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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下降的由頭,收回謙父的兵權。李家借着尚長公主的借口,免除朝廷的猜忌。

可是後來為什麽還會發生暗箭傷人的事情?

李益的解釋是這與金人有關。

當金人與我大楚刀兵相見時,國家需要能征慣戰的将領,自然對他們父子十分倚重。如今兩中議和了,朝廷一時也用不上他們,再加上九哥原本就對他們的顧忌,所以暗中動手,也不足為怪。

所以當李二去給李益送信,說謙父為護駕受傷,性命堪憂時,作為在政事中打磨了幾十年的李益就察覺出了這裏的文章。

皇上召他到臨安,那豈不是要将他父子二人一勺燴嗎?于是便有了他的稱病、敬父的進城,也便有了謙父的詐死。

至于後來他們是如何協同端王圖謀大業,至于他們又是如何聯系舊部共同起事,便是不說,我也能想到一二。

說實話,從別人嘴裏聽着人家評價自已的親人如何如何,議論九哥怎樣怎樣,即便是我心中知道,他們說得不無道理,可這心中還是十分不受用。可如今這種情勢,我還要保證九哥不被惦記,我還想搭救孟氏兄弟,也只能把心裏這口氣忍了下去。

我想了想,對李益道:“老将軍,十四一介女流,對朝政也不懂。只是覺得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當皇上的想得是臣子忠誠,把自己的想法落到實處,當臣子的想得是皇上仁德,自己為國家做的事能得到皇上的認可。

可皇位只有一個,可臣子卻是千多萬多。十個手指伸出來還有長短呢,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成為皇上的心腹,自然,也不可能個個都與皇上一心。

因此這朝臣們才有忠奸之分,才有賢愚之別,才有弄臣與純臣的叫法。

老将軍為官多年,為大楚江山社稷更是立是汗馬之功。

今日十四之所以來赴宴,一是為着從前老将軍的多番照拂,二便是想當面問老将軍一聲,您是要做忠于某人的從龍之臣,還是要做忠于大楚的純臣?”

我知道這話問得有些着急,可我等不了了。我這次來是做什麽來的?不是吃吃喝喝,也不是來聽李益講他們父子的奮鬥史。

不出我所料,謙父與敬父的臉色變了變,倒是李益,不辯喜怒的樣子。

李益手拈胡須想了想,過了片刻才道:“您所說的從龍之臣怎麽講,大楚的純臣又怎麽說?”

這個老狐貍,不怪謙父如此,如此的“機敏”,原來都緣于他有這樣的一個爹。

其中的意思,難道還沒聽明白?我是問你是要做助端王登上帝位的有功之臣,還在做只忠于當今天子的純良之臣?你可倒好,反過來問我。

我輕咳了一聲,親手為李益把了盞,這才笑道:“我懂什麽呢?不過是想着這裏并無外人,敢與老将軍講些心裏話罷。

依着我的想頭,李氏世代忠良,又深得朝廷的重用。什麽樣的恩寵,什麽樣兒的榮華富貴沒見過?

在別人那裏什麽封妻蔭子的,在您這裏都是不值一提的,您是憑着自己的本領掙來的富貴,同樣,将來李家的富貴也自有後來人憑自己的本事。”

見李益拈須深思,我感覺這馬屁他應該是受用的,又偷眼看了看謙父,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這是他的習慣,當他對一件事表示出興趣時,便是這個樣子。

我受到了鼓勵,接着道:“時至今日,您官居一品,手握國家的兵權,李将軍亦是位高權重,您想想,即便是将來如何如之何,您還能再上一層樓嗎?

老将軍,水滿則溢您是知道的,兔死狗烹您也是知道的。

自古天家就是無情的,有時父子、手足尚且不能相容,何論其它?

老将軍,十四身為公主,對我而言,誰做皇帝,都是一樣的,不過是仁宗從小愛護我多些,我便離他心近。

同理,您做為臣子,對您而言,不管誰做皇帝,您都會為國盡忠。如今皇帝年幼,有您從小助他幫他,他自然是親近您的。

您如今幫了他,等他長大時,怕您的孫兒們亦是成人,有着從小就有的情分,您還怕您的孫兒們甚至您的重孫們沒有好日子過嗎?”

