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會議&黑色野犬（已修

“歡迎回來。”

少年偵探放下了手指間的玻璃球, 極其自然地伸手：“零食~”

眸光銳利的男人于是在所有人複雜的目光中，從懷裏拿出了一袋極其不符合其身氣質的糕點紙袋，紙袋的側面畫着‘禦座居’的logo。不僅如此, 他還特地走到會議室的最內側，把糕點袋子遞給伸手等着的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看了眼袋子裏面，似乎很高興,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 盤腿坐在右手邊第一個空着的座位上。

糕點的香味飄滿整間會議室。

福澤谕吉坐在江戶川亂步剛剛離開的椅子上，面對着衆人，憑白帶着股嚴肅的氣場。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十七分鐘。”

在衆人安靜地傾聽中，卻久久不見下一句。

沒了？

熊貓側頭看過去：銀發男人說完這句就環起手, 閉目而坐, 沒有再發言的意思。

在他身側的江戶川亂步把糕點袋子放在盤起來的雙腿之間，自顧自地吃着糕點。

會議室內陷入一片沉默。

釘崎野薔薇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上首，向自己身邊的學姐湊過去，又用氣音問了一遍：“我們要在這等到九點半嗎？”

禪院真希瞟了眼上首閉眼的男人, 把釘崎野薔薇兜裏的手機拿出來塞給她：“玩手機。”

原本就昏昏欲睡的狗卷棘顧忌到這是人家的地盤, 禮貌地精神了幾分鐘，不一會白色的腦袋又開始一點一點。

伏黑惠在盡力避免視線和江戶川亂步的接觸。

Advertisement

在安靜又沉默的會議室外, 京都校一行人正在車上看過路的風景。

“橫濱啊，我姐姐也在這。”三輪霞的心情很好, “要是會議完有自由活動的時間就好了。”

“老師，今天晚上有自由活動嗎？”坐在她對面的西宮桃正巧看到三輪霞身後走過來的庵歌姬。

“怎麽了？”庵歌姬回憶着自己學生時代的視角, 猜測：“你們要去玩？”

對三輪霞的性格了然于胸, 西宮桃直接幫她問：“不是，霞想去找她姐姐，可以嗎。”

三輪霞連忙回過頭, 不太好意思地擺手補充：“要是會耽誤大家的時間就算了！”

“沒事，去吧。”庵歌姬不太在意：“你自己注意安全就好。”

“真的！”三輪霞眼睛一亮，期待地點亮手機，打算給姐姐發條消息。

“這麽期待直接說就好啦。”功成身退的西宮桃從上衣兜裏拿了塊巧克力吃。

禪院真依坐在西宮桃身邊，雙腿交疊，看着窗外向後倒退的風景，心情不錯。

“不過橫濱校居然同意了啊。”一邊吃着巧克力，西宮桃說話含含糊糊，“我還以為他們是反對的最激烈的。”

加茂憲紀擡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

原本心情很好的禪院真希聽到這一句，稍微皺起眉，但很快又撫平，隔岸觀火：反正是禦三家和上層該警惕的事，與她無關。

和她隔了一個過道的禦三家的确如她所想，自從得知橫濱校同意的消息後，就一直在思考，從昨天到現在連話都沒怎麽說。

咒術界上層針對橫濱校的提案，兩校同赴橫濱校商讨提案相關事項，再加上之前姊妹校争奪戰結束時五條找她說過的話……庵歌姬的手下意識緊了緊，有些憂慮。

這次樂岩寺校長沒有跟來，負責鎮守京都校，京都校的帶隊老師只有庵歌姬一人，負責應對可能出現的各種突發事情。

悠揚的鋼琴聲前奏響起：

“尊敬的旅客，您的目的地已經到達，請拿好您的随身物品，有序下車。下車時，請您禮讓身邊的乘客……”

身着統一校服的幾人同時站起身，本來預計的會議時間不超過一天，幾人都沒拿什麽行李，輕裝上陣。

“好熱！”

西宮桃稍微走慢了幾步，擋在東堂葵遮擋的巨大陰影裏。

早上出來的時候還不是這麽熱，現在的氣溫已經高到遠方空氣微微扭曲的程度了。

自己也很熱的庵歌姬安撫她：“忍一忍，橫濱校馬上就來接我們了。”

