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晉江文學城首發 “玉佩已經找到了

容珺早就知道雲嬈重生了,在他發現自己重生的那一天。

那天太子設宴,為他接風洗塵。

淩國明帝膝下原有六子,除了太子陸滕之外,其餘皇子不是太過平庸、沒有主心骨,就是太過年幼。

太子陸滕為皇後為出,皇後并不得明帝歡心,連帶着這個兒子也不得喜愛,只是礙于其他皇子無才及皇後母家權勢,再加上陸滕是長子,才不得不立他為太子。

就算明帝再不喜這個太子,太子也從不在意,畢竟沒有其他皇子能威脅到他,儲君之位可說坐得極穩,如今,卻突然冒出一個智勇雙全,骁勇善戰,且與太子年紀相當的七皇子陸君平。

陸君平不止有溫貴妃當母妃,有溫岑兩家當靠山,還有他這個聖上親封的歸德大将軍當義兄,太子儲君之位明顯受到威脅。

太子自然要趁陸君平還未站穩腳跟,先卸掉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若卸不掉也得先拿捏在手裏才行。

長公主與皇後交好,又是太子的親姑母,如何會不知道太子的心思,她早就知道這個接風宴是個鴻門宴,就是沒想到太子算計不到他,竟将自己的親表弟給算計進去。

太子明目張膽的在他酒中下了迷情藥,欲做局要讓他強占太子外室。

酒一入肚,他便知不對勁,想方設法從宴席中脫身。

可惜逃過了仙人跳,卻依舊逃不過美人關,就此鑄成大錯,一夜纏綿,一錯再錯。

前世他最後悔的,便是那夜沒能控制住自己,鬼迷心竅的要了她。

他常想,若能重來,太子宴席那日,他一定不會選擇回府。

他一定會狠下心,無論她如何哭鬧,都将她送走,嫁得遠遠的。

一開始發現自己重活一世時,他欣喜若狂。

可當他睜眼醒來,聽見張媽媽尖銳的嗓音,和慌慌張張躲進屋的小姑娘時,他就知道,老天爺跟了他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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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卻不允許他後悔,不允許他推開他的小姑娘。

不但不允許他推開,還讓小姑娘也跟他一樣,都有着前世記憶。

是的,早在重生的第一天,早在他斥退張媽媽,讓人備水,打算進屋帶着小姑娘到淨室清洗,她卻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口口聲聲稱她一時胡塗,犯下錯事,要他原諒時,他就知道老天爺究竟對他有多殘忍。

小姑娘千方百計的想離開他,起初他以為她是前世太過絕望,對他太過失望,才會一心想逃。

未承想,她想逃的理由居然與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你剛剛說什麽?”

他仿佛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眼睛酸澀脹痛得厲害。

容珺曾以為,前世失去雲嬈已是世上最可怕的夢魇,如今他才知道,真正的夢魇,現在才剛開始。

他眼眶猩紅得可怕,聲線隐隐顫抖:“你被人逼着……”

最後四個字,他幾乎說不出口,喉頭幹澀,嗓音裏全是壓抑到極致的沙啞:“投井自盡?”

父親騙了他?

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為了報仇,不惜撒下瞞天大謊,騙了他?

容珺猛地偏過頭去,俯卧在榻邊,生生嘔出一口血。

好半晌,才狼狽擡手,擦去唇邊血漬,再次坐直身,看向雲嬈。

雲嬈的手自始至終都捂在眼睛上,絲毫沒有發現男人的異狀。

“是!公子明知他們逼着我投井,這一世卻還是一心只想将我困在身邊,公子,阿嬈真的怕了,是阿嬈錯了,我本來就不該喜歡你,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你放我走吧,我不想最後再被人逼着自盡!”

