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奇才 才學了七日!你騙誰呢

她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只幽幽行了個禮,開口道:“多謝公子相讓,這局棋我下得很盡興。”

許久,王然才緩緩擡頭,他額間泛着冷汗,蒼白的雙唇嗫嚅了一下,“你學棋多久了?”

“七日。”陶渺讪讪一笑,如實回答,“下得不好,讓公子笑話了,多謝公子包涵。”

她話音剛落,人群開始騷動起來,王然捏着棋子的手微微顫抖,看向陶渺的雙眸中藏着燎原的怒意,他咬唇,好似受了莫大的侮辱,旋即拍桌低吼。

“才學了七日!你騙誰呢。”

陶渺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得抖了抖,眸光真摯,無奈道:“我真的只學了七日。”

“我不信,我們再來一局。”王然坐下來,利落地收拾棋盤,企圖重新開局。

陶渺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搖搖頭:“今日晚了,我得回去了,改日再來。”

不是她不想下,雖是系統任務,跟着那個男人學棋也很痛苦,但方才那局着實精彩,那種在棋局上博弈厮殺,心情起伏蕩漾的感覺,簡直酣暢淋漓,是她從未感受過的,實在喜歡。

只是今日确實晚了,再遲一些,怕是趕不上回村的牛車了,何況她還有別的事要辦。

她恭敬地行了一禮,在衆人詫異的眼光中,穿過人群,徑直往門外走。

“站住!”

王然愣了愣,起身想去攔她,可待他追出館外,哪裏還有陶渺的身影。

陶渺鑽進離棋館不遠的一個巷子裏,轉了幾個彎,瞅見寂寥的店門口擺着的幾個紙紮,便知自己到了地方。這鎮子偏遠,故而像壽材鋪這類的店基本上只有一家。

便是韓奕言口中說的鎮子西邊的這家。

甫一踏進門,就是兩幅未上漆的實木棺材,店裏還擺着不少喪葬用具。驀地一陣涼風吹過,陶渺一陣惡寒,斜眼看去,總覺得倚在門邊那幾個顏色鮮豔的紙紮人正在笑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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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個哆嗦,往內屋喊了一句:“有人在嗎?”

“來了。”不多時,一個小個子的夥計掀簾出來,“客官要買些什麽?”

“你們掌櫃可在?”陶渺問。

“我們掌櫃的出去了。”

出去了?陶渺雙眉蹙起。

“那他幾時回來?”

夥計似看出她的意圖,勸道:“我也不知,我家掌櫃才出去不久,許是不會那麽快回來的。你若有事,吩咐我也成。”

陶渺猶豫起來,畢竟那男人同她說過,是讓她交給掌櫃的,可如今也不知掌櫃何時回來,若再等下去,只怕真的趕不上牛車了。她身上并無錢銀,之前用來下棋的錢也是她這些日子在周先生家幹活得的酬勞,若真回不去,今夜怕是要露宿街頭了。

她掏出懷中的紙張,咬咬牙,掀開看了一眼,只一眼,她的神情便放松下來,伸手将紙張遞給夥計,“那麻煩小哥務必将此物交給你家掌櫃。”

夥計不明所以地接過,陶渺走後不久,他也忍不住好奇,攤開來瞧了瞧,卻是愣在那裏。

他摸了摸頭,疑惑不解,他是識得一些字的,可這紙張上的寫的字連起來,卻完全無法連貫理解,就好像随意寫了一些字符一般,他無趣地将紙張重新疊好,擡頭便見掌櫃邁進店中。

“掌櫃的回來了。”夥計頓時有些心虛地迎上去,“有人送來這東西給您。”

壽材鋪掌櫃漫不經心地接過一看,卻是面色大變,他急急掀簾進了內屋。不多時,從深巷裏刷地飛出一只鴿子,翅膀煽動的聲響湮沒在嘈雜的市井中,蹤影消失于天際。

陶渺緊趕慢趕,好歹算是趕上了回村的牛車,牛車簡陋又颠簸,迎面撲來的風寒冷刺骨,直順着衣領灌進來,待回到家時,陶渺已被凍僵了手腳,之前受過傷的腿也開始隐隐作痛。

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她推開門,一瘸一拐地走進去。

雖說屋內沒有點燈,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陶渺知道有一個人始終在那裏。她摸到牆角點上油燈,下意識往炕上看去,心猛然一提。

炕上被褥疊放整齊,根本沒有人影。

她慌亂地四下探尋,卻聽耳畔有人道:“回來了......”

那聲兒清冷沒有波瀾,卻好似一首悠揚的樂曲瞬間撫平了陶渺慌亂焦急的心。

她聞聲看去,便見韓奕言坐在那張簡陋的方桌前,桌上擺着棋盤。看到人安然無恙,她忍不住舒了口氣。

韓奕言将陶渺的反應盡數瞧在眼裏,他常年習武,聽覺敏銳,陶渺一進院子,他就察覺到了,他看着陶渺推門,點燈,始終不動聲色,同之前一般,可在陶渺望向土炕露出驚惶無措的表情時,他也不知為何,一反常态地開了口。

大半個月下來,陶渺還是第一次見韓奕言下炕,不免有些驚奇。

“你怎麽下炕了?你的傷是不是快要好了?”

韓奕言抿唇不答,反将目光落在她的腿上,似是無意般問道:“腿怎麽了?”