“是京都校嗎？”

平淡的聲音突然響起。

加茂憲紀瞳孔一縮，倏地擡頭看去。

什麽時候……！

從下車到現在，加茂憲紀完全沒察覺到任何接近的氣息，他皺起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個一直以來都顯得沒什麽存在感的橫濱校教師。

織田作之助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打量，側身露出了身後的黑色轎車：“我負責送你們去橫濱校。”

“辛苦了，織田老師。”庵歌姬向他點頭。

對轎車沒什麽研究的三輪霞僅僅期待車上會有冷氣。

反而是走在她身邊的禪院真依挑眉，露出了一個饒有興致的表情來。

和東京校的氛圍截然不同，京都校一行人在車上很安靜，只是安靜地看着車窗外的街景。

熟悉的流程再一次出現：“請閉眼，在心中默數一百個數。”

內部讨論時列出了數個大致猜測的京都校幾人沒有提出異議，幹脆利落地閉上了眼。

“請睜眼吧。”

睜開眼，帶有西方歐式風格的奢華建築物和其後的黑色大廈映入眼簾，幾人微不可查地一頓。

“橫濱校……？”庵歌姬不确定地道。

站在橫濱校的校門外，三輪霞仰着頭，微張着嘴巴，驚嘆了好久，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座黑色大廈上。

織田作之助點頭：“請跟我來，東京校的各位已經在會議室了。”

“他們比我們早啊。”西宮桃莫名有些不爽。

教學樓五樓，原本安靜而沉寂的會議室除了咀嚼糕點的聲音再無其他，一開始推門而入的銀發男人坐在上首，不動如鐘，閉眼小憩。

原本還提起精神等一等的釘崎野薔薇已經點開了手機屏幕，藏在桌子底下一下下地刷着論壇。

上首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

“來了。”

來什麽？

刷論壇刷的入神的釘崎野薔薇一時沒反應過來，開門的聲音再次響起，她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随即和一張相看兩相厭的臉對視了。

釘崎野薔薇一秒收起手機，上身坐直，雙手環胸，一副‘我等你們很久了怎麽這麽慢’的挑釁表情。

禪院真依瞥了她一眼，‘嘁’了一聲，扭頭去會議桌的另一邊找地方坐。

京都校的幾人陸陸續續坐成一排，原本盤腿坐着的江戶川亂步沒有放下拿着糕點的手，另一只手捏住會議桌的邊緣，手下用力，椅子腿和地板摩擦的尖銳聲音傳來，引來了京都校全員的矚目。

原本按位置和京都校坐在一排的江戶川亂步這樣一來，就是和上首的福澤谕吉一排了。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加茂憲紀的心裏冒出一個詞：‘同類’。

京都校的人已經齊了，橫濱校的代表也已經到了，只有他們這邊的帶隊老師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熊貓側頭看了一眼幾人特意留出來的空位，莫名有種悟今天不會來了的直覺。

坐在銀發男人身邊的江戶川亂步咽下了嘴裏的糕點，語調随意：“開始吧。”

銀發男人看了他一眼，沒有提出異議。

給人銳利感覺的男人向在座的衆人點頭示意，率先介紹自己：“我是橫濱咒術高專三年級的班主任，福澤谕吉。”他擡手示意身側的少年偵探：“這是我的學生，江戶川亂步。”

“喲。”江戶川亂步擡手打招呼，笑眯眯的。

“您好，我是京都校的帶隊老師，庵歌姬。”庵歌姬向他點頭示意。

在她身側的學生卻注意到福澤谕吉提到江戶川亂步時，東京校幾人臉上那複雜的表情。

加茂憲紀和禪院真依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

“出于擁護咒術界上層決斷的共同思想，各位今日齊聚于此。防護體系的建設利于保護市”福澤谕吉微不可查的一頓“非術師的日常生活，是所有術師們共同的最終目标。”

福澤谕吉的聲音沉靜，還帶着莫名讓人信任的可靠感。

然而，會議桌旁有個別幾人回想起當天五條悟說過的推論，露出了些微怪異的神色。

江戶川亂步手肘搭在扶手上，掌心撐臉，他的視線掃過神情怪異的幾人，挑了挑眉。

福澤谕吉的聲音還在繼續：“聽聞兩校近日就防護體系一事展開了一系列的準備工作，橫濱校因為是第一次參與到上層相關的建設工作中，相關經驗不足。出于對效率和時間的綜合考量，希望京都和東京兩校為我校展開建設工作提出指導性建議。”

