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卷:秋露白[算命先生VS妓院打雜的] (4)

語裏的疲憊。

在認識傅紅雪之前,他只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雖然從未出手過,但是因着父親的名聲,別人也能尊稱他一聲“葉少俠”。他熱情開朗,又好交友,朋友自然也多,走到哪裏都是一呼百應,自然也沒有見識過那些黑暗之事。紅衣樓的名聲他早在以往就聽說過,畢竟這幾年死在他們手上的高手實在是太多了。

葉開本以為,殺手都是連人都算不上的冷血無情的怪物。

直到他認識了傅紅雪,盡管他們相識時間不長,但葉開心中始終有種和對方認識了很久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如故。

只可惜,傅紅雪來自紅衣樓,身負殺了他父親的重任。

可笑的是,他知曉傅紅雪的身份,傅紅雪也知曉他的身份,他們居然還能坐在一起交談。

“殺人的滋味如何?”葉開忽然問。

傅紅雪冷冷道:“并不好。”

“可你還要繼續做下去?”葉開不解。

傅紅雪道:“因為一個人。”

葉開問道:“誰?”

“花白鳳。”傅紅雪回答道。

葉開道:“想必她就是紅衣樓的那位花夫人,這個名字我也耳熟得很。有人喜歡殺人,所以才會去做殺手,殺人賺錢一舉兩得;有人為了賺錢,才去做這一行生意,天底下比人命更貴重的東西究竟還是不存在的;有的人因為不殺人就會被殺,所以不得不殺人。那位花夫人呢?”

傅紅雪沉默良久,緩緩道:“她是為了生存。”

“為了生存?”

傅紅雪道:“殺手并非生來就是殺手,花白鳳也并非生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葉開嘆了口氣。

他忽然很想喝酒,喝得爛醉,喝得忘掉一切煩惱,所以他問:“你想不想喝酒?”

傅紅雪漆黑如墨玉的眼睛望向他,許久才回答道:“好。”

蕭別離的店還沒有關門,大廳裏的燈還亮如白晝。只不過此刻子時已過,店雖未關,卻也沒有一個客人,唯獨老板蕭別離還坐在中間的桌前,手上小心地推着骨牌。

他一看到傅紅雪,就微笑着道:“傅少俠好久不見。”

傅紅雪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

葉開微笑道:“你當然知道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蕭別離笑道:“我若是連這都看不出來,這副骨牌早該送給你。”說罷,他便轉動着身下的輪椅,從後院酒窖裏為他們取來了酒。

酒,當然是浮生酒。

酒上了桌,葉開卻遲遲沒動手,他問道:“我好像一直忘了問你,為何要把這酒取這個名字?”

蕭別離洗骨牌的手頓了頓,擡起頭道:“你當然知道這酒是取浮溪水上游最幹淨清冽的部分泉水釀造的。”

葉開點了點頭。

“上游那裏的桃花林,你有沒有去看過?”

葉開又點點頭。

“我這酒都是取春季的泉水釀造的。那個時候,桃花林裏的桃花開得正燦爛,花瓣也被風吹得四處飛舞,有的花瓣落到了地上,最終成為樹木的肥料,有的卻落到了水裏,随着河水四處飄蕩。”蕭別離嘆了口氣,道,“水中飄萍,風中飛絮,江湖人的命運豈非也是如此?”

葉開怔了怔,勉強笑道:“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蕭別離微笑道:“酒的名字雖然讓人惆悵,但是酒本身卻可以讓人開心,你們又何必談論此等傷心之事而置酒于不顧?”

葉開笑道:“有理有理,那麽蕭老板也一同喝一杯吧,酒錢當然是我出。”

蕭別離道:“那就多謝葉公子了。”

酒上了三壇,葉開一人便喝了将近兩壇,所以他醉得很快。

喝醉了之後他居然還在念叨着要喝酒。

蕭別離嘆了口氣:“容易喝醉的人似乎總是煩惱很少,有的時候我倒想像葉公子這個樣子。”

傅紅雪道:“你有煩惱?”

蕭別離道:“做人怎麽會沒有煩惱?那我豈非成了神仙?”

