而去,刀尖嗑地而走,留下一道細細的血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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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邺永華走了,放了一把沖天的大火證明這裏已經一無所有。

木曉還在流淚,他的嘴唇被咬破了,還在流血。

木曉,別怕,吶,我還陪着你吶……

一場火燒了一天一夜,終于被一場雨水澆息。

木曉眼淚流幹了,卻還僵坐着,抱着渺小的希望等木月隐來。我放出四維感知搜尋了一下,房屋大都被燒毀了,木月隐是在回廊上被殺的,就在那個地方,一段成焦了的梁木壓在一個完全不成人形的軀體上。

破敗,焦黑,腐臭……誰能想象這具焦屍生前是何等的美貌……

黃昏如血,終于有人來。

飛奔的駿馬上,一人寬大的袖袍兜上了一路風塵。

蘇沩終于來了,他身上的衣服我還認識,在天測殿裏随意的一件起居大袍。

然而,滿目創痍。莨菪山再也找不會莨菪山的樣子。

蘇沩立在燒焦的一片土地上,細長的眼睛搜捕着每一處細節。他依然那麽優雅的站立着,可是嘴唇卻開始有點發白。

“仔細搜搜,看可有人活着。”蘇沩對身後的人吩咐道。

“是。”數百紅衣散開。

蘇沩又站了一會兒,踱開步子向裏走去。

走到回廊的時候,蘇沩不動了。

“去,到別處搜。”蘇沩擺手道。周圍幾個紅衣立刻又向其他方向走去。

蘇沩走上前,深吸一口氣,猛得揮出一掌,擊在那朽木上。木梁枯朽至此,受這麽巨響的一掌居然不碎,連一點渣滓也沒落下,只是直直飛到一邊去了。

蘇沩站着,看着腳邊那具完全失去形狀的屍體。

“砰”一聲,那朽木落地,立刻四分五裂。

蘇沩還在站着看,細長的眼睛裏波瀾不驚。

少傾,他蹲下來,慢慢除下自己的大袍,輕輕蓋在木月隐身上,神色一絲不茍。宛如在天山上的時候,木月隐只是睡着了,稍一個動作就會把他弄醒。

我很好奇,木月隐完全成了具腐屍,他是怎麽認出來的?但他的确就認出來了,一眼認出被朽木壓着的焦屍是何人。

蘇沩輕輕坐在地上,輕輕把木月隐的屍身用大袍蓋好。蘇沩看着焦屍,細長的眼睛慢慢變地溫柔,他微微俯下身子,淺淺親着焦屍的前額。

“……阿月……我來了……”蘇沩輕聲說。

我忽然覺得世道很殘忍,硬生生規定只能男與女才能相愛,我所旁觀的這兩個人,只不過是衆多人中,為愛而相互折磨的兩個意識體而已,所謂愛情,愛上的一定要是男的或女的嗎?我所愛的是靈魂,男與女,老與少,真的重要嗎?我本以為蘇沩會哭,痛哭流泣,做為他一代枭雄這輩子唯一的眼淚,灑在那再也沒有生氣的屍體上。而蘇沩沒有,他面色依然很平靜,看着依然很高雅,除了眼中有我從沒見過的溫柔外,一點悲傷也沒有。