男人像是痛苦到極致,再也撐不下去,眼淚突然就滾了下來,直直落在小姑娘咬得發白的唇瓣上。

“嬈兒……”

情緒完全失控。

溫熱的眼淚猝不及防地砸落到唇瓣,雲嬈猛地一震,終于放下手,睜眼看向容珺。

男人死死的咬緊牙,緊繃的下颌因為極力壓制情緒,微微地抖着,永遠教人讀不出情緒的眼裏全是黑暗,無法言喻的痛苦與崩潰。

他就像是失了魂的木偶一般,伸手想要抱她,動作卻比平時還要遲鈍許多。

雲嬈下意識躲開。

小姑娘臉色蒼白,眼眶微紅,整個人退到床榻角落,蜷縮着身體,緊抱雙膝,整個人以一種防備的姿态看着他。

她不要他。

容珺微怔。

看着小姑娘強撐着虛弱也不想讓他碰,心口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男人難得說話語無倫次,他沒辦法思考,只想用最快、最直白的話語告訴她事實。

“我不知道你是被逼的,我一直以為你是投井自盡的。”

不知道?

雲嬈看着他,覺得荒謬可笑:“那公子現在總該知道了?你放我走吧,岑大人已經有我親人的消息,你讓我跟他──”

“不行!”

聽見岑大人這三個字,容珺瞬間從渾渾噩噩的巨大痛苦中清醒過來。

“不行,”他慢慢勾起嘴角,啞着的聲音非常平靜,眼神卻是驟然陰狠,與他俊美溫潤的面容格格不入,“岑煊絕對不行,他對你別有意圖。”

等他傷好了之後,就該一刀殺了岑煊!

雲嬈原以容珺知道自己是被迫投井之後,他會心懷疚愧的放過她,沒想到他還是一樣的自私。

他始終将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嬈兒……”容珺怕她又抗拒自己,這次靠近她,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你別過來!”她的雙手緊握成拳,纖細的手臂微微|顫|抖着,一看就知道緊張得有多厲害。

容珺停下動作,沉默的看着她,眸色晦暗不明。

半晌,突然他伸手将她拽進懷中,大手強勢地攬着她盈盈一握的細腰,垂眼望着她近在眉睫的嬌顏。

“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真的想跟你成親……”

男人薄唇附在她耳畔喃喃低語,說出口的話極為混亂,做出的動作也同樣的毫無章法。

雲嬈掙了一會兒,容珺依舊巋然不動,只是不停地落下一朵又一朵淡粉色的紅痕,修長的指尖四處搗亂。

她弓起腰,耳根似有火燒上來,纖細的手指哆嗦着按住他的手。

雲嬈氣息微亂,咬了咬下唇,索性把心一橫,閉眼道:“我知道,我知道公子沒有騙我喝避子湯,說成親也不是為了哄我開心。”

男人一片黑暗的眼眸微微亮了起來。

“可是這些我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放我走,讓我和親人團聚。”

容珺僵住,低低笑了起來,神情卻是哀傷、痛苦,讓人看得心都覺得揪疼。

“你是我的,還想去哪?”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不止一次。

雲嬈濃密而卷翹的眼睫微|顫,始終閉着眼:“是,公子對我的恩情,我一輩子都還不清,但如果你要用這個理由,将我一輩子困在你身邊,那我……”

她頓了下,嗓音依舊嬌滴細軟,語氣卻十分堅決:“我只能想辦法把這條命還給你,乞求來生能有個完美幸福的家庭。”

她在逼他。

容珺明知她在逼自己,卻再無法像以前一樣狠心,不管不顧的威脅她。

他知道,小姑娘看似好欺負,可一旦決定的事,便不會再動搖。

他如果敢再像以前那樣囚-禁她,她絕對說到做到,想辦法永遠的離開自己。

容珺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不,兩次。

雖然第二次是假的,但失去她的恐懼卻是真實的,揮之不去的。

他不敢賭,更不想眼睜睜的見她被他活活逼死。

那是他最害怕的事。

他根本就舍不得。

容珺垂眼看着懷裏的小姑娘,指尖碾過她柔軟濕潤的唇瓣。

小姑娘雙眼緊閉,纖細脆弱的脖頸與鎖|骨上,還有自己留下的點點紅痕,幾縷發絲紊亂地落在她豔紅的嘴唇,将她本就吹彈可破的肌膚襯得更若凝脂,雪腮因為緊張透着淺淺的緋紅。

