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長夜
暮春的夜有着涼意浸入,月色冷冽,透過窗棱灑在床榻上映出兩個交纏的人,紗幔飄搖,透着迷離的風情,床榻上已是熱氣騰起,一片暧昧。
那被壓在身下的少年汗濕了發,眼神迷離,雙頰透着潮紅,他嗚嗚地哭。
做壞的人又上來了,堵住了那嗚咽的唇,粗重的呼吸噴在臉上,帶着酒氣的熏然。
“是你招惹的……哭什麽……”
月光照耀着床榻上的二人,慢慢地交融,慢慢地模糊,最後所有的一切遠去,唯餘情韻幽幽地在天地間纏繞、飄散。
——好一個月夜。
汐溪別院籠在一片迷濛的晨霧中。
顧清寧穿着一件單薄的絹絲裏衣倚靠在窗臺,他的眼角流着一些婉轉的媚态,晨風吹拂而來,額前的碎發飄散着,那張俊秀的臉在風中顯得有些出塵,也有些落寞。
身後一暖,耳垂被含住,輕輕地啃,顧清寧怕癢,低叫一聲,便被人轉了身子,按住了後腦勺,被迫承受那晨起的吻。
等到顧清寧眼角泛起了水光,蕭玄衍才将他放開。
垂了腦袋,顧清寧被他順勢摟在了懷裏,
“在這別院也待了七八日,午後差人送你去本王寝宮。”
顧清寧心裏一顫,有些不安,他擡頭盯着蕭玄衍,
“不要……”
如果可以,他寧願一輩子龜縮在這與世隔離的別院中,不要回到那人世的情仇糾紛中,在這湖中的時光,他還可以暫且當自己可以忘記所有,可以忘卻那所有一切痛楚的記憶。
“我不走,”他踮起腳來去摟住他,有些哀求,“我就待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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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玄衍将他緊緊地摟在懷裏,嘆了口氣,顧清寧從來沒有見過他嘆氣,他總是那般篤定與強硬,帶着勢不可擋的銳氣去面對所有。
顧清寧心裏一酸,終究自己是最沒用的那一個。
原本厭惡恐懼的汐溪別院如今卻好似變成了他的避難島一般,他不願出去,亦不願別人進來,好像這般就可以依舊當那個可以肆意的少年。
“午後本王出去一趟,晚上過來。”
顧清寧立刻點點頭,
“乖一點。”
顧清寧再度點點頭。
蕭玄衍喉頭一動,再度去吻他,輕輕的,帶着安撫的吻。
因着昨夜的折騰,等用過午膳,顧清寧便困頓地去睡了,蕭玄衍待到他睡得香甜而均勻時便悄悄地乘舟離去。
等顧清寧睡了一覺醒來,那夜色已是降沉下來,四處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麽時辰,原本顧清寧是不怕的,可猛然想起這湖中孤院只有自己一個人,心裏便已經有些不安。
他連忙爬起來去盞燈,可四處翻找着卻找不到火折子在哪裏,黑暗中他一遍遍地翻箱倒櫃,不說火折子,連火石都沒有。
身後凳子似乎被自己碰到了,發出了一聲巨響,在這孤院裏顯得令人膽戰心驚,顧清寧雙腿顫顫,愈發的有些發起怖來,他不敢在屋裏待了,便跑到外面去。
今夜烏雲蓋住了月色,四處無比的黑,遠處的廊道模模糊糊的有着光亮,被夜霧遮擋着,如同志怪小說裏的那陰森恐怖地獄中的彼岸城,這汐溪別院本就建的隐蔽,四處更是少有人經過,那黑沉的湖水波瀾不驚,偶爾一聲莫名的蟲叫,顧清寧心間發起毛來。
冷風吹過,帶起了身上的一層雞皮疙瘩,顧清寧才發現自己驚慌失措之下竟是只穿了件單薄的裏衣便出來的,可看着那黑洞洞的別院,他是打死也不敢進去的。
又一陣冷風吹過,激得他打了個噴嚏,緊緊抓着雙臂,顧清寧害怕極了。
因懼生亂思,顧清寧腦海裏不斷想起了許多以往看過的志怪小說,此刻那些書上的點滴更是嘩啦啦地堆滿了腦袋,什麽夜裏吃人的貓妖,專門吸食腦漿的人魅,水裏一口便可以吞掉人的巨怪,顧清寧越想越怕,蹲在地上,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也不知道待了多久,顧清寧手腳都冷透了,他已是偷偷哭了一回,後悔極了自己單獨留在這兒。
此刻水中又是不知名的一聲不知什麽東西的叫聲,顧清寧吓得一抖,臉色蒼白,他想哭又不敢哭。
“嗚……”
又饑又凍,心中又是極端的恐懼,四處瞧過去,随時都仿佛會跳出一只巨大的怪物。
心裏的弦立刻就要繃斷了。
耳邊微微一點的沙沙聲,顧清寧一顆心是吊到了喉嚨口,心口咚咚咚的跳,慌亂之下他随手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還沒丢出去,身子便落進鉗制裏。
尖叫一聲,便要拿石頭砸他,耳邊低沉沉的一聲:“是本王!”
