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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碎掉的人面玉墜。
施洛雪執着茶杯的手一顫,滾燙的茶水灑在了她的手上。她放下茶杯,優雅地收回手,靜靜看着那三樣東西,沒有說話。
“告訴我。”白禹開口了,沒頭沒尾的三個字,語氣卻十分篤定。
他确信,施洛雪早就知道中樞界有當年那群修士中的人。否則,洛水雪國不可能建成那麽快——施洛雪有怎樣的能耐,白禹還是能拿捏的。
“沒什麽好說的。”施洛雪擡起頭,毫不畏懼地看着白禹:“除非你讓我相信,他真的是域主。”
“你在跟我談條件?”
施洛雪輕輕一笑,淡淡道:“我既然決定來百慕城,就沒打算活着回去。而你邀請我來百慕城,一定是有所求。我死活不過一條命,可你所求的消息,一定貴過我的命。”
白禹微微眯了眼,磅礴的靈壓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如泰山壓頂般凝重了房間的空氣。
“咔嚓。”房內的家什經不住這樣的威壓,發出難以承受的斷裂聲。施洛雪也彎了腰,一絲血線從她嘴角蔓出,但她卻勾着嘴角,固執地看着白禹,似乎在嘲笑白禹——你不會殺了我。
她猜對了,白禹不會殺了她。
白禹收回了靈壓,靜靜地看着施洛雪:“如果你跟這些東西有關,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當年七千六百多只妖獸的命,你就拿餘生去好好感受他們的怨恨吧。”
施洛雪臉色白了一些,神情終于流露出痛苦,她慘然一笑,說道:“統帥大人放心,我作的孽,我自己都記着呢。我從沒有奢望過,被誰原諒。”
“哐!”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撞開,一柄長劍先于來人刺了進來,不過還沒靠近白禹,就突然淩空倒飛出去。而白禹甚至沒有動一根手指。
聽到身後傳來的重物落地聲,白禹才轉頭看了一眼。是石林。
石林翻倒在地,一塊瑩白的東西從衣襟裏滑落出來。白禹眼中一凜,手往虛空一揮,那東西就仿佛被線牽引一般到了白禹手中。
那是一個玉墜,人面玉墜。人面與羅慶身上發現的那塊樣式不同,這個人面半張了眼睛,嘴角微微勾起,十分恬靜的一個表情。可是它們的玉質,卻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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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氣頓生,施洛雪卻倏然出現在了白禹跟前:“統帥大人!”
白禹看着她,殺意幾乎化為實質,刺得施洛雪渾身發顫。
“統帥大人,我還是那句話。”施洛雪強撐着脊背站着,看着白禹說道:“我的命賤不值分毫,可如果你無法讓我确定淩骨就是域主,那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從我這裏聽到有用的消息。統帥大人,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白禹冷笑一聲,五指一收,人面玉墜化為齑粉從他指間滑落。
“你不僅知道的多,你做的也很多。”白禹冷冷看着她說道:“算我小瞧了你,倒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狼心狗肺。”
施洛雪臉色慘白,然後她突然笑出聲來:“我以為,三百年前,你就看明白了。”
“三百年前,我只看到了一個愚蠢的女人,可現在,我看到了一個被黑暗吞噬卻自诩為受害者的僞君子。你說你不期待誰的原諒,笑話。”
白禹冷笑起來:“你一直在期待被原諒,你想要确定淩骨是不是緋陽,不就是為了得到淩骨的一句原諒?因為你知道,緋陽他……總是會原諒你們。”
施洛雪咬着下唇,顫抖着沒有說話。
白禹甩幹淨手上的粉末,最後看了施洛雪一眼:“淩骨沒有記憶,但我已經告訴了他三百年前的事情,你知道他怎麽說的嗎?”