大笑無聲,大悲無淚,大悟無言……

蘇沩靜靜坐在那裏,懷裏的焦屍與他一起沉默。

一聲清嘯,那悠長的音色從蘇沩胸腔中激蕩出來,從這一點向四面八方推開,綿長的嘯聲像潮水一樣向各個方向流去。

在四處搜尋的紅衣聽到嘯聲都停下來,轉頭向着蘇沩的方向,雙手交叉行禮,低聲梵唱。

蘇沩清嘯,那嘯聲沒有一點雜音,渾厚而輕盈,像一條青色的河流,緩緩流過落日下的平原。

是悲哀嗎?我想,那從他胸間噴薄出的東西,被他無與倫比的智慧包裹的,到底是什麽樣個感情,也許,舉世無雙的蘇沩也不曾了解。

嘯聲很清澈,并沒有什麽起伏,只是帶着,奔騰而濃郁的東西向八方擴散出去,聽者動容,被嘯聲慢慢感染,仿佛最後也融化其中。

焦屍很安靜,殘破的軀體上是蘇沩的外衣,靜靜地,靜靜地,靜靜地……

嘯聲扶搖直上九天,沖破雲霄,驚動過天飛鴻,仿佛要撕裂心肺一樣。一片清嘯之中,世界忽然變地很寂靜,八荒六合在回蕩着一個人的清嘯,天下一瞬間變地只有他一個人,只有他和他懷裏的焦石。梵唱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伴着清嘯之聲越行越遠……

風已停,斜日如血。

時間已經膠着,綿長的嘯聲一直沿到天邊,萬年幽靜的長空之中,風卷淡雲,岚煙漠漠,在天邊,有人抿嘴一笑,風流妩媚傾天下,轉身,消失在落日的耀眼光輝中,只餘嘯聲回蕩,在如此空遼的世界裏……

木曉幹涸的眼裏又犯出水光來,嘴唇微顫:

“……阿月……”

【憶秦娥】

李白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樂游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定風波】

蘇 轼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你說簫聲咽,你說秦月樓,你說灞陵年年折柳縧,不見有當年樓頭簾中人如月。

你說清秋節,你說音塵絕,你說鹹陽古道漢家闕,何處是男兒歌盡梨花心如鐵。(注)

你說穿林聲,你說吟且行,你說一蓑煙雨任平生,未可知故人舊地長嘯欲與誰。

你說春風吹,你說斜相迎,你說也無風雨也無晴,再回首煮酒拂劍談笑君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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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自天上,俯瞰大地蒼茫。嘲笑世人多荒唐,居然有天長地久的幻想。你說一見鐘情的确美妙,細水長流值得表揚,可惜一切,終究只是自己妄想。

你嘴角上揚,又有笨蛋落網。天使也是惡魔,否則怎能背着黑色羽翼,笑容還這樣明朗。中意你真的不是我原來所想,但此刻最想親吻你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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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曉面前的石頭在動,他擡起紅腫的眼睛望去。

我覺得很難受,看着木曉帶着最後的希望的眼睛,迅速暗淡了下去,像天邊的星星突然失去光彩,鴿子灰的眼睛就像地上普通的鵝卵石,毫無生氣。

蘇沩是徑直走過來,伸手推開假山石的。他看着木曉,細長的眼睛看着他的臉。

片刻,蘇沩說:“你叫木曉?”

木曉轉開無神的眼睛,依舊抱着膝在原地。我知道,他在等木月隐。

蘇沩眉毛一挑,伸手拽着木曉的胳膊把他拖出來,我從木曉的懷抱中掉出來,“啪”一聲掉在地上,石頭上失去木曉的體溫,我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丢了一般。奇怪,丢了?難道有什麽是曾經屬于過我的嗎?

蘇沩看到我,眼睛裏什麽東西晃了一下。

他松開手,木曉長時間這麽抱膝坐着,全身早就麻木了,蘇沩一松手,他就滑落到地上,目光失去焦距,仿佛再沒什麽可以點亮這雙鴿子灰的眼睛。

蘇沩頓了一下,彎腰把我撿起來,他的手在抖,不過別人看不見,我也看不出他在抖,不過,他确實在抖,拿着我的手在輕微的顫抖着。

蘇沩看了我許久,手上的勁道大了又小,小了又大。最後,他深深呼吸一口氣,放下拿着我的手,輕輕踢了一下旁邊的木曉說:“我是蘇沩,你知道嗎?”

木曉不答。

他眼裏全是血絲,如此空洞地看着天際。

蘇沩又說:“你父親把你托付我給了,随我走吧,這裏不能住人了。”

木曉還是無動于衷。

蘇沩等了片刻,眼睛一轉,道:“屠門的可是竣邺山莊邺永華?”

