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戰神與弱雞
顧清寧從未見過他的娘親。
當年他母親難産,生下他便去世了,他只在書房裏看過她的一幅久遠泛黃的絹布畫像,畫上的娘親娴靜溫婉、一幅小家碧玉的模樣。她出生于書香世家,因着這層緣故,雖是一介女流,但跟着家裏的胞兄還是讀了好些書,也作得一手的好詞。
那個春閨裏的少女聽說家裏給許了那聞名天下的顧崇古顧大才子,應該很高興才是。那年她拚死給顧家留了血脈,不知在最後一刻她會不會知道那個她深慕的男人,其實已不會再對她的那些情懷有所回應了。
顧清寧想起了小時候,顧老太傅從來不會主動跟他說起關于他母親的事情,即便偶爾說起了,臉上都帶了愧疚,原本顧清寧只道因着她的難産去世,他愧疚的。
不錯,是愧疚,他不過,是個多餘的人,是個愧疚的産物。
顧清寧從未有過的灰心絕望。
即便他跟自己說了一萬次——那人是蕭玄衍的舅舅,那些話一定是騙他的,一點兒也都不可信。
可是,太真了。
真到讓那些塵封已久的回憶不斷地死灰複燃,不斷地燒灼着他本已支離破碎的靈魂。
對于顧清寧來說,十五歲那年的人生是一個毀天滅地的轉折點,他失去一切可以或者不可失去的東西。
十五歲以前的顧清寧天不怕地不怕,世間盡是嬌縱自己的人,少年的歲月枕穩衾溫,有着許多的任性皆可以揮霍。
可唯獨一個願景求而不得。
而所有的那些夢境裏才有的熱血,皆在看見那場盛大浩蕩的納降儀式上全部沸騰起來——他是如此豔羨地看着那個面帶清冷的天之驕子。
那些運籌帷幄、血戰沙場的傳奇太過于驚心動魄,也太令顧清寧這個世家公子着迷與向往。
多少次跟趙穆說那個南朝的戰神來,顧清寧眼裏都會發着光。
少年趙穆很是吃味,“我不過年紀小罷了,他日我成年定也是咱大南無出其右的大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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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寧很是羨慕趙穆這般的篤定的躊躇滿志,也羨慕他能夠擁有着這般意氣風發的少年志向,作為一名雙兒,他這輩子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徨說顧老太傅必不可能讓他去,便是募兵處嚴格的身體檢視也讓他過不了關。他空懷戎馬倥偬的夢,卻連門檻也進不去,可越是這般的沒可能,他越是對着軍旅生涯充滿了幻想與向往。
顧清寧偷偷在心裏打定了主意——既是不能通過現有募兵渠道,那便r着故事裏的毛遂自薦。
跟趙穆說了,趙穆自是不肯,軍營豈容兒戲,他別的可以縱容他,唯獨就在這件事上沒得商量,顧清寧氣的很,好些天不跟他說話,弄得趙穆很是無奈,可他骨血裏留着祖上多年的沙場作風,哪裏會拿這些開玩笑。
顧清寧是擰到底的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趁着朔月休沐,顧清寧便偷偷溜去了郊外大營——大勝而歸的定遠軍便在那裏就地紮營。
他怎知軍機重地豈容這般鬼鬼祟祟的亂闖,當下便被巡營的人捉住了,他生的一張桃花臉,那些将士們哪裏見過這般的美人,放了他又不行,不放他送去大理寺嚴刑拷問他們亦于心不忍。
也叫孽緣,當日便教他遇見了梁王在營中,聽見外面喧嘩,順道走了出來。
