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晉江文學城首發 “嬈兒這次又想去哪?……

雲笙鼓起勇氣,閉眼攔在容珺面前。

“雲嬈姑娘沒了。”

跟在後頭的所有人,包括管事,瞬間惶恐的低下頭,就連大氣都不敢喘。

雲笙說得心驚膽跳。

他以為公子會像之前那麽瘋狂,或是憤怒,或是失去理智,但沒有。

全都沒有。

容珺只是冷靜而又沉默的看着他。

男人狹長漂亮的雙鳳眼,緩慢地眨了兩下。

像是根本沒有聽清楚他剛剛說了什麽。

雲笙張了張嘴,想安慰公子,但在看見公子逐漸猩紅的眼尾,黑眸漫上一層水霧之後,他突然一個字也勸不出口。

容珺沒有哭,只是淚意不受控的湧上,濕潤了他的眼眶。

男人唇角甚至還噙着如春風般的溫潤笑容,只是用一種難以言說的目光望着他。

目光微微渙散,眼神空洞茫然。

自近二十年前,夫人離世之後,雲笙再也沒見過公子哭過。

雲笙知道,公子早在六歲那年,就把這輩子都眼淚都流光了。

但公子如今雙目失神的模樣,看起來卻比哭還要痛苦,還要讓人覺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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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笙忍不住哽咽:“公子……”

容珺這種像絕望到極致,仿佛世間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眷戀的模樣,更讓雲笙覺得害怕與擔心。

容珺站在原地不動。

痛苦猶如醜陋的藤蔓,于心中肆意蔓延,紮得心髒鮮血淋漓的疼,遍及四肢百骸。

他不是冷靜,他是渾身血液與呼吸都在那一瞬間被抽走,手腳虛軟,身體冷得發僵,窒息得動彈不得。

這種仿佛天要榻下來的滋味,他嘗過。

并且不止一次。

那種感覺特別可怕,特別的無力與絕望。

第一次是在母親懷胎近五月被活活逼死時。

那天是他的六歲生辰。

這世間最疼愛他的母親卻帶着妹妹永遠的離開了他。

當時他不知道,為什麽娘只願意帶走妹妹,卻不肯帶他一塊走。

“爹,娘和祖父他們為什麽不帶我們一起走?為什麽?珺兒想跟娘一起,珺兒想祖奶奶了。”

那是他懂事以後第一次放聲大哭。

記憶中的小男孩淚流滿面,眼淚不停的落下。

他的睛酸澀脹痛,喉嚨發緊,幹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每一字都帶着說不出的無助與痛苦。

他不停的追問着唯一的親人。

他什麽都沒有了,就只剩父親了。

他還記得當時爹沉默了好久。

記憶中的父親顴骨緊繃,淩厲的下颚線條透着某種隐忍與憤怒,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因為你要幫他們報仇。”

那一次不止娘和妹妹沒了,就連從小就疼愛他的祖父與祖母也都沒了,不止他們,還有很多人,很多人。

那時的他還不明白,至高無上的皇權能有多霸道,京城幾大家族間的鬥争能有多殘酷。

爹說娘沒帶他走,是因為希望他幫他們報仇。

“珺兒,你要學着堅強,學會隐藏情緒,不可有婦人之仁,當斷則斷,當舍就舍。你要記住,只有讓自己足夠強大,強大到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夠傷害到你,才能在豺狼環伺的京城之中立足,才不會再會像這樣被人踩在腳下!”