木曉聽到“邺永華”三個字,猛然全身一震,目光一聚。

蘇沩嘴角一勾:“你叫木曉?”他問。

“……是。”雖然很小聲,雖然含糊不情,但木曉幾乎沒有動的嘴裏确實落出了這個字。

蘇沩長長的眼睛高深莫測:“天山上容不得軟弱的人。易天換道,挫骨揚其灰。改叫易揚吧。”

木曉沒說話。

蘇沩轉身:“走吧,我幫你報仇。”

“……我叫……木曉。”身後傳來個沙啞但堅定的聲音,蘇沩微微一頓,眼睛瞥到身後少年毫無表情卻微露堅定的蒼白面龐。

“随便你。”蘇沩聳聳肩,提步走開。

我在蘇沩手裏,感到他原本松開的手指又慢慢用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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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目光,停在甚麽地方,是不是我的故鄉。天使的思想,停留在甚麽地方,是不是我的家鄉

愛你讓我想飛翔,于是我愛到真的能飛翔。當我到達天堂的時候,才發現你已離開,在我再也找不到的遠方。

你嘴角上揚,你笑容明朗。你的黑色翅膀,你的臉龐。中意你真的不是我原來所想,但此刻最想親吻,最想親吻,親吻你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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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月隐被葬在木家的墳地裏。就在莨菪後山。

蘇沩故意讓木曉看了木月隐的屍身。

木曉眼睛睜的很大,眼淚止不住的流。他蒼白的臉色出現兩朵病态的潮紅,他顫顫巍巍伸出手,把木月隐身上的衣服拉上來蓋住木月隐的臉,那件還是蘇沩的大袍。

“阿月生前……也是愛漂亮的……”木曉說着,幾乎要被嗚咽卡住了。

蘇沩看着,拉過木曉,對擡着屍體的紅衣說:“行了。”

紅衣擡着屍體,放在挖好的坑中。

木曉拉着蘇沩的衣裳,問:“……不斂到棺材裏嗎……”

蘇沩笑了一下,說:“要棺材幹什麽,幾年之後都是一捧土。”

木曉還想說什麽,卻忍住了。

泥土落下,灑在質地上好的衣料上……一代風華絕天下,幾年之後也不過一捧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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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目光,停在甚麽地方,是不是我的故鄉。天使的思想,停留在甚麽地方,是不是我的家鄉。愛你讓我想飛翔,于是我愛到真的能飛翔。當我到達天堂的時候,才發現你已離開,在我再也找不到的遠方。

愛你讓我想飛翔,于是我愛到真的能飛翔。當我到達天堂的時候,才發現你已離開,你已離開——在我再也找不到的遠方。

當我到達天堂的時候,才發現你已離開,在我再也找不到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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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紅衣埋好後,立了個平整的石板在墓前,一個紅衣呈了把寒光四射個匕首給蘇沩。蘇沩接過,沉吟着走到石碑前,舉起匕首卻遲遲不下落。

忽而蘇沩大笑,揚手扔掉匕首道:“死都死了,幾根骨頭要那麽多名號做甚?”

木曉咬着唇不停在燒紙,周圍數個紅衣站在很遠不言不語,空蕩蕩的莨菪山只有蘇沩一個人的大笑聲,肆無忌憚,張狂不羁……

蘇沩的笑聲漸漸小了去,他臉上忽然一變,一掌拍在木月隐的石碑上。蘇沩袖袍一拂,一個一掌多厚的石碑全部碎成指甲大小的石粒。一陣緩風過一些細小的塵埃随風而起,蘇沩半仰着頭,輕輕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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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遠方,目光那麽悠長。能留到甚麽時候,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安葬。

