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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就是官學自認為的寓教于樂,只不過學子們都沒感受到“樂”而已。
一時間,絕大部分人對規則都有些懵懂,就被直接投放進了那連綿的山脈,當真是半點人煙都沒有的原始叢林。每個人的配備都是一樣的,七天的幹糧,一塊火石,甚至沒有水,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可以帶武器,就這麽将一群十歲孩子扔進了山林裏。
當然,這些孩子中沒有一個是真正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
一開始,葉無莺就察覺有些不好,他們被帶到的出發地點在山林的最深處,從熟練穿過樹林的靈力車上下來的時候,葉無莺的臉色就有些陰,就好比面前這陰森森的樹林一樣。
他知道,這第二場考試的地圖其實和第一場考試有關的,比如他們現在拿到的地圖,編號是一號,而上輩子,他拿到的是十九號,這數字上的差距可不僅僅是數字而已,大概他們的這場游戲從一開始難度就要比其他小隊要高一截。
“這什麽鬼地方!”謝玉擡起腳,看着她的鹿皮短靴靴底黏膩的污泥。
叢林和叢林,也有不同,有天青水碧樹木成蔭的自然之美,也有他們面前這片黑幽幽不見天日整個色調都是黑灰色甚至帶着腐爛氣息的灌木林。
跺跺腳,他們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因為不知道其他人在哪一個格子開始,甚至每個小隊被規定的前行方向也是不同,所以,是計算不出在哪一處會相遇的,但也不會完全不知道。
若真的接近之後,總是能勘察出些許痕跡。
這時候,謝玉手上的琉璃球裏,那彩色的煙霧開始翻騰氤氲,最後化作一個數字,“肆”。
确定了方向之後,根據地圖上劃分的地區,三人如同離弦的箭,急速往那确定的地點奔過去!
“早到的一隊可以指定比試的規則,若是有人要和我們三個人比跳舞,你們會嗎?”葉無莺随口說。
謝玉:“……”還真別說,幾輩子了她從沒跳過舞!
顧輕鋒:“……”你看我像會跳舞的樣子嗎?
葉無莺笑了起來,“如果比試輸了,有可能會被淘汰的哦?”
“難道還有多少十歲孩子真的會跳舞?誰沒事家裏教這玩意兒啊!”謝玉争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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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以武為尊的世界,誰還管會不會跳舞?
顧輕鋒想了想,“選的課裏好似是有舞蹈這一項的。”同琴棋書畫一樣屬于課外陶冶情操的項目。
葉無莺抿了抿唇,別說,還真有!上輩子他就差點被這一項給坑死!
平民中有個小姑娘未來會很有名氣,她的出身不大好,是比平民更低一等的賤民,父母皆是舞樂出生,從剛學會走路開始就練跳舞,直到七八歲的時候被主家帶去随意測了個資質,竟是天九品的武者,主家倒也心善,給她脫了賤籍,又送她到了官學。
那時候,葉無莺三人碰到了她所在的小隊,對方就提出要比試跳舞,他媽的他們這邊一個都不會跳好吧?
最終……是葉無燮殘忍地挑斷了她的腳筋,讓她跳不成舞,方才避過這一劫。那時候葉無莺覺得葉無燮只是一心想贏,而且師者就在附近,她并不會真的受到嚴重的傷害,現在想來,恐怕那種殘忍方才是葉無燮的本性。
後來,整個祈南葉氏都差點因為這麽個毫不起眼的小姑娘覆滅,葉無燮當真是葉家的掃把星無誤。
“其實,所謂的規則,都是有空子可以鑽的。”葉無莺輕輕說。
謝玉腳下一頓,“你是說——”
顧輕鋒還有些不明白,葉無莺笑了笑,“讓對手自動放棄比試就行了,要在比試中輸上三次才會被淘汰,很多人還是很知道明智的選擇是什麽的。”
無非“威逼利誘”四個字罷了,實在不行,還有一招可以讨巧。
葉無莺眯了眯眼睛,“不是吧,是那個?”
