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陸添回到房間剛拿起風筒吹頭發,展峰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說。”

“你之前要我查安純的事,現在有了一點眉目。”展峰說話很嚴肅,沒有了往日那種愛開玩笑的心态。

陸添放下風筒,拿了一把椅子坐下側耳傾聽:“繼續。”

“電話裏頭三言兩語說不清,郵件我已經發你郵箱了。”

陸添和他聊了幾句便挂了電話,打開書桌上的手提電腦進入電子郵箱,一眼就看到了展峰的郵件。

陸添一開始以為是一個文檔,沒想到點進去之後是一個壓縮包,他不由得心中一怔,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按他對展峰的了解,展峰每次給他發報告都是一份文檔簡單明了從不拖泥帶水,這個壓縮包裏的資料恐怕比他想要知道的還要複雜的多,所以展峰才原包發了過來。

他把壓縮包下載到桌面解了壓縮,裏面是兩個文件夾,其中一個是圖片,另外一個文件名寫着:安然和安純童年資料。

陸添先是打開文件夾裏關于兩人文檔的資料,資料記錄的并不詳細,只是簡單地說明了兩人均在A市A鎮上一家叫紅藍的孤兒院生活,且兩人是孿生雙胞胎兄弟,是被紅藍孤兒院院長在孤兒院門口撿到的,其他資料均不詳。

他又打開了另外一個文件夾,裏面的照片有些微微發黃發黑甚至有些地方模糊不清,估計是時間太久被氧化了。這些張照片都是安然和安純被孤兒院領養時的證件照,雖然說是雙胞胎兄弟,但從相片上來看并不能很好地辨認出安然和安純,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其中一個小男孩臉蛋比較圓,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比較活潑,而另外一個則比較瘦,不茍言笑,反而有些安靜。

陸添看着照片對比着這兩個人,還是無法分辨出兩人,如果非要硬性去下結論,估計瘦小臉蛋的人更像現在的安純。

一轉眼就到了三更半夜,陸添揉了揉犯困的腦袋,從椅子上站起來,決定給管家打個電話。

“幫我訂一張明天到A市的五點飛機票,嗯,對。”

陸添挂了電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裏滿是那個抱着一只圓滾滾小貓咪,一身破舊藍色衣服的小男孩在對着他笑,問他要不要摸摸看。

小時候的他特別害怕關于貓的一切東西,理由說不清,估計是與生帶來的。

開始時他害怕地後退了幾步,然後小男孩就一直跟他說這是電子貓很乖的,說他可以抱着它,他不會讓它咬他,他只要在貓的後背悄悄摸一下就可以了,而那小孩子還在一直笑一直笑,不知不覺間,他像得了魔怔一樣真的摸了一下貓咪。他笑了,而小男孩笑得更歡了,跟他說這是一只真貓哦,是吧,我沒有騙你吧。然後他吓得猛地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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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響起的時候,陸添猛地從床上滾了下來,軀體和底板接觸的瞬間,腦袋嗡嗡直叫,原來是夢啊。

他扯了扯被揉皺的衣服從底板上爬起來,滿臉的汗水滴落在布質上等的睡衣上然後慢慢滲透進去只留下一個灰色的水印。

這會桌子上的電話震動了起來,陸添看了一眼,按了接聽鍵。

“喂。”疲憊嘶啞的聲音讓對方微微一怔。

“少爺,該起床了。”

“知道了,你在樓下等我。”

安純這一覺睡得特別香,起床後滿心歡喜就往陸添房間跑,前腳剛踏出房門,陸兒後腳就跟着進來了。

“我說一大早誰一大早滿地跑,原來又是你啊。”今天的陸兒穿了一身淺藍的蕾絲裙,套了及膝的白色長襪,柔軟的頭發今天電成了波浪形,還帶着一股淡淡的木香味,是陸添喜歡的味道。

“我只是想去二樓看一下他起床了沒有而已。”

“他沒有跟你說嗎?他淩晨的時候就飛去A市。”