釘崎野薔薇面上認真地聽着福澤谕吉發言，其實完全不知道這種事情要兩校的相關學生都到場是為了什麽。

現場指導？

她神游天外，随即想到剛剛坐上的豪華轎車和橫濱校堪比世界一流高校的環境，情緒又稍微昂揚起來，覺得這趟不虧。

禪院真希看了眼京都校認真傾聽，正在提出自己意見的帶隊老師，又瞥了眼自己這邊空蕩蕩的椅子，向椅子後背靠了靠。

庵歌姬發言完畢，幾人的視線投向東京校。

“……”

東京校全體學生避開了對面的視線。

“五條又遲到？！”庵歌姬的表情暴躁了一瞬。她早就看到了對面空着的椅子，只是沒有發作。

福澤谕吉雙手揣在襦袢袖中，面上看不出情緒。

“嘛，這種會議，他來不來都一樣啦。”不知何時又開始吃上糕點的江戶川亂步鼓着一邊的臉，聲音含糊不清。

會議室又安靜了幾秒。

在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安靜中，江戶川亂步咽下最後一塊糕點，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既然沒什麽好說的，會議直接結束就好了。”

銀發男人開了口：“織田老師會帶你們去臨時宿舍。”

臨時宿舍？

庵歌姬一愣，“可是，接下來似乎沒有什麽安排了。”按理來說，既接下來兩校應該有序退場了。

雖然一直到現在，整個會議什麽必要性的信息都沒說，但咒術界上層安排的會議一向如此，庵歌姬已經習慣了。

“怎麽會。”

少年站起來，拍了怕自己腿上的糕點屑，貝雷帽擋住了他大部分的臉，只能看到他唇角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在會議室所有人視線的交彙點，處于衆人目光中心的少年站直身，右手上擡，指尖輕彈了下棕色的貝雷帽沿。

上午燦烈的陽光透過窗戶，變得溫柔地照在他臉上，少年碧色的雙眼于是流動出晶亮的微光，綠寶石的中心凝結着笑意，像是站立在無窮遠處的堤岸遠遠俯視着現在。

他似乎心情很好，句尾微揚：

“接下來的發展才是重頭戲呢。”

“橫濱校的人都喜歡說一半藏一半嗎？”

坐在橫濱校提供的休息處裏，禪院真依雙手環胸，面無表情。

三輪霞有些好奇和驚嘆仰頭四處環顧，小聲道：“和京都校完全不一樣呢。”

機械丸站在牆壁旁，對着上面挂着的溫婉女人畫像檢測，沉默了兩秒，做出了判定：“是真跡。”

他們身處在一個三層的巨大套間裏，各個房間職能齊全。巨大的精致吊燈從三層一直垂落二層，落在一樓客廳的最上方，隔角吧臺上除了酒有各式飲料，無論是氣泡水還是果汁應有盡有。

是一個偏向洛可可風格的套間，不僅面積大的驚人，裝修風格異常奢華。

“這個學校，真是把我有錢寫在了臉上。”西宮桃抱着自己的掃帚吐槽，心裏其實有一點點的羨慕。

“嘛，有那種傳聞的學校肯定不差錢吧。”

聽到這句話，禪院真依卻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中島敦時，他身上的穿着和說過的話。她皺起眉，指節抵住下颚，帶了些不解和遲疑。

在她身後的加茂憲紀正靜靜坐在厚重的書架旁，看着一本剛剛拿下來的外文書。

禪院真依剛要開口，加茂憲紀卻合上了手裏的書，緩緩站起，将手中的外文書塞回書架，身着狩衣型校服的他在洛可可風格的裝潢裏顯得格格不入。

“你要去哪？”

加茂憲紀嗓音淡淡：“既然要在這裏等，幹脆做點有意義的事。”

“橫濱校應該沒有不允許客人散步的規定。”

禪院真依遲疑，随即想起剛剛中島敦身上的疑點，還是站了起來，“我也一起去。”