顧清寧心下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可驀地又騰起了極度的怒火與委屈,他一拳打在眼前的人的身上,
“你這混蛋!”
顧清寧帶了哭腔,“你給老子去哪裏了!你這王八蛋!”
蕭玄衍将他手掣住,發現那一雙手已是涼透了,再一摸他的臉,亦是冰涼得很,便不顧他掙紮,将他攔腰抱了,踹開房門放在卧榻上,随即從懷裏掏出一只火折子來,先點上了一盞燈,房裏頓時亮了起來,回到床前一看,顧清寧臉色發白,眼睛通紅,只穿了件薄薄的裏衣,見着他過來,又滾爬起來,去打他。
蕭玄衍一把将他緊緊抱住。
熟悉的氣息以及暖意傳來,顧清寧眼淚立刻湧了出來,
“你這混蛋……你知不知這兒有多黑……多可怕……”
他緊緊抓住蕭玄衍的衣襟,愈想愈恨,又打了一拳過去,“你這王八蛋……”
蕭玄衍将他腦袋緊緊按在自己懷裏,“本王錯了。”
從來沒有聽過他的道歉,顧清寧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将他胸前的衣襟沾濕了一大片,蕭玄衍身上的披風揭下,緊緊裹住了他,抱在懷裏。
顧清寧哭得更是大聲了。
好似要将自己的委屈給全部哭出來,一邊哭一邊洩憤似得打他。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房內漸漸地平靜了。
“好餓……”顧清寧抽噎着。
蕭玄衍親了親他的頭頂,便要起來給他拿東西,可身下的人抓住了他,不肯讓他去。
顧清寧帶着鼻音,死死抓着他。
這樣不講道理的任性讓蕭玄衍無計可施,唯有抱着他,
終于等到顧清寧心情好一些了,蕭玄衍才帶了他去湖邊的舟楫上拿了點現成的吃食,自打上次顧清寧做飯将手燙傷了,蕭玄衍便不再讓他做廚子了,每日的吃食都是用舟楫順水飄過來的。
吃了碗杏仁酪與桃酥,顧清寧才徹底停止了抽噎。
蕭玄衍湊了過去,将他嘴角的一點碎屑吃了,盯着他的眼睛,又輕輕啄了一下他的,顧清寧眼眶沒得又開始熱了,摟住了他的腰,将腦袋靠了過去。
耳邊胸口裏幽幽地一聲長嘆。
“本王錯了……”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說了,顧清寧聞着他身上的氣息,心間慢慢平靜下來,只覺得一晚上的驚懼失措漸漸地消散。
也許是驚懼過度的緣故,顧清寧一個晚上睡得都不安穩,偶爾還會尖叫一聲便醒了過來,看見蕭玄衍躺在身邊才安定了,抱住那粗壯的胳膊,複又沉沉睡去。
蕭玄衍将那蜷縮起來的身子攬在懷裏,如同每一個安寧的夜裏。
長夜漫漫,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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