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炸牛奶 也不知道方年年的運氣是好還是……

雙皮奶沒有賣給來店裏的客人,可不是每個人都乳糖耐受,要是吃了不舒服,就給自家惹事兒了。

最後不是自家吃了,就是送給了周圍的鄰居,驿丞梁爺爺很喜歡,拉着方年年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方年年要走的時候梁爺爺還很舍不得。

老爺子平時不怎麽和人來往,守着小小的驿站,養着幾匹馬,過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自七王之亂平定,當今登基後,四海升平,沒有八百裏加急的信使要求換馬,驿站裏那幾匹馬瞧着也失去了往日的鋒芒,懶懶散散地甩着尾巴,嚼着幹草,吃着梁爺爺給它們煮的豆子。

因為距離京城近,趕着進城的官員鮮少在這邊留宿,都是緊着時間走了。再說了旁邊有客棧,有食肆,有茶館,選擇太多,也沒有願意走進驿站裏頭用粗茶淡飯的。

久而久之,驿站越來越冷清陳舊,在一衆熱鬧中遺世獨立,歲月仿佛都在它身上凝固成了塵埃。

性子有些古怪的梁爺爺就和老驿站一樣,被熱鬧遺忘了,其實老人家還是挺喜歡和人說說話、聊聊天。這不,就拉着方年年說了好久,說的也沒什麽新鮮事兒,無外乎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但方年年沒有不耐煩,笑眯眯地聽着,時不時給出附和。

一旁的沈宥豫等得都沒耐心了,他站在方年年身後,一直拿指頭戳方年年的肩膀,催着她:可以走啦,可以走啦……

終于還是要走的,梁爺爺把方年年送到門口,沈宥豫就是順帶的,老爺子眼裏沒有這麽個年輕人。

“年丫頭有空再來玩。”梁爺爺背着手說,年紀大了,身板早不如前,腰背都挺不起來喽。

方年年大聲地說,“爺爺你也來我家茶館玩啊。”

“好的好的。”梁爺爺笑着應了,但他從來沒有踏出去這一步。

方年年擺擺手,準備走啦。

梁爺爺忽然喊住了她,“年丫頭。”

方年年,“嗯?”

“前兩天我撿到了一塊牌子,我看着怪精致的,小姑娘家家的應該會喜歡,你等等,我拿給你拿去。”梁爺爺剛才就想說來着,這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每次話到嘴邊都給忘了,直到現在才徹底想起來說。

“好呀。”方年年沒有推辭,俏生生地立在原地等着。

“能有什麽好東西,還是撿的,你別收了。可憐老頭孤孤單單的,多來幾次就行了,我們回去啦。”沈宥豫耷拉着個肩膀,嘀嘀咕咕着,“快中午了,你應該要做飯,實在不行,我在這兒等着老爺子。”

沈宥豫真的越來越放得開了,再也不端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好涵養內化成個人光華的一部分,卸下的疏離減輕他與普通的隔膜,這是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

“要回家自己先走嘛,我又沒有扒着你不準走。”方年年揉着肩膀抱怨,“你都把我戳疼了。”

“誰讓你一直坐在那兒不動,老頭的話颠來倒去說了三四遍,說來說去一個意思,都是他當年的事兒。”

“還是有些不同的。”

“我看都一樣。”

“好吧,是差不多,但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嘛。”

方年年上輩子深山老林地走,遇到過不少老年人不願意離開家鄉,寧願守着與世隔絕,也不願意融入現代繁華。

年輕人都離開了村子,給老人留下一片孤清。

他們不是不寂寞,只是日升月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所以偶然遇到進山做拍攝采訪的一行人,熟悉放下戒備後就特別熱情,拉着他們說上許久。

年紀大了,經歷也簡單,說來說去就那些事兒,作為采訪素材就要那麽一點就好,但方年年能耐着心思聽下去,有時候就能從瑣碎的語句中得到非同一般的驚喜。

這是她工作中養成的習慣,也是性格足夠安逸的表現。她說,“梁爺爺當了一輩子的驿丞,幾十年了,經歷的事情很多,你別看都是給信使送馬和補給,大小也是有差異的,有不少有趣的點滴。”

“也就你聽出來了。”沈宥豫覺得方年年比那車轱辘的話有趣。

方年年笑,“你也聽到了,只是沒有分辨而已。”

沈宥豫聳肩,無可無不可地說,“好吧。”

“你發現了嗎?”