看上去分明與平時無異,她精致漂亮的五官卻全是堅毅不可動搖,誓死如歸般的絕決。

容珺喉頭輕滾了下,臉上浮現痛苦而又狼狽的笑:“嬈兒,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樣能幫你找到親人。”

雲嬈沉默了下,低聲道:“公子不要逼阿嬈。”

容珺苦笑。

是誰在逼誰?

男人眉眼漸漸陰沉,強|壓|着心底燥意,慢條斯理的放開她,聲音盡量溫和:“我們各退一步,在找岑煊幫你找到親人之前,你先待在我身邊,只要他找到親人,我立刻放你走。”

雲嬈不說話。

容珺心中燥意更盛,呼吸急促了起來,他猛地下榻,在屋內來來回回地踱步,神色極其不耐煩。

半晌,他終于停下腳步,像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困獸,痛苦的閉了閉眼,所有堅持與原則一退再退:“在找到你的親人之前,我将鐘钰接過來陪你。”

雲嬈還是不想,她想現在就離開他,耳邊卻忽然傳來男人悲涼又痛苦的低笑聲:“如果這都不行,那嬈兒,這次我陪你一起投井好不好?這樣下輩子我們還能在一起。”

放她跟親人團聚,已經是他的極限,他絕不可能讓她跟岑煊走,死也不可能!

“……”容珺瘋了。

雲嬈剛才以死要挾,不過是權宜之計,自然還想好好活着見到親人。

她知道容珺已經不是前世那個從容淡定,冷靜沉穩的公子了。

她不能将他逼得太緊。

“好。”

“娘,您何時還要再帶我進宮?女兒都已經有半個月沒進宮給姨母請安了,實在想念姨母想念得緊。”

岑府內,岑時卿一大早就來到岑夫人屋內,抱着她的手臂撒嬌。

岑母笑:“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歡進宮?說宮裏規矩多,又悶又無聊。”

岑時卿抿了抿唇,眼神閃爍:“那是時卿以前不懂事,那日您帶我進宮跟姨母請安之後,時卿想,姨母膝下無子,唯一的女兒三公主又從小就養在太後身邊,跟她一點也不親,身邊只有宮女陪伴,時卿就覺得應該更常進宮陪伴姨母。”

溫貴妃是岑母最小的妹妹,兩人的母親都是威永侯正妻,從小感情就好。

岑時卿這番話,岑母自然聽得十分熨帖。

“時卿能這樣想,你姨母知道了必定也很高興,不過……”岑母微微斂起笑容,“不過你若是還想進宮求你姨母,想辦法讓皇上為你和榮國公的大公子賜婚,那就不必了。”

岑時卿面色忽紅忽白,緊張的跺了跺腳:“我、我哪有!”

那日她聽見溫釋月不願進宮,怕溫貴妃讓皇上給她賜婚,當下就動了這個念頭,趁母親暫離時,私下拜托她的姨母溫貴妃,幫她求賜婚。

沒想到姨母不止不幫她,嘴上答應她絕對不會将這件事說給別人聽,卻一轉頭就全說了出去!

岑時卿心中憤恨。

她從很小以前就發現了,溫貴妃對待她與對待溫家姐妹的态度完全不同。

姨母對溫家姐妹百般疼愛,無論溫瀾清或溫釋月提出什麽要求,都會想辦法滿足她們。

可每次她學着兩個表姐跟姨母撒嬌,姨母卻總是不鹹不淡的四兩撥千金。

岑母見岑時卿一張小嘴翹得老高,就知道剛才那番話她完全沒聽進去。

“榮國公家的大公子,以前名聲的确不錯,可自從他回京之後,便屢屢犯下荒唐事,不止不顧家規收了通房,還為了一個外室頂撞榮國公。”

岑母杏眸微眯,難得在女兒面前扳起臉:“容大非偶,這京城,你想嫁誰都可以,就只有他,絕對不行!”