顧清寧一見那個昂藏七尺的南朝戰神便站在自己眼前,眼裏都冒光了,自是不會放過,趁着押他的兵士一個不注意扒拉着過去便拉着梁王的衣角,直抒胸臆,諸如慕名已久,一輩子夙願便是投效麾下雲雲。
一旁的李岩看他那副小身板,不說稚氣未消,便是那桃花臉就不像是在軍營裏過的,當下叱責,讓他回家去。
莫說得理不饒人,便是沒理顧清寧也得說個上風出來,時機稍縱即逝,他哪裏肯走,當場便跟李岩争辯起來,什麽人不貌相,什麽愚者才作皮相之談,什麽人小志高等等諸多引經據典,當下便将李岩反駁得啞口無言。
看着愠怒不已的李岩,梁王倒是擺擺手讓他退後了去,有些玩味地看着眼前這個狡賴頑皮的少年,随手指了一塊一旁的大石,與他說若能不靠外物,單靠人肉之軀便讓那大石擊碎,便收他作兵士。
顧清寧背手繞了那石塊走了幾圈,見得這深褐的勞什子半人高,三尺寬,手指稍稍一摸便知道那硬的幾乎是刀槍不入。
拍拍手,顧清寧倒是十分認慫,“這石頭硬的跟鐵塊似得,怎可憑藉區區人力便可擊碎,我看定遠軍中也沒有如此英才。”
話音未落,方才吃癟的李岩自是第一個不服:“小子坐井觀天,不知天高地厚,你道誰都與你一般弱不禁風”
顧清寧眼睛一斜,“老子不會便是不會,哪裏像你這般誇誇其談,實無半分底子的人。”
話音剛落,李岩氣血上頭:“小子!且讓你見識見識何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梁王心念一動,還未及說什麽,那李岩早已氣聚丹海,猛喝一聲雙拳劈在那岩石上。
等他将拳收回,那岩石應聲便片片碎開。
一時間,塵土飛揚。
梁王搖頭苦笑,李岩倒也不是愚鈍,當下便明白了,急的跳腳,“王爺,此小兒奸滑,介個萬不可作數。”
顧清寧如同一只偷了腥的貓,眼角彎彎與梁王道:
“大元帥,你可要說話算話,我一并無憑藉外物,二則僅憑人力便将這石塊擊碎,并沒有違了你的要求,堂堂大元帥,可不要欺我。”
梁王倒也幹脆,“明日清晨,到軍營來。”
顧清寧激動地點頭,一雙鳳目又笑成了一對月牙,襯得那瞳仁墨黑若點漆,更為靈動得很。
顧清寧心願得償,便不再與趙穆怄氣,回去便将這消息跟趙穆說了,趙穆替他擔心得很,“梁王帶兵素來嚴酷,三伏天暴雪寒一日不拉操練,若是不及進度還要罰棍,你這般人兒豈能吃得消。”
這話将顧清寧說得好生生氣:“趙穆!你又不讓老子去你府上,此刻又說這般話,你是瞧不起我麽?!”
趙穆豈不知他的小性子,當下将他拉進懷裏好生安慰,“不是瞧不起,只是我憐你受苦。”
顧清寧這才舒展眉頭,抓了他的手狠狠咬了一下,“老子就不信我吃不了這苦!”
想到可以跟着堂堂梁王,顧清寧激動了一夜,做夢都在馳騁沙場。
太r監就不用去了,除了趙穆與唐子來之外,太r監的五經博士原本就不太關心其他公子哥的去向,看着顧清寧沒在,他還倒樂的省事,怎還會去太傅府上告狀。
但顧清寧去的第一日便吃不消了。
李岩素來有板有眼,最是厭煩那等耍奸滑頭之人,看着顧清寧那副弱雞的模樣,自是安排他去了最是乏味與辛勞的兵械庫,原本兵械庫有二人,皆被李岩調離其餘地方去,只餘顧清寧一人守着那一堆如山的刀槍劍棍。
每日這些刀槍劍棍須得在辰時之前便要搬至校練場以讓将士們操練,顧清寧天還未亮便偷偷出門來此了,搬了一個時辰仍舊還有一大半未搬完。
顧清寧自是不忿,可苦于被李岩壓制着,只得咬咬牙堅持了下來。
辰時一到,繞郊外拉練的将士們便回來了,可校練場上的兵械還未備全,當下顧清寧便被李岩喚到校練場上當衆叱罵。
顧清寧哪裏服氣:“你這是公報私仇,蓄意報複!”
