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金磚

顧衣摔門走了,到院裏将她父親扶起來,回了隔壁偏院。

她看了眼顧争淩黑如鍋底的臉色,知道這次被小太子給害慘了。

果然進了偏院,顧争淩立刻反抓住顧衣的手,将她拉到樹下說話。

“你口口聲聲說殿下要認你做姐姐,我當時便覺得殿下看你的眼神不對,原來真的是喜歡你!”顧争淩又驚又氣,他抓着顧衣的手握的十分用力,顧衣吃疼地叫了一聲,他也沒有松開。

“衣兒,你看上誰,父親都可以點頭。唯獨皇室中人,不可托付終身!”

顧衣點頭:“女兒曉得。”

“殿下如此待糾纏不休,你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女兒真的只是把他當弟弟,您看他那麽矮,跟女兒也不般配。”

雖然顧衣不像是在說謊,可顧争淩這口氣還是松不了。太子今天敢強拉着顧衣訴說心事,明日說不定就會求陛下賜婚。

他盤算着,與陸家的婚事要提前,最好過了年,就讓二人成親,徹底斷了太子的念想。

太子如此任性,絕非明主。

他背着手在樹下站了有半個多時辰,一直猶豫的事,終于有了決定。

如果躲不過皇子之争,那就如顧衣所言,主動出擊。

諸皇子中,他決定支持仁德的大皇子。

“衣兒。”

“女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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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争淩下定了決心:“到出嫁為止,不許你再出府門,更不許你有幫太子的心。為父決定,支持大皇子。”

話音剛落,昌義伯府的小厮跌跌撞撞跑進來,大喊道:“出事了,大皇子被刺身亡!”

顧争淩:“……”

大皇子在城東布施,回宮的路上,被刺客一箭穿心,當場斷氣。

禁軍幾乎在小厮報信之後,便湧入大殿,護送太子回宮。

來寺廟的官眷,一律進入禪房,等太子入了宮,才被放出,各自歸府。

皇城各街道已經亂作一團,到處都是拿着刀槍的官兵、禁軍在抓人。他們回府路上被盤問了好幾遭,若不是顧争淩在馬車上,恐怕天黑都回不了家。

顧争淩将薛氏、顧衣送回家,自己便往宮中去了。

薛氏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吓得臉色蒼白,回府後連喝了兩盞茶,這才緩過神來。

“大皇子在皇城裏都能被刺殺,菩薩诶,這刺客得有多大的本事。”

顧衣給她輕輕地拍着背,無所謂道:“仇人多了,總有幾個厲害的。”

小太子在邊疆,不也是被人追殺,還被人賣作了奴仆。

薛氏訝異:“大皇子哪有什麽仇人?他素來仁德,哪個地方遭了災,他便親自去赈災,與災民同吃同住,半點皇子的架子都沒有。今日,他出宮也是為了布施。這樣好的人,誰對他痛下殺手,簡直是喪盡天良,合該讓狗啃了去。”

顧衣但笑不語。

原著中,這位大皇子可不是什麽好人。他善于僞裝,對誰都是一副菩薩心腸,其實心髒的很。每次去赈災,看似憐惜百姓,實則吞了大半的赈災銀。

刺客便是被大皇子禍害過的災民,他們被人秘密培養,就等着殺大皇子報仇。

不過可惜的是,他們雖然殺了大皇子,但沒有證據揭發大皇子的惡行。大皇子死後還被追封了仁德太子,年年都有百姓自發去祭奠他。

薛氏也很敬重大皇子,憤憤道:“刺客不但得了手,竟然還逃了。大皇子身邊的侍衛,都是無用的草包!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将刺客拿下,替大皇子報仇?”

