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在司卿租下的那條小船在河上輕輕搖晃的時候,宮中卻是一片肅然。

幾個皇子皇女跪得幾乎要昏過去的舉動并沒有打動趙申屠冰冷的心,他們被各自送回各自宮中圈禁,之後第一個倒黴的是二皇子趙弘申。

他生母早逝,沒有可靠的人為他打點善後,第一個被趙博瑞抓住了把柄。當确鑿的證據放到趙申屠面前時,他冷笑一聲,幾乎沒有猶豫,立刻下令将這個兒子流放。

本來他對這個豬一樣的兒子就沒有什麽感情。

趙弘申這麽多年來苦心孤詣,一直堅持着扮豬吃老虎,甚至硬生生将自己吃成了個胖子,瞧着格外憨厚無害,行事也毫無出彩的地方,終于被他爹當成一頭豬給宰了。

流放其實不算太糟的結局,但也要看流放的地方。

什麽地方不好,偏偏是西荒,那裏恰好有葉無莺留下的一營士兵,聽聞直到現在他的威信和力量仍然沒有削減——本來就有士兵跟着他去了艾爾沃德,西荒現在沒有戰事,之後陸陸續續也有一些西四營的士兵悄悄去艾爾沃德繼續跟着葉無莺,他們的本質上仍然是西四營的士兵,甚至給培養出了好些個水平不錯的軍官出來。

流放到西荒,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趙弘申在拿到旨意的時候,就癱軟在地,他知道這事兒根本沒有他僥幸的餘地,葉無莺那樣的人,絕不會放過他的。

但這對于京城,甚至整個大殷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甚至因為這個皇子平時就不出衆,竟然沒有任何人站出來反對,于是,趙弘申就這樣被确定了未來的結局。

幾乎沒有多少人意識到,那原本抱着“法不責衆”思想的團體,已經悄無聲息地被瓦解了一塊。現在他們顧得上的只有自己,這樣的幻想被打破,更再也顧不上其他人。

做得越多,馬腳就越多。

座上的君王冷笑着,令趙博瑞繼續徹查。

這天清早,淅淅瀝瀝的秋雨淋濕了街道,不管那些大人物發生了什麽事,京城的百姓仍是數十年如一日,早早便做起了該做的營生。

謝玉和顧輕鋒跟着搬到葉家的宅子裏暫住,她從葉家大門裏走出來的時候,葉無莺他們還沒起床,啧啧,不知道司卿昨晚得手了沒。

某種程度上來說,莺莺的臉皮是很厚的,但是,偶爾嘛,臉皮又很薄。他們都沒有刻意去戳破他們兩人的關系,但其實都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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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偶爾無意的眼神才是虐單身狗的大殺器啊!

她穿着輕便的連衣裙,艾爾沃德的少女們很喜歡這種柔軟的棉布裙子,樣式很簡單,只在裙擺上玩些花樣,領口和袖口的蕾絲很秀氣,外面再套一件寬松毛衣,幾乎已經是謝玉現代時候習慣的衣着。

裙子不夠厚實,不過沒關系,她的內功深厚早就能夠抵禦這種程度的寒意。

直接往南市走去,她剛在一家早餐鋪子裏坐下,眼前就有人遮擋了她的光線,她托着腮擡起頭,“趙大人不是忙得頭不見尾嗎?怎麽這麽閑穿過京城跑到南市來吃早餐。”

像他這樣的大貴族,自然不可能将宅子置辦在南面。

趙博瑞一本正經,“偶爾也要放松一下心情,我已經被那兩樁案子弄得頭都大了。”他的身材要比葉無莺還高大一些,長得也是極其端正的那種英俊,如果不是擔任的官位太特殊,整天在和兇殺案打交道,怕是很能成為京中最搶手的黃金單身漢。出身不凡,長相出色,年紀輕輕就已經官位不低,怎麽看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可惜了,他幹的崗位不是一般人能夠扛得起來的。