長篇大套一番話說下來,連我都為自己吃驚了。心裏暗道:不說官職、說論是非,只拿些将來、以後、子孫之類的話來打動他,這好比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看着不錯,可并沒有實際內容,他這樣的老狐貍,能動心嗎?

正胡亂想着,卻聽得李益笑道:“都說大長公主為人貞敏,依老夫看來,豈止是貞敏,還有蘇秦張儀之才。”

聽得這話,我不由暗暗咧嘴,這是說我呢還是誇我呢?

可看李益的樣子,又不像生氣。

他頓了頓,對我道:“您說得對,身為臣子,如今李氏也算得上是鮮花着錦了。以後的事如何老夫也不好說,只是想和您說,若是從此孟氏與李氏相安無事,或是局勢沒有什麽大變化,那老夫也不會自尋煩惱。”

這就是說如果仁帝這邊沒有動作,甘心做太上皇,那他們也不會對新帝如何了。

我心中暗喜,又乘風起帆,我笑道:“如此,十四就先謝過老将軍了。”接着我又道:“只是說到孟氏。如今孟太師已沒,孟氏兄弟又不在府中,如今連個主持喪事的人都沒有。

孟文博對李将軍下如此毒手,莫說老将軍,便是十四心中亦十分痛恨,只是這孟氏兄弟曾對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孟文博已成廢人,再也入不了朝堂,孟文誠也只是個愣頭小子。

十四想着,老将軍可否網開一面,給他們兄弟留一條活路?”

百二一章 暗較量

更新時間2013-11-25 22:06:19 字數:2170

百二一章暗較量

李益拈了颌下胡須,沉吟許久。這才問謙父:“明睿,你說說,這事你怎麽看?”話問的是謙父,可他眼睛卻在看我。

我和李益對視了一眼,便轉回頭看謙父。只見他聽得這話,并不遲疑,只是道:“我與孟文博不只私下裏不慕,就單在朝堂之上,亦是多有龌龊。若只是私交不好或是政見不和,看在大長公主的面子上,也不會不留他性命。只是這孟氏父子結黨營私之事屬實,且他們的門人黨羽遍布各地,不殺之不足以洩民憤。”

果然是奸老子生了個奸兒子。老的不表态,讓小的說,小的卻拿這話來搪塞我。

什麽結黨營私,還不如直接說孟氏是九哥的死忠,若放他們一條生路怕他們會幫着九哥卷土重來是真的。

我看着謙父,眼裏有微微笑意,心裏卻有些意外。

他不同意放文博我是意料之中的,原來我也只想他會道:殺身之仇,怎能不報?或是他會說:孟文博謀略過人,放了他無異于放虎歸山。

不想他沒有直接表達自己的憎惡,反倒用這樣官方的理由來拒絕。

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會用大道理壓人的,不只文博一人,原來謙父也會。

只不過我們後來真正的交往不是夜裏就是在閨閣之中,那樣情境之下,那樣氛圍之下,倒沒機會讓他施展罷。

想到此,到是心涼了許多。

李益點點頭,又對敬父道:“恭父,你怎麽看?”

李益的兒子們嫡庶加起來也有四五個,之所以讓嫡出的二公子守着家裏,卻把庶出的三公子敬父帶出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敬父沉穩仔細,是個極好的幫手。

敬父看了看李益,又看了看謙父,這才道:“兄長說得極是。兒子極為贊同。莫說孟氏父子結黨營私罪不可恕,便是不論這個,只他們對兄長對咱們李家的兇狠,咱們就不可能松口。”

敬父說罷快速的看了我一眼,又道:“可話又說回來,律法之外還得兼顧人情。何況他們兄弟與大長公主還有救命之恩?

如今孟太師亡故,孟文博又受了重傷,遍是以後好好養着,這條腿怕也落下殘疾了。想身體有殘的人又如何能上得了朝堂,入得了仕途?他那樣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從此再也不能人前顯貴,反倒落得如此地步,豈不是生不如死?

孟文誠到底也是年輕,忠義有餘,謀略不足。他父兄有這樣的罪名,他這禦前的內直也是不能再當了。

孟氏其餘人等,不過是借着太後借着孟家父子的威風罷,以前太皇太後被貶時,他們不是連個替她辯解的人都沒有?