你說葬在土裏叫人沮喪,投入水中又讓魚兒忙,撒在空中塵土飛揚。

沒有人記得你,記得你來過的地方。沒有人記得我,記得我愛過的地方。

(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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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曉依然沉默,他的樣子讓我很心疼。他才多大啊,十三歲,半大的孩子,強忍着心裏一切跪在那裏,眼角或有輕輕的抽動,緊抿着嘴唇一言不發,只是這麽跪着,仿佛時間不存在了一般。

時間卻依然流動,而墳前兩個人卻一動不動,仿佛都成了石刻。

木曉啊木曉,我的小仙子,不要難過,傷心總會過去的,我會陪着你的,喏,就在這裏陪着你,在離你最近也是最遠的地方,靜靜看着你吶……

唯一的木曉……

少年清越的聲音突然說:“蘇……師父,求您教我武吧。”

蘇沩慢慢轉了半圈,斜着眼睛看着木曉說:“為什麽?”

木曉不說話了,低頭垂目,眼角有什麽東西在反射着水光。

蘇沩長長的眼睛轉了開去,說:“邺永華好歹也是一派之主,武藝驚人……與其學兵刃,不如學奴兵之道。”

木曉聽着,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他說:“阿月說,權利是個邪惡的交易,給你一些你不想要的,然後拿走你最重要的。阿月不喜歡,我便不學。”

蘇沩聽着,細長的眉毛微微動了動,眼裏依然波瀾不驚。

過了一會兒,蘇沩便問:“想學什麽?拳腳還是兵器?”

木曉想也不想便答:“速成之。”

蘇沩淡淡笑了一下,說:“學來何用?”

“阿月說:不能為他活下去,便為仇恨活下去。”木曉說着,揚起下巴來,少年不可動搖的堅持,眼裏吞吐着寒冷的光芒,“我要邺永華,血、債、血、償!”

木曉鴿子灰的眼睛被來自地獄的鬼火點的很亮,帶着不容動搖的堅定和鋪天蓋地的殺意。

木曉啊,我仙子般的木曉,卻是從仇恨中再次站起來的……

最終蘇沩把我扔給了木曉,他就這麽兩手空空的走了,連一點塵土都不帶走。木曉本想拿走那個有些破損的鎮紙,那是為數不多的在一場大火後殘留下來的東西,誰知蘇沩眼睛一掃,伸手就一掌打掉了鎮紙。

什麽都沒帶,什麽都不要,他蘇沩就這麽飄飄灑灑的走了。我早就知道,蘇沩是個奇男子,沒有什麽緬懷的,也沒有什麽留下的。

天山,終年不散的淡淡的煙霧缭繞。

蘇沩甩給木曉一本《冰凍三尺》的內功心法,說是這是可以速成的不二法門,尋常人三年五載就會有小成,只不過後面精進很慢,要很有悟性的人才可能大成。(注3)。木曉一言不發接了過來。蘇沩又丢下一句“有不明白的就來找我”,然後飄走了,留木曉在依月小築裏。

依月小築是以前木月隐來天山時住在天測殿裏的一個築閣,和蘇沩的卧居不遠也不近,推窗就見一個假山池塘,和福威镖局的頗有幾分相似,如今住在這裏的,卻再也不是那個風流妩媚的桃花眼。

我被木曉放在櫃子裏,卻再也被拿出來擦拭過。

也許有些東西,已經随木月隐一起,被永遠留在了莨菪山。

木曉在練功,瘋了一般,不分日夜,不顧其他,沒有書法,沒有弄蕭,沒有如冬日暖陽般溫雅的笑容。

我不認識的,木曉。為了仇恨而活下去的,木曉。

鴿子灰的眼睛燒着來自地獄的火焰,熾熱的,炎炎的,仿佛了焚燒了他生命裏的全部。卻那麽執着,九死不悔。

木曉晚上睡的很少,有時候好不容易入睡了,又很快驚醒,他在喊:“阿月!”然後驚醒,背上全是冷汗。只有一次,他夢了很久,一直掙紮着在喊:“阿月……阿月……不要……不要去……”猛得,他坐起來,一室冷月華華,寂然無聲。然後木曉哭了,抱着枕頭哭得那麽傷心,好象把這麽久的眼淚一起流出來一樣。他抑制着聲音,嗚嗚啞啞的哭着,不遠處暗衛的身影晃動了一下,随即不見了……