大殷不算是全民皆習武吧,這練武之人的概率也是居高不下,煉氣士一般人玩不起,武者卻絕對可以說是爛大街的存在,但即便如此,像這樣的和平年景,除非參軍,否則普通人也沒多少接觸到兇殺的餘地。練武是一回事,兇殺就是另一回事了。可因為練武的多,這民間深藏不露的高手還真不少,處在趙博瑞這樣的位置,追查一個案子碰上那些天不怕地不怕光棍一條的民間高手,就有可能倒了血黴。再加上他和屍體打交道的時間和次數略多,怎麽想都有那麽點兒變态的潛質——

推官這職位可不僅僅只是判案查案,與謝玉原本理解中古代官職中的“推官”完全不一樣。

簡而言之,趙博瑞的這個推官,更類似于現代公安局裏頭專管刑偵那一塊的頭兒,還是專門破兇殺案的那一種,一般的案件根本不歸他管。

謝玉對于這種職業倒是沒什麽偏見,但是,也不見得多有好感。

問題是,現在趙博瑞正在追她。

沒錯,普遍意義上的那個追求。

按照平時的習慣,謝玉要的小馄鈍和一碟子醬菜,這家早餐鋪子葉無莺和司卿也喜歡來,以司卿那挑剔到無以複加的脾氣和嘴刁的程度,都能喜歡這家鋪子,本身就說明了它的不凡。謝玉來過一次,就喜歡上了這裏。

趙博瑞照着她的菜單要了一樣的。

雖然接觸的時間很短,謝玉已經發現了一個事實,趙博瑞這人看似正經嚴肅,辦事周到心思缜密,事實上追求女孩子很有一手,嗯哼,就是半點都不生澀,十分圓滑老到啊。

謝玉不是天真純良的二十歲小姑娘,她比趙博瑞更加自然從容,而且一眼瞧出了趙博瑞是個花花公子的事實。

而她本人最厭惡的就是花花公子,哪怕趙博瑞是個頂尖的,分手都能分得讓對方姑娘對他贊不絕口的花叢老手,謝玉也不會對他生出絲毫好感。

可是表面上,她卻只是微微笑着,帶着點兒漫不經心,吃着她的早餐,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趙博瑞說話。

她這樣優雅的姿态和慵懶的态度,落在趙博瑞的眼裏,只會顯得更加迷人,風姿卓絕,令人心醉。謝玉的身上有種很奇特的氣質,他難以形容,總之就是比別人多出點兒特殊的味道,越看越美,仿佛一塊帶着淡淡馨香的暖玉,乍看不那麽光彩奪目,可是越是接近,就越會被她吸引,覺得她美得勾魂攝魄。

這會兒他是真的愛她,對她一見鐘情,至于以後?他從未想過。

趙博瑞此生追求過許多女子,他從不介意對方的家世門第,只因他從未想過将她們娶進家門。再鮮妍美麗的女子,一旦成婚趣味就要大大下降,因此趙博瑞從不去想這些。只是他每次愛上一位女子都是發自內心,也只是想與她們享受愛情的樂趣。在這樣的交往中,他總是風度翩翩彬彬有禮,即便分開也注意不會壞了情誼,因此竟然從未傳出過什麽壞名聲。

例如眼前的謝玉,她是士族出身,但只是地方上的小士族,與他的門第相差太遠。即便是本人再争氣,資質擺在那裏,哪怕因為奇遇而在二十歲就成為九級煉氣士,要入趙家的門也是很艱難——

這年頭在趙博瑞心中一閃而過,弄得他自己都稍許有些驚異。以前在愛上那些女子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想到過這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哪怕他想,謝玉也不可能答應。

“我要回去了。”她用完了早餐,把葉無莺、司卿、阿澤和顧輕鋒喜歡吃的讓攤主裝起來,準備帶回去。

趙博瑞看着,“這是給葉統領他們帶的?”