岑家向來都是岑母做主,她因長年抑郁成疾,不論是岑父或是岑煊,一向都是順着她的,只要岑母說東,他們絕不會說西,岑時卿知道,娘一旦決定的事,再不可能改變。

岑時卿再如何不甘,也只能暫時收起小心思。

岑時卿小時候曾因為某些緣由,被誤認為三公主,遭叛賊擄走過。

當時岑母差點因為女兒尋不回來,過度抑郁,人差點就沒了,甚至在尋回來之後,都還郁結于心,時不時就會做噩夢,夢見女兒在她面前被擄走,她卻無能為力的場景。

當年不止岑溫兩家費了一番功夫,就連皇上也派人大肆搜尋,長達一年多的時間,才終于将人找了回來。

在那之後,岑母便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千依百順,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自然将岑時卿養得嬌縱無比,寵得無法無天。

夜裏,岑太傅聽見岑母說起岑時卿對容珺有意之事,岑太傅只是微微笑道:“你不是向來最疼她?她若喜歡,讓她嫁進國公府也無妨。”

岑母聽見丈夫的話,差點被氣笑,柳眉倒豎:“這怎麽行?我們家知知絕不能嫁給那種還未成親就四處拈花惹草的人!”

岑太傅眸色微暗,笑容忽然淡了些:“好,知道了,不嫁就不嫁,我們再幫時卿物色更好的兒郎就是。”

岑母怨怪的看了他一眼,細聲抱怨:“你怎麽對女兒的婚事這麽漫不經心,好像她是我一個人的女兒一樣。”

岑太傅無奈苦笑:“我哪有,別胡思亂想了。”

他溫聲将妻子哄睡之後,才離開卧房,來到書房。

書房內,岑煊早已站在桌案前,等候他多時。

“爹。”

岑煊朝他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岑太傅卻擡手阻止他:“尚未尋到玉佩下落之前,都不要跟我提起那個姑娘的事。”

岑煊再次尋到了知知的下落,岑太傅自然知道。

這幾年,他們為了尋找知知的下落,可說心力交瘁。

女兒被擄那天,他并不在京城,她是在溫斯年眼皮子底下丢弄的。

溫斯年雖然十分歉疚,想方設法的想要彌補他們夫婦倆,從來沒有放棄尋找知知,但一年等過一年,岑太傅已經怕了。

前幾年,甚至還說尋到了知知,結果也不是,當時岑母誤以為親生女兒終于尋回來了,不知有多開心,後來才發現是烏龍一場。

在那之後,岑母的病又更重了。

她以前從來不會叫岑時卿知知,雖然沒有人敢告訴她真相,她心中卻隐隐知道,現在的這個女兒,并不是真的知知。

畢竟岑時卿鎖|骨下并無胎記,只有一道傷疤,說是被賊人折磨時留下的。

但那一次找錯人,可說讓岑母完全陷入絕望。

她覺得女兒一定早就不在人世,她的丈夫與哥哥不過是怕她輕生,才會拼命找理由與借口,哄她說知知還活着,只是找不到。

岑煊見到父親哀痛的神色,不禁微微一怔。

自從雲嬈假死出逃失敗之後,鐘钰就被容珺接到私宅裏陪伴雲嬈。

岑煊可說一日比一日還要焦燥。

容珺就是個瘋子,他完全不放心鐘钰待在他身邊,他原想将鐘钰接走,沒想到鐘钰卻如何也不願,說她得陪在雲嬈身邊才安心。

岑煊忍耐近半個月,直到剛剛,才終于等到從蘇州快馬加鞭傳回來的信息。

“父親,”岑煊低下頭,從懷裏掏出玉佩,伸手遞到岑太傅面前,“玉佩已經找到了。”

岑太傅猛地回過頭,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玉佩。

“确定這次不會有錯了?”