施洛雪身體一顫,忍不住退開了一步。
白禹卻沒有告訴施洛雪答案,他肅殺了表情,說道:“我不知道你跟那些人有什麽交易,也不知道你到底做到了什麽程度。但你有一點說對了,讓你來百慕城,我的确沒打算讓你好好活着,比死還痛苦的事情,這個世上太多了。”
白禹說完,便轉身走了,路過石林身邊的時候,他擡手一揚。一道裹着雪花的旋風突然出現,卷着石林砸向院落的圍牆。石牆轟然倒塌,只看得到石林兩條腿挂在斷壁殘垣之上,不知死活。
白禹沒有下死手,因為他還需要穩住施洛雪。不過小施懲戒,總是可以的。
至于跟施洛雪攤牌會不會落入被動,白禹認為不會——施洛雪不是個大才,她只是個普通的成為了別人的妻子、母親的女人。當年幾千條生命讓她背負上了沉重的枷鎖,她即使還跟那些修士有聯系,也絕對不會參與更核心的事情。而那些修士,也不盡然是相信她的。
73.Chapter 73
白禹雖然沒有動施洛雪,但并不代表就此放任她。有木瑩在,監視施洛雪的事情完全不在話下。
白禹重回帥府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淩骨的頭疼終于緩解,正盤膝坐在床上吃零嘴。見白禹進來了,淩骨“騰”地一下就蹦了起來,欲蓋彌彰地扯了扯沾着食物碎屑的被子。
白禹瞄了一眼,搖搖頭,上前拿過淩骨手裏的盤子說道:“馬上就該午飯了。喜服試了嗎?”
“試過了,挺好看。”淩骨笑了,緋紅色喜服,樣式卻仿着帥府軍裝來的,穿上照鏡子的時候,淩骨都難免自戀了好一會。
“你喜歡就好,一會吃完午飯我們去看看喜堂。外面雪積了很厚,出去的時候多穿點。”
“積雪了?”淩骨一愣,然後立馬撒丫往外跑,跑出內室到了寝殿門口,望着門外粉妝玉砌的世界,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白禹拿了件大氅跟出來,把淩骨包進去,無奈道:“都說了要多穿點。”
“雪诶。我還沒在家門口見過這麽大的雪。”淩骨傻傻地說道。
家門口。
白禹一愣,随即笑容溫柔地把頭擱在淩骨肩上,輕聲道:“那一會陪你去玩雪吧。”
“好。”淩骨大喜。
“轟——隆——”
淩骨的笑容還挂在嘴上,突然就聽一聲震耳欲聾的悶雷響起,接着帥府之上突然陰雲密布,黑色的雲一層疊一層地堆積起來,很快就成了濃墨一片。随着悶雷聲響,雲層中有光芒盤旋穿梭,仿佛數條巨龍盤亘在其中。
“噼——啪——”
當雲層凝聚成一個旋風般的圓柱,一道紫色的閃電突然撕裂雲層,轟然落下。大地都被劈得顫抖,桌椅發出恐懼的咔咔聲,杯碟互相碰撞,撞出細微的裂紋。
整個百慕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城民們紛紛擡頭四看,當發現帥府頂上的異象之後,他們或跑回家中緊閉房門、或就地跪下喃喃祈求上天垂憐。
然而許多上了年紀的人,眼中卻染滿了恐懼——二十年前,在黑暗日來臨前夕,正是這樣的紫電悶雷攪亂了中樞界的靈氣,野獸暴動、草木瘋長、狂獸來襲……
大紅的燈籠被狂風卷飛,又砸落在地,滿城喜慶的紅色破落慘敗。那片陰雲,仿佛籠罩了整個百慕城。
然而,卻有人對此歡喜無比。
萬家城外的一處別院中,馬萬龍看着天邊那不斷擊落的紫色閃電,臉色越發蒼白:“這就是修士渡劫的雷劫?黑暗日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東西?”