謝玉和顧輕鋒也瞧見了,按照地圖,他們的既定地點,在……山洞裏。
“我去撿一些木棍。”顧輕鋒說。
葉無莺搖搖頭,“不要浪費時間。”他直接從空間裏折了幾段枯萎櫻桃樹的樹枝遞給謝玉和顧輕鋒,頂端裹上羊毛卷,直接用火石一點就燃了。
不得不說,葉無莺讨厭山洞,尤其是這種滴滴答答的潮濕山洞。
呼啦啦一大群蝙蝠飛出去之後,連謝玉都厭惡地甩了甩胳膊。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葉無莺停住了腳步。
謝玉仔細側耳聽了聽,這才聽見似有若無的哭聲,頓時一陣惡寒,“這算是什麽惡趣味?”
葉無莺搓了搓手臂,不着痕跡地退後了半步,明明原本走在最前面的,硬是擠到了謝玉和顧輕鋒中間。
顧輕鋒也聽到了,反倒大步超前走了一段,“該不會是師者給我們準備的任務吧?”
之前規則說明裏面有,一路上除了可能的相遇比試之外,還有官學準備的驚喜和任務,所謂驚喜聽聽就算,任務卻是不能不做,每個都是加分項,單純的顧輕鋒只想趕緊跑到山洞深處去,看看到底是什麽任務。
謝玉聳聳肩,毫不在意地跟了上去。
越是往裏,那哭聲就越發清晰,在這黑暗而潮濕的山洞裏,哭得纏綿悱恻傷心欲絕,直叫人肝腸寸斷。
山洞的回音效果不錯,聽起來幽幽的,顯得很是陰森恐怖。
葉無莺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開始跳舞,心跳也越來越快,偏偏身邊兩個女孩子半點不在意,甚至讨論起這算是個什麽見鬼的任務,讓他覺得根本沒臉說這環境可怕。
下腳越來越小心,眼神也開始有些游離,緊緊握着劍的葉無莺仿佛下一個瞬間就會驚跳起來。
“滴答、滴答、滴答……”
在那哭聲的映襯之下,連水滴落下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清晰。
蜿蜒的山洞越來越深,除了他們火把照亮的一小片空間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葉無莺是四級武者,甚至因為藍色鹦鹉螺的那一戰已經逼近五級的門檻,他是可以夜視的,但是這會兒,他發現火把上傳來的熱度能讓他多一些心理安慰。
“葉無莺?”謝玉忽然回頭喊他,這才發現葉無莺落後她們好幾步。
顧輕鋒也轉過頭來,“你發現什麽了嗎?”不然為啥走這麽慢。
謝玉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說:“哎,我們強大又勇敢的莺莺,該不會是——怕鬼吧?”
顧輕鋒:“……”
“怕鬼又不是什麽可恥的事!”葉無莺板着臉說,“再說了,這世上根本就沒鬼!”不管是上輩子科學的無神論世界,還是這個充斥着各種不科學生物的異世界,理論上都不存在什麽鬼好吧?唔,傳聞中這個世界是有神的,不然怎麽巫叫神的仆人呢?他們的力量源泉就是所謂的神,雖然葉無莺瞧着連最後身為天巫的司卿其實也并不怎麽相信神的存在,畢竟誰都沒見過。
謝玉一下子大笑起來,清脆的笑聲混着那幽怨的哭聲,聽得葉無莺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顧輕鋒這才理解一直走在最前面的葉無莺為何落在後面,三人之中屬葉無莺最強,所以她們倆都很服氣他走在最前打頭陣的,哪知道在這山洞裏他越走越慢,竟是落到後頭去了,原來是怕……鬼。
“別怕,”她有些笨拙地安慰說,“你自己也說了,這世界根本沒有鬼的。再說了,為人坦蕩,何必怕這些邪祟的東西。”
葉無莺:“……”他其實沒那麽坦蕩啊,雖然是胎穿,那也是異世界的靈魂跑到這個世界的好吧?
謝玉笑的樂不可支,“別怕別怕,指不定這是那些師者給我們的任務,哦不,驚喜呢!”
