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為了愛與和平,青陽帶着師祖們的小泥像,一路回了秦淮。

剛走到觀門前,就被一聲熟悉的咆哮震了一下:“——都給老夫站好喽!瑟瑟縮縮的像什麽樣子,昨天老夫任命的百長呢?出來!給老夫彙報彙報,土地都收複到哪一步了?”

“??”青陽不禁推門而入,“——鳌兒,觀裏菜都澆了嗎,你收複什麽土地?”

青陽環視了一圈,只見鳌拜正頗為威風地飄在院中央上空,身邊聚了一大幫子陰魂,別說,列隊列得還挺整齊,頗有軍隊那意思了。

鳌拜毫無防備:“——你怎麽回得這麽快!?”

不是說事情牽扯到十萬兩紋銀,還有皇子之争,聽着還挺麻煩。鳌拜以為自己少說要在觀裏等倆三月呢,哪曉得幾天青陽就回了。

青陽托着小泥像微笑:“鳌兒,觀裏的菜都澆了嗎,你收複什麽土地?”

“……”鳌拜一寸寸地降下來了,虛虛地飄回菜地裏,“不是,你聽老夫說。你們走了以後,觀裏沒有符箓、法陣庇護,有些不長眼的陰鬼就跑來院子裏搖樹。”

雖說沒有供奉的儀式,陰鬼就吃不上食物,但宋朝也有首詩說:“樹頭土枭作人語,月黑風悲鬼搖樹。”

——吃不上,就不興他們搖樹,讓其他人也吃不上嗎?

青福觀院子裏不光有菜,還有不少青陽花大價錢移栽回來的果苗、果樹。為了能讓它們生得好,青陽還花了一番功夫,做了齋醮,對土地進行加持。之前太子留的那一袋金葉子銀錠子,幾乎都用在這菜園子上頭了,可以說是全觀最值錢的聚寶盆。

“虧得老夫發現得早,你看那荔枝,都給搖下去不少了!”鳌拜看青陽的臉色漸緩,連忙又活用旁聽學來的技能,頗為惆悵、蒼涼地說,“你不知道,這些日子你不在,老夫多麽辛苦。一個人守着這觀,着實無聊!胃口都沒了,你看老夫香火都沒怎麽吃。”

鳌拜還故意摸了摸自己花白的絡腮胡子,眼神憂郁,一副留守老人的凄慘樣。

“……”青陽瞅了眼放香火的盒子,倒确實沒咋吃,但他嚴重懷疑,那是因為鳌拜淨顧着欺負其他鬼了。

最開始驅趕搖樹的陰鬼還能說得過去,但現在這支小陰兵隊,還有什麽收複領土,是留守老人會幹的事兒嗎?怕不是把圈地的惡習從活着帶到死後了。

鳌拜努力自圓其說:“至于這些隊伍——這些隊伍,是我怕再出現這種事兒,所以特地為了護院練的呢!保……保衛一方平安!”

青陽無語地看着鳌拜,但轉念一想,這說不定能變成一件好事。他可以挑些對陽世有所執念、願意幫忙的陰魂,讓鳌拜帶隊,到時候一片區域一片區域地接引陰魂過來,也方便他進行超度,薅……不是,幫地府的忙。

想到這裏,青陽對着眼珠亂轉的鳌拜笑了一下:“看時間離供奉還差點兒,帶你出去透透氣兒吧。”

将小泥像安置好,青陽走出主殿。

鳌拜已經很識時務地将陰兵們趕走了,飄在門口看他,迫不及待的樣子。因為有鬼契在,青陽也不必做什麽限制,很放心地帶鳌拜走出觀門。

看得出來,鳌拜這幾天沒少幹事兒。一路走出小窄巷,周圍的陰鬼看到鳌拜都哆哆嗦嗦,陪着笑向鳌拜行禮。當然了,陰鬼向來是四處游蕩的,偶爾也有新鬼撞進小窄巷,試圖搗亂生事,鳌拜就瞬間挺着胸脯沖出去,壯碩的魂魄沖着無法無天的新鬼發出惡鬼咆哮,絡腮胡子與蓬亂的頭發迎風飄蕩……

鳌拜頗為激動,這幾天他收整陰兵,最大的阻礙便是不能離開道觀,要不是他還有些手段,哪能将整個小窄巷控制在鼓掌之間……

青陽看着挺着胸脯,到處咆哮示威的鳌拜,陷入沉思:“……”

怎麽覺得有些微妙的眼熟。

正想着,巷門口溜溜達達跑過一只土狗,大約是嗅到了牆頂曬太陽的三花貓的氣味,瞬間發力沖到牆角,一邊使勁扒拉牆壁試圖往上爬,一邊兇狠地發出汪汪狂吠。

青陽看看土狗,又看向鳌拜,表情漸漸慈愛:“——獒兒——”

鳌拜沒聽出差別,新鬼罵到一半回頭張望:“?幹嘛!”

