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晉江文學城首發 嬈兒真的有了我的孩子……

容珺那日打傷護院離開國公府之後,再沒回去過。

雲嬈病了之後,除了上朝以外,他幾乎寸步不離的守着她,無論是喂藥、擦汗、更衣,絕不假手他人。

原本封得死死的門窗,在鐘钰離開不久,就讓人全部恢複原狀,将板子全都拆下。

雲嬈的燒其實隔日就退了,但不知為何,遲遲不醒。

兩三日過去,容珺一日比一日陰沉,就連陸君平派人過來通傳,讓他過去皇子府一趟,亦置之不理。

每日就待在屋裏,抱着昏睡不醒的小姑娘,哪裏也不去。

雲笙從沒見過公子如此消沉。

公子一向恪守禮節,就算當年世子之位被奪也未曾頂撞過榮國公與長公主,沒想到今天居然為了一個女子破了例。

還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容珺雖不再回國公府,但如今這件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容珺為了一個外室沖撞榮國公。

那日長公主得知容珺不服榮國公管教,和下人動了手,氣得不輕,揚言要找出容珺藏在外頭的那個外室。

不知是不是因為長公主這番大動作的關系,短短幾日,容珺就被言官參奏不少次,連帶陸君平也被明帝叫去訓了一頓。

雲笙不願見公子為了一個女人将自己的前程毀了,忍不住勸了幾句,容珺卻不以為意,反倒突然對着懷中人自言自語起來。

男人唇邊勾勒着恰到好處的溫潤笑意,眸色溫柔的看着懷裏的小姑娘,溫聲呢喃:“嬈兒別怕,我不會讓她的人找到你的。”

他看起來與平時無異,從小跟在容珺身邊,伺候他長大的雲笙,卻是立刻就發現公子的不對勁。

男人雙眸漆黑深沉,仿佛連光都透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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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恍若瀕臨崩潰邊緣。

雲笙瞬間背脊發涼,就連呼吸也被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給占滿。

公子的模樣,明顯不對勁。

雲笙隐隐覺得,雲嬈姑娘若是再不醒來,公子怕是真的要瘋。

所幸當天下午,昏睡數日的小姑娘終于睜眼。

雲嬈并不知道自己會病得這麽重,醒來時,見到容珺下巴冒出了一點青胡茬,面上雖揚着開心的笑容,卻完全掩不住憔悴,不由得微微一怔。

但很快的,她就想起自己為何的病倒。

容珺見到小姑娘默不吭聲的撇過頭,不再看自己,對少女近乎病态的執拗在血骨中肆意翻騰。

一股難以壓抑的躁意竄了上來,夾雜着酸澀與火氣,一路燒進心口。

容珺不想再吓到她,極力壓制着躁意,不論是目光、語氣,或是一切的言行舉止,都充滿了隐忍與克制。

留給她的只有如沐春風般的溫柔。

“嬈兒要是生氣,打我便是,別再憋出病來。”

男人嗓音低沉溫潤,帶着無可奈何而又寵溺的笑意。

雲嬈不說話,緊緊閉上眼。

不理他,不看他。

男人微涼的指尖撫上臉頰,想像平時那樣安撫她時,她甚至煩躁地揮開。

之前被容珺鎖在屋裏,哪裏也不能去時,她非常絕望,對容珺更是失望。

甚至有點不明白,為何老天要讓她再重活一世。

也不明白,為何容珺明明也重生了,卻還是重蹈覆轍犯下前世的錯,将她收為通房。

雲嬈覺得自己逃不過前世的命運,就算現在容珺将她藏在外宅,等到将來他要成親,她的下場肯定也和前世相差不遠。

容珺怔怔地低眸,看着自己被揮開的手,眼中有些迷茫,充滿受傷。

小姑娘分明醒了,卻與昏迷不醒時差不多,對他不理不應。

甚至……抗拒他。

酸澀猶如蔓藤在心中瘋狂滋長。

男人手指微蜷,驀地緊攥成拳,喉嚨發緊,手背青筋畢露,極力壓抑內心的焦躁。

“嬈兒。”再開口,滿嘴都是苦澀。

男人胸膛急促起伏,終是再也忍耐不住,上榻将人緊攬入懷。

“鐘钰那日打過罵過之後,我已經知道哪裏錯了,我以後不會再鎖着你。”

所以不要再生氣,別不理我。

他解釋着,語調不似平時那般慢條斯理,反而帶着急切、不安與……罕有的暴躁。

雲嬈聽見鐘钰的名字,這才有了反應。

“……我想見阿钰。”