“驚你妹的喜!”葉無莺沒好氣地說。
被她們一打岔,倒是沒那麽恐懼了,既然發現他害怕,謝玉和顧輕鋒也不在前面走了,兩人一左一右,三人并肩而行,她們又偶爾語調輕松地說上兩句話,果然緩解了不少這陰森的氛圍。
漸漸的,哭聲越來越近,葉無莺猶豫地伸了伸腳,那邊已經轉過轉角進入一個大型溶洞的謝玉随即發出了大笑聲,他這才好奇地探過腦袋看了一眼。
只見那邊蹲着三個小小的身影,兩個男孩子無措地圍在一個女孩子身邊,看着她哭個不停。
“我害怕,嘤嘤嘤……”她一邊哭着,一邊不停往後縮,偏偏還哭得十分好看。
譬如謝玉也是那等瞧着弱風扶柳姿态嬌柔的女孩子,但她那雙明亮戲谑的眼睛沖淡了身上柔弱的氣質,使得她的魅力別具一格,而眼前的小女孩身形還未長開,臉上也有點嬰兒肥,卻皮膚雪白還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這會兒露着驚惶的神色,使得她就像一只受驚的兔子,很是惹人憐愛。
葉無莺見到是人不是鬼,立刻松了一口氣,完全抛開了之前的恐懼,又能站到兩個妹子前面去了。
哪怕那個小女孩瞧着再柔弱,她身旁那兩個保護着她的小男孩兒也沒有壯碩的個頭,葉無莺卻并沒有放下警惕。
他們的路線是一致的,能在這裏相遇,恐怕不是從同一個地方來,只是對方更近一些,所以比他們早一步進入山洞,而距離他們這麽近,同樣在密林深處的小隊,怎麽可能是真的弱雞,更大的可能是對方在扮豬吃虎。
心中這麽想着,他卻微笑着問:“這是怎麽啦,前面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嗎?”口吻又溫柔又和善。
山洞中光線黑暗,他們那邊三個人只有一個火把,葉無莺這邊倒是有三個,但是都朝前探着,以至于他們三人的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并不明晰。
那小姑娘仍在哭着,這麽近聽起來其實一點都不可怕,只是這哭聲被山洞的回音放大扭曲,遠遠聽去完全失了真,才會顯得那麽吓人。葉無莺暗自想着,開始努力想着這三人是誰,他有沒有印象。
照理來說第一場測試成績很不錯的,應當不會是毫無名氣的路人才是。
對方一時間似乎也沒認出葉無莺三人,那小姑娘怯懦地指了指旁邊的通道,“那、那裏有個怪物。”一邊說着一邊還抽噎地又哭起來。弄得身旁兩個男孩兒又愁眉苦臉地圍過去,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才好。
葉無莺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他将手中的火把遞給謝玉,“我去看看。”
謝玉點點頭,“小心一點。”
葉無莺對這一點倒是不擔心,哪怕是官學安排的任務,大多不會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太多,畢竟只是入學測試,并不是讓孩子們來送死。所以,他路過那個三人小隊,走到了那邊洞口。
一只巨大的三頭蜥正盤踞在洞口處,別說人家小姑娘害怕地哭起來,葉無莺轉過去一眼與那巨蜥三對冰冷碩大的眼睛對視的那一瞬,頭皮都有點兒發麻。
他認識這種動物,因為三頭蜥并不是特別少見的物種,在許多叢林中都有,屬于最低等的一種兇獸,然而,再低等,那也是兇獸,普通的猛獸和它是沒法比的,三頭蜥的角和血是一種可用的材料,不少山林獵人會專門獵殺這種兇獸,并以此為生,因此,它的弱點也很廣為流傳,當然,對于這些孩童而言,還遠遠不到十分了解它的地步。
“嗖!”