傅紅雪緩緩道:“神仙也許并非全無煩惱的。”

蕭別離笑道:“你說的沒錯。我非魚,焉知魚之煩惱?佛家講究六根清淨四大皆空,也許只有真正跳出三界外,才能做到沒有煩惱吧。”

他說話的時候,手中的酒未停,傅紅雪的目光也一直看着他的手。

他的眼睛一向很好,這裏的光也很亮,所以他第一次注意到蕭別離的手,就發覺到他的手很奇怪。

一瞬間某種奇怪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裏閃了過去。

“我不喝了。”傅紅雪站起身,拉起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葉開,把他背到自己背上。

蕭別離道:“想不到葉公子還是和傅少俠成了朋友。”

傅紅雪冷冷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蕭別離道:“哦?”

傅紅雪蒼白的臉變得更白,白的已經近乎透明,眼神也變得很遠,不知看到了何方,他緩緩道:“你要記住,我這種人是沒有朋友的。”

說完他便背着葉開緩緩地朝門外走。

蕭別離看着他們的背影,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奇怪,嘴上卻道:“希望下次還能見到二位一起到我的店裏來喝酒。”

傅紅雪沒有回答應他的話,他的人已快到屋外。

正在此刻,仿佛有東西破空而來,直直打向葉開的背部。傅紅雪卻好像早就做好了準備,身體忽然靈活地翻轉,恰好躲過那射來的幾根銀針。

蕭別離微笑道:“想不到你不光刀法好眼睛好,連耳朵也很好。”

傅紅雪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話沒有說。

11

蕭別離身體未動,可是那幾根銀針卻像飛箭一般射了出去,他的目标居然不是傅紅雪,而是葉開。

“你的輕功當然也不錯,”蕭別離看了看葉開,又看向他,“我從未見過有人可以背着一個人躲過我的銀針。”

“因為我早有防備。”傅紅雪冷笑道。

蕭別離微微怔住,道:“哦?我哪裏讓你看出了破綻?”

“你的手。”傅紅雪回答道。

蕭別離看向自己的手。大敵當前,他本不該把自己的目光轉向別處,可是即使他們是敵人,他也知道這個年輕人絕不是暗算殺人的人,哪怕他是一個臭名昭著的紅衣樓的殺手。

這種信任說起來也令人覺得可笑。

蕭別離又擡起頭看着傅紅雪,問道:“我的手有什麽問題?”

傅紅雪道:“你的手,一看便是練過武的手,繭長在手指前端,腕部骨骼突出,意味着你的武功需要很強的腕部力量,而且必定和葉開的飛刀類似。你的腿已斷,說明這種武功根本不需要用上你的腿。”

蕭別離嘆了口氣,微笑道:“紅衣樓的殺手果然名不虛傳。”

他居然也早就知道了傅紅雪的身份。

“你要殺了葉開,而不是殺我,當然是因為你并不是白天羽的人。”

蕭別離笑道:“你猜的都沒錯,我的确不是白天羽的人。”

傅紅雪道:“你是委托人的人。”

蕭別離微笑着沒有說話。

傅紅雪垂下眼睛,目光不知看向了何處,緩緩道:“我本該殺了你,只可惜紅衣樓的規矩是不殺任務目标之外的人,除非那人想要殺死自己。”

蕭別離微笑道:“這個規矩我也熟得很。”

傅紅雪複又擡起頭,蒼白的臉已變得如同冰川一般凜冽寒冷,目光也冷得可以把人凍住,他冷笑道:“只不過廢掉你的一只手,還是可以做到的。”

蕭別離總算不笑了。

他淡淡道:“你做得到?”

傅紅雪道:“你可以試試。”

蕭別離又出了手。他一出手,數十根銀針居然從不同的角度射出,速度快如風,角度刁鑽,絕沒有人可以躲得過去!

可是傅紅雪的身體突然像是流雲一般輕松地飛起,身體翻轉得如同一陣風,誰也想不到他居然能夠躲得過去!