“什麽?”沈宥豫挑眉。

方年年打趣地說,“你剛來的時候目下無塵,對我們這些普通人都看不上,冷冷的表情上都是嫌棄。現在不同了,接地氣了一些。”

“哪有!”沈宥豫不承認,心中卻泛起波浪,不知不覺,他竟然被改變了。

這種改變并不讓人讨厭,他隐隐地還挺喜歡的。

“行行行,沒有。”方年年已經掌握了一些哄沈宥豫的辦法,無外乎順毛摸嘛,和雪球似的。

沈宥豫,“……”

為什麽感覺讓人生氣!

梁爺爺腿腳慢,等了好一會兒才來,他交給方年年一塊褐色粗布包着的東西,“打開看看。”

方年年點點頭,放在手心裏把布打開,露出裏面一塊小小的玉佩,“這……”

不是所有“玉”都值錢的,溫潤如羊脂玉、獨特如雞血石、稀少如黃蠟石等等,才值得追捧。這塊玉粗糙有雜質,混濁的青黃色上被一條鏽色橫貫,特別醜,與其說是玉,不如說是一塊很醜的石頭。造房子混水泥,都會嫌棄不夠好看。

但上面刻着的字不同啊!

“江湖一統,千秋萬歲。”

方年年特別想去照鏡子,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是“老爺爺看手機”。

“梁爺爺,你從哪裏撿到的啊?”方年年忍不住追問石頭的來歷。

梁爺爺擺手,“馬蹄子下面吧,年紀大了,忘記喽忘記喽,你們拿去耍,留我這兒不知道哪天就扔進竈裏燒了。”

老爺子背着手進去了,衰老的背影漸漸融入了驿站的暮色中。

方年年反複看着玉佩,兩塊麻将那麽大,瞧着是有些年頭的老物件,因為保存不當,顏色黯淡,看起來就更加醜了,字跡磨損了不少,卻能夠分辨出來。

“江湖一統,千秋萬歲。”她小聲讀着上面的字,感覺劊子手正提着大刀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後脖子涼飕飕,“那個……這些話不僭越吧?”

“你說呢。”沈宥豫眉頭收斂,他端詳着方年年手上的玉牌,心頭晃悠着許多驚訝。

“我去……”方年年一把握住,覺得手心裏滾燙,這就是個燙手山芋,還不如塞竈裏燒了算了,“這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竟然寫這麽大逆不道的話。”

“據說,武林盟主的信物,就寫着這麽一句話。”沈宥豫幽幽地說,“還據說,信物就是一塊玉牌,和你手上的一樣。”

方年年把方牌攥得更緊了。

沈宥豫繼續說:“取自于天外來石,‘長虹貫日,白晝流星,天下大亂始于此’,你要是看過高祖時期修訂的前朝史,能夠看到這麽一句話,杜少求得到的就是這塊石頭。當年劍客杜少求冶煉石頭十載,提純後的玉石分成五份,其中一份做成了‘江湖一統’,一份在遇到年少的高祖時給了他,高祖做成了印章,刻着‘我知道了’,登上大寶後,‘我’改成了‘月關’。”

前輩真是風趣,“朕知道了”不會都摁奏折上了吧。他年輕的時候,就所圖不小呢。

方年年虛心求問,“杜少求是誰?”

“前朝末一位成名劍客,傳聞一百二十歲時得到了隕鐵,一百三十時遇到了高祖,他一生傳奇無數,五份玉石分別交給了五個人,都在亂世中成就霸業,沒聽說書先生說嗎?”

方年年:“……大概有吧。”

沒有這些細節啊,下次認真聽。

沈宥豫瞥了方年年一眼,“‘江湖一統’是武林盟主的身份象征,基本上是誰得到,誰就是盟主。”

“那我這個肯定假的,陳家那位不就是盟主。”方年年小心翼翼地把玉牌藏好,不知道就罷了,知道石頭會牽連到什麽後她就覺得燙手,一定以及肯定不能夠露出來。

“大概吧。”沈宥豫想到一些江湖傳聞,扯了扯嘴角笑了,陰鸷鸷的。

方年年:“……”

她飛快地走了起來,“不行,我要藏起來。”

沈宥豫看着方年年俏麗的背影,失笑地搖搖頭,真是不知道說臭丫頭運氣好呢還是不好呢,那玉牌應該是假的吧……

回去後塔娜在做午飯,用的昨天的剩飯做的蛋炒飯,切了一段臘肉、一根胡蘿蔔并一個洋蔥,看老爹一點兒都不期待的臉和大牛叔更加黑的面色就知道,肯定不是很好吃的樣子。方年年吐吐舌頭,回了一趟房間出來就去了廚房,她是去做炸牛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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