“快了,有我父親在,刺客跑不了。”

原著中,刺客就是被顧争淩抓住。皇帝親自審問,刺客卻只言大皇子罪行,受盡酷刑也不肯交代幕後主使,最後被淩遲處死。

刺客也是報仇,顧衣倒是盼着,他們不要被抓到。

一連過了好幾日,刺客依舊沒有蹤跡,顧争淩忙得腳不沾地,晚上也不回來歇着。

不過皇城倒是漸漸恢複了正常,商鋪開門,街道有了行人車馬,幾個集市又變得熱鬧起來。

顧争淩不在,禁足令就被顧衣扔到一旁。她在南市的藥鋪,一連幾日關門,大受影響。聽說外頭安全了,她便第一時間去了藥鋪。

她的藥鋪不但大,藥材全,而且價位低,是皇城所有藥鋪中價位最低的,有些藥材甚至賠錢在賣。

對面慈心堂口碑再好,百姓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自然是哪兒便宜就去哪兒。

她這店開了沒多長時間,就把慈心堂的生意搶了個大半。不只慈心堂,皇城所有的藥鋪都多多少少被她搶了客。

店鋪生意好,她就從家中找幾個伶俐小厮,和夥計一起招待買藥的客人。

只有小厮可不行。

她從陸恩手上要了幾幅書畫,到城東敲開了一個破落書生的門。

這個書生叫許多口。人如其名,一張嘴厲害的很,贊一句舌燦蓮花都不為過。

原著中,許多口被陸恩發現,帶在身邊作軍師,專門派去忽悠敵人。後來陸恩被封異姓王,許多口從幕僚搖身一變,成了禮部侍郎,幾次代表大端朝出使各國,不費一兵一卒,便要來無數金銀財寶、車馬奴婢。

顧衣想讓許多口去她的店鋪當個掌櫃。她知道這也太大材小用了,但是誰讓許多口現在還只是飯都吃不上的落魄戶呢。

她把十兩銀子放到桌上,另一邊又放上幾幅名家書畫,一字未提,便讓許多口的目光都發直了。

“姑娘,有什麽吩咐但講便是。”

“爽快人。”顧衣道,“先生有大才,落魄也只是一時。我這裏有一口飯,不知道先生願不願意賞臉,來幫我做事。”

許多口盯着他最愛的字畫,咽口水:“那得看這飯合不合我胃口了?”

“絕對包先生滿意。只是請先生去藥鋪幫忙一段時間,事成之後,不但這些都歸先生,藥鋪也歸先生一半。”

許多口驚訝:“藥鋪也給我一半?你這是什麽忙,我能幫得?”

“先生幫得,也只有先生能幫我。”

慈心堂的駱掌櫃已經好幾日沒有睡着過。對面叫“聖心堂”藥鋪,也不知道是老板的腦子被驢踢了,還是就專門要跟他們對着幹,不但把店開到了他們對面,名字取得同他們只差一個字,還把藥材以極低的價位賤賣掉。

他們店裏,除了達官顯貴依舊光顧外,百姓或者略有些富足的人家,都跑到對面去了。

眼看生意一日不日一日。駱掌櫃坐不住了,把少東家請了來,去會會對面的藥鋪。

方又晖帶着駱掌櫃進了聖心堂的門,剛一進去,便有個山羊胡的中年人,笑眯眯湊過來:“小的請方太醫的安,駱掌櫃好。”

駱掌櫃為方又晖介紹:“這位便是許多口許掌櫃。”

方又晖矜傲颔首。

許多口請他二人旁邊入座喝茶。方又晖剛坐下,便不悅開口:“許掌櫃怕是沒做過生意,生意可不是這麽做的!”

“您還是真是慧眼如炬。我一個讀書人,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當掌櫃。可這世道得活人啊,光讀書可端不起飯碗。”

“您這口飯吃的未免貴了些,你們賤賣藥材,日日賠錢,就不怕把家中老底都賠光了,日後子子孫孫都吃不上飯?”

駱掌櫃接着他們少東家的話說道:“我可為你們聖心堂算過,你們每日賠的銀子,起碼在這個數。”

他伸出五個手指,在許多口眼前晃了晃。

許多口笑眯眯将他手指壓下:“生意嘛,有賠才能有賺。”

“我倒想看看你們有多少家底夠如此揮霍?”