相比于馬萬龍的驚慌失措,見識過黑暗日的萬路卻鎮定自若,甚至眼中還有幾分欣喜:“怎麽可能是這樣的東西,當年那場面……雷霆萬鈞,蓋過了時間所有的聲音;那紫色的閃電壯如屋宅,砸落在地的時候,仿佛要将大地劈開;還有那烏雲,怎是這一小片能比的,那可謂是遮天蔽日,白日直接成了黑夜!”
萬路的眼中有瘋狂的神色,對人人恨不能忘記的黑暗日,他卻日日回味:“那是多麽強大的修士才會擁有的殊榮,扛過雷劫,飛升成仙指日可待!”
馬萬龍早就習慣了萬路的神經質,他對萬路有些了解。據說萬路是從一個以科技為主的世界掉入的,他是煉鐵的工人,所以對淬煉鐵礦在行,并迅速掌控了百慕城的鐵器一脈。不過他卻并不是什麽好人,馬萬龍這幾日看到萬路時常吞吸一種古怪的煙霧,他雖沒見過,但也知道這些東西和他認知中的“極樂粉”差不多。
一個瘾君子。
馬萬龍雖然對萬路心存鄙夷,但現下畢竟是合作關系,倒也忍着沒有表露出來。
“也就是說,這個東西不會導致黑暗日了?”馬萬龍松了口氣,他沒經歷過黑暗日,但卻一點不妨礙他對那暗無天日的幾日心懷恐懼。
“自然不會。”萬路眼珠一轉,突然回頭看着馬萬龍,笑容就像一只看到了美味奶酪的臭水溝老鼠:“雖然不會,但我們可以讓它會啊。”
馬萬龍一驚,大叫:“你想做什麽?我雖厭惡帥府的畜生們,但并不想讓百慕城陷入泥沼!”
“呵。”萬路嗤笑一聲,對馬萬龍的“懦弱”極其不屑,但他只是笑了笑,擺手道:“馬兄你多慮了,百慕城是塊大奶酪,我怎麽會在自己吃下一口之前,讓它被污染呢。”
馬萬龍皺了皺眉,不過語氣也緩和了下來:“那你有什麽計劃?”
萬路呵呵一笑:“雖然我知道這不會導致黑暗日,但是,百慕城的城民不會啊。你這個沒經歷過黑暗日的人都能聯想到黑暗日,那你說,那些經歷過的人呢?”
馬萬龍腦筋轉得飛快,很快品出了些味來:“你是說……”
“如今紫雷砸落在帥府之中,那我們何不順水推舟,把當年那雷劫也歸于帥府?”萬路說完,馬萬龍的眼睛立刻發光,他已經明白了。
馬萬龍激動道:“沒錯,誰都知道百慕城的統帥本事通天,他的修為更是深不可測,所以即使是最靠近東獸王國的城池,東獸王國卻沒有一只狂獸敢來侵擾。二十年前的雷劫是因他而起,完全說得過去!”
萬路見馬萬龍腦袋終于靈光了,也露出個笑容來:“所以,落雷之前,我們反抗帥府會被城民唾棄诟罵,是因為帥府是民心所向,我們師出無名。可如今,我們鹽鐵鋪子都關門了幾日,城民已經開始浮躁,再放出消息說黑暗日是因白禹渡劫所致,加上近日落雷直擊帥府!”
馬萬龍以拳擊掌,露出個萬分爽利的笑容來:“沒錯!城民會相信的,到時候,帥府的威信一落千丈,從救世主變成了惡魔。那我們就師出有名,為城民請願,說不定還能把帥府的那群畜生都趕出百慕城!”
萬路伸出手指在空中一點,笑道:“就是這個道理,民心所向就是正義。”
馬萬龍迫不及待道:“那我們何時開始行動?”
“現在。”萬路扯起嘴角,說道:“趁着雷劫還在繼續,我們說的話就更有可信度。要知道,統帥雖然威望甚高,但是黑暗日的陰影在城民心中卻更甚。而且……”
萬路說着看向馬萬龍:“你之前哭訴兒子慘死,有狂獸所為,但帥府卻袒護狂獸。那時候沒人信你,現在呢?”