她在屋外時,他便聽見她走路的聲響與之前不同,一下輕一下重。

陶渺沒想到他居然會問這個,畢竟二人不熟,她也沒必要将自己的經歷與他細說,只簡單解釋道:“之前凍傷過,叫外頭的冷風一吹,又開始疼了。”

韓奕言低低應了一聲,緩緩收回視線,複又落在棋盤上。

陶渺早已習慣他這幅淡漠疏離的模樣,想必方才的話也只是随口一問,并無關懷的意思。

“你坐在這做什麽?”

“下棋。”

“下棋!”

陶渺詫異地望向空空如也的棋盤,都沒有棋子,他是拿什麽下的棋?

韓奕言似乎并沒有同她解釋的打算,那雙沁着寒意的眸子望過來,“今日的棋下得如何?”

“嗯......”

陶渺心虛地撇開眼,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見她如此,韓奕言心下了然,蹙眉将棋盒向前一推。

跟着韓奕言學了七日的棋,陶渺透過他的動作便能明白意思,她忐忑着一顆心坐下來,捏起棋子剛準備複局,便聽耳邊叮的一聲響。

【對弈任務二已發布】

【任務內容:十天學習對弈,并下贏一局】

【任務獎勵:美貌值+6】

【失敗懲罰:生命值-1】

“又來。”她煩躁地碎碎念。

韓奕言以為她是在抱怨,涼涼地掃她一眼,“你說什麽?”

陶渺笑了笑,趕緊落子,“沒什麽。”

才擺了一小半,她就覺得脊背一陣陣發寒,如坐針氈,不用擡頭也能想象到對面那人面沉如水,用銳利的眸光死死盯着她的樣子。

她聲若蚊吶:“我從未與別人下過棋,開始的時候,有點沒下好。”

“有點?”韓奕言挑眉,尾音上揚。陶渺活像個被夫子抓了錯的學生,心虛地低下頭。

她也知道,自己開局那幾手,下得實在糟糕。

見她複局的手停了,韓奕言沉聲道:“繼續。”

陶渺只得硬着頭皮繼續擺,也不知擺到第幾手,本劍眉緊蹙的韓奕言眸光微動,随着棋局的繼續展開,眉目也不自覺舒展開來。

待陶渺将整局棋複原出來,韓奕言才開口:“那你與下棋的人,學了多久?”

“說是學了近兩年的棋。”陶渺垂眸赧然道,“想是我下得太差,那位同我下棋的公子聽說我只學了七日,似乎很是惱火。”

韓奕言掃了一眼桌上的棋局,瞥向陶渺的眼神中帶着幾分意味深長。

以他的棋藝來看,陶渺下得确實很爛,可若告訴旁人,她只學了七日便下到了這種程度,只怕沒人敢信。

這局棋的開局确實糟糕不已,更何況是在讓了五子的情況下。可過了二十手,整個棋局便開始逆轉翻盤,殺了原本還游刃有餘的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從其中幾手可見,想必那位原存了幾分戲耍的心,可誰曾想下到後來,竟被步步緊逼。

可惜,前面的局勢太差,陶渺就算是想力挽狂瀾也無濟于事,不過對方最後也只勉強贏了三子。

只怕,那人并非是因陶渺下得差而惱火,而是因自己低估了她,反吃癟受辱而憤恨。

韓奕言擡手收回棋盤上的一顆棋子,“這一步,重新下。”

陶渺愣了愣,韓奕言每回這麽做都是有深意的,或許改變這一步便能拯救整局棋。

她凝神思索了片刻,忽得将目光定在一處,她捏起棋子,遲疑地将黑子落下去,旋即忐忑地擡眸。

韓奕言神色沒有波動,少頃,才能鼻腔裏發出一個“嗯”字。

算是認可。

陶渺這才展顏一笑,可旋即想起什麽,眸中的光弱下去,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韓奕言,“你讓我送的東西,我已經送去了,只是壽材鋪的掌櫃不在,我交給了夥計......”

她到底是受人之托,沒有辦好。

“無妨。”韓奕言眉都沒皺一下,紙上寫的是密文,若不知解法,根本不可能看懂。

沒事就好。

陶渺舒了口氣,挺直腰背,同他打商量,“兩碗玉米糊糊,你再教我學棋可好?”

系統的任務還沒完成,她的棋藝也還只是入門,若想要提升,還得靠眼前的男人。

見韓奕言擡眸看來,眸光清冷,陶渺不由得心一提,生怕他不同意,可韓奕言只是面無表情地掃她一眼,淡淡道:“三碗。”

“好,三碗就三碗。”陶渺一口答應,“沒想到你這麽喜歡喝玉米糊糊啊。”

只要能完成系統任務,保全小命,她稍微省省,這幾碗玉米糊糊又算得了什麽。

她喜滋滋地收起棋子,沒看見韓奕言唇邊一閃而過的笑。

他倒不是喜歡喝那無味的玉米糊,只是養傷無趣,才想通過教眼前這個瘦小的小丫頭下棋來消磨時間罷了。

不過,他向來不做無意義的事,若陶渺真的孺子不可教,蠢笨不已,他寧願躺在炕上閉目休養,也不會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韓奕言倏然想起沈箋,那位名譽京城的圍棋國手。他曾誇贊過首輔家的四姑娘,學棋兩年便能打敗不少圍棋好手,是女子中百年難遇的奇才。

百年難遇的奇才?

韓奕言看向陶渺,不以為然地一笑。

倒不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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