李岩氣急這幅牙尖嘴利的模樣,軍營素來以威嚴為重,這時候不立威何時立威,當下罰了廿十軍棍。
顧清寧身子弱的很,膽子更是小得很,看着那兇神惡煞的懲戒兵士拿着粗如手臂的黑棍上來,吓都吓死了,哪裏受得住這仗勢,那軍棍還沒到屁股上首先便暈了過去。
這般丢人地從軍醫處醒過來,顧清寧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告狀,
終于守到梁王回營,顧清寧當下便溜進帳裏告狀了。
聽着顧清寧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梁王将手上的一卷牛皮地圖丢在一旁,
“是該打。”
顧清寧眼圈都紅了,“明明是他故意刁難我,以往兩個搬,如今就我一人,教我如何搬得完。”
梁王看他微微顫抖的手,原本是白淨修長的,那粉嫩圓潤的指尖被那兵械的污漬弄得髒兮兮的,手指紅腫,顯得可憐的緊。
梁王站了起來,踱步走到他面前,雙目閃着銳利的光芒:“軍營自有軍營的法度,莫說李副将分配的任務你完不成有錯在先,便是蓄意報複,也容不得你當場如此拂逆。”
顧清寧擡頭看着梁王,他時年不過廿四,可端的是一副不容置喙的王者之氣。他嘴唇顫顫,滿肚子的委屈,可卻反駁不出一句話來,當下眼淚滾落,
“你們這群混蛋!”
将桌上的地圖嘩啦啦全部推到地上便撒腿跑了。
梁王笑了一笑,倒也不生氣,撿起了地上的牛皮地圖,回了矮桌上,翻開繼續看了起來。
李岩遠遠地見着那顧清寧落淚跑了,鼻下哼了一聲,便進了來:“這些世家公子最是尋新鮮,一點滴的苦頭都吃不得,走了也好,省得消磨精力。”
梁王連頭也沒擡:“到底是太傅府上的,他父親也教習了本王幾年,屆時去馬房裏挑匹好些的小馬駒給他送過去算了。”
李岩得令下去了。
第二天天濛濛亮,李岩如同往常一般來到軍營。
剛踏入軍營大門便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在校練場那裏來回走動着,此時尚在寅時,長庚星還挂在天邊,正待上前大聲質問誰在那裏,那邊已跑過來一個護營士兵,恭恭敬敬抱拳道:
“李副将,那位是顧公子,他天還未亮就來了。”
李岩定睛一看,正是顧清寧,此刻,他正吃力地将□□往木栅上擺放,身後堆了一小堆的□□,李岩倒是感到有點意外。
等梁王到帳裏的時候,李岩與他說了這事兒,梁王倒是什麽反應也沒有。
李岩又道:“這顧小公子倒是有幾分硬氣,想必是一時氣不順,在這兒逞強來着,且看他能堅持上幾日。”
梁王眉頭挑了一挑:“随他罷。”
出乎李岩的預料,顧清寧連着十多日都泡在兵械庫了,倒讓他有了幾分刮目相看的意思。不過李岩是不知道梁王是何意思,都沒過問一句,就讓他在兵械庫耗着。
顧清寧從來沒有感覺如此倔強過。
一邊還要讓黎叔瞞着顧老太傅,每日天還沒亮便去郊外大營,一邊還要辛辛苦苦地去搬那些重的要死的破銅爛鐵,顧清寧那從未幹過重活的手都快要脫了兩層皮了,晚上回去都火辣辣的疼,每次都打定主意明日不去的,可寅時一到,又老老實實地出現在了校練場。
趙穆心疼他,不讓他去,可擰不過顧清寧的倔強,只得讓府裏的管家用厚皮革與氈片給他制了一副手套,還算減輕了點負擔。