一直都很安靜，只是偶爾才發言的機械丸也開口：“我也去。”

“我要去找‘兄弟’！”東堂葵食指抹了下鼻子，鬥志昂揚。東京校的套房就在他們對面，兩校之間離的很近。

“我不去，我守在這。”西宮桃已經開始挑晚上住的房間了，她踩着樓梯上樓，目标明确：“二樓的這間我要啦。”

庵歌姬還在會議室和對方洽談，三輪霞左右看了看，還是猶豫地選擇留下來。

幾人縷縷續續地走出套房，向着自己選定的方向前進。

加茂憲紀和禪院真依走在了一起，東堂葵出門後就直拐旁邊的套房去敲門，機械丸沒有和幾人一路，獨自走向了另外的方向。

禪院真依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不知走了多久，機械丸逐漸走上了一條漫長的走廊。

空無一人的走廊安靜沉重，巨大的彩繪玻璃占據了左側的一整面牆，陽光透過彩繪玻璃，柔和成顏色各異的色塊，打在銅黃色的機械軀體上。

似乎是整點，隐隐約約有黃銅的鐘聲回蕩。

微微的咳嗽聲在鐘聲結束的幾秒後，從走廊的深處傳來。

機械丸停住了腳步。

單手插兜的黑發挑染少年另一只手捂在嘴上，慢慢走出走廊深處的陰影，他們此時正是相對而行。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一時只有低低的咳嗽聲和輕微的腳步聲在走廊裏交織。

他們擦肩而過。

然而擦肩而過的下一秒，機械丸頓住了步子。

“你。”

機械丸轉身叫住了芥川龍之介。

黑發的挑染少年停頓，回頭。

“你好像在姊妹校争奪戰時就在咳嗽了。”機械丸聲音淡淡：“身體不好嗎？”

“與你無關。”

芥川龍之介聲音冰冷。

看着少年離開的背影，機械丸沉默了一會，繼續向原本的方向前進。

“忘了說。”

機械丸身後，芥川龍之介的腳步聲停了下來，“你的前面是禁止出入的區域。”

“抱歉，我馬上離開。”

機械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外人自然也發現不了他的真實想法。

這只是機械丸的咒骸，随時可以更換。既然前方禁止外人出入，就說明裏面有橫濱校重要的信息，咒術界上層近來對橫濱校的态度驟變，作為幾所學校裏立場最堅定的一所，京都校已經對橫濱校升起了警惕，機械丸想盡量為學校獲取更多情報，在未來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中，占據優勢地位。

“是嗎。”

芥川龍之介聲音淡淡。

機械丸剛要擡腳。

下一秒，黑發的挑染少年過側過了頭。緊縮的黑色瞳孔中壓迫感幾乎化虛為實，化為尖銳的針尖直沖而來：

“你在說謊。”

兩人之間的戰鬥一觸即發。

面色蒼白的黑發少年用令人驚愕的速度向他逼近。

機械丸當機立斷，擡起手，掌心處的咒力凝結成一個小球，向着芥川龍之介迸發而出。

雖然是試探，但這一擊用上的咒力讓一向自傲于咒力輸出的與幸吉相信足以将之擊退。

然而，與幸吉緊縮一瞬的瞳孔倒影出的，是咒力在黑發少年面前，被憑空豎切成兩半，溢散在空氣中的景象。

餘波僅僅帶起了芥川龍之介的額發。

通過咒骸視角看到這一幕，與幸吉下意識抓緊了容器邊緣，又因為指尖傳來的痛感，控制不住地松開。

他控制着咒骸迅速向後退開，避開了芥川龍之介衣角凝結而成的黑色長槍。只是下一次的沖擊接踵而至，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黑色長槍一擊接一擊地鎖定他的位置。

地面被長槍沖擊出大大小小的缺口，碎石四處飛濺，和機械丸金屬制成的身體磕碰出清脆的聲響。

這個力道……

然而，在機械丸警惕的視線中，剛剛用出如此程度攻擊的黑發少年居然面色蒼白地伸出手捂嘴，低聲咳嗽起來，肉眼可見地變得虛弱。

機械丸一頓。

與幸吉的視線逐漸漫上遲疑，心底微妙地升起一絲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