提及兩個兒子的死,馬萬龍頓時紅了眼睛,仇恨和悲傷燃燒着他的理智。
“現在,我要讓那些城民都知道,百慕城的統帥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語言,也可以利過刀劍、毒過□□。只要有心人引導,謊言說上千遍,便成了真。
馬萬龍心中思定,不假他人手,當即策馬回城。
萬路目送馬萬龍離開,嘴角噙着笑意。這時,一個高大的人影從角落走出來,那是一只狂獸,也是獸岚的護衛之一。
萬路沒有絲毫驚慌,輕笑一聲說道:“瞧着吧,我們可會超額完成任務,如果拿下了百慕城。你們王子可不要忘記我們的好處啊。”
那狂獸嗤笑一聲:“等你拿下再說吧。馬萬龍是個蠢貨,你盯緊着點。”
“遵命。”萬路誇張地行了一個禮,然後擡起頭,滿眼渴望地看着那狂獸,伸出手道:“東西呢。”
那狂獸從懷裏摸出一個層層包裹的紙包扔給萬路,萬路急忙雙手接住,急不可耐地湊到鼻尖,用力深吸了一口氣。
“啊~”萬路放出享受的聲音,仿佛他嗅到的是能長生不死的仙藥一般。
“謝王子。”萬路又行了個禮,随後也不管那只狂獸了。他從房間的抽屜中取出一套古怪的用具,拆開紙包,用金匙從裏面取了少許的粉末出來,放在那用具之上,火光一亮,寥寥的白煙升騰而上。那白煙很是古怪,上到空中并未消散,而是形如靈蛇,盤亘在虛空中,直到萬路把它吸入鼻中。
“啊!”萬路發出高亢的聲音,激動地雙眼翻白。
那狂獸盯着萬路冷笑了一聲,随即拂袖而去。
淩骨跟白禹他們并不知道即将到來的暴風雨,不過淩骨也被這場景吓到了。
“這雷劫,也得是中階的修為了吧,帥府裏誰渡劫了?”淩骨轉頭看白禹。
白禹沉吟片刻,笑了:“十有八-九是小烏。”
淩骨一愣,然後說道:“啊對,你之前就說小烏快蛻殼了。你還說它的殼可以做成靈器。”
“嗯,弄好了說不定能扛劫。”白禹說道。
“我的!”淩骨立馬搶占先機,眯眼晃了一圈黃胖胖等人,道:“誰都不許跟我搶。”
黃胖胖等人自然笑盈盈地點頭稱是,不過木瑩卻笑眯眯看着淩骨:“小骨頭啊,你知道怎麽把玄龜殼做成扛劫的靈器嗎?”
淩骨:“……總會有辦法的。”
“無名書。”白禹提醒道:“無名書是你當年煉化用來記事的靈器,妖紋陣法也有存過。”
淩骨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地閉上眼睛,在腦袋裏大叫:“無名書~小名名~小書書~”
半晌,一個童音響起,語氣有些古怪,像是吃東西被噎着似的:“主人,叫我無名書就好。”
“哎呀,別這麽見外嘛,小明。”淩骨笑眯了眼,靠着白禹在腦海裏跟無名書開始交流。
從小名變成小明的無名書:“……”
74.Chapter 74
淩骨問無名書:“你有我之前存下的、關于妖紋陣法的記錄?”
