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顧盼生波 鳳眸女子溫和淡笑,那神情氣……
初選在辰時一刻開始。
待選秀女們首先進到一間側室,換上裏面備好的衣裳。是前朝盛行的透明薄紗制成的明衣,有好幾種淺淡嬌嫩的顏色可選,但尺寸卻約莫相似,過于豐腴的決計穿不上。
輕如蟬翼的明衣披在身上,少女們頓時變成了天宮仙女。一個個低頭淺笑,含羞地任由老宮女透過紗衣打量她們年輕的身體:比起徹底裸|露,穿紗衣待選倒不失為一個保留尊嚴的辦法。
大夏之選美标準,以烏發蟬鬓、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齒、冰肌雪膚為佳。楚懷蘭平日裏素有些自負美貌,但如今見了一室佳麗,也是忍不住贊嘆。
剛要去尋越荷,看看自己為她挑選的淡紫明衣可是合宜,目光卻不期然掃過身側一個女子。
那是一個十分出衆的美人,容貌極盛。雖神色隐含抑郁倔強,但更給她增添生動之感。
女子有一雙極為美麗的眸子,圓且大,明亮有神。那像是被喚作杏核的眼形,但兩稍又微有上翹,流露出一種天成的純真妩媚來。
一對明眸,顧盼生波,令人望之而嘆。
只是那明眸少女的手臂上,卻有着一道刺眼的傷痕。顯然是近幾日劃破的,還未長好。雖不深,但很長,蜿蜒了小半條手臂,隐隐的暗紅色在素紗衣下,尤為觸目驚心。
“她手臂劃傷了,怎麽不知道選件顏色深點的紗衣蓋一蓋呢?非選最素的。”楚懷蘭悄悄與越荷咬耳朵,深為這女子惋惜,“可惜了這麽一個美人,那傷看起來也就幾日工夫。”
大夏選用宮嫔的标準極嚴,體無瑕疵便是其中首條。明眸少女的傷口雖淺,将來長好後必不留痕。然而她帶傷參選,卻是必不能過。
來參加選秀的都是自願報名,因此楚懷蘭深深同情于她。
越荷卻久未答話,直到楚懷蘭催問,方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輕聲道:“未必如此。”觀那女子的神色姿容,她心中已有猜想。
楚懷蘭大惑,還要追問,已有老宮女前來,領着換裝完畢的少女們排成行列,去隔壁一間屋室接受查驗。那明眸少女恰好就排在楚懷蘭與越荷的前面。楚懷蘭看一室的莺莺燕燕,不由咋舌:“人可真多,怕是不缺我一個。”
少女身形微有所動,仿佛在聽楚懷蘭的話,又仿佛沒在聽。
——————
“奴婢尚宮局徐藏香祝各位小姐安。”
徐藏香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子,頭發梳的整齊端正。很少笑,寡言少語,但并不苛刻,為人持身端正。因她有個叫做瑞香的妹妹在貴妃身邊服侍,所以做了李月河的心腹。
越荷心道,也不知自己死後,瑞香是否被調去了藏香身邊,她們姐妹如願在一處了麽。
心中才感了親切,忽然憶起,迎接新秀女分明是尚宮局之職,而徐藏香卻是尚工局之人。不知剛才她的确說的是“宮”字,抑或只是代人辦差?越荷訝異之餘,終是在心底漸漸起了寒意。
眼見快輪到自己,越荷暫收斂了思緒。恰好此時那明眸少女邁步上前,聽見宮女報出的是“顧盼”的名字。越荷便也随旁人一起看她。
顧盼,這名字和她的樣貌倒是極為貼切的。
顧盼走得又快又急。她步子邁得很大,像是刻意要讓自己顯得粗魯,然而從小浸染的貴女氣派卻難以抹殺,仍然在眉梢眼角流露出來。
所有人都望向她手臂上的創痕,而顧盼也幾乎是帶着一種挑釁的目光看向了徐藏香。
徐藏香的目光平穩掠過顧盼的臂上創痕,連一刻也不曾多做停留,而是萬分仔細地将她全身上下都掃視一遍。顧盼緊抿着嘴唇,漸漸變得滿臉通紅,神色中流露出猶豫、後怕與倔強。而徐藏香沉靜地看着她,用平穩、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說道:
“左拾遺顧無益之女顧盼,過選。”
顧盼的眉一抖,神色不知是僥幸還是羞惱。但她仍似不服,忍不住張口道:“你……”“敢問徐司正,顧姑娘過選是何道理?”卻同時被另一個明朗的女聲打斷。
顧盼訝異回頭,神色不覺流露出一絲輕松。
卻見是楚懷蘭走出了行列,揚聲詢問,越荷阻之不及。她雖并未大吼大叫,然而嗓音明亮、口齒清晰,在靜寂的室內尤不能忽視。
楚懷蘭并不理會秀女們小聲的驚呼,推開越荷的手,仰頭直視着徐藏香平靜無波的雙眼,重複道:“請徐司正解釋,顧姑娘過選是何道理?”
越荷正訝異于她的大膽,徐藏香已沉穩而肯定地說道:“顧小姐儀容大方,體無瑕疵,自當過選,無有差池。”又接過小宮女遞來的秀女名冊,打量了兩眼,“楚小姐,女子當有貞靜少言之德。”顯然是記住她了。
秀女中有幸災樂禍掩鼻輕笑的,也有滿面關切頗覺同情的。但楚懷蘭只見到另一邊被剔除資格的女孩們強忍抽泣、小聲嗚咽,心中不平之氣更作,向前一步頭一仰便要繼續争執。
越荷情知不能再讓她由着性子發作,二人都是前朝遺眷,或許不至共榮卻必定會同休,來到這宮中必要謹慎小心。遂上前捏握住楚懷蘭小臂,迎上徐藏香帶着審視的目光,坦然而溫文:
“楚小姐蒙聖上恩澤才能來京,心下震慕惶恐,這才言行失當,還望徐司正寬宥。”稍一頓又道,“聽外面的姐妹們提過兩嘴,徐司正最是明理知事,想必可妥當處置。”
徐藏香深深看了越荷一眼。
鳳眸女子溫和淡笑,那神情氣度竟像極了李貴妃。但是,她就肯定自己方才翻名冊時記下了楚懷蘭的出生背景,絕不至于聽不懂這番話麽?