容珺渾身一僵,從她一醒來就被徹底無視的躁意再也壓抑不住。

男人眼神瞬間冰冷,狠戾而瘋狂,點點猩紅自眼尾暈開。

他突然無比嫉妒鐘钰,甚至有一股沖動,想一刀殺了她,這樣他的嬈兒就不會一醒來只想着別人,卻連一眼都不肯給他。

但是殺了鐘钰,嬈兒會難過的。

啧,他不想她傷心難受。

容珺沉默片刻,因為極力壓制心中殺意而微微|顫|抖的指尖,再次輕輕撫上少女精致白皙的臉龐。

“嬈兒乖,看我一眼,我馬上讓人将鐘大夫請來。”

男人聲音幹澀,溫柔到極致的語調中卻帶着微不可察的顫|抖。

雲嬈覺得男人的要求很無理,極度不想理他,但她實在太想見鐘钰。

她想問鐘钰,之前岑煊說要幫她尋的假死藥,究竟有無着落。

小姑娘似是猶豫,好一會兒才有些不甘願的轉過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看完又飛快地扭開頭。

容珺微怔,垂下眼眸,無奈苦笑,箍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圏緊了一些。

雲嬈早就習慣被男人從後抱住,起初不以為意,直到男人微燙的呼吸灑在頸側,她才微微一僵,突然意識到危險。

她立刻出聲,呼吸漸次急促:“公子不能出爾反爾,我剛剛已經看你了。”

耳邊傳來男人低啞的笑聲。

“我如果就是想出爾反爾呢?”

“……”無賴!

她就知道,公子果然就和以前一樣的無恥,什麽翩翩君子,都是假的。

雲嬈咬了咬唇瓣,眼波流轉,眸色微冷,很快就軟着嗓子小聲哼唧:“公子,阿嬈還難受,你趕緊讓阿钰來給我瞧一瞧。”

就如鐘钰所說,小姑娘一旦撒起嬌,這世間沒有幾人拒絕得了,容珺也不例外。

那天在百味樓,那是被醋意淹沒,才會氣得一口拒絕,如今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好不容易醒來,還似小貓一般,有氣無力懶懶嬌嬌地說難受,他哪裏舍得再逗她。

剛才因為鐘钰而騰起的醋意與殺意,登時消逸無蹤,立刻讓人去将鐘钰請來。

然而鐘钰來是來了,容珺卻始終坐在一旁。

前幾日離開後,鐘钰就已經從岑煊手中拿到假死藥,就等着雲嬈醒來之後,将藥交給她。

但現在,容珺就在一旁緊盯,她根本沒辦法把藥交給雲嬈。

鐘钰此時就坐在榻邊,有模有樣地替雲嬈搭着脈。

容珺坐的位置,只看得到雲嬈的臉。

男人全然不知鐘钰面上故作沉吟,實際上正背着他,對雲嬈擠眉弄眼,用眼神意示她快點想辦法将容珺支開。

雲嬈知道容珺在看自己,不敢與鐘钰眼神交流,只能在鐘钰的手背上輕點兩下,表示她也沒辦法。

她醒來之後,容珺就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像是她怕會不見一般,緊迫盯人的毛病比第一次被捉回來後還要嚴重。

鐘钰皺了下眉,一雙眼滴溜溜的轉,沉吟半響,忽地驚呼出聲。

雲嬈并不知好友要做什麽,瞬間就被她吓到,只以為自己的病并不單純,面色煞白:“怎麽了?可是我的身子有什麽問題?”

容珺早在鐘钰出聲的剎那,飛快來到榻邊,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下:“如何?”

鐘钰愁眉苦臉的看着好友,臉上露出許些猶豫,接着看向容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男人清隽的眉眼微彎,笑容一貫溫和,漆黑如墨的眼眸卻是透着森冷的寒意:“嬈兒膽子小,鐘大夫有話直話便是,不要這樣吓她。”

“……”真兇。

鐘钰忍不住撇嘴。

她飛快地掃了眼伺候在屋內的下人,像是在顧忌着什麽。

容珺登時就意會過來她的意思,很快就揮手,讓屋裏的人盡數退下。

鐘钰先雲嬈手背上輕拍兩下,才終于開口:“阿嬈的身子沒什麽大問題,只是……”

容珺笑了下,臉色微沉,平時溫潤的嗓音此時全是森然冷意:“說了別吓她。”