岑煊英俊的臉龐難得露出笑容,他将玉佩翻了過去,修長指尖停在最下端紋雕上。

“爹若不放心,可以自己看,上頭的确刻了‘知知’二字。”

岑煊與容珺同年,都大雲嬈六歲,當年他知知遭人擄走時,他已經九歲,幾乎記得所有經過。

自然也記得這溫家嫡系子弟才能擁有的玉佩,是如何刻上知知的小名,又是如何會随身佩戴。

那玉佩正是知知自己求來的定情玉佩,小時候知知可喜歡她的二哥哥了,從小就說非他不嫁,還吵着要二哥哥的玉佩。

就連被擄那日,也是不肯給他這個親哥哥抱,非得她的二哥哥抱着她、牽着她才行。

溫延清大岑煊一歲,大雲嬈七歲,小時候脾氣極好,斯文有禮,對這個表妹更是疼愛有加。

溫斯年夫婦也對她視如己出,非常樂意親上加親,與岑太傅夫婦商量過後,決定順着小娃娃的意,不止給了她溫家玉佩,還在玉佩上刻了她的名字,就此定下娃娃親。

當然,溫家夫婦也知道知知當年還小,也說了,要是知知長大後反悔,不想嫁了,到時也不會強迫她,定會解除婚約。

岑太傅手指微蜷,目光順着兒子指尖所在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極小的“知知”二字。

他眼瞳驟縮,卻很快就恢複平靜,搖頭道:“光有玉佩還是不夠。”

他比溫斯年還要害怕再次認錯,在不能完全确定之前,他絕對不會輕易相信。

岑太傅知妻子再也受不起打擊,他絕對不會再向之前那般,一時被喜悅沖昏頭就莽撞行事。

岑煊沉吟片刻,道:“這一次不止有年紀與外貌符合,最重要的是,她記得自己的小名叫知知,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鎖|骨下方還有着神似下弦月的胎記,那玉佩,雖不是在蘇州尋到的,但擁有玉佩的夫婦以前曾在蘇州開過客棧。”

岑煊在知道雲嬈和知知擁有一樣的胎記時,幾乎十分确定她就是知知,只是因為他前幾年的失誤,害了母親大病一場,舅舅與父親為此變得十分謹慎。

正因為十分确定,所以找起玉佩時,他更加地大膽,用了舅舅溫斯年一直都不同意的手段,才能這麽快就尋到。

岑太傅聽見“三個哥哥、兩個姐姐”時微怔,卻很快就想通,但他還是搖頭。

“既便如此,還是不夠,明天你把人到你舅舅那,我親自與她滴血認親,一驗便知。”

岑煊忽然沉默。

岑太傅皺眉:“怎麽了?”

“兒子還沒跟您提過她的身份。”

岑太傅眉眼微沉:“不論她是什麽身份,只要她是知知,她就永遠是我們溫岑兩家的女兒。”

“她名叫雲嬈,就是容珺傳聞中的那個外室。”

“什麽?!”岑太傅不自覺提高音量,眉眼浮現怒意。

岑煊耐心解釋:“她從小被榮國公大公子撿回府,原是容大公子身邊的丫鬟,後來容珺在太子的接風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将人強占收為通房。她并不想當容珺通房,想方設法的逃了出去,沒想到又被容珺抓了回去。容珺怕她再逃,幹脆在外頭置了間私宅,将她鎖在屋內,窗戶釘死,哪裏也不讓她去。”

雖然還未真正确定這個叫雲嬈的小姑娘是不是知知,但岑太傅光是聽見兒子的話就快氣炸!

國公府那位大公子,強占丫鬟當通房便罷,人小姑娘都千方百計的逃了,他居然那麽卑鄙無恥又将人抓了回去。

抓回去也罷,居然還将人當成禁-脔。

說好聽點是金屋藏嬌,說難聽點就是私自将人囚-禁起來,這個容珺簡直混賬至極!!