無名書的聲音在淩骨腦海響起:“有幾本圖譜。不過主人你如今的修為,只能給你最基本的圖譜。”
淩骨有些失望:“那相當于沒用了啊。”
“不是的。當年主人分類圖譜的時候,是按危險等級來劃分。如今主人修為不夠,為免陣法反噬,只能給你最基礎、也就是危險等級最低的圖譜。主人想要的防禦性陣法也在其中,煉化玄龜殼不在話下。”
因為無名書是淩骨與領域相連的樞紐,所以其實它能“看”到淩骨的言行。
淩骨完全沒注意到這點,喜出望外道:“那太好了,給我吧。”
下一秒,淩骨的手中就多了一本線裝的絹帛書冊。書皮是木制的,上面寫着“低級陣法”四個字,字體……跟狗啃的似的。
“這是你當初親自寫的。”白禹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問道:“你現在的字寫得如何了?”
淩骨一點不尴尬,淡淡道:“字好有什麽用,我畫好就行了。”
白禹失笑,不再戳淩骨的短,說道:“咱們先吃飯吧。小烏的雷劫還要近一個時辰。”
淩骨沒有異議,他把圖譜揣進懷裏,裹着大氅對黃胖胖說道:“我想吃鹽水鴨,還要桂花糖藕和鹵蛋。”
“好的,公子。”黃胖胖得令,圓潤地跑走了。
一個時辰後,雷聲終于停歇,盤旋于帥府上空的烏雲也消散開,露出淡灰的天色,細細的雪花從天空飄落,為這本就銀裝素裹的世界,又添了一層白。
“小烏沒事吧,怎麽沒聽見動靜?”淩骨在烏雲散去的同時就往後花園去了,一邊擔憂地問白禹。
白禹搖頭:“玄龜是靈獸,即使是旁支,也是很強大的。這種雷劫對它們來說更像是成人禮,而非劫難。”
淩骨點點頭,幾人說話間也來到了小烏受劫的地方。後花園裏依舊綠草如茵、四季如春;不過水潭邊卻如同煉獄——水潭已經幹涸,樹木、岩石、土地都變成了焦黑的顏色,東西被過度焚燒的味道充斥在這個空間之中,還有缭缭煙霧沒來得及消散。
淩骨看得心驚膽戰,眉頭緊蹙道:“我怎麽沒聽見小烏的聲音?”
“玄龜蛻殼之初,會變回巴掌大的幼龜狀态沉睡。”白禹為他解釋道:“等煙霧散盡咱們再靠近,免得踩傷它。而後的一月裏,它會長到渡劫前的一倍大。”
“啊!”淩骨頓時有些頭疼:“那得算座小山坡了吧。”
“主人。”這時候,無名書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帶着些不易察覺的興奮:“可以養在領域之中。領域天地無大小,随主人心意左右,養一只玄龜還不成問題。”
淩骨笑了:“這個成。诶,煙霧散了,我看到殼了!”
水潭正中間,一個空蕩蕩的巨大龜殼靜靜躺在那裏。經歷過紫雷天劫,它的濁氣被劈散,露出龜殼原本如金銅的質感來,騰蛇的紋樣越發清晰明朗、栩栩如生,仿佛伸出手去,就會被它們咬住。
淩骨小心走過去,探頭往龜殼裏望了望,然後從裏面捧出個小東西來——小烏比淩骨一個巴掌大一些,四肢和腦袋嫩白帶粉,龜殼則色如金墨,整個看上去就像是用玉石和金屬雕刻而成。此時它正沉睡着,卻沒縮回四肢和腦袋,兩顆大大的眼珠在眼皮下鼓着,十分可愛。
淩骨還沒欣賞夠,手心就一空,接着腦海裏出現了一個畫面——小烏被放入種着金蓮的那個湖泊中去了。
淩骨撇嘴,腹诽了無名書幾句,注意力很快被龜殼吸引。
龜殼高近七尺,完全可以當一個小房子住。龜殼內并非一直平滑,且十分堅硬,恐怕刀劍難入。
淩骨有些苦惱:“這個要紋刻法陣,還真是不好辦啊。”
以陣法制作靈器,越是高級的材料,則需要相應等級的繪制工具和修士的修為。工具的話,淩骨倒不太擔心——有白禹嘛。不過修為,淩骨雖然想立刻上手,但最終還是搖搖頭。
“我先研究研究圖譜再說吧。”這一刻,淩骨有些後悔之前懶散的自己,要是加緊修煉,指不定現在修為就上去了。
“還有的是時間,別急。”白禹安慰道。
淩骨搖搖頭,伸手放在龜殼上,輕聲道:“小明,把這個也收進去。”
無名書:“……好的,主人。”
龜殼收回,雖然淩骨想要立刻去研究圖譜,不過眼下最緊要的,卻還是他跟白禹的親事。淩骨想了想,便決定道:“我們去看看喜堂如何了。”
“好。”白禹露出個歡快的笑容來。
喜堂就布置在統帥府的大殿,大殿前寬敞的院落被掃清了積雪,兩邊用紅色的木頭搭建了齊小腿高的一片木架,上邊放着帥府裏的人送來的禮物。院子裏只留出中間的路來,路兩邊有臘梅樹盛開着臘梅,幾只鳥雀正站在樹梢上,叽叽喳喳叫着。
淩骨首先被木架上堆放着的東西吸引,奇怪道:“怎麽都放在這裏?”