青陽對着飄得遠遠的鳌拜拍拍手:“獒兒,獒兒過來,回家吃蝦蝦喽。”

鳌拜:“???”還蝦蝦,“哕!”

“你自己皮緊着點,再讓我看到……”鳌拜沖着痛哭流涕的新鬼最後指點了幾下,轉身往回飄,心裏直犯嘀咕。

這臭道士怎麽語氣怪怪的,聽起來有點微妙的耳熟……

…………

青陽一向是掐着點做供奉的。準備好了師祖們的素齋,上完香,青陽才回到夥房,解決大型犬……陰鬼的飲食問題。

鳌拜飄在竈臺邊催促:“搞快點,搞快點。”

這幾天他天天想着蔥油大蝦,根本沒胃口吃香火,剛剛青陽做素齋的時候,他都在一旁看得兩眼發綠,差點啃鐵鍋……

“你要感謝太子啊,你之前還害人家。”青陽語重心長地說,“得虧他又送錢來了,不然哪有錢買蝦?”

鳌拜敷衍:“嗯嗯,感謝感謝。多久能出鍋?”

青陽搖着頭把紅得透亮的大蝦盛出來,油汪汪的姜片墊在底下,鮮香的氣味與熱騰騰的白霧一道蒸騰。他端着盤子走到石桌邊,将供奉的儀式做了:“來用吧!”

鳌拜早伸着頭在旁邊了,聞言猛地一埋——

埋——

嗯?

感覺背後被拽住的鳌拜剛要大怒,一股極為恐怖、令他魂魄深處都生出悸動與畏懼的威壓,自主殿的方向,沉沉地壓來。

一時間,天色都變了,原本還明媚的陽光,瞬間被低而厚的烏雲遮蔽。

青陽都吓了一跳:“怎麽了這是,師祖們生氣了?我素齋又做淡了?”

正反省自己是不是忘記加鹽,青陽就看鳌拜像被無形的力量拽着,驟然向後摔飛而去,一下栽進菜地裏,半晌沒有動靜。

與此同時,蔥油大蝦上方的袅袅熱煙,突然直直升空,以極快的速度冷卻下來。

青陽手裏還拿着筷子呢,嘴呆呆張大,沒反應過來這啥情況。

畢竟之前青陽也給太子做過菜,師祖們也沒有生氣呀!而且,他記得師祖們只吃素齋的,什麽時候對蔥油大蝦感興趣……哦!

青陽一下反應過來,口味淡、愛吃素的是他原本世界的師祖們,但現在他是在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啊,這個世界的師祖們不僅血氣方剛,而且口味特重,甚至還吃素食以外的供齋。至于為啥他給太子做菜師祖們沒生氣,給鳌拜做個蝦卻發怒——

天空的陰雲依舊沒有散去,甚至于溫度也緩緩墜降,莫名有種陰恻恻的感覺。

青陽緩緩起身:“嗯,我加件衣服去。”

天空:“……”

凝滞的低氣壓驟然一卡,接着似有幾分無語或是氣悶一般,陰雲飛快地散去了。

鳌拜過了好一會才敢從地裏冒出來,看看青陽,還真去加了件衣服:“……你膽真大。”

他都快有心理陰影了,不愧是能将財神爺趕到外宅去住的三清,他就吃個蝦,差點把他鬼命削去一半。

反觀青陽呢?不僅沒有心理陰影,還腳步歡快地跑去主殿,拖着蒲團坐到三清像腳下:“師祖們早說想吃其他的供齋呀!我現在手上有銀子了,又不是供不起。今天這個蝦啊,做好以後沒剝殼,師祖們就直接用了,下次我把蝦肉都給剔好……還有別的供齋,我也都會做的!以後一道一道做給師祖們吃。那明天就做獅子頭和炸繡球怎麽樣?再燴幾道素菜……”

頓了頓,青陽又看似無意,實則一言中的地哄道:“我也不給鳌兒做供齋了,最多給他準備點香火填肚子。”

想來,太子和鳌拜的區別,就在于一個是生人,一個是陰魂。給太子做菜,他最多算是主人熱情好客,鳌拜卻不一樣了,是陰魂。給他做齋就和三清一樣,算是供奉了。

這個世界的師祖們何其血氣方剛,就連財神爺都不能入眼,更別提鳌拜了。

鳌拜:“……”

鳌拜裂開了:什、什麽,那他的蔥油大蝦……

無形之中,鳌拜只覺仿佛有道陰恻恻的視線投了過來,令他魂魄如遭針紮,森寒徹骨,只得勉強幹笑道:“香火好,我就愛吃香火……”

算了算了,想開一點,好歹他比財神爺強呢,他至少堂堂正正進門了!!