“A市?”陸添沒有跟他說。

安純眉頭皺了一下,那地方是他以前呆過的地方,所有的不愉快和愉快誕生的地方,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

“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今天我哥讓我和你一起去上學,算了不跟你說了。管家我們出發吧。”陸兒朝着管家招招手就要走,一邊走還一邊朝着安純吼:“你快點啊,好煩啊你。”

安純跟着陸兒心不在焉地去了學校,陸兒邊走還邊擠兌他:“你快點啊,磨磨蹭蹭的,真煩。”

安純心裏有事,心不在焉地走了一段路就不想和她一起了:“要不你先去課室吧,我想一個人慢慢走。”

“你這是在嫌棄我?如果不是我哥讓我看着你,你以為我想,我才不想理你這種人,還霸占我哥,你憑什麽要出現在我們家?這麽多好的家庭為什麽不去,賴在我們家算什麽?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哥哥?所以才不走?”

陸兒的一連串發問像一顆炸彈一樣在安純的心裏炸開了,他也想離開這裏,想自己有一個家,一個無論自己做什麽都不會嫌棄自己的家啊,可是他又能怎樣呢。

“我沒有的。”

“我跟你說,你是不可能搶得走我哥的,絕對不可能。”

“我沒有搶你哥,真的。”

“安純,我第一次看到你看我哥的眼神就覺得你不對勁,你和別人不一樣,你知道嗎?”

“我要去上課了,不跟你說了。”說完,安純轉身就往教學樓走去。

陸兒猛地用手拉住他,紅着眼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你知道我哥真正喜歡的人是誰嗎?你一定想不到吧,你争不過他的,更加争不過我。”

“我沒有。”

“誰信。”

“我真沒有!”安純怒了,拼命地掙脫陸兒的手臂飛快地跑了,他現在心裏都是亂糟糟的,什麽有的沒的想法都像螞蟥一樣往他腦子裏鑽。好痛。

他知道他的介入讓陸兒很不舒服,但是他沒有想過要長期留在這裏的,只是為了那一紙合同罷了。

耳邊的涼風在嗚嗚直叫,同學們的歡聲笑語在慢慢遠去,不知不覺安純竟然又來到了之前和水麗見面的學校小樹林,這裏的樹木很密,空氣也很清新,現在是上課時間,沒什麽人過來,很安靜。

唉,他又逃課了。被陸添知道的話,肯定一通說教。

他摸了摸口袋中陸添新買給他的手機,光滑的冰涼的金屬殼讓安純有那麽一瞬間想起了陸添把手機交給他時的情景。

那時候的他一定很生氣吧。

于是他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按了陸添的電話號碼。

呼叫聲一直在嘟嘟叫,過了很久都沒有人接,不一會兒手機自動挂斷了。

他又重新撥了一次號,這會終于有人接聽了。

“喂,你怎麽這麽久都不接電話?”看到接通的電話,安純的心終于平靜下來了。

“什麽啊,還真有人打電話過來啊。”接電話的是一位年輕的小姐,說話帶着一股莫名的鄙視,這讓安純很不喜歡。然而,安純還沒有來得及說第二句話,電話就挂斷了,再打過去就對方就直接關機了。

安純看着手中的手機一陣疑惑一陣失落,他無法想象接通電話的那個女孩子究竟是陸添的什麽人,他記得陸添曾經說過,這個手機和號碼是他的私人物品,一般的人他都不會讓他們碰的。難道這就是陸兒口中所說的陸兒喜歡的人嗎?可是這樣也不太對啊。

真是該死,安純煩躁地蹲下雙手胡亂地撓了撓腦袋。

陸添到達A市的時候剛好是早上八點,幸好展峰辦事讓人安心,專門安排了他的朋友宇豐過來接他,而宇豐剛好又是這所紅藍孤兒院的現任院長,雖然他手機在過安檢的時候不幸掉了,但他很快就找到了一直舉着牌子等他的那位男士。那男士頭發有些許發白,臉龐卻比較年輕,大概在四十歲左右。剛見到陸添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陸先生,A市歡迎你。”

