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房間裏的燈不是很亮,桌上還放了一個臺燈,郁姝推門出去,盡管她一天忙到不見人影,但晚上還需要出去是少見的。
應付完這邊,郁姝下樓并沒有看見阿琴,倒是見到了桃子,她沖郁姝招了招手,跑過來面前說:“你可來了,你先去隔壁找阿琴吧,我肚子疼死了,一會再過去啊!”
說着她就走了,不管手上拿着一沓紙頁的郁姝。
郁姝沒辦法,在她身後淡淡地皺眉,追問道:“桃子,阿琴在隔壁樓的哪間?”
卻見人已經溜得沒影,她只好問房主拿了一個手電筒,往旁邊的一棟樓去。因為都是劇組包下的住宿點,連着整座山也就這麽兩間,所以走過去還是有幾百米。
而郁姝要去找的阿琴此時從樓下下來,看見出門去的纖細背影,問了問:“老板娘,剛才那長得臉小眼睛大,頭發很長的那姑娘去哪啊?”
“說是要去隔壁樓,哎,這山裏面什麽野物都有,晚上還是少出去的好。”老板娘翹着腿看電視,回頭抓了一把花生,又繼續把視線轉回屏幕。
阿琴以為是郁姝有什麽事,卻沒想到這事也和她有關。
而她離開之後,門口陰暗無光的轉角處,露出一截男人的深色衣袖,白霧的煙氣往上飄,罩住了打上陰影的一張有棱角的側臉,但誰也沒發現。
郁姝正走着,察覺到自己身後有一束燈光,見到來人,無奈回頭說:“怎麽跟着來了,小書呆子不看書去了?”
于棠棣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上來,他走在郁姝前面開路說:“山裏的路很複雜,我今天走過,很容易出意外。而且這裏方圓幾裏就這麽點住民,晚上出了什麽事很危險。”
“這麽關心我,我的貼心小棉襖。”郁姝眨了眨眼,清冷的眉眼帶着笑意。
養?于棠棣在前面走着默默地笑了笑,也不知道相處的這快兩年的時間誰“養”的誰。
郁姝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時候,看見前面的一棟民宅小樓,周圍黑乎乎,她存着疑惑,于是也打亮了電筒,開始撥打電話:“喂,阿琴......”
“于棠棣!”郁姝腳底一滑,在身後驚叫一聲,前面的人反應迅速地回頭跑。
“嘩啦”一聲,窄小的山泥路一陣滑坡,郁姝踩着的濕泥猛然往下墜去,她下意識三手護住了自己的腦袋,另一只手胡亂地往旁邊抓着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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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棠棣猛的在上面伸手,只抓到她的手臂,腳邊上的濕泥立馬松動,他目光一滞,手上的重力不斷的往下墜,就在他和郁姝一起掉下去的時候,他拽着人硬是翻了個身。
“于棠棣,你有沒有事?”她喘着氣,忍着手上的微弱地喊,手裏的手機和電筒早就不知道掉到那裏去。
“我沒事,你……動一動。”于棠棣身上跌重感一陣接一陣,但手仍護在郁姝的腦後,自己成了肉墊,而郁姝就在他的手臂下安然無恙。
掉到了下層的田地裏,周圍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是什麽,她撐着自己掉了一只鞋的腿站起來,黑暗中摸索着。
“手機呢,打電話。”黑暗中,于棠棣還算冷靜,他腦後是紮進皮肉的碎石,但他忍了下來一聲不吭,而郁姝也沒好到哪裏去,手上的皮肉都被野藤紮出了血。
“手機掉在上面。”郁姝吸着氣。
“我們跟着上坡的路,應該能夠找到上去的路。”她冷靜下來,看不見身邊人的身影,吞咽下恐懼黑暗的感覺,她甚至想,自己會不會碰上野狼毒蛇......