岑太傅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難得急躁地打斷岑煊:“你的意思是,容珺不會輕易放人?”

岑煊點頭:“是,他對雲嬈有過分的獨占欲,完全就是個瘋子。之前兒子試過許多法子,想幫助她離開容珺,卻屢屢失敗。”

岑太傅差點被氣笑:“假死藥可試過了?”

岑煊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試過了。”

“……”岑太傅啞口無言,好半晌才又找回聲音:“的确是個瘋子。”

岑煊:“兒子也能帶着人将人搶走,但如此一來,就會鬧得人盡皆知,舅舅的想法是,盡量在不讓任何人發現知知的身份下,将她帶回來,否則一旦被人知道知知曾是容珺的通房,還當過她的外室,那──”

岑太傅厲聲打斷:“你舅舅此言有理,這些事,絕不能讓人知道!”

岑煊安靜半晌,終于說出最麻煩的一件事:“時卿她曾見過雲嬈,也知道她就是容珺的通房。”

岑太傅低聲沉吟,似在思索琢磨什麽。

“此事不用擔心,若是确定那名叫雲嬈的姑娘就是知知,我和你舅舅自會想辦法解決。”

岑太傅:“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将她安靜的從容珺身邊帶走。”

岑煊垂眸:“其實兒子還有一個方法,只是一旦使了,容珺很可能瘋得更厲害,我不确定他之後會做出什麽事。”

岑太傅聞言不禁皺眉:“什麽法子?”

岑煊擡眸,眼裏閃着薄戾:“放火燒屋,讓他以為雲嬈徹底死了。”

這一世,容珺原本一心只想帶着雲嬈離開京城,遠走高飛。

但當他發現上輩子父親竟然背叛自己之後,他立刻改變了主意,他如何也無法原諒父親。

既然前世父親費盡心思,不肯讓他娶雲嬈,那麽這一世,他就要想辦法,将人光明正大娶進門才行。

這也是他為何願意退讓,讓小姑娘的親人和鐘钰與他一起分享她的愛。

容珺當初的确沒騙雲嬈,他也派人下江南蘇州一帶打聽雲嬈親人的消息,但他畢竟什麽都不知道,打聽起來,自然極為困難。

自從雲嬈假死醒來之後,再也不願與他親近,容珺知道自己一定得趕在岑煊面前,早一步找到她的親人,才能得回小姑娘的信任。

是以這半個月以來,他不再像之前那麽荒唐,已經完全振作起來,将所有精力全都投入在尋找雲嬈親人這件事上。

為了盡快找到她的親人,容珺甚至拜托了陸君平,為此經常留宿皇子府。

自從雲嬈有了鐘钰陪伴之後,每晚都是和鐘钰一塊睡,容珺忍耐已經快到極限。

他不知有多想一刀殺了鐘钰,每天都想。

但他不可能那麽做。

容珺清楚,一旦他動了鐘钰,雲嬈也不會獨活。

雲嬈對他而言,就像是一道緊箍咒,将他手腳完全束縛,死死地抑制住他想要瘋狂毀滅一切的心。

這日,容珺照樣留宿陸君平府邸,然而就在即将就寝時,外頭卻突然一陣躁動。

“何事?”

當時容珺與陸君平還在書房商談一些事,聽見外頭有吵鬧聲,陸君平不禁将人叫進來問個清楚。

“西城那邊走水了,燒得很厲害,所有人都過去救火了。”

“西城?”容珺幾乎立刻就站了起來,“文若,我得馬上回去才行。”

他幫雲嬈置的那間宅子就在西城。

容珺心頭極度不安,他總覺得這次走水并不單純。

陸君平非常清楚摯友對那個叫雲嬈的小姑娘有多瘋狂,微微颔首:“好。”

他原本想讓容珺自己回去,但不知為何,當下忽然心頭一動,瞬間又改變了主意,決定陪容珺回去一趟。

陸君平事後每每回想起自己這個決定,都無比慶幸當時他陪着容珺一起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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