木曉披着仇恨的血外衣,撐着自己站起來,仇恨是他的主心骨,是燃燒他生命的熊熊烈火。每當我看到他狂熱的眼睛,我突然又是害怕又是難過,可是我什麽也不能做,我只是看着,無數想說的話在翻滾,卻什麽也不能,不能說,不能做,只是注視着,注視着木曉日益被仇恨折磨翻滾的痛苦……

木曉啊,不用這樣,不要這樣,你看,外面的花兒都開了,為什麽你看不見……

日複一日,月圓又缺。

木曉本來聰慧,加上如此勤休,半年之內,《冰凍三尺》略有小成,他一掌揮出,已然可以折斷碗口粗的樹枝,斷口光滑,仿佛刀砍的一般。

然後木曉收了掌,看着斷枝卻皺了皺眉頭。

“急功近利,本來就是兵家大忌,半年能成如此已是難得。”

蘇沩說着,從一旁樹陰的陰影裏走出來。

木曉恭恭敬敬行禮:“師父。”

蘇沩擺擺手,說:“不用如此行禮,我也沒教你什麽。以後叫我天師就可以了。”

的确沒教什麽!你自從回了天山就像個幽靈一樣飄走了,都半年了,才來看這麽一次!木月隐托孤給你有個屁用!木曉傷心的時候你還在床上尋歡!媽的,把你皮相給我!你來石頭裏蹲着吧!!(注4)

木曉應了一聲,站在那裏不說話了。

蘇沩停了一會兒,說:“不說話嗎?”

木曉想了一下,說:“聽從天師吩咐。”

蘇沩“恩”了一聲,負手站在那裏,看着不遠處的假山池塘,沉默不語。

木曉說:“天師曾言,會代小子複仇。”

蘇沩停了停,說:“是啊。”

木曉毫不遲疑的跪了下來,大聲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天師大恩,小子無以為報,來生銜草結環,肝膽想報。木曉此生再無它求,但求手刃殺父仇人,還望天師成全。”

蘇沩依然那麽負手而立,看着遠方,目光悠長而深邃,半晌,蘇沩慢慢道:“我答應你的,自然會做到。我問你,報仇對你來說,真的就是一切了嗎?”

木曉想了片刻,答道:“現在是。”

“很好。”蘇沩音還沒完,人已經在幾丈開外,身形鬼魅,我算是見識了……

我忽然想起,蘇沩沒有看木曉的臉,一眼也沒有,像木曉的臉是吃人的魔物一般……

蘇沩回到天測殿,獨坐在會意堂的桌案前,細長的眼睛神秘而優雅。

少傾,他喚來一個紅衣:“鳴河兩岸兵馬,全部拔營,向東推進五十裏,駐野外,不攻城,握兵護法帶軍。”

紅衣恭聲退下。

蘇沩想了想,又叫進那個叫連楚的暗衛,道:“依月小築從今天起,人手加十倍,全部要好手。”

連楚有些遲疑:“十倍人手?那如何隐地住……”

蘇沩眉毛一挑,道:“隐不住就在外面巡着!”