蕭別離臉上已經變了色,左手在輪椅上一搭,輪椅之中居然也有漆黑如墨的暗針飛出,速度之快,堪比機弩射出的弓箭。

傅紅雪的刀已出手,只可惜蕭別離卻只看見刀光一閃,再回過神時,幾十根暗針已斷成兩截落在地上,刀又回了鞘。

蕭別離已完全笑不出來了:“你的刀很快。”

傅紅雪冷冷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蕭別離又道:“只不過你的動作雖然靈活,卻到底因為背着一個人而有些顧忌,因為你怕傷到了葉開。”

蕭別離又出了手,只不過這一次暗器不光是從他的手中發出的,幾乎是從他全身上下發出來的。上百根細如毫毛的銀針從不同的角度飛出,快如閃電,直打傅紅雪和葉開身體各處。

誰知就在此刻,一直被傅紅雪背着的葉開好似突然驚醒過來一般,身體輕盈地躍下,如一陣煙,又如一陣霧,飄忽之間就閃過了所有朝他襲來的暗器。

蕭別離道:“想不到葉公子居然醒着。”

葉開微笑道:“我也想不到我醒來的這麽快。”

蕭別離道:“哦?”

葉開又道:“所有你的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蕭別離嘆了口氣,道:“我早已知道會有這麽一日。”

葉開也跟着嘆道:“我一直把蕭老板當做朋友,更何況,蕭老板釀的酒我也實在是喜歡。”

蕭別離道:“你若是沒有醒來,我們當然還可以繼續做朋友。”

葉開笑了笑,笑容裏帶了幾分感傷和惆悵,道:“我們當然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只要成了朋友,就永遠都是朋友。朋友本就是這樣一類人。”

傅紅雪看着他,握緊了手中的刀。

一股難以言語的感情忽然湧上他的心頭,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仿佛他的身體忽然輕了許多,心中的痛苦也減輕了許多。

葉開,樹葉的葉,開心的開。傅紅雪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蕭別離似也怔了許久,臉上露出遺憾又悲傷的表情,嘆道:“我本打算把那個人的名字帶到墳墓裏去,現在卻改了主意。葉開,你過來。”

葉開真的走了過去。

蕭別離緩緩擡起頭,道:“你把手給我,我寫給你。”

葉開不疑有他,立刻把手遞給他。

蕭別離擡起自己的手,指尖之中就有一枚幾不可見的細針飛出,細針居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只是擡了擡手,那根針就如閃電一般射出。

蕭別離當然知道葉開一定躲不開。

這樣近的距離,若是葉開還能夠躲開,那他也枉稱暗器無情西門春了。

葉開的确來不及躲開,因為他根本想不到蕭別離還會暗算他,他甚至都沒有對他産生防備。

只不過蕭別離漏算了一個人。

傅紅雪。

他怎麽也想不到傅紅雪使出輕功的時候,身體輕盈的完全不像是個瘸子,更想不到他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會為了救葉開把自己的背對着敵人。

只不過無論是傅紅雪還是葉開,肯定都想不到那并非他的最後一招。

蕭別離的左手發出來的暗器,比他的右手更快!

他笑着擡手,卻發現手臂擡起的時候,手卻已經不見了,鮮血從他的斷腕處噴湧而出。等他看到自己落在地上的左手,才感覺到劇烈的疼痛。

蕭別離怎麽也想不通,傅紅雪到底是什麽時候拔的刀。

葉開和傅紅雪已經不知去處。

葉開當然是一路飛奔回的。本是春寒料峭的夜晚,葉開的背上卻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傅紅雪的身體變得越發冰涼,讓他覺得自己抱着的已是個死人。

馬芳鈴一見到他就被他吓了一跳,忙問道:“葉開,出了什麽事?”

“他,你快去叫大夫。”葉開急得沒有多廢話一句,說完便跑,身體都好似要騰而起。

馬芳鈴也沒有多問一句,立刻喚來她的胭脂馬,打馬而出。

傅紅雪這時已被葉開放到了柔軟的床上。

傅紅雪原本蒼白的臉變得越發蒼白,嘴唇變得烏青,臉上也不斷地出着冷汗。

葉開看着他握着刀的左手,唯恐他不小心傷到了自己,便伸出手打算取出他的刀,誰知手剛剛碰到對方的手,就被凜冽的刀鋒給劃開了一大道口子。

刀傷很深,刀口也很快。

葉開一瞬間就想到了沈三娘。

大夫顯然是在睡夢之中被馬芳鈴給拉出來的,他身上的衣服還未拾掇好,甚至腳上的鞋子也只穿了一只便火急火燎地闖進了屋。

“葉少爺,敢問……”

“他。”葉開指了指床上的傅紅雪。

“好好。”大夫立刻在床邊坐下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馬芳鈴總算開了口。

葉開皺着的眉頭松開來,勉強笑道:“我也還沒有完全弄清楚,待事情水落石出,我一定告訴你。”

馬芳鈴點了點頭。

葉開又問:“三娘呢?”