“對。”謝玉付過錢,雖然明明可以放進儲物戒指裏,但她還是拎在手上。他們早就考慮過,另一片大陸的儲物戒指這種東西,短時間內最好還是不要傳到大殷來為好,所以他們在這裏也盡量不用。

艾爾沃德的魔法塔給了他們不少收獲,除了大批的魔法書籍之外,還有一個現成的魔導師可以讓他們壓榨,謝玉和阿澤學習制作儲物戒指的進程不大順利,空間魔法幾乎是另一種領域,他們在努力研究中,但是進展不大,只能在黑市和魔法師公會裏大量以高價購買。

看着謝玉腳步輕快要往回走去,趙博瑞趕緊站起身來跟上。

“你對葉統領真好。”趙博瑞有些酸溜溜地說。

說句實話,葉無莺上輩子雖然也招桃花,但那張完美無瑕的面容給他招來的桃花男人比女人還多一些,然而這輩子與那時不一樣,他上過戰場殺過蠻人,沒有拘泥于京城,反倒走了出去,不僅心境開闊了,氣勢也與彼時不同。他剪短了頭發,又喜歡穿筆挺的衣褲,使得整個男性魅力提升了不知道幾個檔次。

也難怪趙博瑞這樣酸溜溜,他知道謝玉與葉無莺是青梅竹馬,兩人一塊兒從博望城來,這麽多年不離不棄,甚至連艱苦的西荒,遠離故土的異國,她都跟着去了,盡心盡力為他謀劃。

可即便如此,趙博瑞也不得不承認,葉無莺确實是個極其出色的青年,魅力不比常人。

聽到他這話,謝玉只是輕笑一聲,“是啊,我對他可好着呢。”

“他今年也二十啦,”趙博瑞微微笑着,“行了冠禮便可娶妻了,聽聞現在各家都盯着他呢。”

謝玉對這話題終于來了興趣,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淡,“哦?”

“他雖姓葉,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今上的兒子,身份不比尋常。再加上現在其他皇子皇女眼瞧着沒了太大希望,自然有人願意将寶壓在他的身上。莫說現在聖上對他十分喜愛,必是要重用的,即便是這裏不好了,海外還有一份基業,再加上他本人長得出色又是當世最年輕的聖者……”

聽着聽着,連謝玉都覺得他們家莺莺這條件真是絕了。

以這世界的世家女而言,這樣的對象真是敢于不敢求好吧?

“像是徐家和上官家,哪怕一個出了徐惠商、徐翊巍這樣的蠢貨,一個因為珍妃和三皇子受到牽連,但以兩家的根底,是沒法讓他們傷筋動骨的,連這兩家都看上了葉統領,就更別說京城其他幾家了。恐怕除了那自命清高的容家之外,其他幾家都有些蠢蠢欲動。”趙博瑞說給謝玉聽,然後笑了笑,“說起容家也是好笑,這家人标榜着非知書識禮之人不聯姻,那日葉統領參加容家的宴會,不是鬧了場笑話嗎?倒是有兩個容家的小姐對他上了心,也透出那麽點兒意思來。“謝玉一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這情況,真的還挺好笑的,問題是莺莺吶……若是真的和她們有了什麽,那位天巫大人會發瘋報社的好麽?

可是轉念一想,這樣還真的有點道理。要知道巫是不可能結婚的,也沒人管得了司卿,可是葉無莺的身份,趙申屠要給他辦冠禮,謝玉總覺得有點兒危險。

同趙博瑞告了別,謝玉回到葉家宅子,就看到葉慎恬有些愁眉苦臉地坐在廳裏。

“恬姨怎麽了?”

葉慎恬看到是她趕緊走過來,“還不是收到的帖子,都能堆成山了。對了你看這裏,是幾家送來的禮,瞧着很有些不對。”她打開盒子,拿出一條繡得格外精致的帕子,“你瞧。”

謝玉忍住笑,“不知道是哪家送的?”