因此說來,孟氏兄弟是生是死其實并不要緊,要緊的是大長公主您能否與端王千歲一心,共同理政,要緊的是您是否能體諒我父兄的難處,能時時維護。

律法怎麽執行,人情又占多大份量,這其中不就是要拿捏個分寸嗎?”

我素來知曉敬父是個不簡單的,只是不料他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可骨子裏卻同謙父一樣的狠辣。

先說他兄長這樣想是對的,再說若是為着大長公主的緣故,給孟氏兄弟一條活路也不是不可以,當然前提是孟氏兄弟兩個都不能再為朝廷效力。然後又說什麽與端王千歲一心。

與端王一心,那豈不就是要同意端王的那些有利于他們卻無利于九哥無利于衍兒的提議,那九哥當初的托付、衍兒的皇位豈不是要旁落,那我這個監國豈不成了別人的傀儡?

既要我欠着他們的情,又要我依着他們要做的事。還說什麽看在我的面子上,還說什麽感謝我對謙父的愛護與救助。

難道這就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嗎?

來将軍府之前,我便知曉,此事定是許多曲折,可我沒想到的是,我話剛出口,還未來得及深說,他們父子三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話都倒了出來,倒是讓我無從說起了。

很顯然,李益對他兩個兒子的表現是滿意的,他微微笑道:“您看到了,對這件事,即便是他們兩兄弟還有這樣不同的看法,更何況是別人?再者,這件事,不是李孟兩家的家務事,也不是您和老夫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

咱們身後還有成千上萬的兵士,我們所做的事,所說的話,是要對他們負責的。他們昨日能起事求仁宗退位,難不成明日就不會将我們父子趕出臨安嗎?

孟文誠年紀尚輕,與他父子之事,關系也不大。老夫應了您,這就請苗統制将他放了,回家盡孝。

至于孟文博,您別忘了,那日在城外橋下被砍了頭的王淵。

要殺他倒是有許多理由,可若是要放他,您總得讓咱們能和兵士們交待得下去罷。”

我苦笑道:“正是想不出什麽理由來才來找老将軍。老将軍見多識廣,可否為十四指點迷津?”

李益輕笑道:“咱們費了那麽大的周折,最後卻将孟文博放了,到底是難堵世人的悠悠之口。”

說罷,他有意頓了頓,對我道:“況且坊間早有孟文博欲尚大長公主的許多傳聞,您別在意,您的人品咱們是最明白不過的,這都是那孟文博的手段罷。

可話說回來,咱們知道其中的曲折,可別人并不知道。再加上是您從中求情,讓人聯想起來,也大大的不妙。

因此一說,若是您能将這件事徹底澄清了,堵住了衆人的口,讓別人明白您只是出于對孟氏的舅甥之誼,那咱們還有什麽說的?”

李益把話說得很含蓄,以甚至于我開始沒明白過來。

因此待到告辭時還悶悶地想着他這番話的意思。

李氏父子将我送出大門,李益又道路途不近,命謙父送我。

透過半卷的車簾,我能看到與我的車馬并駕的謙父。

他的腰背挺得筆直,手裏拉着缰繩,眼睛看着前頭,也不知心裏在想什麽。

适才當着他父親兄弟的面,我以為他是故意裝深沉,故意不與我說話的。可如今待衛們都離得甚遠,身旁也沒什麽別的人,他卻依然是不發一言,甚至連看也不曾多看我一眼。

我好歹是個姑娘家,我好歹也是一國的大長公主,按我原來想的,怎麽也要細細密密的好好說說話,怎麽也要事無巨細,将這些日子的遭遇好好說一番。

可如今看他這冷冰冰的樣兒,倒教我一肚子的話不知從何說起了。

百二二章 初求娶

更新時間2013-11-26 15:11:39 字數:2071

百二二章初求娶

一路無話,待車馬到了慕園,我低聲吩咐随着的香錦:“請李将軍回去吧。”

香錦同謙父說了,他卻只道無妨。

說罷就下了馬,同着車輛一起進了門屋。

待我扶着香錦的手下得車來,卻見謙父立在不遠處靜靜地向這邊望來。

我微微一笑:“承蒙李将軍一路相送,多謝。”

看謙父向我走來,香錦朝衆人使了個眼色,都離得遠遠地的。

我頓時有些不自在。

謙父輕笑道:“真是官升脾氣長嗎?這臉色沉得像要雨一樣”,說罷,卻又離我近了一步,輕輕在耳邊道:“可沒那日你在城隍廟裏哭泣時溫柔婉轉,惹人憐愛。”

我睜圓了眼睛:“那日果然是你?”