葉無莺輕巧地歪了歪腦袋,避過了這直沖着他腦袋來的一镖。
身後那個以為葉無莺後門大開毫無所覺的男孩兒方才眼中還滿是興奮,卻瞬間一愣,沒有預料到葉無莺這樣輕而易舉地避過了他的偷襲。
葉無莺轉過頭來,仿若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啊,你這麽想置我于死地,我忽然就想起你是誰了。”
男孩兒的臉色頓時變了,之前那種笨拙中帶着無措的神色立刻消去了,譏諷說:“哦?現在才認出來嗎?我們好歹還見過兩次的。”
沒錯,他們确實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在葉無莺被确定是天一品之後,葉慎一為他大宴賓客的那天。嗯,那天他被司卿徹底擾亂了心緒,連謝玉都沒注意到,更何況是他。
另一次,是在兩年前,短短的一面之緣,面前這男孩兒長得不出色,資質也稱不上太好,與被視作天之驕子的葉無莺自然不是一個圈子的,葉無莺身邊衆星捧月,他就屬于牆角的邊緣人物。
秦家秦冬青,葉無暇的表弟,與葉無燮的關系卻并不怎麽好,上輩子葉無莺與他攏共也就見了那麽幾面,還多是在去京城之後見到的,那時候秦冬青已經是少年,與現在的長相并不太一樣,難怪葉無莺一眼沒有認出來,這麽說來,他身邊的另一個男孩兒,就是他的孿生弟弟秦冬紫了。
“你我都知道,從第二場開始,是有無法避免的意外的。”葉無莺歪着腦袋,微笑着說,“所以你想對我動手,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
倒是那小女孩似乎有些害怕,哭都不太敢哭了,看看秦冬青又看看葉無莺,眼淚盈眶,滿臉無措。
“既然我已經發現了你的意圖,為什麽到現在你還不跑?”他滿臉的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在替秦冬青擔心,那笑容顯得溫柔又親切,偏偏一雙眼睛又冷又沉,看得秦冬青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他的掌心已經因為出汗而有些黏膩了,頓時後悔之前自己動手的時候太急切了一些。
應當說,能順利走出藍色鹦鹉螺,排名還不低,秦冬青并不是那等沒有腦子又天真的十歲孩童,他也是在世家長大,而且因為他們兄弟是父親的外室所生,在秦家過得并不算好,若是沒有點心機手段,這日子真的還不知道過成什麽樣。
只是旁人看不起他們,無暇表姐卻是自小待他們極好,想起無暇表姐受委屈時候的眼淚,剛剛看到葉無莺毫無戒心地背對着他們的時候,到底還是沖動了一回。
“你當我傻嗎?”他冷笑着,“若是我跑了,恰好将後背露給你,那邊又站着你的兩個同伴,我怎麽跑!”
他原本想着那兩個又不是葉家人,如果他真的得了手,她們也未必真的會與他們為難,可現在沒得手,他們自然就是一隊的,在他的心裏,道理就是這麽簡單。
謝玉看着眼前發生的事,一邊感嘆着這世界十歲孩子都這麽早熟,一邊催促說:“葉無莺,你快點,我們已經耽擱了足夠多的時間了!”
一個小時,要移動地圖上四格的位置,本來就要花費一定的時間。
葉無莺笑起來,對那小姑娘說,“你走開些。”他向來沒有牽連無辜的習慣,“至于你,既然是秦冬青的弟弟,就不要再裝什麽路人了。”
秦冬青這才一震,說句實話,他弟弟自小身體不怎麽好,幾乎不出來見客,外面人見過他的極少,他和自己長得又不像,所以……葉無莺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即便是他們兄弟連手,也不可能是葉無莺的對手,他們都很清楚。
偏偏在這時,那個嬌怯怯的小姑娘一擡雪白的纖手,一把藍汪汪的細巧金燕剪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直朝着葉無莺的後心戳去!
四級武者!
她竟然是一個四級武者!
明明瞬間就可以将那三頭蜥殺死的四級武者!
她仿佛就這麽柔弱怯懦地站在一旁,等着這麽一個機會,給葉無莺致命的一擊。
王家的《燕南飛》乃是博望最知名的功法,是為金燕剪,南意刀,王家女用金剪男用小刀本是慣例。
傳聞有雲:一剪碎春風,一刀破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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