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訓練

一圈……

只有一圈,隊伍就被拉長,體能好的遠遠跑在前面,體能差的氣喘籲籲遠遠跟着。

第三圈,打頭的七八個人已經拉開了大部隊半圈的距離,侯珏和岳梓桐都在這群拔尖的人裏面,至于方恒,一路跟着大部隊晃悠。

在楊翌的眼中,這群兵均孰優孰劣一眼就分辨個清楚。

雖然不能那麽武斷的通過跑步來确定,但是目光騙不了人,他喜歡打頭那群人的目光,就像剛剛考進軍校的自己一樣,有沖勁兒,有目标。

當然,後面的兵未必不好,或許只是因為體能太差,但是裏面更多的是一群渾水摸魚的人,抱着不拔尖不落尾的态度參的軍。

就像楊翌想的一樣,方恒體能說不上好,但是也并不是很差,可是他沒那個勁兒,就算遂了他老頭子的願來的部隊,但是依舊不喜歡這裏。

相比起方恒而言,侯珏是全然不同的人,體能極佳不說,目的也很明确,從報名參軍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所以當排長說出要選班長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個機會,為了以後的路,他會把握住每個機會,完美的表現自己。

不過,顯然不止他一個人這麽想,排頭兵都是相同的人,都是有着一股韌性的人,到了最後侯珏簡直就是在搏命,無論如何都得争個第一名出來。

楊翌就站在操場中間,默默的看着他們,快的越快,慢的越慢,當第一個兵跑完全程後,他低頭看了眼時間,18分鐘,真不得了,比當初自己的成績好多了。

楊翌擡頭看向彎腰支着膝蓋,大口喘息的小夥子,笑了,他記得這個人的名字,侯珏。

看來,他的新兵排裏要出幾個好兵了。

跑完的休息,沒跑完的?當然繼續跑!

這幫子新兵雖然看着外表都還算壯實,但是內裏其實虛得要命,12圈跑完全部趴在地上了,一群脫力癞皮狗的模樣。

無論是軍隊還是軍校都講究的科學帶兵,和特種部隊不一樣,說明白點,要想當幹部,先得是個有本事有素質的人。

所以楊翌笑眯眯的走過去,嘴角挂着的梨渦,深深地旋出來,特體諒的說,“大家都辛苦了,忍忍,忍忍!只要一個月,你們就适應了。”

沒人理會他。

方恒癱在地上連指頭都不想動,排長說的話是聽到耳朵裏了,但是一想起那遙遙無期的一個月,他就想嘆息一聲。

美好的夏令營生活,就這麽一去不複返了……

吃了早飯,就是枯燥的隊列訓練。

先是軍姿,一站半個小時,休息十分鐘,然後繼續站。

站軍姿的時候,楊翌開始讓他們自己自我介紹,是有規矩的自我介紹,例如,我叫XXX,來自XXXX,今年18歲。

一遍全叫完,楊翌就說了,這怎麽行啊?早上累着了是吧?大聲點,吼出來!

于是又叫了一遍。

楊翌又說了,這樣不行,要不休息的時間就唱軍歌吧,熟悉一下那種吼出來的淬利感覺,當然了,坐着沒用,就站着吧,稍息。

一上午,方恒自我介紹了11次,排裏的人名全記熟了,就是有點兒對不上臉。

下午楊翌沒過來,他們繼續疊被子,學習打背包。

其實整理內務就是給他們放的假,算是休息一下,有些腦袋奸猾的人就幹脆在床上躺着睡覺,當然,也包括懶的,一看見別人這樣舒服,自己也跟着學,反正自己不是第一個,出事了也是一幫人受罰。

懶病會傳染,差不多四點過,楊翌出現的時候,整個排就沒一個人在幹正事,打牌的打牌,睡覺的睡覺,吹牛的吹牛。

楊翌站在門口打量了一圈,拿起哨子吹了一個刺耳急促的哨音,沒解釋,罰全排抄軍隊守則一遍。

部隊守則發放下來已經四天了,這次罰抄之後大部分人才恍然大悟的發現,原來守則上清清楚楚的寫着,非就寝時間,士兵不允許躺卧在床上。

确實,守則上清清楚楚的寫着,挨罰,怪不了任何人。

只是,當方恒抄着守則的時候,古怪的看了岳梓桐一眼,作為軍隊幹部子女,岳梓桐沒理由不知道這些規矩,為什麽也跟着來?還有,他就不信了,整個新兵連就一個幹部子女,怎麽都低調的悶頭不提醒?

