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節

辛苦府爺去多費口舌了。”

兩人客氣一番後,他便被送進了左手第三的牢房中。大概是瞧着領頭待他客氣,守門不怎麽呵斥,這牢房也算是關照。雖暗卻還有些經年的枯草堆,地面相較幹燥。

禪睿對守門笑了笑,俯身入內。進去後半刻,便是渾身滾燙的他也覺得背後陰涼寒冽,身上的絨衫如同無物。不怪人常道,進了這獄府牢房的,不等問斬就病死打死的居多。

腦中昏沉,他擡手扶了把額,已經感覺不出是燙手還是同溫了。只能靠在陰濕的牆邊眯一下回神,渾渾噩噩的思考。

靖國公想要這樣除掉他,時機是好時機,辦法不是個聰明的辦法。鳴杉城是大餘大城,每日來往的人雲衆多,這一關關了盡半,其他城屬都是有居民籍貫在手,核對之下能輕而易舉的發覺不對。

恐怕還有後手。

這樣眯了大約一個時辰,禪睿頭疼欲裂。秋天來鳴杉城對他來說不是好時候,秋雨連綿不斷,牢房牆壁滴答濕漉,他背後涼濕了一片。

牢房間起了動靜。

有人已經等待不耐,這捉人入牢好歹要個說法,沒有證據起碼得錄個狀紙,至今為止只關人不見錄狀是什麽意思,這不合法理。

禪睿掩唇開始咳嗽,咳聲越來越大,他扶着牆壁站起身,從欄縫中望出去,已經有看守跑過來。他倦容疲憊,啞着嗓子道:“敢問小哥,可有水?”

“正是忙時,你再等等罷。”看守見他蒼白皺眉間也自有清貴,他們這一行察言觀色不比那客棧小二差,躊躇着接了句,“再等半個時辰,就能審到這裏了。”

“還有他方在問審?”

“自然,這麽多的人,光是咱這一處也裝不下了。”

果然半個時辰左右後,有人到了他牢前。禪睿靠在陰暗裏,捧紙拿筆的人道:“擡頭,報名字。”

禪睿站起身,低聲道了句:“喬吉。”

捧紙的是個年過五詢的男人,短須梳理的整齊,他拈着胡子瞥眼看着禪睿,像是在對照手中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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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

“白平城。”

“啧。”那審查衛陰陽怪氣道:“跑這麽遠來咱城混吃混喝,來幹什麽的?”

“想尋着文書先生的口活。”

“你這樣恐怕也不成吧。”審查衛對了對畫像,搖搖頭,毛筆在紙上劃了個叉,道:“百無一用是書生,無用,無用。”說罷便像後邊牢房詢問去。

片刻後禪睿便出了牢房,左右不見先前的領頭,便被原路領回去。等他回到客棧,桌上整整齊齊的擺放着暗樁回命。

最上邊的那封沒有廢話,細細道了些近日鳴杉城城衛動向,最後落款潇灑的一行字。

審查衛,喬吉敬上。

禪睿靠在椅上,将信一封封燒掉。咳聲漸漸平複,他抿了口苦涼的茶。

笑了。

章十九

這樣興師動衆的探查最終也只是交了幾個小毛賊上去,城衛府的審查衛喬吉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他一口咬死沒有帝都來的年輕病書生,底下人自然也說沒有。這種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本就讓城衛府人心有不滿,靖國公就是再心急,也無法親自探查到底下來。

禪睿在垂竹簾後沉穩端坐,潔白的腕骨微擡,沏佳味甘的茶便入了口,将溫潤如玉的氣态練的比面容溫雅的禪宗更加深入人心。

案下首的席上俯叩了一人,“昨日委屈公子入獄,實是卑職無能。”

“喬先生快起,若無先生,何能有我于此安坐?”

喬吉又叩謝了一番,才挺起上身。短須齊整,赫然是昨日的審查衛。這是安國公在鳴杉城的首位暗樁,已經在此藏埋了數十年,是從城衛府最底層一步步爬上去,一步步得到靖國公深信的人。昨日他手捧的畫像正是禪睿,他在巡查之時借用職權将畫像稍作修改,雖然依舊是禪睿的輪廓,可對比起來又會覺得并非一人。

喬吉在他座下不敢放肆,規規矩矩的束手于膝上,道:“一月前得知公子要來,卑職便知事幹重大,故而一直派人嚴盯城中動靜。公子入城前三日,果見端倪。”

“先生請說。”

“靖國公将城郊三裏外的護衛軍調去了沿途各城,分散成二三十人的隊伍,說是入秋防洪,實是藏人躲查。”喬吉口齒清晰,見禪睿神色不變,便安下心來,繼續道:“據卑職查證,這支護衛軍的人數已經遠超陛下限令。”

“多少人?”