隔天,青陽如約做了兩道葷齋,三道素齋,一并供上供桌。看香火與白霧直升的樣子,師祖們滿意得很,昨天那事兒就算揭過了。

轉回頭,青陽帶鳌拜出門放風,就道:“走,帶你去外宅,吃蔥油大蝦。”

鳌拜本來還蔫了吧唧,聞言整個魂一彈,震驚:“你——你瘋了?認真的?”

昨天他直面神威,還覺得三清可怕,現在再看小道士,卻覺得還是小道士更可怕,這都敢糊弄??

青陽淡定地說:“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擡手搓了下後頸,“還有之前那五位陰将,按規矩,我召請了他們,是得還予供奉的。啥都不做,我着實過不了心裏那關,他們多慘啊——你瞅着也挺可憐的。”

唉,今天天好像有點冷哦,早知道出門他多穿點。青陽忍不住縮縮脖子。

鳌拜不說話了。他也是真的想吃蔥油大蝦嘛……當初活着的時候,他就敢在皇帝老子頭上蹦跶,現在死了,連小道士都主動說要給他做齋,他又怎麽會拒絕?

膽比天大的一人一鬼,來到太子留下的私宅,青陽特地去安置五靈公牌位的房間看了,打掃的幹幹淨淨,不光如此,院落裏還不知何時多了許多上好的木料、石材,其中甚至還有玉石。刻刀、筆墨整齊地放在亭苑桌上等待取用,堪稱貼心。

鳌拜在一旁啧啧起來。

太子這可以啊,和鼓勵小道士偷養更多外神有啥區別。

青陽走進夥房,過了一會,便端了盤熱騰騰的大蝦出來,給鳌拜供了,然後才謹慎地選了塊相比較之下較為普通的木料,做起五陰将的牌位。

制作牌位的過程中,青陽是全神貫注的。因此也并沒有發覺,屋宅頂檐閃過一絲熹光,五道熟悉的身影,不請自來地站到了他身後……

趙公明:“——你他媽好敢啊!!!!!!”

青陽吓了一跳,轉身回頭的同時,張元伯和劉元達也極為熟練地上前,一個抱左臂一個抱右臂:“趙兄息怒。”

“息什麽怒!息什麽怒!!!”趙公明腿都蹬了起來,“你們看見沒有?!你們沒看見嗎!!!”

趙公明語氣裏透着一股濃濃的酸氣:“當着我們的面帶進門啊!!”

青陽忍不住說:“倒也沒有,是你們意外發現的……”

他原本的計劃是,先給鳌拜搞點蝦吃,然後給陰将供點香火,送走陰将以後再把牌位請走,如此便可天衣無縫……

“孰知紙包不住火啊……”青陽感嘆完,話鋒一轉,“但你們是不是也反省一下自己呢?”

趙公明不敢置信:“????啥?!!!”

青陽發自肺腑地誠懇道:“你看看別家道觀,也不光供一個神明啊!本地的大城隍廟,廟裏不也供了好多的神明。”他在現代的青福觀,可幾乎是把天上地下的鬼神都供奉了一遍,也沒見出什麽問題,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希望你們大度一點,和平相處。”

趙公明:“???”

這是什麽話??

張元伯倒是挺冷靜地說:“你說的有道理。”

但理是這個理,氣歸氣。

等五陰将被召請來了以後,還是沒逃的了一場暴打,可憐兮兮地抱着香火,在趙公明的大罵下飛快地吃。

鳌拜就飄在安全、又視野極好的角落,一邊啃着蝦,一邊不禁感嘆:這就是財神爺的處境麽?如此委屈,倒也不比他鳌拜好——

鳌拜啃蝦的動作驟然頓住了。

因為,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他終身難忘的被注視感,如芒在背地紮在他背後。

陰雲又一次遮蔽了陽光,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更沉、更濃厚,宛如颠倒晝夜。

整個宅子——甚至是整片秦淮岸,地面都隐隐震動起來,帶着五靈公與五陰将的牌位,在供桌上咯噔作響。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