“這些大多都是要散出去的。”瑣碎的習俗方面,還是綠珠來解釋:“成婚當日,有‘走喜’的習俗,這是域主當年定下的規矩。公子和統帥成婚當天,要騎着坐騎在帥府走一圈,這些收到的禮物,都要散出去,又被叫做‘散喜’。好多幼崽都盼着那一天呢。”
淩骨笑了笑:“聽起來蠻熱鬧。”
“當然熱鬧。”這時候,秦謙一群人從門外走了進來,一個不落,旻淵也在列。
旻淵胸前挂着一個布兜子,淩骨一看就知道那是他家的蛋。幾天沒見,不見不知道,這會看見了,心裏頭的想念就再壓不住了。
淩骨笑着迎上去,對旻淵伸出手:“給我吧。”
“當然,都是給你的!”旻淵露齒一笑,從身後小妖的手裏拿了個盒子來放在淩骨手裏,邊放還邊說道:“這些都是我給你的禮物,有靈植、靈寶,還有好些稀奇玩意兒。啊,我還給你帶來了一只小狂獸,是難得的沒有混入人血的品種,你來跟它訂個契吧。我見着你養着的那只朏朏了,可以讓它跟朏朏生個崽子試試。哦對了,還有……”
“等等!”淩骨懷裏抱了老高的禮盒,見旻淵還在往上累,于是忍無可忍地叫道:“我沒說這個。”
白禹看不過去,伸手一揮,把淩骨手裏的東西盡數收入囊中。淩骨松口氣,無奈地指着旻淵胸前的布兜:“我是說這個。”
旻淵一愣,露出不舍的表情,遞給淩骨的時候還嘀咕:“等他破殼了,我要當他幹爹。還有,我送給你的禮物,不準拿去散喜,不然我會很生氣的。”
“不會不會。”淩骨抱住暖乎乎的布兜子,掀開一看,裏頭的蛋有感應似的,立刻歡喜地晃了兩下。淩骨咧嘴一笑,把布兜抱在懷裏,又跟白禹去看喜堂。
該看的看完了,白禹見秦謙幾人一直沒走,心下有幾分明白,就對淩骨說道:“餘下的事我來就行了。你回去看圖譜,天冷,別貪涼。”
“好,那我先走了。”淩骨不疑有他,笑着跟衆人告別後,一臉笑容地帶着黃玉綠珠離開了。
淩骨一走,白禹的氣勢随之陡然一變,仿佛一團軟綿綿的白雲中突然刺出了一柄重劍。
“說吧。”白禹看向木瑩和秦謙,前者擅長搜集情報,後者則對人類比較敏感。
木瑩率先開了口:“老大,城裏有些傳言。是針對你的。”
白禹沒有多餘的表情,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木瑩接着說道:“剛才小烏渡劫的情況,吓壞了不少城民。有些經歷過黑暗日的,自然而然就聯系上了。然後……有人開始散播傳言,說當年黑暗日是因為老大你渡劫引起的。”
“本來就是啊。”旻淵雙手枕着頭,懶洋洋地插話,不免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木瑩停下來瞪旻淵,秦謙接着說道:“現在的情況是:許多城民都相信了,并且以為這是第二個黑暗日的先兆。現在城民人心惶惶,街上聚集了很多人,輿論十分不利于帥府,如果不做點應對,恐怕會出事。”
“做出應策了嗎?”白禹問秦謙,對百慕城城民的事情,一向是秦謙與衛沄負責,出了亂子,他們無需向白禹禀報就可自行解決——主要是以往就算禀報了,白禹也不管。