頭頂上傳來自己手機的鈴聲,她一喜,拿了個棍子去試探,但是顯然還是太短了,根本夠不着,從底下往上,不止有三米的高度,而山裏的夜晚,更是少有路過的人。
“我走在前面,前面有光,應該可以上去。”前面隐約還能看到民宿照下來的微光,于棠棣脫掉鞋,自己卻赤着腳:“先把鞋穿上,地上可能有玻璃碎,還會有出來覓食的蛇。”
他從小就在大山上長大,對這些熟悉,可郁姝堅定的搖了搖頭,單着腳站着:“我不穿。”
“女孩子的腳最嬌嫩了,別擔心,我是男人。”他的腳,早就是千瘡百孔的痕跡,比不上她的。
小時候,夏日的蟲咬,冬日的凍瘡,卻沒有一個人關心過他的童年。
于棠棣直接像舉小孩一樣捧着她的腋下,一舉把她的腳騰空,接着穿進自己的運動鞋上,鞋子很寬大,他摸索着蹲下身,把鞋帶勒的緊緊的。
“你......”對感情冷淡如郁姝一樣的人,此時一雙手搭在他象征着男人成熟的肩膀上,內心翻滾着不同尋常的情感,是驚愕,還有劇烈跳動的內心。
只是她還沒來得急細辨,就在于棠棣的身後,幾雙一模一樣的發光物什,讓她瞳孔猛的放大,那是什麽,動物......
郁姝忽然攬住于棠棣的脖子,壓着人一起蹲了下來,她顫着聲望着遠處的草叢:“噓,別說話。”
于棠棣不複剛才的冷靜,此時也有些緊張起來,他沒想到就在居住民附近的地方,也會有野狼。
“沒看錯的話,應該是狼。”他才說完,就聽見那邊一聲一聲的威脅聲,他不再思索,直接把自己身上僅有的一件衣服脫了下來,随後對郁姝說:
“剛剛下來,我摸到旁邊有一個凹陷的洞口,我們過去撿點稍微幹點的草木。”
附近的樹枝拿來起火實在是太慢了,一時燒不起大火,現在他身上,唯有衣服。
郁姝半彎起身,忍住不去看那幾雙眼睛虎視眈眈:“你想點火?”
“只要我們能一直有火源,就不怕它們過來。”他就自己身體緊繃着的時候,也朝郁姝寬慰笑了笑,拿出自己在廚房用的火柴盒搖了搖:
“別害怕,今晚它們接近不了我們。”
郁姝點了點頭,手卻緊緊地拉上于棠棣的,兩人雙手交握,同時呆愣了那麽一秒。
于棠棣的手裏一片涼滑和柔軟,這是他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此時光着膀子,卻奇妙的像純情少年一般紅了臉,手心出汗。
“抓緊我,我們兩個今晚不能分開。”而郁姝卻是怕在黑暗中兩人找不到對方,一只手緊緊地握在他滾熱的手心,察覺到他的汗水,卻毫不在意地抓的更緊。
“好,永遠不分開。”于棠棣直視前方,一雙寬大的手掌收緊她纖細的小手,像是回應她,又像是回應自己。
火苗遇到了棉質的衣服迅速地燃起大火,就在逼窄的一個小泥洞裏,一個小火堆就像守護神一樣擋在兩人的前面,因為堆了一堆的碎枝和草葉,盡管帶着濕意,還是燃起來不小的火堆。
郁姝看見從外面走回來的人,曲着受傷的腿問:“它們走了嗎?”
“走了。”于棠棣坐到她身邊,不知道在哪裏搬回來了一大堆爛木和樹枝,放到一邊,就随手把自己手上的火束扔到火堆裏。
郁姝卻第一次發覺,那個單純無助的少年真的長大了,是一個站在身邊,就會感覺到鎮定的一個人。
“讓我看看你的腿。”于棠棣蹲坐在她面前,平時看不出來什麽的身形沒了衣物遮擋,凸顯的肌肉充滿力量感。
他兩手往外一撕,頓時薄薄的褲子就被撕裂到膝蓋,他皺着眉說:“還好只是擦傷,所以今天晚上你特地出門,就是為了在這下面睡一晚?”