每日天還沒亮就得搬好那些兵械,顧清寧每每搬完便困頓得不行,一般去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将外衣鋪在地上就地呼呼睡覺,然後等到己時一過便還得起來,繼續把那些操練中用好的兵械再一一地搬回兵械庫。
這天下了好久的雨,四處濕噠噠的,等顧清寧搬好了那些器械,渾身早已經那些濕氣被打透,風一吹冷的緊。
顧清寧尋思着梁王往常皆在寅時便會來大營的,現都快辰時了還沒來,想必是不會來了,他渾身上下難受的緊,又冷得很,趁着清晨大部分人皆在操練之時,尋着那衛兵一個不注意偷偷溜進梁王的帳房內,迅速将火盆支了起來,把衣服脫了,攤在火盆邊烘烤。
做完這一切,他又困又累,渾身衣物盡除,一眼便看見角落裏的虎皮大氅,想着梁王的帳房除了他想必沒有哪個膽大的敢闖進來,當下倒頭便抱了那柔軟暖和的虎皮,沉沉睡去了。
今日十五,梁王進宮給缪貴妃請安,故而才遲去了軍營,等他進了帳房,頓覺得不對勁,四處亂七八糟的,中間還有個火盆在烤着幾件濕透的衣服。
正待喊侍衛進來,耳邊卻幾不可聞的幾聲香甜的鼾聲傳來,繞過了屏風,只見一個渾身如玉的少年貍貓似的蜷縮在他的那張虎皮裏睡覺,眼眸輕輕垂着,嘴角還有些可疑的濕跡,他眼下有些青跡,顯然是這些時日都休息不好,梁王上前,将他另一只手放進了虎皮中。
仿若帳房內沒有這個人似得,梁王盤腿坐于矮桌上,猶自翻閱着《虎钤經》。
等到顧清寧醒來已是近午,他剛睜開眼便是大叫一聲不好!
等慌忙起來繞過屏風,他吓得叫了一聲,梁王竟在帳房裏!
梁王看着顧清寧慌慌張張往後退,碰倒了屏風,連人帶屏風摔倒後面去,下一刻又慌慌張張地随手扯過一件衣服來遮擋住了自己赤~裸的身子。
梁王挑眉看他,“本王又不責罰你。”
顧清寧又驚慌又羞恥,他雙兒的身子除了顧老太傅與黎叔,誰也不知。也不知道方才梁王有沒有看到異常,他渾身滾燙得驚人,大着膽子挪移着去了那火盆邊,将自己的衣物都拿了抱在懷裏,此刻屏風已被碰倒壓得屏面都壞了,帳房內四處皆無遮擋之物,叫他如何在梁王的銳利目光中穿上這衣服。
“老大,你能不能轉個頭。”
梁王并不表示疑問,只是了然一笑,直接側身換了個姿勢,拿手肘支在矮桌上,繼續看起了他的兵書。
等到顧清寧換好衣物,涎皮賴臉地湊上梁王的前頭,給他倒茶。
“老大……”
梁王擡起眼皮看他。
“那個……那個……你方才可有……”顧清寧撓了撓頭,想問他可有看見他身上什麽奇怪的地方沒有,可這般一問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顧清寧只好努力咽下了心頭的疑問。
看着梁王神情威嚴,一如往常,顧清寧安慰自己。
心安了一下,可還沒安下片刻,當下又慘叫了一聲出來:
“完蛋了!老子睡過頭忘了那一堆勞什子了!”
急匆匆地便要拔腿往外跑,梁王叫住了他:
“兵械庫的雜役本王交給了其他人了,你不必再去了。”
顧清寧下意識以為梁王要趕他走,當下哭喪了起來,“別啊,老子不是幹的好好的麽?”
“哦?”梁王嘴角一扯,“本王還想讓你跟在身邊,既是你那般想去兵械庫,那便去吧。”
狂喜襲來,顧清寧幾乎要雀躍的叫了出來,當下沖了上去,抓住梁王的胳膊,
“老大,你說真的麽?”