他本來就對鐘钰有很深的敵意,如今更是毫不掩飾話中的警告意味。

鐘钰故作害怕的縮了下肩膀,靠向雲嬈,表情委屈:“阿嬈他好兇啊,我有點害怕。”

雲嬈自然知道鐘钰是故意的,雖然不知道好友要做什麽,卻是十分配合地咬了咬唇,跟着縮起細肩。

“公子……您別吓阿钰,您這樣我也有點害怕。”

小姑娘五官極其精致漂亮,不施粉黛便明豔動人,如今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看的模樣,更是教人心頭一軟,渾身都酥了。

儒雅清隽的男人微怔,擡手摸了摸腰間鐵笛,無奈低笑。

只見他原本稍顯淩厲瘆人的雙鳳眼,飛快地彎了起來,徒剩溫柔笑意,目中的寵溺之情似流淌而出。

再開口,聲音已如和風細雨,溫潤謙和:“抱歉,剛才是容某失禮了,請鐘大夫見諒,不知是何事讓鐘大夫如此驚訝,還要容某屏退左右才能說。”

鐘钰還是頭一次看到一個人變臉速度能這麽快,不由得意味深長的看了好友一眼。

看來這位國公府大公子,是真的對阿嬈情根深種。

鐘钰嘆了口氣:“我說了,你們別吓到。”

雲嬈好奇地看着她,容珺笑容溫和,瞧不出情緒。

“我方才給阿嬈搭脈,脈象滑數,似是喜脈,已有孕将近一個月。”

雲嬈猛地瞪大眼,緊張地抓住鐘钰手腕:“我、我、我……”

竟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怎麽可能有孕?她明明一直都有喝避子湯,難道容珺真的沒有騙她?那不是避子湯,只是補藥?

容珺身形微僵,如春風般溫和的笑容凝在唇邊,看起來亦是深受沖擊。

鐘钰趁機拍了拍雲嬈的手,偷偷在她掌心捏了下。

雲嬈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抹失落滑過心頭。

“不過許是阿嬈之前病了的關系,脈象有點不穩,恐怕要再跑一趟明晖堂抓藥,只是……”

鐘钰頓了下,大概是為了掩飾心虛,說話語速不自覺地快了起來。

“只是你那日與榮國公不歡而散,已有不少人知道你在外面藏了個外室,長公主如今更是派人滿城找阿嬈,阿嬈有孕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連容将軍身邊的小厮也不要透露,只能請容将軍拿我寫好的藥方,親自跑一趟明晖堂。”

容珺此時才回過神來,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猛地上前一步,揪起鐘钰的衣襟,微眯雙眸:“你沒有騙我?嬈兒真的有了我的孩子?”

男人眼尾微紅,鳳眸裏透着瘋狂的喜悅與不敢置信。

他是真的很開心。

開心得連掩飾都不想。

雲嬈看着難得失态,眼角眉梢全是掩不住的狂喜的男人,心裏忽然升起一股罪惡感。

但很快的,那股罪惡感就被她壓了下去。

她與容珺的身份差距之大有如雲泥,就算他真的想和自己成親,榮國公也絕對不會答應。

而長公主前世怕她不小心有了容珺的子嗣,都敢下狠手喂她喝絕子湯,就算她真能和容珺在一塊,長公主也絕不允許她懷上容家的血脈。

反正容珺前世本來就沒打算娶她,最後應該也跟岑時卿成了親,她沒了,容珺或許會難過,但他終究是國公府大公子,是陸君平的義兄。

他有他的抱負,有他的理想,他在邊關熬了六年,好不容易熬出頭,再如何難過也會以正事為重。

容珺前世為了輔佐陸君平登上儲君之位,忙得不可開交,今生恐怕亦是如此,人只要一忙起來,再難過的事都能抛諸腦後,他一定很快就能将自己抛諸腦後。

雲嬈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不管如何,她都得走,她已經受不了容珺一下對她溫柔,一下又強硬不講理了。

這次是她病了,容珺才願意退一步,那麽之後呢?只要他不開心,懷疑她想逃,他肯定又會将她鎖在屋內,哪裏也不讓她去。

雲嬈真的怕了,一個人被鎖在屋裏的滋味實在太孤單、太恐怖、太讓人窒息,這簡直比前世被拘在飛羽苑還要難受數百倍。

就好像她不是個人,只是被容珺玩弄于股掌之間,毫無尊嚴的寵物。

他心情好時就慣着她,他不開心了就不顧她的意願,将她囚-禁起來。

鐘钰也沒想到容珺會這麽開心,但為了将人支開,也只能硬着頭皮道:“我沒事騙你做什麽?你要是不信,你現在就去找個大夫過來為阿嬈診脈。”