馬芳鈴道:“這個時候她已經睡下了。先前我不是告訴了你,三娘并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麽?難道你還在懷疑她?”

葉開搖了搖頭,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口默然無語。

馬芳鈴着急道:“你的手怎麽傷了?快讓崔大夫幫你包紮起來。”

葉開笑了笑,道:“無事,小傷而已。”

崔大夫這時已瞧完了傅紅雪,看着葉開手上的傷口,道:“還是讓我為葉少爺包紮一下吧。”

葉開便伸出手去給他包紮。

“他現在如何?”葉開問道。

崔大夫面色古怪,看了一眼馬芳鈴,道:“葉少爺,這位公子是怎麽受傷的?”

葉開拿出他從傅紅雪背部□□的細如毫毛的銀針放在桌上。

崔大夫道:“實不相瞞,令尊那日受傷,也是我看的。令尊白大俠中的毒和這位公子中的毒,是一樣的。這種毒叫‘忘憂’,醫書上說,中了這種毒的人,最後只有兩種結果。”

馬芳鈴道:“哪兩種結果?”

崔大夫道:“要麽死在睡夢之中,要麽醒來忘卻一切憂慮煩惱,不知人間。”

葉開面上一白,忙問道:“難道沒有解救之法?”

崔大夫嘆道:“在下醫術不精,還請葉少爺另尋良醫。”

馬芳鈴氣得喊道:“你這庸醫!我明日就去把你那妙手回春的招牌給摘了!”

崔大夫連聲道歉,趕忙退了出去,急得連診金也沒有收就走了。

“他肯定是個江湖騙子,這許州城裏的大夫缺他一個不缺,葉開你等着,我這就去把全城的大夫都叫來……”

“鈴兒。”葉開打斷她的話。

馬芳鈴怔了怔,道:“你叫住我做什麽?我要去幫你叫大夫。”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馬芳鈴開了門,才發現是白府裏的一個小厮。

“你做什麽?”

“回小姐的話,外面來了個奇怪的人,說咱們府上有病人,那種病只有他才能治。如果晚了,後果不堪設想,小的方才瞧見少爺急急忙忙地回來,就想着來通報一聲。”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感覺到身邊飄過了一陣風,再看屋裏,葉開人已經不見了。

12

漆黑的夜色之中,站着一個人,手上提着一個紙糊的燈籠,借着那燈籠微弱的光,可以瞧見這人頭戴鬥笠,一身紫衣像是融入夜色之中,他的腰側還挂着一柄無鞘之劍,好似一塊破銅爛鐵,随意地挂着。

等他把燈籠擡高照到他的那張臉,葉開才驚訝地發現這個人居然就是路小佳!

路小佳看見他的表情,笑得很愉快,道:“你想不到?”

葉開搖了搖頭。

路小佳又道:“傅紅雪在哪裏?”

葉開道:“你跟我來。”

馬芳鈴還等在屋內,一看見葉開就迎了上來,等她看到路小佳,一雙柳眉又頓時皺起,問道:“這個人又是誰?”

葉開道:“我的朋友。”

馬芳鈴道:“你什麽時候交了他和床上那人做朋友?”她的語氣十分不滿,就好似知道了丈夫秘密的妻子一樣。

路小佳瞧也沒有瞧她一眼,就已在床邊坐了下來,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傅紅雪,便道:“他很快就會沒事。”

“你怎麽知道?”葉開忙問。

路小佳笑道:“我要是不知道,我怎麽會是路小佳?”

這句話實際上倒是把葉開的問題給回避過去了。

葉開也不再多問,又道:“你知不知道,我爹白天羽也和他是同樣的情況?”

路小佳冷笑一聲,道:“你爹就算中的和傅紅雪一樣的毒,也不可能和傅紅雪一樣很快就好。”

馬芳鈴着急道:“為什麽?”

路小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裏仿佛帶着說不出的嘲諷,只是他和馬芳鈴是頭一次見面,又怎麽會生出這麽大的敵意?