“文官若無權勢扶持,最是無用,哪怕再過二、三十年,都無法爬到你想要的位置,想要快速地讓那些人付出代價,只能想辦法手握兵權。”

“所以珺兒,将來一回京,爹就會想辦法将你送去軍營,你要想辦法抓緊機會,立下大功。”

六歲的他,雖然聰穎,但到底只是個孩子,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明白,唯一牢記的只有一件事。

他要報仇。

是以當年父親狠心将自己送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南,拜師習武時,哪怕過程再痛苦,哪怕曾經心有怨恨,哪怕思念唯一的親人思念得不得了,他都不發一語的忍耐下來。

第二次是在他趕赴邊關奮勇退敵,什麽都不知道,一心只想着回京後要如何好好安撫那個總是選擇委屈自己,卻又一個字都不提的乖巧姑娘時。

當時他再次立下大功,手握重兵,再無需倚靠岑溫兩家的勢力。

他想告訴那個總是乖巧等他回來的小丫頭,他本來就沒有打算和岑時卿成親,議親只是權宜之計,這次回京之後,他再不用受人牽制。

他想娶她。

回京之後才發現,他再也沒有機會告訴她了。

她沒有辦法接受他要和別人成親,早在他離京當晚就投井自盡。

那個從小身處絕境卻未曾放棄,那個他從小當成妹妹疼愛,希望她能無憂無慮長大的小姑娘,最後卻被他活活逼死了。

容珺知道,小姑娘看起來柔弱,實際上卻和他的娘一樣,都非常的堅強。

所以就算她從小就是乞兒,也不曾放棄自己,那雙清澈明亮的杏眸裏,永遠充滿了溫柔的光芒。

這麽堅強的一個姑娘,該是有多絕望才會選擇投井自盡,才會跟娘一樣再也不要他了?

是他害死了她。

他就跟當年逼死娘的那些人一樣的可惡。

容珺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片安靜的世界才逐漸恢複聲音,回過神來時,耳朵仍有些嗡嗡作響。

“公子?”雲笙急得都快哭了,“您不要吓雲笙,您怎麽了?人死不能複生,您不要太過傷心。”

剛才他告訴公子雲嬈姑娘沒了氣息之後,公子就僵在原地不動,像失了魂一樣,呆站在原地将近一刻鐘。

容珺淡淡的嗯了聲。

雲笙見公子沒有什麽異狀,只是眸色比平時還要暗沉一些,絲毫不似剛才那般空洞無神,這才松了口氣。

沒想到雲笙剛要轉身,帶他進屋,容珺就突然抽起一旁侍衛的劍,猛地往自己的手臂揮下一刀。

雲笙目光猛顫,登時吓得沖上去,不管不顧地奪下容珺手裏的刀。

不止雲笙吓到了,周圍的侍衛及下人們也都被容珺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得不輕,看着他的眼神都像在看瘋子。

更膽小一點的,甚至已經腿軟的跌坐于地。

“公子這是在做什麽?!”雲笙臉色煞白。

容珺低眸掃了眼不斷湧出鮮血的手臂,微微眯起眼,輕啧了聲:“原來不是夢。”

“……”聽清楚男人的話,雲笙心中駭然,立刻将刀丢到一旁。

公子果然還是無法接受雲嬈姑娘沒了的事實。

“鐘大夫,鐘大夫你趕緊出來!”

雲嬈出事之後,他們立刻就找人将鐘钰請來。

容珺聽見鐘钰的名字,眸光微閃,一把将雲笙推開,大步流星進到屋內。

他第一眼就往床榻看去。

小姑娘就躺在床榻上,安靜的就像只是睡着了。

鐘钰原本想好一堆說詞,但剛才在門口偷看時,見到容珺眼睛眨也不眨的砍了自己一刀時,已經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容珺很快就來到榻前,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般,問:“嬈兒怎麽了?”

鐘钰強壓下心中的震驚與害怕,冷靜上前:“容珺,還是先讓我替你包紮──”

容珺輕笑了聲,打斷她:“無妨,死不了。”

他慢慢坐到榻邊,低眸看着雙眼緊閉的小姑娘,俊美精致的五官不帶一絲情緒,下颚卻緊緊繃出一道淩厲如刃的線條。

從剛才起就不帶任何溫度,微微失焦,黝黑空間的眼眸此時才逐漸浮現痛苦之色。

強裝的鎮定終是崩潰殆盡,再難維持從容。

她的手好冰啊,像被霜雪覆蓋一般。

他微微俯身,也不管自己手臂還淌着血,徑自将小姑娘攬進懷中。

将那雙冰冷冷的雙手揉進大掌裏,不停搓揉,好像怕她會凍着一般。

可現在分明是炎夏,屋內還有着未化冰盆,哪可能會凍着。

鐘钰見容珺神色溫柔的抱着雲嬈,還低着頭,親昵的親吻着她的耳朵,低聲問她還會不會冷,驀地呼吸一窒,頭皮發麻。

好半晌,男人才又擡眸,看向鐘钰,微微笑着:“鐘大夫,嬈兒的手好冰,她這是怎麽了?”