後來方恒去問了才知道,新兵連的下馬威誰都躲不掉,不管你表現的多好,任何苦都得吃一遍,所以何苦來的說那麽多話?免得還讓戰友們覺得多管閑事。

最後,方恒給岳梓桐下了個評語,這小子就是個努力想要低調的高調人。

第二天,排長們開始上手段了。

早上隊列訓練,還是前一天的那樣兒,站在太陽底下暖洋洋的,收腹挺胸,中指放在腿側的褲縫上,目不斜視。

楊翌在隊伍裏走來走去,看了圈,站在了一個哥們兒面前,沉聲問道,“脖子怎麽回事?”

“?”

“不知道?”

搖頭。

楊翌擡手撫上他的腦袋,稍微施加壓力,扶正,然後松開,靜靜的看着他,大約過了10秒,那哥們兒的頭又偏回去了。

後面的人‘噗’一下笑了,原來是個歪脖子。

楊翌看了後面那人一眼,從包裏掏出一根針小心的別在了那哥們兒的衣領上,說道,“這毛病必須得改,這玩意兒別一周就好。”

“嗯。”小夥子點頭,克制着自己別往那邊偏,結果還是歪脖子,只是歪到另外一邊了。

後面的人全部忍着笑,開始抖。

楊翌像是看不見一樣,又在另外一邊衣領上別了一根針,拍着他的肩膀特誠摯的說,“堅持。”

小夥子面色血紅,牙根緊咬,再次重重點頭。

楊翌走到下一排,看着這一排的小夥子們,掏出一疊撲克每人發了三張,左右手各一張,膝蓋中間一張。

包括了幾個沒笑的全有,侯珏也在裏面,再次被連坐。

每個人發完,楊翌後退了一步,目光灼灼的從每個人臉上掃過,“什麽叫集體榮譽感,自己好好想想!一個小時軍姿,牌掉了的就再站半個小時!”

一扭頭,前面三排的新兵全部回了頭,楊翌眉心一擰,“都羨慕是吧!?兩副撲克,夠你們用了!”

楊翌給人的第一印象太過溫柔,就算這兩天被帶着訓練也沒人把他當回事,所以這一厲喝還真沒人當一回事。

直到所有人都被上了三張撲克,這才知道玩真的了,這人就算再随和親切,也是三排的排長,他們的教官。

站軍姿是個辛苦活兒,枯燥,僵直。

不說這麽硬邦邦的站一個小時,就算是躺在床上,長時間用一個姿勢也不舒服,沒過一會兒,有人就開始扭扭捏捏的難受。

方恒覺得身體裏有億萬只螞蟻在爬,到處都癢,脖子、臉、後背、胸口、腳底板,就沒一處舒服的,恨不得用指尖使勁兒的撓,出了血才舒服。

這種感覺是不在意無所謂,一在意就更難受,方恒盯着隊伍前面的楊翌,終于還是忍不住撓了起來。

楊翌一個跨步就站在了方恒的面前,目光銳利如劍,惡狠狠的瞪着他,“誰準你動了?”

方恒早就恢複了姿勢,目不斜視,就當沒聽見一樣。

楊翌深深的看着他,然後彎腰,目光順着手臂下滑,落到了方恒的指甲。

“你留這玩意兒幹什麽?打架!?”

“?”

“回頭把指甲剪了!”

“……”

楊翌繞到身後拍了拍他屁股,“繃緊了!顯擺你屁股大是不是?”

“……”

“繃緊了嗎?”

方恒遲疑了兩秒,淡聲開口,“嗯……”

下一秒,腿窩被大力撞擊,方恒一個踉跄,直接撲在了地上,他翻過身瞪着楊翌。

“繃緊了!?你這叫繃緊了??一撞就散!!你面條做的是不是??牌掉了,罰站半個小時,起來繼續!!”楊翌聲色俱厲的看着他,居高臨下。

方恒咬緊了嘴唇,血色從臉上炸開,危險的眯起了眼。

楊翌第一次見到方恒這種惱怒的表情,就連侯珏這種見慣了的都不習慣,何況是完全沒有心裏準備的楊翌,心裏當即就‘咯噔’了一下,琢磨着這小子不會哭吧?怎麽這破德行!?