“有人在撒謊。”郁姝說:“等明天有人找到我們,我再問下阿琴。”郁姝暗自度量過這件事,可是現在已經這樣,她用手挑了挑膝蓋上的碎石子和泥巴:
“我這腿還真的是多災多難,還好沒有進了狼的肚子裏,不幸之中的萬幸。”
“別亂擦,小心沒變成外面那幾只的盤中餐,今晚先是感染死了。”于棠棣在褲子裏拿出一塊帕子,細細地幫她擦掉傷口上的泥,轉而底下頭。
郁姝被一個刺激,整個人都快坐不住,她按着他低着頭像小狗一樣舔舐着自己膝蓋的于棠棣,膝蓋上血肉的那塊她自己都嫌棄,可有人卻捧着她的腳,虔誠地俯身幫她舔着傷痕。
“你到底在幹什麽,你屬狗的啊。”郁姝掙紮不動,難得慌亂。
于棠棣照做完之後,才微張着嘴擡頭回複她,微紅的唇水潤:“幫你消毒。”
郁姝深吸了一口氣忍了下來,如果此時面前的人不是一個作為弟弟的身份,她可能還會講着笑話一樣帶過,可是面前的人是于棠棣,她說不出話來。
不感動是假的,但是羞恥也是有的,可面前的人神色卻是無比單純,和她一個腦子裏都是不正經的人完全無法相融。
“這裏的火不能一直燒着,要加燃料,我們輪流歇一會。”郁姝往裏面扔完木頭,随後又坐回去,眼裏的疲憊已經很明顯。
“你睡吧,這裏有我守着。”于棠棣盯着火堆,似乎還很精神,郁姝點了點頭,以為他答應了,窩着自己的身體說:“行,那一會你想睡了叫我起來。”
結果郁姝這一睡,在天亮之前就沒有醒過來。
火堆燃燒的“噼啪”聲給兩人相處的極小空間帶來了溫暖,還有莫名的溫情,于棠棣很順手地就把旁邊睡的往旁邊滑的郁姝攬到自己這邊。
郁姝有所感覺,整個人就往他光着卻暖呼呼的上身上貼趴上一個位置,繼而舒服地散開皺起的眉頭,光潔柔美的臉蛋上還有泥的痕跡。
于棠棣燦然一笑,說她像個落難的大小姐。
說着卻耐心地幫她擦幹淨,望着和自己親密無間相擁在一起的稱為姐姐的女人,眼裏不似往的鎮定。
“姐姐,等我。”在郁姝聽不到的此時,他終是叫出了他害怕叫出來的稱呼。
“等我成年了,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抱你......”
他認清了自己的感情,認清了他看待面前的人并不只是感激的報答,而是,想要占有的喜歡,這種劇烈的情感讓他逃避,又吸引。
如此矛盾。
他像一個小偷一般,小心翼翼地低下了頭,含住了懷裏的郁姝那一張帶着蒼白的嘴唇,深深輾轉,黑夜裏只剩他的幽幽嘆息。
他的臉漲得通紅,怕被發現一般,抹了抹她沾着可疑水光的唇瓣,再往自己的懷裏擁緊了些,優美的下颌角就搭在郁姝的肩窩裏,鼻息間是他夢裏感受到的暖香。
他的喜歡,躁動而壓抑。
這一晚他睜眼天明,腦子裏閃過很多念頭。
他第一次嘗到這種心跳加速又小心翼翼的甜蜜味道,他想起自己去檢查器械室時,檢查放學後的教室時,看到男女之前的親密,作為別人嘴裏正直的學生會會長會冷着一張臉去呵斥,他覺得這種交換口水的惡心,違背校規。
可輪到自己,他懂了,如果是自己喜歡的人,原來這樣的事情應該是享受的。
成長的少年,在這夜幡然醒悟,而這種暗戀,沒有人會相信發生在學校這位稱之高嶺之花的會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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