“似乎是齊家送的……”

這年代的世家女其實也挺熱情奔放的,本來嘛,大殷又不是正統的古代,男女之防根本沒那麽嚴重,女子為官的都不少,這些世家女想要追求個愛情,還是挺能放得開的。

恰好他們在說話的時候,司卿從房裏出來,謝玉瞥了一眼,發現他簡直是光明正大地從葉無莺房裏出來,抿了抿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以司卿的頭腦,很快就發現了是怎麽回事,哼了一聲冷冷說,“把這些東西都丢出去,平白放着占地方。”

葉無莺恰好也起來,“恬姨,回頭先把最近的幾個宴給推了吧。”

“你要去哪兒?”葉慎恬對他們兩人從一個屋裏出來視而不見,只關切地說,“再過幾天就要冠禮了,可不能耽誤。”

“我會在那時候趕回來。”葉無莺披上外衣。

就在今早,趙弘沖也被判了流放。

王家已經式微,賀家卻還在,在殺了葉慎之之後,葉其允就失蹤了,大殷天下之大,要躲個把人其實是很難找到的。這件事與趙弘沖有關系,葉無莺當然不可能放過他。

流放趙弘沖的地方是東部鹽場,他被趙申屠無情舍棄,且要服六十年苦役,這一去大概永遠沒有可能回到京城。當然,只要人活着,就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趙弘沖就是這樣自我安慰的。可是在看到押送他的普通衙役,竟然沒有一個靠譜的護衛護送時,趙弘沖就絕望了,他發現,他的父親是真的舍棄了他,不再關心他的死活。

押送的隊伍剛出發大半天,葉無莺悠然在南市逛了幾個時辰,才踏上黑市的某個私人傳送陣,去了距離京城兩百多裏的一座城市。他在這裏等着趙弘沖送上門來,然後,和這位好好聊一聊人生。

司卿本也要跟着來,被葉無莺拒絕了,這件事不需要司卿插手。

這裏與其說是城市,不如說是一座小鎮,風景秀麗,民風淳樸。

在第二天,他就等到了他要等的人,不得不說,這幾個衙役很負責任,一路跑得還挺快。

“吱呀”一聲,葉無莺推開了門,衙役們幾乎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身為聖者,他真正要讓他們暈倒,幾乎只需幾縷指風足夠了,他們甚至毫無所覺,醒來都不會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趙弘沖一下子驚醒了,他看到葉無莺站在面前,臉色一下子煞白,“是你。”

他在離京的時候,就已經不能抱有幻想,一朝落難,又有這樣的大對頭,怎麽想都沒法逃得過。

葉無莺微微一笑,“看來你一點都不驚訝。”

昔日王貴妃雖然倒了臺,趙弘沖好歹還是皇子,哪怕在宮中沒了那麽多的便利,卻也沒人真正敢多麽為難他,可以說仍然是錦衣玉食長大的,他又頗有幾分籠絡人的心計,因此即便不得勢,卻依然被養得很好。趙家人都長得好,趙弘沖也不例外,他的母親是個美人,趙申屠又英俊逼人,于是,趙弘沖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葉無莺離開京城的時候,他已經是個高大英俊的少年郎,這會兒看着,卻着實變了個模樣。

明明年紀與葉無莺差不多,趙弘沖卻好似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有餘,眼角都有了淡淡的細紋,眼睛更是黯淡無光。他穿着樸素的布衣,這會兒正是深秋,他的衣衫卻很輕薄。哪怕原本身為武者不那麽畏懼寒冷,可是那帶着靈陣的鐐铐鎖住了他的內息,讓他在這樣的天氣裏冷得幾乎要發抖。那間薄衫套在身上,顯得空落落的,他瘦了很多,手腕上的骨頭都戳了出來,戴着的鐐铐磨着皮膚,使得他的手腕有一圈紅痕。

