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8月底

櫻井麻衣的經歷，半取材于我身邊的真人真事。

可惜，現實世界往往都是悲劇的結局。

☆、十二章

那天的夜游之後，蕭瑜很快又投入了第二階段的研究，李昊岩也再次失去了她的消息。

他本來以為這次分別又會很久，但沒想到，幾天後的下午，蕭瑜突然闖進了407病房。

“嘩——”

病房門被人一把拉開。

李昊岩擡頭看去，只見蕭瑜站在門口，微微喘着氣，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他。

那雙眼睛裏，有着明顯的驚慌失措，仿佛還帶着幾分無助。

李昊岩心裏一跳，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怎麽了？”

蕭瑜的手無意識地揮動一下，嘴唇嗫嚅好一陣，才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阿弘剛剛打電話給我，說，說麻衣……麻衣，要生了。”

李昊岩大吃一驚，“現在？”

蕭瑜用力點頭，幾乎是求助一樣地看着他，“怎麽辦？麻衣要生孩子了，怎麽辦？”

李昊岩從沒見過她這種表情。

面對着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他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幾乎要炸膛的心跳。

轉過頭，低咳一聲，他說道：“你現在很忙嗎？不忙的話，去醫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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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瑜慢慢走到病床前，像是有些虛脫，伸手牢牢地抓住床尾。

過了一會兒，她才低聲說：“……我不敢去。”

“我怕麻衣有危險，我……”

“不會的。”李昊岩用平靜的聲音安撫她，“你忘了？你給過麻衣那個禦守，很靈驗的，佛祖會保佑她和孩子的。”

蕭瑜擡起頭，直直地望着他。

過了幾秒鐘，她突然一皺眉，眼神有些懷疑，“你相信那個？”

李昊岩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個女人……真是……都這種時候了，怎麽還計較這種事！

而且，她剛剛不還是一副虛弱彷徨、急需保護的樣子嗎？

李昊岩幾乎想要苦笑，聲音也變得無力，“我信不信沒有關系，重要的是，麻衣相信了，她就會有精神支撐，不是嗎？”

蕭瑜想了想，表情終于重歸平靜，“有阿弘在，我相信她不會有事。”

說完，她轉身走出了病房。

但沒過上十秒鐘，她又突然轉回來，站在門口，一臉淡然地問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醫院？”

######

兩人趕到醫院的婦産科手術室，只見櫻井弘正坐在手術室門口的地板上，叼着沒點着的煙，垂着腦袋，整個人仿佛一尊僵硬的雕像，一動不動。

“阿弘。”蕭瑜走過去，想要把他扶起來。

櫻井弘這才反應過來，一看是他倆，忙站起身，低聲說道：“麻煩你們了。”

李昊岩朝他笑笑，真心實意地說道：“夫人和孩子一定會沒事的，你別太擔心。”

櫻井弘點點頭，唇邊卻流露出一絲苦澀。

蕭瑜看向手術室緊閉的大門，微微皺眉，“麻衣進去多久了？”

“快兩個小時了。”櫻井弘嘆口氣，“醫生不準我進去，現在連裏面是個什麽情況都不知道。”

或許未知才最可怕。

他真的不敢想，如果醫生突然走出來，對他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那種場景，光是想象，就足以讓他不寒而栗，甚至發瘋。

“別太擔心，麻衣現在身體很好，生孩子對她來說，并不困難。”

櫻井弘低着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沙啞着聲音喃喃道：“小瑜，我現在後悔了，真的後悔。為什麽非要有一個孩子呢？有了麻衣，還不夠嗎？是我太貪心了，所以才會讓麻衣身處危險……”

“夠了，櫻井弘！”蕭瑜突然大聲斥責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麽話！麻衣還在裏面努力，她還在拼命給你生孩子，而你卻在這裏說些狗.屁的喪氣話！你對得起麻衣嗎？”

李昊岩大概猜出他們在說些什麽，便适時插話，說道：“我聽說，有的人生孩子，花一整天的都有。夫人才進去兩個小時，暫時沒動靜也是正常的。我們先不要胡思亂想，還是再等等吧。”

蕭瑜看他一眼，又看向櫻井弘，聲音稍微放緩了一些，“李昊岩說得對，女人生孩子都這樣，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再說，我不是去東大寺給麻衣和孩子求了禦守嗎？他們一定會平安的。”

櫻井弘擡起頭，眼眶隐隐地發紅。

他看看蕭瑜，又看看李昊岩，嘴唇動了兩下，終于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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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就是一整個下午。

快到六點的時候，蕭瑜終于有些受不住了。

她扭頭看看坐在地上沉默不語的櫻井弘，抿了下嘴唇，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麻衣進去已經快五個小時了，再怎麽也該有消息了才對。