秦謙點頭:“如今神廟因帥府大婚,對城民的祈福還在繼續。所以我跟明月祭司商量了一下,讓神侍們幫忙穩住人形。據實說這次的雷劫是靈獸渡劫引起。”
衛沄接着道:“守衛方面,也聯系了游家的兵将,在人群聚集比較多的街道加強了巡防。”
“可關鍵的還是沒解決。”旻淵放下手,歪着腦袋,笑看向白禹:“你知道的,這種傳言明顯是有人故意引導的,城民最怕的是第二次黑暗日。而帥府是對抗黑暗日的最強保障。可如今,有人說你就是引起當年黑暗日的原因,糟糕的是,這是事實。”
旻淵頓了一下,慢慢看了一圈房間裏的人,笑了:“我們都知道人類是什麽東西。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呵,他們相信是白毛導致黑暗日後,不會去想你是不是故意的、也不會去想你最後救下了他們的性命,更不會去想那些掠奪人類的狂獸才是罪魁禍首。他們只會叫嚣着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要你魂飛魄散……自負而愚蠢的人類,他們永遠學不會尊重強者。”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不是嗎?給他們一個教訓吧。”旻淵眯着眼笑,壓低了聲音道:“別讓淩骨知道就行了。”
“不。”白禹搖搖頭。
旻淵嗤笑一聲,似乎早料到是這個結局,也沒繼續勸說。
白禹卻笑了,看了幾人一眼,說道:“你們不要小看了淩骨。”
旻淵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不叫小看,叫本性難移。別忘了,咱所有人都是被域主撿回去的。路邊看着只受傷的野狗他都能撿回來,養在領域裏。這可是一城的人,你以為他會驅逐這些人?還是殺了他們?”
“是,他是很心軟。但你也別忘了,他很護短。”白禹笑容溫柔:“如果城民當真暴動,對他來說,要殺這些人大概辦不到。可是,他不會讓我、讓我們受委屈的。相信他吧,如果想要他信任我們,那就首先要給他信任。”
幾人被說動,旻淵也猶豫了,最後嘆道:“随你,反正又不是我的城池,關我屁事。”
白禹挑了挑眉,然後說道:“衛沄,你負責安排帥府外的布防,蒙于和伯顏,你們配合衛沄行動。秦謙,你還是跟神殿那邊多走動,然後……就承認當年的确是我渡劫引起的黑暗日。”
秦謙眉頭微蹙:“這樣,好嗎?”
白禹點頭:“就這樣做。不過同時也要給那些人潑些冷水,百慕城如今已經由帥府接手,想要在帥府的庇佑下生活,那他們就得懂得分寸。如果實在是心懷怨恨,想要個說法的,兩日後,讓他們到帥府前的空地等着,我會與他們親自解說。”
幾人知道白禹意已決,便領命離開了。
木瑩留在原地,嘟着嘴看了白禹一眼,嘆道:“老大啊,你這是故意刺激小骨頭的吧。要是他心軟,甚至對那些人的遭遇感同身受,那對你……他如果恐懼你了該怎麽辦?”