“……”這人瘋了。

鐘钰張了張嘴,艱難的咽了一口涶沫,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容珺,阿嬈她已經──”

容珺忽地哂笑一聲,要笑不笑的擡眼:“鐘大夫,念在你是嬈兒最好的朋友面上,我先提醒你一句。”

他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聲寒如霜:“好好說話。”

再低頭看向懷裏的人時,眼神卻又瞬間溫柔,騰滿濃烈的獨占欲。

鐘钰背脊整個發涼,毛骨悚然。

她突然不知該怎麽辦,甚至有點害怕。

雲嬈曾告訴過她,容珺一開始可能會很瘋狂,無法接受她死亡的事實,要她到時不要被吓到。

饒是鐘钰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也沒想到容珺的“瘋狂”竟是這般異于常人。

鐘钰想到雲嬈是那麽渴望離開,猛深吸幾口氣,硬着頭皮開口:“嬈兒她已經──”

“死”字還沒說出口,一顆硬枕已經迎面飛來。

鐘钰瞳孔驟縮,狼狽的躲開。

容珺俯身,如鴉羽一般漂亮的長睫半落,略微急促的呼吸落在少女柔膩似酥的肌膚上,唇瓣輕輕吻上她的額頭。

他輕柔的将小姑娘放回榻上,來到鐘钰面前,一把将她拽到榻前。

“嬈兒身子很冷,手很冰,是不是着涼了?治風寒的藥可會傷到孩子?”

容珺微微沉吟,很快又低聲呢喃:“會傷着孩子也沒關系,只要能治好嬈兒,讓她平安醒來就好。”

鐘钰不敢動。

容珺微微一笑:“鐘大夫怎麽遲遲不幫嬈兒搭脈?可是有什麽問題?”

男人嗓音溫潤,笑容溫和,雙眸卻漆黑深沉,隐有毀滅一切的瘋狂浮現。

鐘钰渾身僵硬,抖着手替雲嬈搭脈,額上冷汗如雨,後背衣衫盡濕。

“應該,”鐘钰聲音止不住的顫,笑容勉強,“應該是上次的風寒還沒好。”

她得快點想辦法離開這裏才行。

得快點跟岑煊說容珺瘋了,阿嬈她怕是帶不走了。

鐘钰現在更害怕的是,之後要是容珺發現雲嬈根本沒死,他可能這輩子再不會讓她再見雲嬈。

容珺似乎很滿意她這個答案,微微颔首。

他目光緩緩落回小姑娘恬靜姣好的臉龐上,擡手輕撫她毫無血色的臉頰,輕聲笑道:“那就有勞鐘大夫再開一帖藥給嬈兒了。”

鐘钰走出容珺私宅,已是雙腿虛軟,幾乎是扶着牆才沒狼狽的跌坐于地。

容珺就是個瘋子!

“怎麽了?”

岑煊收到鐘钰的消息之後,就迅速趕了過來,他原本隐在暗處,其實是不該現身的。

容珺生性謹慎,狡詐多疑,很可能門口也有安排暗衛。

但當他見到鐘钰臉色明顯不對,模樣搖搖欲墜,所有的顧忌瞬間被抛到腦後,立刻現身将人打橫抱起。

岑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容珺私宅。

鐘钰仍心有餘悸,完全沒注意到岑煊是怎麽帶走自己的。

等她回過神來時,兩人已經在馬車上。

“發生何事?”岑煊見鐘钰臉色慘白得厲害,心口隐隐作痛。

鐘钰雙唇微|顫,頭一次在岑煊面前紅了眼眶:“怎麽辦?我帶不走阿嬈了,我帶不走阿嬈了……”