他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這種人,一個男人,吼上兩句就哭,跟沒斷奶似的,靠着家裏有點錢有點門路就來部隊,把招兵程序當成擺設不說,到了部隊還覺得是自家開的,要不刺頭挑釁,要不就是哭爹喊娘,怎得地球都圍着他家轉一樣。

醒了下嗓子,語氣又重了幾分,“發什麽呆你?回去站好!”

方恒爬起來,蹲着揀起了散落的三張牌,一點點的站起身,腦袋裏嗡嗡的響,怒氣在胸口鼓動着。

楊翌從他手裏拿過牌,分別放好,什麽都不說的就走開了。

也得虧楊翌沒有再繼續說話,否則方恒絕對一拳招呼了過去,一下丢這麽大的臉,要不是因為軍隊這地方他還看不清情況,這次的事情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再說了!這種落差感真的要命!臨時改了劇本都不提醒一下!就在大家都以為排長是個好人什麽的時候,突然就黑了臉,簡直就跟逗着人玩一樣!!

楊翌之後在隊伍裏又繞了兩圈,時不時的踢一下腿窩,或許方恒那一下給排裏的新兵提了醒,再沒有人倒下。

殺雞儆猴這一招,用對了。

到了點,撲克沒掉的全部就地解散休息,挨罰的就四個,有兩個天生有些O型腿,夾不穩,剩下的一個和方恒一樣,也是被楊翌給撞掉了牌,當然,也就是雙腿彎了一下,沒有方恒那麽丢臉。

方恒搖搖晃晃的站着,視線恍惚的看着楊翌在前面教他們稍息、整齊、停止間轉法等等軍事動作,一個細節一個細節的教,方恒站得磨牙,尤其是楊翌時不時掃過來目光裏帶着玩味,挑釁般的告訴他,有本事你就動個看看!

方恒的面色越來越黑,就在實在忍不住的時候……

“哔——”三聲尖銳的哨響劃破長空,接二連三的響起。

“起立!”

100多名新兵‘唰’的一下站了起來,行注目禮。

三名新兵排長小跑過去,敬禮,“連長!”

方恒轉着生硬的脖子,扭頭看了過去……

新兵連宿舍的大門口走進來兩名軍官,有一名軍官,身形高大英武,穿着筆挺的軍裝,像是踏着朝陽的光輝,英姿飒爽的走進視野。

方恒眨了眨眼,眯起了眼睛,不由感嘆一聲,氣場果然不一樣啊。

那是一種狗堆裏面走進來頭狼,貓窩出現了只豹子的強烈差距感,從頭到腳透析出一種硬朗的線條,步伐邁動間卻行雲如流水,流暢無比。

兩名上尉,他們的連長和指導員。

就像岳梓桐說的,他們這些新兵連的新兵們歸紅七連管,由連隊連長兼任新兵連的連長,負責整個新兵連的運轉情況。

至于新兵連裏面的排長和班長是由老兵擔任,通常會被選來新兵連帶兵的老兵,都是表現很好的兵,有提幹的可能性。

不過,有些部隊不同,也有一些特殊情況,方恒所在的新兵連位屬于作戰部隊,通常新兵連的班長會從新兵們選出來,是一種鼓勵機制。

晚上開會的時候,楊翌曾經講過他們所在的這個軍的大概情況。

重慶13軍,位屬于成都軍區。

下有三個師,而方恒現在就在37快反師。

37師再往下分,就是三個軍團,有裝甲團,電子通信團和步兵團,下有六個營,十二個連隊。

具體分到哪個連隊,就要等新兵連出來才知道。

不過大概可以确認的是,他們這個部隊不是裝甲營。

因為三名新兵排長都不是從裝甲營出來的,而是野戰陸軍,也就是所謂的步兵。

昨天的晚會,楊翌曾介紹過他們的所在營地的幾個連長和營長,人名很多,職務也複雜,正副營、連長,指導員,教導員,主任,洋洋灑灑20來個人名,記得方恒頭暈腦脹。

不過,總有那麽一個記憶深刻的人名,一名藏族軍官,名字四個字,珠穆朗瑪?

呃……

好像不是……

方恒望天……

珠什麽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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