“你好。”陸添也回抱了他。

兩人經過簡單的交談,宇豐很快就帶着陸添來到了位于A市A區環境安純的紅藍孤兒院,這間孤兒院與照片中的破破舊舊完全不一樣,估計是投資方拆了重建的,外牆黃白藍相間,期間還見到不少兒童在園區內玩耍,見到陸添和宇豐走過來,那些小孩子還圍着他們兩人轉圈圈。

“院長叔叔,這位是誰啊?”一個大約3歲的幼童天真地問。

“噓,你真不懂事,說不定是我們的新爸爸哦。”另一個大約五歲的女童拉着那幼童的小手看着陸添答道,答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陸添蹲了下來,身高和小女孩身高齊平:“真乖。”

“啊雨,別鬧了,帶弟弟去那邊玩去。”院長故意板着臉說話,那姐撇撇嘴,終于帶着弟弟走開了。

宇豐無奈地對陸添笑了笑:“不好意思,小朋友不太懂事。”

陸添擺擺手,他何嘗不知道孤身一人的感覺,因為他也是從孤兒院出來的啊。

根據陸添的要求,宇豐直接把陸添帶到了孤兒院的舊資料庫,資料庫位于孤兒院的北樓最小的一個小閣樓上,門上的鎖已經鏽跡斑斑,估計很多都沒有人開過門,開鎖之後引入眼簾的是一排排一箱箱舊資料,資料表面全是塵,紙張發黃,有些還缺了好幾頁。

“謝謝院長,辛苦您了。”

“不辛苦,都是展峰的朋友,你慢慢看,院內所有的資料都在這裏了,有什麽需要可以去二樓辦公室找我。”

“好。”

院長走後,陸添把倉庫內的資料重新整理了一下,因為沒人管理,加上年代久遠,某些資料都被蟲蟻咬掉了,翻箱倒櫃大半天,就在陸添要放棄準備叫院長過來幫忙的時候,屋子最角落的一本藍色的小冊子引起了陸添的注意,他毫不猶豫地走過去,從厚厚的書籍中扒出了出來,抖落了一層灰。

雖然陸添很用力地擦了好幾下,但藍色的封面依舊還是布滿了厚厚的泥垢,他小心地翻開第一頁,心情在看到“安純”兩個字的時候猛地提了起來,再也放不下去。

——寫給安純哥哥的話:

2月1號

今天晴,我叫哥哥帶我出去溜鴨子,哥哥嫌我太吵,不願意和我去,我有點不太開心,好想去溜鴨子。

2月6號

今天雨,廚房媽媽給我們做了餃子,我騙哥哥說做了他最喜歡的馄饨,然後哥哥上當了,追着我跑了一大圈院子,哈哈,真開心。如果哥哥能像今天這樣陪我玩就好了。

2月15號

哎,哥哥怎麽又躲在卧室裏看書了,就連最搗蛋的小飛都不喜歡和他鬧着玩,說他太安靜太無趣了,他以後會交到朋友嗎?我該如何是好?

陸添繼續翻了好幾頁,但出乎人意料的是,本子中間全部都是空白,他眉頭略皺,快速地将本子翻到最後一頁。

3月15號

——寫給自己的話:

今天院長老頭說有一戶人家要過來領養一個孩子,聽說他們家很有錢,可惜只領養一個,他們看中了我。我問院長老頭能不能一起帶走兩人,我們說我們都長得這麽像。但老頭說這戶人只要一個,而且還要性格外向的,我該怎麽辦呢?

4月15號

哥哥終于今天被他們帶走了,我是不是一個壞孩子,居然敢爬牆躲起來,牆那麽得高,連腿都不聽我的話,我明明害怕得要死。

5月1號

想哥哥,想我們在一起的生活。

日記在5月1號這一天徹底停筆了,陸添把它緊緊揣在懷裏,久久不能停息,他快速打開門,迫不及待地往二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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