葉開也問道:“為什麽?”

路小佳道:“因為傅紅雪本就是百毒不侵之人,只不過忘憂毒毒性厲害,所以才讓他一時半會陷入昏迷,但是不過兩日他就會好轉。”

葉開怔住了。

路小佳又笑了,笑容裏帶着說不出的譏诮之意,他問道:“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麽我對他這麽了解?”

葉開點點頭,他正打算這麽問。

路小佳嘆了口氣,道:“我和傅紅雪已經認識了十年,他的事情,我當然比你清楚。”

葉開這次是真的怔住了。他本以為路小佳只不過是個路過此地的神秘年輕人,卻想不到他原本就是為了傅紅雪而來的。只不過傅紅雪是紅衣樓的殺手,而且他自己也從不曾說過有什麽朋友,莫非路小佳也是紅衣樓的人麽?

一時之間,葉開的腦海裏已閃過無數個千回百轉的念頭。

路小佳卻已看出他的想法,坦然笑道:“你想的沒錯,我也是紅衣樓的人。”

馬芳鈴大吃一驚,大聲道:“你你你……葉開,你怎麽和紅衣樓的人交了朋友?”

路小佳皺起眉,無鞘的劍忽然出手,打在馬芳鈴的腦袋上,便把她敲暈過去。

他的劍比蕭別離的暗器還要快上許多,甚至連葉開都沒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你為什麽要把她打暈?”

“因為我不喜歡她。”路小佳冷冷道。

葉開道:“你和她第一次見面你就不喜歡她?”

路小佳冷笑道:“喜歡和不喜歡,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葉開嘆了口氣,只好把馬芳鈴從地上抱起來,放在椅子上。

等做完這一切,他便又轉過身來看着路小佳,道:“我本以為紅衣樓要殺一個人,根本不需要多個人出手。”

路小佳道:“本就是這樣,我也不是為了白天羽而來的。”

葉開道:“你是為了傅紅雪?”

路小佳點點頭,道:“還有你。”

“我?”葉開不解。

路小佳道:“現在你不明白,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路小佳的表情看起來竟有幾分惆悵和悲傷,灰色的眸子裏也閃過一絲痛苦,只不過很快就不見了。他的目光悠遠,明明看着葉開,卻又好像是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

葉開當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看向傅紅雪,又問道:“百毒不侵,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路小佳又笑了,他的嘴角雖然上揚,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你只是一個從未闖過江湖的公子哥,又怎麽會知道沒有?不過傅紅雪也不是天生就是這樣的。”

葉開道:“哦?”

路小佳道:“他是練出來的,讓他這麽做的當然是花夫人。”

葉開怔了怔。

路小佳笑了,笑容詭谲神秘,眼裏也閃着奇異的光,他問道:“你想不想知道,傅紅雪到底是怎麽練出來的?”

葉開的直覺告訴他不要知道,可他的腦袋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

路小佳道:“其實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可怕,第一步只是洗澡而已。每天三次,洗澡水是用五毒身上取出的毒液燒成的,據說人洗澡的時候,身上的毛孔都會張開,毒素也會滲透進去,疼痛當然也是在所難免的。”

葉開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已經忍不住要吐出來。

路小佳看着他的神情,笑道:“第二步便是吃。其實一共只有兩步,我只做到了第一步,傅紅雪卻兩步都做到了而已。”

葉開的臉色很不好,但凡有人在你的面前說吃五毒之物,你也會覺得不舒服的。

路小佳道:“這雖然讓他痛苦難忍,可也造就了他百毒不侵的身體,據我所知,他中過的毒不下四十種,有的毒連江湖神醫都解不開,可是他卻一點兒事也沒有。”

葉開目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憐惜,問道:“花夫人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路小佳道:“你想錯了,花夫人并沒有逼他,花夫人只是這麽說了,他也就照做了。”

葉開道:“傅紅雪竟然這麽聽她的話?”

路小佳嘆了口氣,道:“因為我們本就是被她一手養大的。”

葉開又怔住了。

路小佳卻問道:“你想不想喝酒?”