岑煊微怔,飛快地按住她的肩:“別怕,冷靜點,先告訴我究竟發生何事。”

早在琳琅閣見到雲嬈時,岑煊就已經仔細地詢問過鐘钰有關雲嬈的身世,當時就已經派過一批人下蘇州尋找玉佩了。

後來在明晖堂确定雲嬈的小名及胎記之後,立刻又派了第二批人,只要有一消息,就會快馬加急趕回京。

他做事,習慣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就算這一次假死藥失敗他也無所謂,只要能确定雲嬈的身份,他有的是法子将人帶走。

鐘钰将剛才發生的事,巨細靡遺地告訴岑煊。

向來面無表情的男人,在聽見容珺的情況之後,亦不禁微微蹙起眉。

容珺對雲嬈的獨占欲,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還要瘋。

“怎麽辦?”鐘钰雙眼通紅,她方才被容珺吓得不輕,如今整個人六神無主,完全不似平時,“要是被容珺發現,阿嬈根本沒死,只是服了假死藥,他一定、一定不會放過我和阿嬈的,我──”

岑煊指尖微動,猶豫片刻,猛地将人揉進懷中。

鐘钰一怔。

男人的大掌按在她腦袋上,冷峻的嗓音中難得透着幾不可察的溫柔:“信我,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鐘钰沒說話,像是再次被吓傻。

岑煊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容珺如果真像你說的一樣瘋了,那麽雲嬈死而複生,他只會開心,絕對不會為難她。”

只是如果連假死也沒辦法擺脫容珺,那麽雲嬈如果真的是知知,以後恐怕也難以脫離他的糾纏。

鐘钰回過神,飛快地掙開他。

像是被他突如其來的逾矩吓到,她坐到馬車最角落,撇過頭不看他,只幹巴巴地應了幾聲:“哦,好。”

懷中的溫暖突然消失,岑煊微怔,心頭劃過一抹失落,卻很快就若無其事的坐了回去。

雲笙已經不知該怎麽辦。

雲嬈沒了氣息的那天,動靜太大,不止請來了鐘大夫,容珺還揮刀自殘。

已經有不少奴仆被吓得不輕,私底下議論紛紛,都在說雲嬈死了,主子也跟着瘋了。

容珺更是許多天沒有上朝,整天都待在宅子裏,弄得整個大宅人心惶惶。

“聽說雲嬈姑娘已經死了兩天了,公子兩天都把自己關在房裏,整天像瘋了一樣,就抱着姑娘,不吃不喝。”

“不止如此,我還聽說雲嬈姑娘沒了的那天,公子知道之後還狠狠砍了自己一刀,那天阿鳶在場,她說公子當時的表情陰森瘆人,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哎喲!主子平時看起來溫潤斯文,怎麽會這麽吓人,現在雲嬈姑娘的屍首還好好的,可是天氣這麽熱,怕是再幾天就要爛……”那人說到這,猛地一個激靈,害怕的搓了搓雙臂,“你們說,到時主子會不會發瘋把我們所有人都砍了?”

話落,周圍幾人突然都噤了聲。

前一刻還開口說着什麽的人,像是意識到什麽,害怕的回過頭。

容珺不知道何出現,站在他們身後,見那人回頭,還朝他微微一笑。

那人以為自己小命不保,當場吓得跪地求饒。

容珺倒是沒如他所言,将人砍了,只是的召集院裏所有奴仆,賜了板子。他全程就坐在一旁,漫不經心的看着,不論那人叫聲有多慘絕人寰,皆文風不動。

待人咽氣了,他才慢條斯理的交待:“好生安葬。”接着微微一笑:“姑娘好好的,以後別再讓我聽見有人詛咒她。”