“兩萬六千人。”

禪睿反倒平平淡淡的笑了,“好本事,竟然能瞞的過年巡的監察。”

只怕不是瞞過去,而是年巡的監察大臣有意上瞞!這其中恐怕收了不少好處,才能睜一眼閉一眼讓靖國公有機可趁聚集這麽多的兵馬。國公一列護衛軍人數限定兩千,這是翻了幾翻,還沒有加上城衛府。僅僅是這一點,已經足以押着靖國公回都了。真是不出府不知道,一出來吓一跳。連禪宗都沒這麽大的心敢這麽做,一旦被查出來可是坐死了謀反的理由。

“此事卑職不敢欺瞞公子一分半點,只是咱們眼下在鳴杉城中的暗樁不宜動手出面,這件事若要告證聖上,還得請家主相助。”

喬吉說得沒錯。

禪睿手裏只有暗樁,他能用他們,卻不能把他們暴露給聖上。這些人是禪家養出來的信息網,如果被聖上知道,恐怕靖國公之後首當其沖的就是禪家。聖上要他來查,未嘗不是沒有試探他的意思,此事能借暗樁的消息,卻只能用禪宗的人手。

可這。

真是……禪睿心下只能苦笑,指尖的茶盞撥了又撥,他思索着是不是該交給父親。畢竟他離都前一夜的分梨還卡在他喉嚨裏呢,避開父親與禪宗聯手,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同意。

喬吉見他沉眉不語,自行腦補了一家鬥大戲,以為他與禪宗不和,不便請助,想了想,才斟酌道:“不如派人将此事記敘文書,轉與公爺那邊,再往家主那邊去?”

心思千回百轉,最終禪睿還是放下了茶盞,道:“不必,就這麽直送過去。”

“還有一事須禀報公子。”

“何事?”

“靖國公雖有養兵調遣之嫌,卻無案頭銷稅之證。此事如要坐實,還需得到稅務流動的賬簿,卑職無能,在靖國公身邊探尋多時,未曾聽聞過絲毫風聲。”

禪睿也知此事不是輕易能拿住要害的,其實他這一路也猜測許多,養兵之費到底是從哪裏收得支出的,這是在交上去的稅案中瞧不出來的。他原先察覺不對,是鳴杉城鹽酒大稅的流向。但是僅憑一城稅收,是無法養起一支精良的軍隊。

到底是哪裏還有空隙呢?

“此事不易,先生辛苦許多,家主與父親勢必會紀念心上。”說着禪睿擡手止住喬吉的叩禮,“先生不必着急,此事由我去。”

必須由他去。

不知為何,冥冥中他覺得此事探查牽扯非凡。靖國公要養兵,他不敢在上交國庫的稅收中動大手腳,那必然會另尋門路。可是放眼大餘之中,巨賈只有寥寥幾個,敢參與此事的,他一定查的出來。

*——*——*

回到客棧時天色又晚了。

禪睿不便再驚動店小二前去拿藥,冰涼的茶在喉中壓了又壓。昨日的風寒還在身上反反複複,他躺在被褥間,虛汗淋漓了裏衣。起熱時他自己都恍然不覺,還是店小二敲門,對一臉病容的他打了千,将新煎好的藥捧進屋內,另送了一床幹淨棉褥,恭恭敬敬的退下去。

混沌的禪睿也察覺到幾分不尋常,他将藥嘗了嘗,果真是慣用的味道,只不過多添了一二鳴杉城的替藥。

像是他在禪府裏用的,又不像是他在禪府裏用的。

大抵是用了藥,又捂了汗,他後半夜睡得相較安穩,次日醒來時要好受的多。沐浴後下樓用了清淡的早膳,發覺今日的住客少了近半,但他不動聲色,仿若不知。

可是當他在城衛府外再偶遇不到先前的領頭時,便察覺不對。這是他了解動向的暗線,有人斷了他的暗線。

他站在城衛府側旁的街角上嘆口氣,心裏呼之欲出的名字似乎轉轉頭就能看見。

可是一輛青油馬車停在他身邊,駕車的小斯客客氣氣的請他,禪睿神色如常的上了車。

馬車在街頭擁擠的人海車流中并不打眼,兜轉了幾圈,才遲遲入了一處平凡的宅院。

禪睿下了車。

卻看見了廊下的瓊桃。

……是瓊桃,不是禪宗。

瓊桃還是多年前的模樣,少女的嬌俏非但未減,反而因為眉間飒爽更添風姿。她還是俏紅的衣裙,連裙角的花紋都是當年禪睿仰慕的模樣。

可是禪睿在細雨中濕了發梢,同她對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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