許多口指指門口:“瞧瞧,那位便是我們藥鋪的老板。”

方又晖往門口瞧,就見一個穿月白衣衫的女子,帶着面紗,頭上別着一朵淺色絹花,行動如弱柳扶風,嬌美異常。

“不是她,是後面那位穿金戴銀的姑娘,瞧見沒?她頭上可頂着足足五十兩的真金頭飾呢!”

方又晖摸了摸自己脖子,姑娘的脖子真好!

“你瞧我們姑娘那衣裳,一針一線都是金絲銀縷,袖口的寶石都是天子賞下來的,随便一件衣裳,就夠我們賠一陣了。”

許多口見方又晖變了臉色,繼續忽悠:“瞧她坐的那轎子沒?都是金子做的,外面拿上好的蘇州錦包着,一寸一兩金的蘇州錦吶。聽說轎子裏面的坐凳,是一整塊羅山石,價值不菲啊。”

“哎喲,你看我這張嘴,說個不停,也沒讓二位嘗嘗我們店的茶。”

方又晖哪還有什麽心思喝茶,黑着臉往外走。許多口也不惱,笑嘻嘻送他們出門。

兩人回了慈心堂,駱掌櫃嘆息:“人家財大氣粗,真跟咱們這麽耗下去,恐怕先倒下的是咱們。”

“不能坐以待斃。傳我的吩咐,通知所有跟咱們有過合作的藥商,所有藥材必須提價,藥價開的越高越好。有本事,他們就高進低出,我看他們能堅持到幾時。”

駱掌櫃沉吟問:“若是藥商不肯配合呢?他們必然憂心提了價,藥材賣不出去。”

“放出話,藥材賣不出,有咱們兜底。皇城裏那些小藥鋪,也告知他們,可以正常價格來咱們這裏購買藥材,不要誤傷了他們。”

為了防止聖心堂從別的小藥鋪買藥材,藥商必須對所有藥鋪都提價。

這邊顧衣很快接到消息,藥材提價了。她沒說什麽,把所有銀子都掏出來給了許多口,讓他盡管買就是,賣的價格依舊不變。

她看似大方,其實心裏早就在滴血了。

現在不只是賠錢,讓她心痛。小太子那厮,拿走了她娘親給她留的嫁妝鑰匙,單靠她自己存的銀子,根本支持不了藥鋪的開支。

眼看就要斷糧了。她無奈找上了薛氏。

“真不明白你要做什麽,一個鋪面,開了才幾日,竟賠了這麽多銀子。”薛氏絮絮叨叨地說她,“你若沒有經商的頭腦,還不如拿銀子買了地,穩賺不賠。”

薛氏雖然念叨她,但還是把自己多年攢的家底都拿出來了。

她一個妾,雖然管着家,可沒貪顧府一絲一毫的銀子。這些錢,這都是她拿自己的月例銀子,一分一分攢下來的。還有顧争淩送她的首飾,也都好好存着。

“姨娘,等我有錢了,馬上還你。”顧衣不好意思地接過薛氏遞過來的百花繞枝金邊漆盒。

等再見到小太子,一定要想辦法把玉佩拿回來。

屏風外熏衣裳的丫頭,伸頭往裏面瞧了一眼,又默默縮回腦袋。

一炷香後,太子接到了顧衣窮的向薛氏借錢的消息。

“一個鋪面就把姑娘就折騰窮了?”太子十分震驚。

暗衛老實說道:“那跟鋪面有什麽關系,是顧姑娘太能折騰了。”

“放肆!”

暗衛忙把頭磕到地上。

太子恨恨說道:“分明是方又晖那厮使詐。都怪本王那口氣斷的時間太短,再長一會,那厮今日哪兒還能欺負姑娘?”

暗衛心道,明明是你家姑娘欺負人家方太醫。

“去把本王的銀子備上十萬兩,擇日,本王給姑娘送去。”

暗衛十分為難:“殿下,您有多窮,您心裏當真沒點數?”

太子真不知道:“本王窮?”

