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在網吧蹲了一晚上,這是最廉價的過夜方式了。

網吧裏煙的濃度達到了讓人窒息的程度,塑料味、橡膠味、廁所裏的鹹腥氣都在往我鼻子裏鑽。我把腳蜷在座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電腦屏幕裏的電影。

三樓。

領頭的人在座椅上确認完我們的身份之後,我成功地跟随他來到了三樓。

白色和銀色的主色調在強烈的白色燈光下晃着我的眼睛,産生了一種讓人腳步虛浮的作用。我被按在了一個高腳凳上,他們命令我将外衣脫下,挽起袖子。我把手臂伸出去,張開了嘴,一根棉簽伸進來刮擦我的口腔內壁時,我看着他們取走了我一針管的血。頭頂咔擦一聲,一縷頭發落在了工作人員的白色手套內。

他們的喉嚨發出了一點聲音,像是在交談,卻不是用的普通話。那種語言……我好像在哪兒聽到過,太熟悉了,我甚至能聽懂幾個簡單的字節。

所有在我身上的動作都戛然停止,他們遞上一張紙,讓我簽署名字。那是一份保密協議,要求在這裏發生的一切都不許外洩,否則将受到刑事收押。

我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他們讓我在原地等,沒有人來告訴我時間到底過了多久,我審視着周圍如複刻般的一模一樣的白色桌椅,看不出任何端倪。

終于,一個女工作人員來到了我的身邊,為我帶路,她擦了唇膏的嘴唇相碰又分離,她在說:“你分配到的是S.M系統,在此系統裏,你将為另一時空的穿越者提供服務,滿足他的S.M需求。”

我停了下來,我知道她口中所說的東西是什麽。

“我們會為你提供治療的,別擔心。”她将手指放入門前的凹槽內,門打開,裏面依然白晃晃一片,“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現在就離開這裏,保密協議依然生效,不能違約。”

“我能為有其他需求的穿越者提供服務嗎?戀愛系統、懸疑探案系統……”

她搖了搖頭,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

我又向裏面望去,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踏出了第一步。我的嘴唇應該已經有了裂口,舔的時候一股血腥氣,而且緊繃着,隐隐有些疼痛。

身後的門關閉後,我環視了一圈這個屋子,裏面只有一個橫在房間中央的手術臺。房間的天花板高得離譜,足有兩三層樓的高度,無數盞燈從四面八方照過來,讓我本來就因為熬了通宵而無力的身體感到了虛脫。

我的小腿被一股力撞擊,身體失去平衡向後傾倒,在這個緊急關頭,我的手向後猛地一攥,抓住了具有塑膠感的衣服。我的後腦勺着地的時候,他也跌在了我的身上。我抱住他的腰,翻轉了一下,壓在了他的身上,膝蓋彎曲,給了他胯.下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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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都被一種特制的白色塑膠服裝包裹,盡管如此,我仍然聽得到他大聲喘氣的聲音。

現在該怎麽辦?我拿他做人質,要求他們去找我哥哥?不行……要找到我哥,花費的時間根本就不止一天兩天,到那個時候,警察也會站在他們那邊,對我實施抓捕。我根本就沒有能力逃。

“很有意思。”我身下的人說話了,他的右手襲向我的肩,我用手臂去擋,被插.入了一只針管。

“以後送進這裏的人還是麻醉了比較好,不過這樣确實就少了點游戲性……不過不礙事。”他站起來,身體有些晃,我也是。盡管我用力地站起來了,但是瞬間又栽了下去。

一股氣進入我的鼻腔,新鮮、生冷。

我睜開眼睛,看見兩根透明導管插入了我的鼻腔,輸送着某種氣體。我的嘴巴動彈不得,似乎被一種東西強制撐開,雖然我的脖子又酸又痛,但它是我現在唯一能動的部位,我費力地擡了起來,然後看到了自己四肢受限的景象,以及……那個人拿着一把手術刀的情形。

他看見我醒了,又把刀放下,拿出一支針管:“不會痛的。”他一下就把針管插.進了我的腹部,一共三針。

我的腦袋并未昏沉,這使得我可以向你陳述局部麻醉手術的感覺。是的,首先我感覺他切割開了我的腹部,肉被切割的痛感雖然被麻痹,但卻可以模糊地感知刀與它接觸的感覺,一下……又一下,漫長而煎熬。并不是全然沒有感覺的,那是種比鈍痛更輕微的感受,隐隐有些脹,不知道是不是臆想,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指與我的髒器相摩挲。然後我明白……那就是我的臆想,因為在我感受到那些的時候,他把一種薄薄的肉色的東西放入了器皿當中。

天吶……他從我的身上取出了什麽?