連楚身子一震,急忙大聲答應下來,蘇沩一揮手,他趕忙下去了。

蘇沩懶散地靠在會意堂的椅子上,細長的手指又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椅子把手,眼睛半開半閉,喃喃道:“師尊呵,不如來比比,是我天主教兵多,還是你手裏劍快……”

和很多個夜晚一樣,蘇沩風流之事不減分毫。但蘇沩有個規矩,無論多盡興,無論美人多疲憊都必須離開,尋歡是兩個人的事,而蘇沩只會獨眠。

今日蘇沩沒有倒頭就睡,他翻身飛上屋檐。

十五的月亮格外的圓,一個大大圓盤挂在天上,挂在,空空的蒼穹裏。蘇沩眯着眼睛看着月亮,一個人站在屋頂的飛檐上,天主教特有個深紅色琉璃瓦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華,蘇沩慢慢閉上眼睛,一陣夜風吹來,蘇沩白色的衣衫緞帶飄飛,寬大的袖袍充滿空氣,一聲嘆息随風而去,我什麽也沒捕捉到,天上,一輪金黃的明月高懸。

空年五月初八,天主教大軍壓東面,握兵護法主将,天師坐陣天山。

天山上的信隼往來不斷,蘇沩嚴密掌控着東方的軍隊。我很奇怪,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自己去帶兵呢?莫非只是留戀自己院內的美姬佳伶?算了,不去猜他,能猜出來的就不是蘇沩了。

蘇沩依然美酒佳人環繞,好不快活。

五月十一日晚,禮賢閣起火。

蘇沩細長的眼睛微微瞪了一下,從容的對面前的紅衣說:“那還愣着幹什麽,滅火去啊!”

紅衣退下,蘇沩喚來連楚,道:“帶上這個卧房四周全部的暗衛去依月小築。”

連楚呆了一下:“全部?”

蘇沩毫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

連楚一個激靈,趕忙說:“是!”

連楚匆忙退下,房內的蘇沩慢慢起身,進內室,把牆上挂着個一柄古劍取了下開。

他一手按着劍鞘,一手抽出一半劍身,才出鞘的劍身立刻發射出一片寒水的光芒,波光蕩蕩的劍身上倒映着蘇沩優雅的長目,他冷笑:“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還劍入鞘。

蘇沩提着劍慢慢向外踱着。

他出了卧房,出了內院,穿過大廳,穿過天測殿重重疊疊的門扉,一直到天測殿的大門。

“天師。”守衛的黃衣誠惶誠恐的行禮,蘇沩出門一向華蓋大轎,鮮衣怒馬,哪有今天這樣,随便一身寬大拖地的湖藍大袍,頭發四散的樣子?

蘇沩卻只哼了一聲,淡淡道:“都下去吧。”

幾個黃衣面面相觑,下到哪兒去?卻見蘇沩目光掃來,趕忙應下,紛紛四散而去。

蘇沩仗劍站在天測殿的大門口,眼睛微眯,靜靜等待。

這廂的木曉在外練劍,卻只見四周的人越來越多,着實讓人很不舒服。

木曉練着練着就停下來,站在原地,向四外環視片刻。原本天測殿的暗衛本事都頗高,平日躲在暗處都不着痕跡,此時卻顯得如此馬虎,樹枝上飄着衣衫,房頂上人影晃動,唉,不能怪他們,人口膨脹在哪兒都是問題。

木曉微微皺了下眉頭,最終沒說什麽,轉身回了房,關好門窗,盤腿做在床上,面前放着那本《冰凍三尺》,靜心又練了起來。

門前的蘇沩眼睛突然一亮,“哐!!!”一聲,古劍出鞘,寒光四射,握在蘇沩手上,劍光映在蘇沩臉上,卻是蘇沩難得的凝重的表情。

四面還是靜靜的,人都被蘇沩遣散。細風時來,一旁的弱柳發出沙沙的聲音。

忽然之間,似乎是風大了一些,只看見滿天的劍光缤紛,縱如洗練,繁如煙火,寒光縱橫,一片兵刃铿锵之聲。

猛一聲磕刃響後,閃爍的劍光之中分出兩個人影來,蘇沩一身湖藍長衫還在原處,古劍橫在當胸,長眉入鬓,狹目生寒,一身的殺氣。一丈外,另一個人影輕輕落下,一柄普通的長劍信手揮灑的随意形容,随手負在身後。

來人白眉白須,眉目慈祥,仙風道骨。

那人點頭道:“不錯,功夫沒拉下。”

蘇沩收起殺氣,還如往常一般優雅從容,淡淡回道:“謹遵師尊教導,不敢懈怠。”

“很好,很好。”來人捋須微笑。

我看着那個來人,有點目瞪口呆,莫非……是……蘇沩的……師父???