京城就鐘钰一個女大夫,容珺連鐘钰為雲嬈搭脈,見她的手腕被鐘钰摸來摸去都極為不悅,想上前一把将兩人隔開,更不可能讓其他男大夫碰他的心肝寶貝。

“好,你現在就寫方子給我,此事我絕對不會讓第四人知曉。”

容珺立刻讓人準備紙墨。

鐘钰退到一旁寫方子時,男人再也壓抑不住心中喜悅,忍不住上前将小姑娘抱起來轉圈。

“嬈兒現在可相信我了?我沒有騙你。”

他指的是避子湯的事。

雲嬈心中一言難盡,見男人這麽開心,臉上盈滿幸福笑意,實在有些不忍,不由得佯裝羞澀的點了點頭:“是我之前錯怪公子。”

容珺向來喜怒不形于色,這還是他除了動怒以外,如此情緒外顯。

雲嬈看着他,心中不禁浮現一抹疑惑。

如果容珺真的沒有騙她,那麽就是阿钰騙了她?阿钰為何要騙她呢?

雲嬈忽然被放回榻上,剛坐穩,男人便捧住她的臉,珍而重之、小心翼翼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不帶任何念想,只有珍惜與愛憐,溫柔缱绻。

她心頭微動,下意識地閉上眼。

鐘钰一回頭,就瞧見容珺将雲嬈親昵摟在懷裏親吻,小臉霎時一紅,飛快地別開頭。

“藥、藥方已經寫好,有勞容将軍了。”

容珺也曾經幸福過,但自從六歲那年母親懷着來不及出生的妹妹離世之後,他再也不知何謂幸福,這還是他頭一次知道,原來幸福可以這麽簡單,他幾乎再不想離開雲嬈。

但是鐘钰所言極是,雲嬈有孕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絕不能将抓藥的事托付給其他人。

容珺驟然俯下|身,額抵着小姑娘的額,兩人鼻尖碰在一塊,姿态十分親昵。

屋內還有鐘钰在,雲嬈的臉很快就不受控地紅了起來,貝齒咬着紅唇,含羞待嗔:“公子……”

她想提醒容珺,男人卻不由分說的側過頭,含住她的嘴唇。

男人的吻極富侵略性卻又不失溫柔,銷魂而又纏綿。

小姑娘十只可愛的小腳趾微微蜷縮,下意識想要逃開,腰肢與後腦勺卻被牢牢扣住,動彈不得,只能仰頭承受。

“我很快就會回來。”男人聲音帶着笑意。

甜蜜而又喜悅,充滿着難以言喻的幸福。

待容珺離開,屋裏的兩個小姑娘臉頰都紅彤彤的,像是初開的桃花。

對于鐘钰沒有事先商量,就撒下漫天大謊的做法,雲嬈其實有些生氣:“阿钰再想──”

她剛開口,嘴就被鐘钰猛地捂住。

“噓……”鐘钰傾身,湊在她耳邊,用接近氣音的聲音說:“小聲點,屋內有暗衛監視着。”

雲嬈點了點頭,鐘钰這才松開她。

“你就算再想支開容珺,也不能騙他我有身孕。”她湊在鐘钰耳邊小聲道。

她想離開容珺,但不想再騙他了,她不喜歡欺騙人,被騙的滋味并不好受。

但鐘钰話已出口,她總不能當面拆穿好友,只能硬着頭皮配合她。

鐘钰也很無奈,誰叫她每次過來幫雲嬈搭脈看診,容珺始終守在一旁,像防賊一樣的盯着她,深怕她會把雲嬈偷走一般。

她雖然也覺得撒這個謊不好,但那又如何,她早就看不慣容珺。

容珺打從一開始就派着暗衛監視阿嬈,後來還把阿嬈藏在外宅,害她被人當成外室,最後,甚至将阿嬈關出病來。

要是不想辦法讓阿嬈離開,阿嬈早晚會被逼死,她顧不了那麽多了!

“先不說這個,岑煊要我給你一樣東西。”

時間緊迫,容珺随時都有可能回來,鐘钰不想浪費時間,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一包藥,塞進雲嬈手裏。

雲嬈呼吸一窒,心髒飛快地跳了起來,她愣愣地盯着手裏的藥半晌,才看向鐘钰,緩慢張嘴,無聲詢問:這就是岑煊說的,假死藥?

鐘钰笑着點了點頭,輕聲道:“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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