葉開點頭,他現在當然不想喝酒,只不過他卻看出路小佳想喝酒,一個人喝酒自然無趣,所以作為朋友他當然願意陪着對方喝酒。

酒已上,葉開和路小佳人已在屋頂。

路小佳喝了一口酒,又從腰間的袋子裏拿出一顆花生抛在空中,用嘴接住。

“你的嘴很穩。”

路小佳道:“我的手也很穩。”

葉開點頭,道:“所以你的劍很快。”

路小佳笑道:“你的刀也很快。”

葉開吃了一驚,道:“你知道?”

路小佳道:“我當然知道,紅衣樓的人都知道你是當年威震天下的小李飛刀李尋歡的徒弟。”

葉開讪讪地笑了,默然不語。

路小佳道:“我是被花夫人收養的,傅紅雪也是,紅衣樓的年輕殺手大部分都是如此。他是最早的一個,聽說四歲的時候就跟着花夫人了,我是六歲的時候才去的。”

路小佳接着道:“她一個年輕的女人,帶着那麽多不知來歷的孩子,你當然可以想象得出她的日子過得多麽辛苦。”

葉開總算明白傅紅雪說的那句話。

殺人的人,有人為了錢,有人為了活命,有人為了生存。

花白鳳就是為了生存。

只不過他始終覺得哪怕是為了生存,也絕不能随意殺人。但是他到底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因為他沒有真正闖過江湖,無論是路小佳還是傅紅雪,都絕不會認同他的看法。

路小佳笑道:“你知不知道傅紅雪離開這段時間去了什麽地方?”

葉開道:“他回了紅衣樓?”

路小佳道:“沒錯,他的确回了紅衣樓,因為他想知道想要殺了你爹的委托人到底是誰。只不過紅衣樓的規矩是殺手不允許知道委托人是誰,所以我想哪怕他是傅紅雪,花夫人也沒有告訴他。”

葉開沉默下來。

他忽然想起和傅紅雪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夜晚,整個許州城都已睡下,天地都被籠罩在夜色和細雨薄紗之中,唯獨面攤那兒還亮着一盞微弱的燈,燈光照着傅紅雪挺直的身體,他只看了一眼,便已察覺到他是一個孤獨的人。

傅紅雪總是神色淡然而冷漠,哪怕別人對他再好,他也不會對人有好臉色,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心生涼意再不去理會他,可葉開到底發現了他的另一面,他雖然冷漠,卻絕不無情。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太婆,他也能為對方送葬;為了葉開,他甚至不惜破壞紅衣樓的規矩。

路小佳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要把這些事情告訴你?”

葉開點頭,他發覺路小佳總能看出他的想法。

路小佳微笑道:“因為你是葉開,他是傅紅雪。”

13

傅紅雪醒來之前,路小佳便已離開了。他來的時候是一個人,走的時候也是孑然一身,唯獨那塊破銅爛鐵一般的無鞘之劍和他的花生陪伴着他。

“你走,我不送你,你來,我刮風下雨也去迎接你。”這是葉開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路小佳什麽也沒有說,只是笑了笑便走出了白家大門。

事情卻如路小佳所說,沒過兩日,傅紅雪便清醒過來。他一醒過來,手就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刀。天底下,似乎只有他的刀才能給他絕對的安全感。

刀在。

葉開也在。

他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人靠着椅背睡着,眉間微皺,不知夢到了什麽。

傅紅雪環顧了一眼房間陳設,這才發現自己想必是到了葉開的家裏。床當然是極軟的,連被子都溫暖舒服的讓人不想離開,房間也比他的那間木屋要大得多,只是他習慣了風餐露宿,這樣好的條件對他而言反倒是一種折磨。

——只要成了朋友,就永遠都是朋友。

葉開醒來時才發現傅紅雪已經醒來,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瞧,好似他的臉上開了朵花一樣。

葉開揉了揉眼睛,問道:“我的臉上是不是開了花?”

傅紅雪道:“你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

葉開笑道:“你因為我中了毒,我怎麽能不管你?”

傅紅雪道:“一開始接近你,只是為了進入白家,對白天羽下手就更容易。你不擔心?”

葉開沉吟片刻,微笑道:“不擔心,因為我想不出你會真的動手。”

傅紅雪默然無語。

葉開又道:“你知不知道還有幾天就是我爹的大壽?”