謙父點頭:“差一點就要忍不住了,想出來與你相見。”

我嘆了一聲:“可你終還是忍住了。”

謙父也不答話,只是望着我。

我又道: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到屋裏吃杯茶罷。

謙父卻是搖頭:“如今城中并不安定,城外亦還有大軍,我久留不得。”

我笑了一聲,問他:“箭傷可好全了?”

謙父點頭:“多虧你拿來的藥,十分有效。”

我又問:“今夜席間老将軍說什麽要把事情澄清了才肯放孟文博。我想了一路也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你可知道?”

謙父看了看我,輕聲道:“是真的不明白?”

見我十分認真,他這才道:“坊間傳你與孟氏有情有意,若要破這個傳言并不難,只需咱們及早定親便是。咱們本就是要結秦晉的,如此一來,咱們二人得嘗所願,坊間傳言不攻自破,孟文博也能留下一條性命,可謂是兩全其美了。”

“兩全其美?”

“對,兩全其美。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也從未變過,你與患難之中如此待我,我更是感念。咱們之間經歷了這樣多的磨難,也該是花好月圓了。明日我便央了父親去向端王千歲提親。他是你的兄長,由他出面最是恰當不過……”

這裏是停車馬的門屋,邊上停的是車輛,有時一旁的小屋裏還會有車夫或是下人在此小憩。

李謙父,我日思夜想的人,我傷心傷肝的人,不肯進我的屋裏吃杯茶,卻在這有牲口、有下人又有穿堂而過冷風的門屋裏與我說我的終身大事!

我原以為,雖不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之時,可怎麽也是滿懷情義彼此有意的時刻。我原以為,雖不是三番五次煞費苦心的求娶,可怎麽也是鄭重其事的承諾。

可謙父,曾經那樣疼愛我的謙父,卻在這裏對我說什麽花好月圓!是我們之間太熟悉了,以致于他對我如此的随意,還是他覺得如今自己身價倍增,便不用再費心讓我開懷?

回到屋裏,我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對尚卿講了。

說到最後,卻覺得委屈非常,又紅了眼圈兒。

尚卿聽完我說的,沉吟道:“這是他們提出的條件了,要救孟常待,您就得适李将軍。李若是您适了李将軍,您身上有監國之職,他手中有大量兵權,說句不該說的話,這朝廷豈不是有一多半都落入了李氏的手中?

不管是朝臣還是宗室,哪怕是端王或者仁帝,這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因此只能有一人放權。要麽是您,要麽是李将軍。

您覺得李将軍會為您這樣做嗎?”

我苦笑一聲:“曾經似是這樣做過,可不過是因着受九哥猜忌不得矣而為之,如今他忍辱負重,終是揚眉吐氣了,恐怕更知道兵權的厲害,如何會因為我而棄了?”

“那您呢?可會為了他放棄監國之權?”

我長嘆一聲:“這監國非我所願,可當日當着九哥與衆朝臣應了下來,我又怎肯因着自己的姻緣便放棄?我此身如何不要緊,要緊的是九哥,是衍兒。

如今我在這個位置,他們尚且并不把皇上、把我放在眼裏,若是我離了這個位置,那還焉有衍兒的活路,還焉有九哥的活路?他們要挾天子以令諸侯還算好的,怕的是連這也不肯,卻要取而代之……”

尚卿急道:“确是如此,只是若您不依,那孟常待又當如何呢?”

我笑了笑:“他們要适大長公主,各項功夫總得要作足了,從定親到成親,沒有個一年半載怕也不成。可太師正值大喪,道遠又受了重傷,總得先顧眼前罷。”

尚卿問道:“您的意思,難道是先應承下來,先把人救出來,至于婚事,再想法子?”