“避其鋒芒,取其不備,明道難循,亦走暗渠。”蘇沩說,“師尊也曾教我,虛虛實實,不如直搗黃龍。”他嘴角勾起一抹我頗為熟悉的高深笑容,提劍抱拳道:“弟子蘇沩,恭候師尊大駕多時。”

來人大笑道:“不錯不錯,果然是我最出衆的弟子,連師尊也算進去了。”

蘇沩笑了一下,道:“放火禮賢閣,在別處是制造混亂,在天山卻是個信號彈,既然已經是如此明顯标明,那師尊怎麽又會在我嚴加防備的時候來呢?我若是這麽想,豈不是浪費了師尊教導我的一番心血?”

“虛者實之,實者虛之,未必不能實者實之,虛者虛之。沩兒果然最得我心。”來人道。

“小子惶恐。”蘇沩說着,可我真一點惶恐也從他身上看不出來。“以師尊的氣度心性,飛檐走壁之流定是辱沒了師尊,這明楣正檻的康莊大道,一般人不敢擅闖,反倒是合了師尊的胃口,小子鬥膽掐算,這才靜候師尊。”

來人撚着白須,微笑道:“不錯不錯,天主教天師果然不是尋常角色。只是,蘇天師,你就能肯定能勝了老夫手裏這把長劍嗎?”

蘇沩伸手彈了一下劍聲,古劍發出一聲龍吟,蘇沩一挑長目,灑脫不羁,挽了幾個劍花,傲然道:“勝也罷,敗也罷,師尊要取殿內那人性命,須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好,好,好!”來人白眉微動,“蘇天師既然肯性命不顧,那為何不肯退兵?”

蘇沩狂笑道:“師尊既然說我已走火入魔,那我又豈有常理可言?”長目殺氣一盛,湖藍的人影随劍光風馳電掣的刺了過去。

木曉還在盤腿調息,唯美的臉上雙目緊閉。

我很長時間不敢去看木曉的臉,木曉的眼睛,那被仇恨燃燒的鴿子灰,如此濃烈……唯有像這樣的時候我才可以去看他,看他唯美的面龐,精雕細啄的五官,舉世無雙的容顏……

如果……可以……多想……多想……多想……陪在他身邊啊……

悄無聲息的,窗子開了。

毫無動靜的,一個黑衣的人躍了進來。

我一下子蒙了,那麽多暗衛,那麽多高手,他怎麽進來的?

來人走近木曉,一點聲音也沒有,我仔細感知,他居然連呼吸都沒有!屏息而行。

木曉還閉着眼睛,他《冰凍三尺》已有小成,周身正微微泛着寒氣。

那人走到木曉背後,微一沉吟,随即提起掌來,一雙肉掌紅的不正常,微微泛着熱煙。

我大驚!木曉!!!!!!

蘇沩終于不敵自己的師尊,畢竟自己的工夫都是自己師尊教授的。

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撒在他湖藍色的長衫上。來人收了掌,溫言道:“沩兒,何必如此,收兵吧!你若死了,殿內那人也活不了。”

蘇沩滿口的鮮血,開口道:“師尊肯為天下人而下手誅殺弟子,如果我死了,師尊又怎麽會為難一個黃口小兒?”蘇沩一抹口邊鮮血,站了起來,微微冷笑:“而且,我不一定就這麽束手就擒啊。”

來人一愣。

四面突然站起很多人,拉着強弩短弓,直直對着來人。

來人大笑:“好好好!趁交手時無暇顧及其他而布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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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