“多年來,您有攢過一兩銀子嗎?您入主東宮,也就每個月一百兩銀子的月例,都不夠您吃的。還什麽十萬兩呢,您偷吃的零嘴兒,都是屬下自己拿錢補貼您的,也沒見您給過屬下一個銅板。”

太子被暗衛說得頗為沒臉,他默默把目光轉向了殿裏的擺件。

随便一個拿出去,都有幾萬兩了。

“殿下,您就別打這些的主意了。這都是陛下賞賜的,在東宮登記造冊了,少一個,就不知道要砍多少宮人的腦袋。您可饒了他們吧。”

太子不甘心:“本王當真如此窮困潦倒?”

暗衛磕了個頭:“千真萬确。”

太子摸了摸他“斷”掉的胳膊,挑眉問:“楊裕,你說,皇城最肥的官是誰?”

“當屬吏部尚書馬則。”

“好,那就讓他給姑娘送點銀子花花。”

馬則這兩日過的食不知味,提心吊膽。

入秋後,各地官員陸陸續續來京述職,有幾個外放出去的官員求到他頭上,想調回皇城。

這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

他謝禮都收了,只等着将留京名單呈上,陛下加蓋玉玺,一切便塵埃落定。

誰知半路出了岔子。有人向他告密,說吏部有人收集了他收受賄賂的證據,準備捅到了陛下跟前。

他慌了。他家中有一間密室,裏面放着無數塊金磚,就連當今天子的私庫,都未必能有他的金磚多。

這些金磚都是各地官員送給他的,不好去銀莊兌換銀票。

若是陛下派了人來抄家,這些金子就會變成刀子,奪了他全家,甚至全族的性命。

他琢磨着得把這些金磚藏到別處才好。

跟了他多年的小妾,給他出主意:“妾倒是知道一個地方,用來藏這些錢最好不過。”

“哪裏?”

“國舅爺的麗漱園。”

“張國舅有這個園子?”

“妾說的可不是這位國舅,而是那位正經的國舅爺梁恣。”

馬則道:“他多年前就死于非命了。”

“是啊,他就死在這個園子裏。這麽多年下來這個園子早荒了,誰也不想去,誰也不敢去。豈不正是藏金子的好地方?”

馬則還有些猶豫。

第二日他親自到園子裏瞧了瞧,見這裏的野草長得比人都高。遂放下心來,找人在園中挖了個大坑,将金磚埋了。

他想着,等殺了大皇子的刺客被抓後,城門查得不嚴了,就将金磚偷偷運回老家。

反正只是放幾天,應該不會有事。

才兩天,顧衣就把薛氏的銀子花完了。她正愁沒銀子花,突然有個小孩子跑過來,說有個高大威猛姓梁的小哥哥,在前面一處園子等她。

顧衣樂壞了,迫不及待想去把自己的玉佩拿回來。

小孩兒說的園子離南市并不遠,但顧衣不明白,明明園子周圍住的都是富足人家,怎麽這個園子就荒的好似鬼宅?

為了見太子,她孤身一人前來,越往裏走越害怕。正想退出去,突然有什麽東西砸到她腦袋上。

不疼。

顧衣沒放在心上,但看到砸她的東西,眼睛瞬間亮了。

那是一塊金子,約莫有嬰兒拳頭大小。

她俯身去撿,卻發現前面竟有許許多多的金塊。

她一個個撿起來,正撿的盡興,腳下踩的土地猛然一軟,身體失重,将她連人帶金子摔了下去。

摔得特別痛。但是她顧不上吃疼,因為她掉落的地方,是一個用金磚砌成牆的地下密室。

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金子。

如果這些金子都是屬于她的,那她什麽都不管了,專心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左手一個絕世美人,右手一個傾國男寵。

美哉美哉!

密室上方冒出一個腦袋,正是太子。

“古有金屋藏嬌,今日也有小王金磚贈美人,還望主人笑納。”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梁溫小太子要早點睡覺才能長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面清圓圓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你是要長大的孩子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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