我點點頭:“原來還想我是幸運的那個,不會用婚姻平衡各方的利益,誰知等來等去,終是沒脫得了這個。”

尚卿看我神色黯然,便道:“身在高位,您不只是一個人,您除了要維護皇上,還要護住身後那些為您出力的人。因此不管是什麽,哪怕是婚事,也是要再四衡量的。自然就不能只看情投意和。

關鍵是,李将軍對您是真心的,您對他也是十分的情義,這比什麽都難得。”

我卻搖頭:“原以為他沒了,誰知他卻活的好好的。原以為既然好好的,便會像以前那樣甚至待我比以前還要好,誰知他與我卻是冷冰冰的,像隔着一層。

我自認心中無愧,我自認對他情深意重,可他這是怎麽了?沒由得讓人生分。”

尚卿想了想,這才道:“或許是如今擔子重,沒有從前的心境,也或許是聽了什麽閑話,嘴上不說,心裏卻過意了。男子漢大丈,哪能天天都有那份閑心逗女人開心,哪能天天都甜甜蜜蜜的?

如今李家勢大,就算端王也是言聽計從的,您也莫再求他像從前那樣讓着您縱着您,哄您開懷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尚卿:“你的意思是,他如今身價高了,在我身上不費心了,我便要反過來,讨好他,取悅他?”

尚卿看了我一眼,嘆道:“如今您有求與他,事事自然要多遷就。”

我點頭,是啊,為了還在襁褓中的衍兒,我要遷就他,為了還在獄中的文博我要取悅他,為了九哥能自在些,我要讨好他。為了大楚的江山,我要牽挂他、親近他,卻萬萬不能真的适他……

百二三章 探文博

更新時間2013-11-27 22:45:45 字數:2615

百二三章探文博

第二日在朝堂之上,我宣布了對孟氏父子的決定:孟氏父子結黨營私罪名确切,追貶已故孟太師為朝散大夫,奪孟文博常待之職、奪孟文誠禦龍衛頭領之職,孟文博、孟文誠流放燕州,孟氏一族遷回老家榮州,沒有召令,不能入京……

政令一出,百官們一個個面面相觑。有那素日與孟家交好的,便上前求情。

朝堂之上,分設了兩把椅子,就擺在離禦座不遠的地方。端王居左,我居右。

皇上年紀尚小,每日天不亮就讓他早朝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早朝時間,不是他在自己宮中睡覺,就是他坐在龍椅上,在我懷裏睡覺。

今日之事,端王與我通過氣,我見他們并沒有要了孟氏兄弟的性命心中已是大定,因此端王要求由我來宣讀旨意時,我便應了。

看着跪倒在地的一大片臣子,看着立在一旁看熱鬧的李氏父子,我心中十分急切。

這群臣子啊,如今時勢如此,不知道韬光養晦嗎?難不成非要較較端王他們的勁兒?

如今太師已沒,孟氏兄弟的命也保住了,你們還計較什麽官職不官職的做什麽?

确是,從正一品的太師被追貶為從五品的朝散大夫,是讓孟氏一族倍感羞辱,可留得青山在,總有出頭之日,這樣在金殿之時,怒發沖冠大叫大罵,那端王又怎會放過,李氏父子又怎會放過?

我怕這些臣子還會說些別的更難聽的出來,急命殿前侍衛:“這些人咆哮朝堂目無本宮,速速将他們托出去,投入臺獄,讓他們也醒醒。”

不單是殿內的臣子,座上的端王,殿前的李氏父子都十分驚詫,他們沒想到我會發這樣的脾氣,會把這些德高望重的老臣投入獄裏。

我站在禦案之前,看着階下或立或跪的一班臣子,眯了眼冷笑道:“這道旨意,是端王與本宮與左右二相商議的,代表的是衆人的意思,更是本宮的意思。

我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與孟氏父子同殿稱臣多年,難免有些情義,可你們要明白,在朝廷法度面前,只有君臣大義,沒有你們的那些小情小義。

誰要是心裏頭不服,想去臺獄與他們做伴,真說便是,也不用拿什麽一心為國、議和有功這樣的話來說。”