白禹垂下眼睑,嘴角的笑容收斂了幾分,說道:“我需要他的信任。當年我沒有機會問他,可是我知道的,在失去那個孩子之後,他就不再信任我了。”
木瑩咬了咬嘴唇,最終沒有再勸說什麽。
75.Chapter 75
白禹雖然說得信心滿滿,實際上,他對淩骨會表現出什麽态度十分忐忑。他之所以敢讓淩骨直面那些遭遇過黑暗日的人類、聽那些人類的經歷,不過是因為之前他在淩骨夢魇中看到的一切。
淩骨愛他,占有欲被打開一個缺口,便再無法忍受殘缺的寂寞。他想要淩骨的全部。
晚上,吃過晚飯沐浴後,白禹沒有用靈法,而是用布巾慢慢給淩骨擦拭長發。他還什麽都沒說,淩骨就腦袋後仰,看着他:“有什麽心事?”
白禹微怔,然後點頭:“嗯,有點事想跟你說。”
“怎麽了?”
白禹擦幹了淩骨的頭發後,才坐在淩骨身邊,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白禹把百幕城內的情況說了,然後就側頭認真看着淩骨,生怕錯過了淩骨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淩骨聽完後沉默了片刻,皺眉問白禹:“你既然都說兩日後要給個說法,那你打算怎麽做?”
白禹的回答很光棍:“願意的留下,不願意的就離開。或者,我們另起城池。”
“哈?”淩骨愣住,心想這樣妥協的态度太不符合白禹的風格了。不過再一想,淩骨也想到了白禹妥協的根源。淩骨的胸口又脹又疼——因白禹對他的這份尊重而幸福,又因自己束縛了白禹的手腳而心疼。
“這樣吧。”淩骨眼珠一轉,狡黠地對白禹說道:“你如果信我,兩日後,就把事情交給我來做。”
白禹愣住,随即很開心地笑了起來。他傾身擁住淩骨:“好。我信你。”
淩骨的态度,從頭到尾沒有絲毫猶豫,幹脆利落站在了他這邊,這讓白禹欣喜若狂。
第二天,淩骨早早起了,把蛋娃交給白禹看護,自己則神神秘秘跑出了統帥府,去了秦謙的府上。
秦謙的府邸也不小,不過裏頭房屋只有一小幢,那是帥府裏最高的樓。頂樓之上,卻是一個巨大的巢穴,這是秦謙的坐騎——熾焰的窩。熾焰是一只暗紅色的雲鷹,馬身鷹頭鷹爪,長有一雙強有力的羽翼,它跑不快,但能飛。
此時,秦謙正在給熾焰噴灑一種藥水,能讓熾焰的羽毛更加有光澤,且防蟲。
淩骨還是第一次見到熾焰,看呆得差點就忘記了來意。直到熾焰抖擻羽毛飛走後,淩骨才跟秦謙談起了正事。
“百慕城的地圖?”秦謙愣了一下後,就明白了淩骨的意思,于是他欣慰一笑,拿出這些日子他們研究整理出的關于百慕城的全部資料來。
淩骨聽了秦謙講解,一個時辰後,對百慕城目前的情況終于有所了解。百慕城有個最大的缺口——壟斷。
鹽鐵米兵,鹽鐵于軍于民都非常重要。而如今,今馬家跟萬家的鹽鐵鋪子幾乎都關門了。鐵鋪影響暫時還不算大,但鹽鋪影響卻很廣。如今城內食鹽價格已經翻了近十倍,但卻還是供不應求,人們自然怨聲載道。
其次,就是管理系統。
百慕城根本沒有一個系統的管理機構,四大家族盤根錯節的“官僚”系統,以及神殿、神廟組合而成的勢力,旗鼓相當。這種結構只會處理對他們有利的事情,而公共教育、城防、農事、軍工等都是分崩離析。
淩骨敢肯定,百慕城之所以能屹立二十年,依舊繁榮的原因。是因為百慕城的人都明白,不能內亂,否則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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