目光又落在楚懷蘭其後的那個名字上,越荷!越威将軍的嫡孫女,今上所勾必選之人!
“這是自然。”徐藏香微微一笑,斂去心中疑惑。
——————
一場由顧盼生出的波瀾消弭于無形,越、楚二人自是順利過選。此時留下的不過六十餘人,其中又有幾個勾定的,那些無背景的女子想要過下一關,才是千難萬難。
經此日一事,越荷已覺楚懷蘭性情頗為粗莽,若不扭轉,恐難有宮中前途可言。
但二人的身份極敏感,尋常絕不會有妃嫔願意親近,若不抱團就是真正的勢單力薄。而後宮裏另一個帶前朝血脈的傅卿玉,卻是楚懷蘭之堂姐,要撂下也是自己被撂下。
她暫無別的辦法,只能盡力約束阿椒,留待入宮後再觀來日。
是夜初選過關的女子們都留宿在溫室殿,等候數日後的複選。安排是兩人一間住,越荷與楚懷蘭分在一處自無二話,隔壁卻是顧盼與另一個馮姓女孩。
用膳後不久,楚懷蘭便約着越荷出去散步,越荷推了。阿椒便獨自出去不提。
她們入宮參選是不能帶婢女的,名義上四個婢女仍在外頭安排的院落裏等消息,實際上早從小門接進宮裏的別處去學禮儀了,這也是明白的“內定”證據。
也正因幾個婢女不在,除灑掃有宮女負責外,凡事一應要自己拾掇。越荷又極熟悉內宮景象,所以不願出去。
實際上她也存了個隐約的念頭:阿椒是極“動”,那麽她該安靜些才周全。倒不一定是借着對方襯托自己什麽,只是站在“越荷”的立場看,難免要努力撿拾一下前朝貴女的尊嚴。
她練着泡了一壺茶的工夫,隔壁的馮姓女孩便過來拜訪了。
敘話中得知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名喚韞玉,錢塘人士。越荷見她相貌頗有動人之處卻并不張揚,性情也親和溫婉,是極标致的小家碧玉,倒和那位略顯驕縱的顧氏貴女反差強烈。
略坐了一會子,馮韞玉便主動告辭,說還要去拜訪幾位姊妹,言語小心周全。越荷本想提這院裏的姊妹下一輪便要黜落大半,提早結交沒什麽用處,又醒悟馮韞玉并非是自己這般內定的。她陪着小心,也是希望別被明槍暗箭給波及,好生去參加下一輪。于是閉口不言。
越荷又獨坐了片刻,思及楚懷蘭還未歸來,不由有些擔心。
宮中是非頗多,未知何處便隐藏了肮髒秘密。縱然越荷在這深宮裏住了六年多,也不敢說件件清楚。楚懷蘭性情直爽,若真有人設計,怕是會跌入圈套。
越荷到底感念她相待的情誼,遂起身去尋。
白日裏阿椒頂撞了徐藏香卻仍入選,聰明人應當清楚她是“欽定”一類的了。就怕遇上個鈍且莽的、或是心懷不忿的……那才是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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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窗透着月色清麗,明媚容顏的女子卻是愁眉不解。
在旁人看來,她此時的模樣實在有悖貴女身份——側躺在地上,安安靜靜凝視着手中的碎瓷片。室內,靜寂無聲。只有打碎了的茶杯與流了一地的茶水。
顧盼嗤笑。
馮韞玉倒是溫順體貼,她不過提了句想要獨處,便識趣地避了出去。可笑她出去了許久,自己竟到如今還沒能夠下定決心。
失手摔破茶杯,又因茶水跌了一跤,恰好被碎瓷片劃傷臉頰。多好的理由!假如傷清清楚楚在臉上,便是姑姑的面子再大,也不能再當衆擇選她入宮了罷……
下手輕些,也不會留疤。
顧盼那對有神的眼睛中翻湧着的痛苦和掙紮,漸漸為決絕所取代。她稍稍估算了一下力道,狠下心來,便要讓自己“跌倒”在那碎瓷片上——
門忽然之間被敲響,又是初選時聽過的那個聲音:“顧家姐姐?你在麽?”
慌亂在顧盼的面容上浮現。她定定神,心中卻清楚以那楚姓女子的莽撞必不好打發,電光火石間已然下定決心,擡起手來便要立即割臉,然而敲門不應的楚懷蘭卻已推門而入。
“顧家姐姐,楚懷蘭來看你……哎呀!顧姐姐你這是怎麽啦?”
顧盼只伏于地,一對美目晦暗不明,凝視碎瓷片尖利的邊緣。
強烈的憤恨從她心底迸發出來,瞬間又被另一種慶幸和自責的神情所取代。顧盼使勁兒閉上眼睛又睜開,手一撐便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理一理裙擺,端莊溫柔地答道:
“多謝姐姐關懷!顧盼不慎跌倒,致使姐姐受驚。還請姐姐屋裏坐坐,顧盼為姐姐烹茶。”
——果真如徐藏香所言般,儀容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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