趙弘沖知道這會兒的自己可憐又狼狽,卻恨不得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憐一些。他垂下眼眸,掩蓋眼中深深的恨意。如果葉無莺死了該多好,正是因為他沒死,父皇總要做給他看,其他兄弟姐妹大多有些手段,他和趙弘申就率先成了犧牲品。

所謂的“法不責衆”其實也有漏洞的,比如推出去兩個替死鬼,其他人自然就罪責輕了。這會兒他的那幾個兄弟姐妹想做的就是這個,可是趙弘沖幾乎要忍不住冷笑,可別以為有那麽容易。

當初趙弘語提出這個計劃時,他幾乎沒有考慮就答應了,只因為他恨葉無莺。

趙弘沖漸漸長大了,暗地裏查過母親當年的事,發現有巫的痕跡,他很快就想到了與葉無莺形影不離的那個巫。雖然沒有證據,他覺得這事兒和葉無莺絕對有關系,畢竟母親和賀統領合謀想要殺害葉無莺的事他是知道的。

有時候,他也忍不住幻想,若是母親沒有出事,阿姐也沒死,他會是什麽模樣。

越是想,對葉無莺就越是恨。這股恨燒得他的腦袋混混沌沌,一下子就答應了——其實若是理智一些,他是能想到如果真的要推替死鬼,多半就是他和老二。要知道,他可不像老二那樣跟豬一樣蠢。

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敗了,他自然要想辦法活着,于是,他擺出最可憐的姿态,企圖勾起葉無莺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同情心。

“無莺,我們好歹也是有點交情的,”趙弘沖苦笑,“當年你做我的伴讀,我可有半分為難過你?”

葉無莺想了想,還真是沒有。這也從側面說明,趙弘沖是個無比能忍的人。

“可我聽說,這次的圍殺你可是主謀之一呢。”

趙弘沖趕緊說,“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宮中的地位,即便是想要做主謀,又有哪個會聽我?這事、這事是趙弘語和趙弘旻主謀的,他們身份貴重,母族又強,才敢這樣果斷行事,還一力将所有兄弟姐妹都拉下水。”

這話大概百分之七八十是真的,偏這兩個沒那麽容易動。

“那麽,我只問你一件事,姓賀的他在哪裏。”葉無莺并不為他那副故作可憐的樣子所動。

趙弘沖一怔,“你是說賀統領嗎?”

看他的模樣,葉無莺就猜到大抵趙弘沖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是葉其允,然而看着他那咕嚕嚕轉着不知道在動什麽心思的眼睛,葉無莺感到一陣厭煩,心中戾氣一生,伸出手來捏住了趙弘沖的肩膀。

趙弘沖的尖叫聲沒能傳出這間房子,葉無莺的氣息籠罩着整間屋子,外面的人連一個音節都不可能聽得到。

他捏碎了趙弘沖的肩胛骨,冷冷說,“我的耐心不好,既然問了你話,就趕緊回答,還可以少受點苦。我知道你的心眼很多,但凡讓我發現你到現在還敢玩什麽心眼,你知道,想死也不是一件那麽容易的事。”

趙弘沖顫抖着身體,他雖覺得自己受苦落難,但實則從小到大,從未經受過肉體上的痛苦。他資質平庸,卻只是在趙家相對平庸,還是順順當當地成了一名六級武者,平日裏折磨一些宮女內侍的時候,別人的痛苦會讓他興奮,落到自己身上,卻不知道原來這樣難忍。

“我說、我說!”他叫起來,聲音尖銳。

深深吸了口氣,趙弘沖痛得幾乎要昏厥,他恨,恨得想要食其肉喝其血,但是,他能忍。

葉無莺神色冷漠,恍惚間似乎想起了上輩子那個帶着譏嘲和輕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趙弘沖,那時王貴妃還在,他正是風光得意之時,堪比皇後之女趙弘語,和有上官家血脈的趙弘旻。

而如今,他穿着囚服,縮在自己的腳邊,瑟瑟發抖。

命運這東西,真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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