他又轉過身來,為我縫合傷口。如果我能看到他的眼睛,會不會看到瘋狂的顏色?這和我平常所知的S.M并不相同。沒有蠟燭,沒有鞭子,對方甚至對我的身體絲毫不感興趣,他就像一個瘋狂的解剖家,似乎開膛破肚才是他的興趣所在。

我聽到周圍儀器嘀嘀作響的聲音。本該除了手術臺之外空無一物的屋子似乎變成了一個具有手術資格的手術室。

他俯下身來,在我耳畔說:“我會給你很多的錢,比你預想的多得多,希望這變成一場雙方都滿意的交易。”他的手指向下,按住了我的胸腔,那提示着,那裏是他的下一個目标。

我正在被他屠宰。

我害怕嗎?是的。這是我十八年來離死亡最近的一個時刻,我自己都未曾窺見的內髒暴.露在他面前,他把我的身體當成一個游戲,甚至還要拿出一些戰利品,然後才肯給我縫合傷口。

“放松,等你休息兩天我再來。聽着,我不會讓你死的,那不會給我帶來成就感。”

可是我現在生不如死。

我的手腳被一種鐵質的圓環禁锢在手術臺上,其他束縛都被除去。他走了之後,其他的人進來,給我輸液。一種白色的藥片混合着水讓他們強制給我灌下。手術完很久之後,我依然沒有覺得痛,他們給我吃的藥裏面,應該包含了止疼藥。

媽的。

我把舌頭伸長,讓牙齒緊緊咬合,差一點就想主動結束自己。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在頭腦裏自言自語,“一定要走下去。”

我沒有輸液的那只手旋轉着角度去摸索圓環,那是被焊在手術臺上的,契合部分十分牢固,應該是由某種開關控制。我用力地伸手,讓圓環往手臂上滑,好讓手掌能摸到更多的地方。盡管我不胖,但是畢竟骨架比較大,挪不了幾公分。我拱起上身,用盡力氣,旋轉手臂,往床底摸,摸到了一個凸出的把手。

我顫抖着笑了出來……就是這裏。

我站起來的時候,終于感受到了來自腹部的劇痛。我走的每一步,都像給腹部一刀。我氣喘籲籲,在房間內顫顫巍巍地走着,我打不開那些門。這間屋子一共有四個門,每面牆都有一個。難道我只能坐以待斃,等着那個人再給我來一刀?我不甘心……我把手指放進了凹槽,一陣警報聲響起。

機械聲響起:“手術室307有人入侵……”

過了一會兒,位于南面的門被打開,兩個人闖了進來。我向他們的方向沖過去,手裏握着手術刀,不止一把。當我被人掀翻在地的時候,我把刀插.進了他的大腿裏,他握着刀把,疼得叫了出來。另一個人撲了上來,我往後躲,他追上來,手上拿着槍。

我把他引到手術臺邊,抓住他拿着槍的手,把他的手腕铐在了手術臺上。

如果他熟悉這個機械,他也會很快掙脫的。我奪走他的槍向南門跑去,被刺中大腿的那個人擋在門口,我把槍對準了他的腦袋。我不想開槍的,該死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用槍。

他有所忌憚,沒有撲上來,我跑了出去,關上了門。警報聲變了一個調子,我躲在了外面那個房間最靠近角落的一個白色桌子下,看着一撥又一撥的人聚集在門那邊。我的腹部一陣濕熱,血順着大腿滴到了地板上。

他們應該打開了門,一窩蜂地闖了進去,我的腿不停打顫,卻只能從桌底猛沖出去。我沒有選擇,發現裏面沒人之後他們會馬上沖出來尋找我的下落。我順着狹長的走廊不停地跑着,奇怪……沒有人來追我。

幾束紅光印在了我的臉上,我往後看,整個走廊裏全部都是交織的紅色光線,而我臉上的那幾束,慢慢地變成了綠色。我知道不對,身體向前撲去,卻因為沒有力氣沒有撲到多遠,一陣機械聲響起,砰的一聲,我的大腿被卡住了。

那個東西,像一個齒輪,但內外都是鋒利的刀片。而且……我已經聽到了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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