丞相謝杏林忙又上前替這些人求情,我愈加生氣,竟把個當朝丞相大大斥責了一番。

類似這樣的事經了幾件,朝臣中漸漸有風聲傳出來,道我被端王、李氏父子拉籠過去,不念仁帝托負,竟和端王一個鼻孔出氣了。

尚卿替我鳴不平,說那些人不辯是非,不明真相,根本就不值得我的一番苦心。

我只是笑笑,是與非,錯與對,一人一個看法,我只盡我最大努力保住這些人的性命便罷,只要問心無愧,那些風言風語的,我只當沒聽見。

所以當我去孟府為太師吊孝,兼為孟氏一族、為孟氏兄弟送行時,衆人對我的怨憤集體爆發了出來。

先是孟氏族人對我怒目橫眉,再是文誠恨得捏碎了拳頭,然後是孟老夫人大罵我忘恩負義,是個小人。

當時文博尚在後院養傷不能參加這場口誅,我想若他在場,場面會更加激烈。

想那孟氏是詩書傳世的望族,能激起他們如此怨憤,我還真是沒想到。我以為縱是別人不明白,可他們是應該明白我的苦心的,我以為縱是他們對端王心存怨恨,可對我還是應該有好感的。

可事實卻是,他們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态度對我,那樣子真是恨不如食之肉喝之血!

我心中到底納悶:太皇太後被廢時他們也沒見得怎麽惱怒,怎麽給沒了的人貶了幾級,把他們遣回原籍他們就如此态度?

九哥退位的第九日,孟氏夫人并在臨安的族人們回了榮州。文誠早在前兩日便離了臨安去往燕州。

文博并沒有去燕州,他的傷太重了,又耽誤了診治,一條腿是廢了,身上七七八八還有許多別的傷,實在是去不了。

我在端王處費了很多心思和口舌,他才答應讓文博同孟老夫人一起回榮州隐居。

臨行的前一日,我輕車簡從去看望。

孟老夫人倒沒了前幾日對我的憤怒,卻只是拉着我的手抹眼淚,別的也說不出什麽來。

我心中雖也是不忍,可到底也不敢說什麽,只得安慰着,說些皇上身子結實,仁帝與太後生活無憂之類的話來。

孟老夫人又哭了一陣,勉強将眼淚擦了,卻對我道:“如今殊郎受了重創,這條命能不能長久還未可知,老身鬥膽,您可否去看看他?”

孟老夫人原本是如何從容的一個人啊,一夜之間丈夫、兒子接連遭難,她迅速的憔悴起來。面對這樣一位母親,又讓人怎麽忍心拒絕?

見我點頭,老夫人忙親自領着我進了文博的卧房。

一時門,就是撲鼻而來的藥味兒。

早有人在文博床前置了一架素屏風。

我立在在屏風這邊,聽着老夫人低低在文博耳邊輕喚:“殊郎,醒來,殊郎,是十四公主來瞧你了。”

過了好一會兒,文博似是醒了,他呻吟了一聲,喚了聲“母親”。

老夫人又道:“是十四公主來了,就在屏風外頭。”

我隔着屏風,叫了聲“兄長”。

并晌卻未聽見文博說話。

我看着素屏風裏文博的隐約身影,不由嘆了一聲:“兄長,您受苦了。”

誰知這一句卻引出文博的一陣緊咳。

因着不想讓外人看見,老夫人便未讓別人進來,卧房裏也只我們三人。

文博如此,老夫人慌了手腳,忙找茶壺想給文博喂些水。

我一眼看見牆角高案上的茶壺,便斟了一盞,也顧不得什麽男女大妨了,緊着遞将過來。

文博喝了些水,終是将這口氣喘勻了。

因為氣力不足,聲音十分微弱。

我立在他床頭,聽得很不真切,便彎了腰,低着頭,仔細聽他說些什麽。

原來他說的是謝杏林為人耿介,梁士吾大智若愚,可托負大事。

又道李氏父子雖勢大,可只手也不能遮天,湘州知州趙佩芳的父親與已故汝州知州韓不試的夫人是嫡親的兄妹,他與尚卿是姑表親,可讓尚卿去找他,教他帶兵來勤王。

若是覺得勢孤,那年曾招撫的杜氏三虎,也是肯出力的。還有他與文誠在軍中也結交了不少頭領,心中是向着仁帝的。

你要将這些人護住,也不用急,慢慢聯絡着,慢慢謀劃着,只要時機一到,便是有用的時候。

我聽他說得急切,忙跪在腳踏上輕聲道:“兄長,這些人都是忠心于九哥,敬重太師與兄長的,又怎肯聽我的號令?”