容珺從頭到尾都笑得極為溫和,在那之後,整個宅院卻再無人敢亂嚼舌根。

雲嬈沒了,容珺卻不許人說她死了,每天都讓人準時熬好湯藥,備好飯菜送進房裏,他卻自己一口都不吃。

如此連續四日下來,雲嬈模樣沒有什麽變化,容珺倒是已經瘦了一大圈。

“公子,你吃一口飯吧?一口就好,你什麽都不吃,身子會撐不下去的。”

容珺這幾天都不吃不喝,雲笙害怕極了。

他看得出來,公子不想活了,手臂上的傷被鐘钰包紮過後,他就置之不理,連換藥都懶。

容珺見雲笙淚流滿面,不禁好笑道:“哭什麽?我只是不餓,餓了自然就會吃。”

雲笙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容珺一直抱着雲嬈,雲笙哭着哭着,忽然發現公子懷裏的人睫毛動了下。

“公子,公子……”雲笙張大嘴,抖着手指向雲嬈,吓得幾乎暈厥,“我我我我,我好像看到姑娘的眼睛動了下。”

容珺眼瞳一顫,驟然低下頭,屏着呼吸,伸手探她鼻息。

鼻息雖然微弱,卻透着溫熱。

她沒死。

男人臉上的神情五顏六色,腦中飛快地閃過許多思緒。

最後他像是想到什麽,狼狽的扶着額頭,低低啞啞的笑了起來。

欣喜若狂,卻又痛苦絕望。

“你就那麽想離開我嗎?”

“公子,雲嬈姑娘她、她這是又活來過來了嗎?”

如今正逢鬼月,雲笙膽小得厲害,深怕是自己光天化日見鬼了。

容珺卻不理他,自顧自的扶額大笑。

向來極為克制情緒,淡定從容的男人,像是這一刻終于從噩夢中醒來,找到失而複得的寶貝一般,抱着小姑娘,不停的笑。

雲笙只以為容珺是開心瘋了,卻不知此時他心裏就像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再插|進無數把利刃,重重地絞碎他的心髒。

痛苦、茫然、無助、苦澀,無數的情緒随着那把把利刃在心中翻攪着,血淋淋碎爛地發疼。

明明是這麽難過,男人始終笑個不停,清隽的眉眼全是愉悅而又溫柔的笑意。

笑得眼眶都是猙獰的紅。

雲嬈醒來時,周圍很安靜,幾乎沒有任何聲響。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鐘钰如果就在她身邊,不可能會這麽安靜。

雲嬈突然怕自己其實還被關在冷冰的棺木之中,很快就掙紮着睜開眼。

沒想到一睜眼,就撞入一雙含笑的黑眸中。

午時剛過,外頭天光正盛,小姑娘睡了太多了,睜眼時,眼珠受不了刺激,蘊起一層水汽,霧蒙蒙的,看起來懵懂又無助。

坐在榻邊的男人低眸看她,垂下的長睫在陽光的陰影下,在臉上投落出淺淺剪影,見她醒來,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雲嬈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俊美絕倫的那張臉。

她無法相信就連服下假死藥都無法離開他。

容珺似乎是看出她眼中的絕望之意,慢慢地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微微笑着。

男人帶着薄繭的指腹,溫柔的撚過她的唇瓣,俯身在她耳鬓輕輕厮磨,嗓音低啞:“嬈兒這次又想去哪?”

雲嬈以為自己這次定能成功,發現自己還是被困住,幾乎崩潰:“公子……”

容珺輕笑:“你是我的,還想去哪?”

雲嬈哭得梨花帶淚:“我想去找我的親人。”

男人輕輕的嗯了聲,舌|尖緩慢地卷去她臉上的淚珠,極為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掌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你不是已經快要有親人了?”

雲嬈非常絕望,索性破罐子摔破,單手捂住眼,淚水順着指尖滑落:“沒有孩子,我根本就沒有懷上你的孩子。”

“那只是我想離開你撒的謊!”

“容珺,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像前世一樣,一輩子都被你關着,關到最後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和別人成親,被人逼得投井自盡!”

容珺猛地一僵,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整顆心像是被人硬生生撕裂,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剛剛說什麽?”

“你被人逼着……投井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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