這樣詭異的平靜……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焦躁。

突然，放在身側的左手，被人握住了。

蕭瑜扭過頭，正對上李昊岩靜如湖水的眼睛。

鬼使神差地，她翻過手掌，輕輕握住了李昊岩的手。

掌心相貼，屬于對方的溫暖立刻靜靜地融入了血液中，順着靜脈悄悄流遍全身。

蕭瑜的心稍微定了定，她看着李昊岩，輕聲說道：“麻衣會沒事的。”

明明是陳述句，卻又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李昊岩知道，她這是在征求自己的肯定，就好像那天在病房裏，她問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她。

他心底一暖，勾起一個淡淡的笑，肯定地點點頭，“一定會沒事的。”

蕭瑜松了口氣，回給他一個無意識的笑容。

李昊岩慢慢用力，牢牢地握緊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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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半，就在三人都有些麻木了的時候，手術室的指示燈突然熄滅了。

門開了。

蕭瑜下意識地站起來。

李昊岩跟着想要站起來，但一用力，才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處于半殘廢的狀态，忙又坐回輪椅上。

櫻井弘聽到開門的聲音，手腳一抽搐，卻怎麽也不敢起身，甚至連擡頭也做不到。

“醫生，麻衣她怎麽樣了？”蕭瑜緊繃着聲音，問道。

醫生取下口罩，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說道：“雖然過程比較辛苦，不過好在病人的意志非常堅強，一直堅持到了最後。現在大人和孩子都很平安，一會兒就可以出來了。對了，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蕭瑜聽完這番話，雙腿一軟，差點就栽下去，還好李昊岩及時從後面撐住了她。

她微微有些踉跄地走到櫻井弘面前，啪地跪到地上，搖晃着櫻井弘的肩膀，一個勁地說道：“你聽到了嗎？阿弘，麻衣她沒事！她給你生了個女兒！一個健健康康的女兒！阿弘，她們母女平安！”

櫻井弘哆嗦幾下，這才緩緩擡起頭，眼睛通紅通紅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真的？”

蕭瑜又氣又笑，“你沒聽見醫生的話嗎？當然是真的！你真的當爸爸了！”

櫻井弘鼻子一酸，猛地伸手将蕭瑜抱緊，腦袋埋進她的肩膀，無聲地流淚。

蕭瑜的眼睛也有發紅，她輕拍着櫻井弘的肩膀，低聲說道：“好了好了，沒事了。這是高興的事，有什麽好哭的？當心麻衣看見了笑話你。好了，快去看看你女兒，護士該把孩子抱出來了。”

櫻井弘松開手，眼角雖然還帶着淚，卻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朝陽般爽朗燦爛的笑容，“謝謝你，小瑜！”

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又走到李昊岩面前。

李昊岩也朝他哈哈一笑，伸出手，說道：“恭喜你，櫻井先生。”

櫻井弘卻直接跟他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真心實意地說道：“謝謝你，李先生，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櫻井弘真正的朋友！”

李昊岩心頭微暖，拍拍他的背，笑道：“既然這樣，你就不用再叫我先生了。”

櫻井弘松開手，直爽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李，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李昊岩點點頭，“好的，阿弘。”

就在這時，護士抱着一個小小的嬰兒走出了手術室，櫻井弘忙迎上去。

蕭瑜走回李昊岩身邊，看着櫻井弘笨手笨腳想要抱孩子的模樣，忍不住微微笑了。

李昊岩也笑了，低聲感嘆道：“真好。”

蕭瑜看他一眼，突然說道：“等你完全康複的那天，我肯定比現在還高興。”

李昊岩唇邊笑意更深，擡眼看她，“那到時候你想要怎麽慶祝？”

蕭瑜別過眼，不看他，平靜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李昊岩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蕭瑜，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什麽？”

“你……”李昊岩頓了頓，“你到底為什麽——”

話未說完，就被蕭瑜截住了。

“因為你是我的病人。”

“只是因為這樣？”李昊岩明顯不接受這個答案。

“不然你以為是為什麽？”蕭瑜挑眉。

“蕭瑜。”李昊岩微微皺眉，臉色嚴肅了很多，“我是很認真地在問你。”

“這個問題跟你的病無關，我有權不回答。”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很重要。”

“有多重要？”

李昊岩不回答，就那麽直直地看着蕭瑜，眼神裏有種東西，讓人不敢輕易觸碰。

蕭瑜跟他對視了一陣，終于還是先移開了視線。

她輕嗤一聲，平靜道：“我知道了，以後會告訴你的。”

“以後是什麽時候？”

蕭瑜想了想，雲淡風輕地說道：“我樂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