顧清寧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因着喜悅,滿臉帶了笑意,殷紅的嘴唇扯着大大的笑,梁王将他的手拿了下來,
“等會兒吃了午膳,帶你去看看戰馬營。”
“嗯!”顧清寧大大地點了個頭。
午膳顧清寧是跟着梁王一起吃的,顧清寧十分狗腿,不斷地給梁王夾菜遞湯,就差親手喂了。
梁王威嚴并重,哪裏有人敢這般待他,不過他看着那喜不自勝的顧清寧倒沒有說什麽。
當李岩進來報備操練情況時,看見顧清寧正十分谄媚地拿漱口的茶水給梁王,眉頭皺了皺,他自是不敢在梁王面前說什麽,只是彙報完畢時偷偷瞪了一眼顧清寧,顧清寧懶得理他,此刻不拍拍梁王的馬屁更待何時。
午後梁王帶他去了戰馬營,顧清寧十分豔羨地看着那些鬃毛飛揚,毛光體壯的戰馬,一陣大風吹過,遍地青草如波浪一般蕩漾着向遠方去了,戰馬們也随着這樣的天高雲闊不住嘶鳴,頗有一番馬鳴風蕭蕭的塞外風情。
顧清寧自是騎過馬的,不過是府裏的馬,黎叔怕他摔着又耐不住他磨讓他嘗鮮似得騎了幾回,哪裏比得上這些高大駿美的戰馬。
顧清寧便央求讓他上馬過瘾一下,梁王讓馬役挑了匹馴過的給他。
顧清寧搓搓手開心地翻身上馬,沒想到這戰馬欺生,顧清寧還沒坐穩便一下子沖了出去,他吓得面色蒼白,緊緊抓住那粗硬的鬃毛,可是那戰馬越跑越快,顧清寧最是膽小,早已看不清周遭了,耳邊盡是可怖的風聲呼嘯,心裏恐懼極了,幾乎覺得自己要被這匹該死的馬給害死了。
耳邊由遠及近一陣馬蹄聲,他似乎看見一旁熟悉的身影正從後面追趕上來。
是梁王!
此刻馬越跑越快,幾乎要将他甩脫似得,顧清寧想哭,卻不敢哭出聲。
“不要擡頭,抓緊!”
耳邊是梁王篤定的聲音,顧清寧心裏也恢複了點平靜,當下複又用力死死地抓住了那鬃毛。
梁王叱了一下,加快了速度,等到兩匹馬幾乎并駕齊驅,便提氣起身一躍,坐到了顧清寧身後,控制住了缰繩。
顧清寧背後一暖,知道梁王已經來救他了,手上一松,整個人有點虛脫,直接癱到了梁王的懷裏。
梁王慢慢控制着缰繩,又走了數十丈,終于将這匹瘋跑的馬兒給掣住了。
抱緊了懷裏的人,梁王縱身一躍,二人便從馬上着地。
顧清寧徹底放松了,當場大哭了起來,哭得無比的傷心,哭得兩行鼻涕挂着,他抓起了梁王的衣角擦了一下,立刻發現這是梁王的,生怕被罵,哭得更是厲害了。
等到懷裏的少年終于一抽一抽地不再狂流馬尿了,蕭玄衍捏了他的臉,“自己沒本事,哭什麽?”
話音未落,顧清寧又哭了起來。
蕭玄衍無奈搖了搖頭。
好不容易等他不再哭了,正拿着袖子擦着眼淚,蕭玄衍不再挖苦他,他素來遇到的皆是铮铮漢子或是禮儀之輩,哪裏見過顧清寧這般動不動便哭的人。
顧清寧紅腫着眼睛,眼前那匹猶自神氣的戰馬還在該死的打着響鼻,心下愈想愈氣,原本他想在梁王面前表現的,此刻不僅沒一點表現,還丢了這麽大的人,他哪裏甘心,當下惡狠狠地走上前,用力地朝着馬屁股一腳踹過去,那戰馬受驚,後腿便蹬了一下,虧得梁王眼明手快,及時将顧清寧往後拉了。
顧清寧驚魂未定,躲在梁王懷裏,又驚又怒,幾乎想将那戰馬給烤了吃了。
耳邊一陣郎朗的笑聲,從梁王那厚厚的胸膛傳了出來。
他有些惱怒地盯着梁王,梁王終于笑夠了,捏了捏他的鼻子,
“走,教你騎馬。”
顧清寧小心翼翼地抓着缰繩,如臨大敵地盯着馬頭,僵直着身子,梁王坐在他後面,不住得指點,
“腰要放松,莫要慌張。”
“目視前方,掣住缰繩,坐直了!”