文博又咳了一陣,這才道:“正因為他們都忠心于仁帝,才會聽你的號令。你對仁帝的忠誠,誰不知曉。”

見我不語,文博又道:“我是不中用的,此去榮州,路途遙遠,能活着已是不易。仁帝的大事我是有心無力。如今只有你了。”

我中一緊,忙道:“兄長這樣的擔子,我擔不起啊。兄長還不知吧,為了将兩位兄長救出來,我已應了李氏,與明睿成婚。三五月內我還能夠監國,可若等以後,就不能夠了。”

文博聽我這樣說,竟掙紮着要起來,無奈身子不行,便又是一陣喘。真到老夫人又喂他喝了些水,這才好些。

他道:“您與李謙父如今各為其主,即便是能成婚,怕也是要成怨偶。于婚事上,能拖就拖。若不能拖,也無妨。您是大長公主,本朝傳統,附馬是不能參政的,便是他李氏父子專橫,想必也不能堵住世人之口。

再者,就算您不能監國又如何?那些人依然會聽您的號令,以您是否監國來審視您的,只是些牆頭草罷。”

百二四章 遇謙父

更新時間2013-11-28 22:58:32 字數:2799

百二四章遇謙父

鳥之将死,其鳴也哀。

我曾多次想像過文博抛卻那些官場的套話,能真正的與我說些實的。

如今他倒是絲毫沒有保留,只是在這種情況下卻讓人傷感。

我問文博:“別人還好說,只是兄長怎知尚卿的底細?那趙佩芳與我又沒有往來,他如何肯呢?”

文博喘了一會兒這才道:“您身邊的心腹,哪能不查仔細呢?我一直沒說,不過是暫時用不到罷。想這韓大人一家滿門忠烈,您只要許諾尚卿,大事成就後,恢複她韓門名聲,再許她為韓家過繼子嗣以承香火。

趙家若有女就将來就進宮為後,有子就加官進爵,不讓他趙氏一門有一個白丁。這樣下來,沒有不應的。

其餘人等,您也可照着這個法子。”

我點點頭,算是應了下來。又問文博:“兄長還有什麽囑咐嗎?”

文博搖搖頭:“當日金人陷城,您都有法子将诏書帶出來,如今情勢雖險,可到底手中有人可用。”說罷又對孟老夫人道:“母親,兒子書貯裏有一只紅漆的錦盒,還請母親拿過來。”

老夫人聞言去了西屋,将那只盒子拿了來。

文博便道:“以前是我想得太多,辜負了您的美意。事後又怪我想得太少,給您惹了不少麻煩。如今我已成廢人,也不知這身子能支撐到什麽時候。便将此物物歸原主,您看在以往的份上,不要計較了吧。”

說着便讓老夫人将這只錦盒給我。

我心裏狐疑,文博卻道:“您回府再看罷。如今局勢緊迫,您到咱們這裏,到底是引人猜測,還是速速離去為妙。”

我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便匆匆告辭。

待車馬快到我慕園的時候卻在拐角的地方停了下來。

早有跟着的人禀道:“是李将軍在前頭。”

我心裏一驚,這個時候,他在這裏做什麽?

正想着,已聽得馬蹄聲近前了。

香錦将車簾掀了向外看了看,回頭對我道:“确是李将軍,婢子下去看看。”說着便跳下車去。

香錦與車外的謙父答話,我則坐在車上細聽。

不外是城內兵士較多,夜色又深,不宜在外久留,要速速回府這類的話。

香錦又回來對我道:“李将軍本是去府上拜訪的,不想您不在,這才到路上來迎着的。”

我點點頭:“那就請将軍到府上吃盞茶罷。”

謙父聽得這話也并不推辭,便同了衆人一道陪我回來。

适才在孟府聽得文博的那番話我心中本是翻江倒海一般,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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