傅紅雪道:“還有五日。”

葉開點頭,道:“我爹在江湖成名已久,朋友很多,那一日來的人當然也很多,你本打算在那一日動手,的确是個好想法。”

他居然稱贊本要殺了他爹的人的想法!

葉開又道:“你還記不記得公孫斷?”

傅紅雪點頭。

葉開道:“那日在薛家莊,你離開之後,我又去薛府查探了一番。你說過,公孫斷的致命傷是劍傷而非斧傷,那劍傷在斧傷更深處,若非仔細查看絕不可能發現。還有那兩封信,公孫斷以為薛斌要加害我爹,薛斌卻誤以為公孫斷才是紅衣樓的委托人,所以才會大打出手,兩敗俱傷。”

傅紅雪當然也已經看出這一點。

“那人故意制造出公孫斷和薛斌火并的場面,就是讓我以為真正想要殺了我爹的人就是公孫斷,再由某位劍客出手,殺死公孫斷,是為了讓我覺得委托人已死,這件事無需再查探下去。”葉開繼續道,“只不過他算漏了一件事。”

“何事?”

“蕭別離。”葉開笑道,“他斷然沒有想到蕭別離最後還是給我留下了線索,也許是因為就連蕭別離也不知道他把罪責轉嫁給公孫斷的計劃。”

“如果委托人真的已死,蕭別離又何必對我出手。”

葉開話鋒一轉,笑道:“五天之後,還請傅公子賞臉作客白家壽宴。”

傅紅雪道:“白天羽恐怕現在并未好轉。”

葉開眼裏染上一絲黯然,道:“你想的沒錯,他還沒有醒來。只不過你既然覺得這是對他下手的好時機,那個人當然也會這麽想。”

“所以你想在那天把他找出來?”

“正是。”葉開回答道。

五日轉眼而過。許州城裏江湖人已是人滿為患,街上随處可見提刀佩劍的俠客,就這幾日之間,許州城的客棧裏已住滿了江湖人。一進酒樓,就能聽到操着五湖四海口音的人在高談闊論,所談論的無非是近日江湖上發生的大小事,其中當然不乏白天羽和紅衣樓。

傅紅雪已走在去往白家的路上。他走路的時候動作緩慢而艱難,因為他總是要先邁出左腳,右腳再慢慢地挪過去。他的每一步都是這麽走過來的,一旦他開始走,他就絕不會停下來。

他走得慢,路上的高談闊論自然也有不少落入了他的耳朵裏。

“聽說白大俠被紅衣樓的殺手所傷,至今還未恢複呢!”

“真的假的?白大俠的武功那麽高,還能被那些少年人給傷了?”

“我也是聽說,不知道真假,不過後天便是白大俠的大壽,也沒聽到白家的人說有不便,想必那消息也是以訛傳訛。”

“說起這紅衣樓,倒也當真厲害。前些日子,五虎斷刀門的新掌門彭長貴,也死在了他們的手上,聽說也是個用飛刀的年輕人,一手飛刀出神入化,說不定就是多年前小李飛刀的傳人!”

“胡說!小李飛刀怎麽會教出進了紅衣樓那種地方的徒弟?”

傅紅雪忽然看見一個人。

那人的穿着打扮皆不是他所熟悉的,可是那背影和走路的姿态,他卻覺得熟悉得很。

也許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人忽然回過頭來,一臉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他并不認識傅紅雪,傅紅雪也不認識他。

可是他怎麽會心生熟悉之感?

傅紅雪人已到了白府。原本緊閉着的大門早已打開,門裏門外兩邊各站着三個小厮打扮的年輕人。進了大門,便是依山傍水的園囿,院中小橋流水、假山假石,一靜一動,皆是美景。一條石子鋪就的道路延伸到桃花林深處,路邊花香四溢,拂了一身還滿。

道路盡頭便是月洞門,過門而入才到一處寬闊的院落,一方石壁平白添出幾分曲折,繞過石壁,便可以瞧見接待客人的大堂了。

大堂外已備下酒宴數百桌,馬空群和葉開便在那兒迎接各方客人。

白天羽的壽宴卻不見白天羽,到場的人自然心裏都有了想法。

莫非白天羽真的被紅衣樓所傷到現在還沒恢複麽?

傅紅雪并不是從正門進來的,所以他只聽得見人聲鼎沸,喧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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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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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