在梁王的點撥之下,顧清寧愈發的熟練起來。
夕陽很快便降臨在這片遼闊的馬場上,遠處的青山隐約可見,夕陽的餘晖映着回歸的大雁,顯得幽遠而亢長。
那時候的顧清寧全身心地信賴着他身後的老大,那個令他崇拜、敬佩的戰神,那是他一輩子不可遙望的神祇,但他可以追随着他,如同追随着自己的夢一般,他從未想過,他有一天,會被他拉進如此萬劫不複的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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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做了梁王的小跟班,顧清寧是愈發的意氣風發起來,在梁王不在軍營的時候,顧清寧便老老實實留在太r監受教,但若梁王在軍營,顧清寧便會大清早不睡懶覺跟着他的老大見世面。
顧清寧與趙穆說起他的老大來,便是滿眼的崇拜,趙穆自是吃味,
“你若實在想去軍營,我便跟父親說上一聲,帶上你操練幾次便好了,何苦要去那梁王那裏受苦。”
顧清寧鼻子哼聲,“那怎能一樣,老子現在可是實打實的定遠軍一員,再過些月,定遠軍便要拔營去漠北了,咱肯定得好好跟着多r一點,你知道麽,老子如今可以在馬上射箭啦!”
少年的得意無以言表。
梁王除了操練兵士以外,若有空閑,便會親自指點顧清寧一二,他在營中之時,必是将顧清寧帶在身邊的,李岩雖是不喜顧清寧,可礙于梁王的威嚴,倒是一句狠話也不敢跟他說。
顧清寧是混得愈發的行雲流水。
近些日,梁王留在軍營的日子明顯多了,有時幹脆在軍營裏過夜,因着這些年戰亂連連,梁王連年在外打戰還未娶妃,故而也随意慣了的,顧清寧自是黏他黏的緊,他聽着蕭玄衍給他講的那些兵書上深入淺出的道理正精彩着,哪裏肯回去,便求了梁王寫信回去跟顧老太傅說上一聲,便也留下來。
顧清寧一個晚上纏着梁王用沙盤給他模拟那些精彩的戰役,到了子時仍舊還興高采烈。
“再說說開朝那‘複明之役’吧,說是以少勝多,十分精彩!”
梁王敲了他的額頭,“都子時了,還不睡覺。”
顧清寧目中透着渴求的光:“求你了老大,聽了這個我便睡。”
顧清寧對着梁王從開始的又敬又畏,到如今的全然崇拜與依賴,自是水到渠成,梁王原本便是一個威嚴冷靜的軍中統帥,向來是說一不二之人,居然都會順着顧清寧來。
将那沙盤全部撫平,梁王又拿起了撥子比劃示意着,與他說了那場戰役的來龍去脈,那些驚險、熱血的細節将顧清寧聽的是十分着迷,向往的很,
燭火晦暗不明,時光一點一點的流逝。
“好了,去睡吧!”梁王将撥子往那沙盤上一丢,盯着顧清寧。
顧清寧撓撓頭,終是妥協,喚人擡了熱水進來,二人淨了手臉,洗了腳,便上床去了。
自打第一次留宿梁王的軍營,顧清寧還顧忌着梁王的身份,老老實實在另一側的長條坐榻上睡,可他睡覺不老實,老是掉下來,每次半夜都得梁王給他抱回去,一來二去的,梁王也嫌麻煩了,便往自己的床上帶了,反正床榻也大。
顧清寧自是樂意,他喜歡極了梁王卧榻上的那張虎皮,又軟又暖和,撲上去便下不來。
抱了那虎皮滾了幾圈,他這才将臉從虎皮那裏露出兩只眼睛,看着蕭玄衍,他穿着單薄的裏衣,身量高大,隐隐可見腰腹上精悍的腱子肉,可将顧清寧看得十分眼紅,
“你什麽時候帶我上戰場啊。”
梁王沒有回答他,只是吹滅了那最明亮的油燈,在漆黑夜色中,顧清寧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便知道梁王上床來了。
他見梁王不回答他,有些生氣,便背過身去。
“等你長大一些。”
顧清寧一喜,連忙轉過身來,抓着蕭玄衍的一條胳膊:“真的?”
“真的。”
顧清寧十分開心,便将身上的虎皮分了他一點,捂着嘴偷偷的笑,仿佛看見了他高高舉着長矛,騎着威風的高大駿馬,一路殺敵。
顧清寧嗯了一聲,換了幾個姿勢,最後以一種最舒服的姿勢抱着他的虎皮睡去了。
清晨起來時,顧清寧迷迷糊糊的,感覺腿挂在了一個什麽東西上面,心裏咯登了一聲,但他沒有像第一次那樣驚訝羞恥。
他早已習以為常,男人嘛,早上起來難免如此,從第一次的尴尬到後來的見怪不怪,他将挂着的腳從梁王身上放下來,他睡相一向不好,難得老大沒有趕他走,顧清寧抓了抓脖子,有些怔忪的眼睛看着梁王,
顧清寧的聲音還有點稚嫩,因着晨起還有點軟糯,聽得十分的貼伏。
“起來吧,準備操練了。”梁王迅速轉頭,朝帳門走去。
顧清寧一向是懶散慣了的人,可在梁王這兒,他相當的有毅力,這些時日下來,顧清寧雖還是弱雞一枚,但相較以往進步已然非常大。
原本定遠軍中将士們皆是認為他只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可沒想到,除了重兵械,其餘的他居然都是有模有樣的,尤其是騎射,幾乎趕得上定遠軍中的騎兵了。
顧清寧愈發的對未來向往起來,可最近不知怎麽的原本不太管他的顧老太傅居然開始管起他來了,見着他時不時便往軍營裏鑽便會雷霆震怒,
顧清寧向來都是荒廢r業的,以往顧老太傅是幾乎不管他,可如今不知是何緣故,竟怪起他耽誤r業了。
他想不明白,但聽說近來皇帝龍體不适,朝中有些暗湧,許是這些林林總總令他那太傅老爹焦頭爛額的,故而他也只是打哈哈過了,該怎麽樣便怎麽樣。
他從不知道,他的一生即将改變。
他惆悵的只是梁王最近很少來大營了,近一個月幾乎見不到人,顧清寧十分的無聊。
卻在這人心浮動的時候,漠北傳來戰報,突厥來襲,已經連着下了好幾城,幾乎快打到西關了,西關一破,大軍便直逼京城,一時人心惶惶,朝廷急需派梁王去前線來一場速勝。
當顧清寧收到梁王給的飛鴿時,心情是激動的。
看着那牽着一匹馬站在暮色蒼茫中的高大身影,顧清寧激動地撲了過去,
“老大!你可終于來了!”
梁王穿着一身便服,氣度清朗,微微一笑,只翻身上馬,借了只手給顧清寧将之拉了上來坐在自己懷裏,一蹬馬镫,缰繩一扯,倆人一馬飛快地向前方而去。
顧清寧興奮地大叫起來,他憋了太久,郊外是如此廣闊,幾乎可以閉上眼睛感受着耳邊呼嘯的風了,久違的暢快與血熱。
不知道行走了多遠,直到遠遠的看不見京城的燈火梁王才停了下來。他們在一片山坡上,并排着倒在那裏,看着遠處的浩瀚星辰,那一瞬間,只覺得自己渺小而又渺小。
明知道定是會被拒絕,可顧清寧仍舊不死心,“老大……我明日想跟着你去漠北……”
梁王并不回答他,只是坐了起來,顧清寧也跟着坐了起來,扯了扯他的袖子:“老大……”
眼前的人回頭過來,黑夜中,顧清寧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那一直不說話的樣子不知怎麽的讓他有些不安。
顧清寧不敢再說什麽,他讪讪地低下頭,去扯那些茂密的草。
梁王摸了摸他的頭,“乖一點。”
顧清寧心裏一酸,“你們,老當我小孩。”
梁王笑了一笑,站了起來,顧清寧爬了起來,走到他跟前,用手在他下巴比劃着,“明明我已經長大了,很高了,都到你這兒了。”
顧清寧悄悄地墊着腳,使自己在梁王跟前更高一點,可腳下一打滑,整個人撲進了梁王的懷裏。
那些遙遠而璀璨的星辰逐漸模糊,如同羽毛拂過。
嘴唇輕輕的被另一個溫熱的唇碰了碰。
熱熱的鼻息撲在臉上,顧清寧緊緊地抓着梁王胸前的衣襟,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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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